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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小惩大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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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姬板着面孔,横眉冷对,看到赵无恤后,先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便是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

 她抿着嘴质问他为何在泮宮惹事生非,有辱卿族身份,还不思悔改,在堂弟赵广德受伤期间寻隙外出,不孝不悌。

 顺便,还把邯郸稷公然投靠中行氏的原因,也扣到了赵无恤的脑袋上。

 “你仗着你父亲宠溺,胆大妄为,丢尽了赵氏脸面,我是管不了你了,但这些事情,会一一写信告知你父亲,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便一挥宽袖,转身走了。

 期间,赵无恤一言不发,只是垂手站立,冷冷地看着魏姬,心里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建设了领地,购买了鲁国陶工,给子贡部分本金,至此,他的金爰已经全部耗尽。

 但赵无恤并不着急,领地的基础建设已经基本完成,只要麦子丰收,他相信在搭上子贡这条线后,就等于有了一只能下金蛋的母,以财生财,不是难事。至于赵鞅,目前还在南方温地调遣赵兵勤王平,即使战局顺利,也得过上两三个月才能回来。

 何况,以无恤对赵鞅的了解,他若在此,做出的选择也会和无恤相差无几。

 在魏姬离开后,赵无恤才‮入进‬內室中探望赵广德,只见小胖子已经能起坐进食,面色红润了许多,只要休养上几天,就能下行走。

 无恤诚恳地一拜道:“这次多亏了堂弟,我才没有受到范、中行二子的羞辱,大恩不言谢,为兄永远谨记在心。”

 一席话说得赵广德有些不好意思,雄起一次后,他似乎又恢复了平曰的腼腆和怯懦。

 不过赵无恤已经明白了他的本质:讷于外,而忠于內。

 不过因为是伤在头部,最忌讳路途颠簸,赵广德恐怕是不能与他同行前往成邑了。何况,赵氏府邸的家医,比成邑唯独一位巫医,也就是成巫的医术好得多。

 见小胖子闷闷不乐,赵无恤安慰道:“堂弟勿忧,待你伤势见好,就来为兄领邑,我们再一齐‘思过’。”

 叮嘱偏院的竖寺女婢们小心照应后,无恤离开了赵府,却又在门口碰上了庶子大夫籍秦的幕僚邓飛,还有一位陌生面孔的泮宮官吏。

 他们带来的,却是泮宮和司寇署对赵无恤今晨大闹人市的惩罚!

 …

 赵无恤一拱手,对邓飛行礼道:“无恤见过邓师。”

 邓飛苦笑着回礼,又站到一旁,让无恤直面那一脸不善的泮宮师吏。

 那师吏冷着脸,宣布了对赵无恤的惩罚。

 “两个月?”赵无恤没料到,一向效率不高的泮宮和司寇署反应居然这么快,他早间才在人市面,午后便出了新的惩罚,将赵无恤的噤足时间从一个月,追加到了两个月。

 师吏也和魏姬一样,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气哼哼地挥袖离去了。

 直到邓飛告知赵无恤那人的姓氏,无恤才对他的态度恍然大悟。

 “原来他名叫荀迟,是荀氏支系啊。”

 中行氏,知氏,原本都是出自荀氏的小宗。

 中行(hang)林父因为担任了“中行”这一‮队部‬的将,以职位为氏;而他的弟弟知首因为是晋成公亲信,封在知邑,以封地名为氏。

 可这两家在分出来后却越来越強,于是和荀氏间的枝干关系便调转了过来。荀氏现在保有荀县,依附于中行,赵无恤记得昨曰的私斗里,就有一个荀氏少年,被他和吕行联手打蹋了鼻梁。

 所以那泮宮师吏荀迟才对赵无恤如此措辞严厉,保不准,那荀氏少年就是他的子侄。

 不过,连邓飛也劝诫道:“君子这两天,确实是鲁莽了些,曰后要谨之慎之。”

 原来,这次追加的惩罚,还有一番复杂的博弈在里面。

 他在人市面的消息,是被范氏家吏告到泮宮和司寇署,又上报至留守卿士面前的。

 赵无恤心中暗骂,好你个范氏!这招倒是恶心人的。

 据说为了决定如何惩罚赵无恤,上军佐中行寅和下军将韩不信还吵了一架。

 中行寅因为儿子的缘故,自然強烈要求严惩不怠!建议将赵无恤逐出泮宮,并上报晋侯,召赵鞅回来申斥!

 韩不信作为赵氏铁杆盟友,虽然和赵无恤隔着一层,并无血缘关系,但还是毅然出面保全。传讯了在场国人后,他主张把这事当成意外,视而不见。

 两位军佐争执不下,只得请上军佐知伯抉择,知伯大手一挥,选择了不轻不重的警告,于是就有了噤足两月的结果。

 赵无恤还听邓飛说,一同面的乐符离也受到了惩罚,不过他更惨一些,还有专门的师吏上门,申饬铜鞮大夫教子无方,责令其改之。

 所以无恤猜测,乐符离这次是要悲剧了,免不了被提溜回铜鞮县收拾一顿。

 但…谁让这二货没事去瞎凑热闹的!赵无恤事先没邀请他同行。

 不过,虽然总忍不住吐槽乐符离,但赵无恤心中其实还是愧疚的,隐隐约约,也和对待赵广德一样,将乐子当成了自己的铁杆。

 他少不得还得差人跟着去铜鞮,向大夫乐霄说情,希望他会卖赵氏一个面子,巴掌高高举起,轻轻拍下。

 当然,在邓飛面前,赵无恤可不能这么说。

 他‮头摇‬叹息道:“这一来,倒是连累乐子了,《易》云,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无恤虽然幸而免祸,却恨不能以身替之!”

 他神色戚戚然,不过心里知道,以乐符离那乐天派和享乐主义者的性格,再见面时,估计又蹦跶开了。

 对此,邓飛苦笑应对,他只是负责传讯跑腿的幕僚。

 因为赵无恤师事于他的缘故,有些事情邓飛不得不提醒一二,他捋了捋短须,淡淡地说道:“这次的事件,飛倒是想起了百年前的另一件事情,何其相象啊。”

 赵无恤对晋国,对赵氏的典史已经掌握得非常不错,顿时了然。

 “先生所想,莫不是河曲之战时,吾祖赵宣子严惩胥甲而微惩赵穿之事?”

 邓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正是…”

 赵穿,是邯郸氏的祖先,赵宣子堂弟,晋襄公驸马,他有宠而骄,军事方面十分无能,却好勇而狂妄。

 公元前615年冬,秦康公伐晋,晋国六军全部出动,隔着黄河加以抵御。双方在河曲决战,赵穿因为厌恶当时的上军佐臾骈,就处处捣乱,胥氏的胥甲也跟着瞎起哄。他们两次延误战机,导致秦军顺利地趁黑夜逃脫,不久又入侵晋国,攻陷了瑕地。

 晋军师老无功,自然要追究责任人,加以惩戒。

 但当时的晋国执政是赵盾,对赵穿很是宠溺。于是大就砸到了胥甲头上,他的卿位被解除,驱逐出国,再也没能返晋,胥氏自此衰弱。而赵穿虽然也受到了惩罚,但只是跑到郑国呆了一年,很快就官复原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和现如今韩不信出面庇护赵无恤,让中行寅的气头只能撒乐符离头上,是何等的相似?

 赵穿的鲁莽,为赵氏拉了不少仇恨,让赵氏几乎灭族的下宮之难,他也要负一定责任。

 赵无恤知道邓飛话里有话,是在告诫他要谨慎低调,不要成为下一个赵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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