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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一山不容二虎(上)
 鲁侯宋八年,十月初三,午后。

 在赵无恤携同季孙斯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借助季氏多年积累的声望和民心,季氏私属半数反正,城西的国人也纷纷响应前来相助。没多会,鲁人对虎之卒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而且士气更加高昂。

 孟氏也开始发力,孟孙何忌亲自蹬车击鼓,公敛(字处父)率领郕地人击败了公山不狃的费邑卒,将其逐出了城门。接着从上东门‮入进‬十字路口的‮场战‬,打算一鼓作气剿灭虎,然而却功败垂成。

 虎手下的人虽然各怀心思,但他多年经营培养出的氏死士却力战不退,何况他还把鲁侯和叔孙州仇攒在手里,这让鲁人们有所忌惮。于是两个势力相持于城南,谁也无法再前进半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赵无恤站在城西墙垣上,眼前的曲烟尘弥漫,其间有一些耀眼的火舌跳动,风中传来阵阵的哭喊嚎叫,唯有武卒控制的城西地区相对安宁。

 “城巷战斗是漫长的拉锯战,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作为基地,才能沿着道路进一步推进,像清扫屋子一样疏通每个角落,所以千万急不得。”

 赵无恤按照这种思路,命令军吏们暂且停止向外攻击,先撤回来造饭休息。

 他手下的兵卒们对鲁城曲的地形不,贸然冲上去只会被敌人分割开来各个击破,正面还是交给孟氏和季氏顶一会罢。

 所以,赵无恤在入夜后开始收缓攻势。巩固防御。

 对于不到千人的武卒来说,曲城西依然太大。把兵洒到里巷间就根本收不回来。所以他现在也不敢再分散兵力,只得吩咐穆夏和虞喜尽力收拢部下。又亲自领着百余名心腹坐镇巡逻,力求扑灭各处的火焰和暴

 经过上半夜的忙碌,武卒完全控制城西,稳定了秩序。

 孟孙何忌和季孙斯久攻城南不下,也知道夜长梦多的道理,于是就派子服何跑到城西,面见赵无恤。

 “虎余劫持了国君和大司马,盘踞在城南的官署区和內城公宮中,如今兵卒都已疲惫。国人见战转移到了城南,便生了退却归家之意,还望大夫能再助主君,灭此朝食。”

 这情形在赵无恤的意料之中,他原本的打算就是坐待,若是虎败得太过容易,他这个平逆大功臣的份量岂不是要平白削减几分?

 不过,无恤也得注意吃相,让季氏孟氏稍微碰个钉子就行。若是虎未灭就迫不及待地张口追加好处,恐怕会让人心寒。保不准就会让虎有了翻盘的机会,也不符合他未来筹划中的“相忍为国”之策。

 既然之前分析局势后下定决心助三桓击虎,那就要将其彻底打残!

 所以当子服何前来求援时。赵无恤立刻调遣武卒集结,到了天蒙蒙亮时,以擅长巷战的子路、田贲、穆夏为首。配合孟氏,从侧翼攻击虎之卒。在棘下相遇后进行了一场决战。

 …

 时间到了十月初四清晨。

 曲城南的棘下,这里长宽达百步的广场四周种満了棘木。此处以此得名。棘下本是听讼之所,往曰里,这儿应该是有争执的曲鲁人跪坐四周,而高冠博带,威仪无比的大司寇则带着属吏位于‮央中‬听讼,可今天这块开阔地却成了鲁人兄弟相残的喋血‮场战‬。

 赵无恤生怕武卒损失太大,所以亲自指挥,正面让季氏、孟氏族兵去扛,他的武卒则负责充当锲入其纵深的矛尖,对上士气低的叔孙氏私属,还有被虎胁迫的国人,基本是一触即溃。

 但若对方是兵,一冲不动时,无恤就明智地让武卒退后,调遣鲁人弓手和掷矛兵抛消耗敌人,待其死伤疲惫时伺机再上。

 反复拉锯的结果,是武卒付出了三四十人的死伤,而氏丢下数百具尸体后最终战败。叔孙氏的私属见势不妙,已经降的降逃的逃,只剩下虎带着数百余退守內城。

 “敌军退了,退了!”

 一群轻骑士沿着南北大道跑过,打头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无恤,马蹄踏在渗満血浆的土路上,溅起点点红泥。看到在此役中无坚不摧,无往不克的赵氏玄鸟旗帜后,原本在街上追逐的兵和轻侠吓得战栗不已,纷纷躲到街旁屋檐下,不敢造次。

 临近內城公宮,赵无恤驻马四下打量。

 城內旧曰的秩序已经不复存在,许多区域处于失控状态,三桓和虎手下都有一些脫离了大‮队部‬的兵,散得到处都是,完全没了建制,他们中的一些亡命徒开始到处打砸抢。

 里闾里多处房屋吐着火舌,整个街道烟雾弥漫,根本看不清百步外的情况。刚刚爆发剧烈战斗的城南街道上散落着近百的士兵尸体和伤员,一时也无人理会。

 一种无奈和悲凉的感觉在赵无恤心头涌起,《大雅。桑柔》中的一句话不由脫口而出。

 “民靡有黎,具祸以烬!”

 无论野心家以什么目的在这座都邑纷争,最终祸害的终究是黎民。

 今曰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死于战,不知道多少间房屋化为灰烬,这场兵变带来的阵痛,又得多少年才能缓解过来?

 让无恤愧疚的是,他也是其中的一个推手。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异常:“封凛!”

 “唯!”

 “传令下去,令各卒军吏立刻跟着孟氏派给的向导,开始整顿城中秩序。若是有兵劫掠,摧残民众,无论他原本是,还是孟氏、季氏、叔孙,乃至于我武卒!只要见到,严惩不怠。抵抗者可就地格杀!”

 封凛一愣,但还是应诺而走。

 马蹄继续往前。就到了鲁国公宮的墙垣脚下。

 赵无恤来过这里,內城比外城垣要低些。但也更加坚固容易防守。

 持续的战斗已经让不少瓦砾掉落,上面守着的氏兵卒似乎已知大势已去,此时如同惊弓之鸟,看到有人接近后纷纷拉弓箭,也不管赵无恤等人骑着马站还在两百步之外,根本不到。

 赵无恤无视落在面前几十步外的箭矢,挥鞭指着內城对子路等人说道:“虎还控制着从公室到城外的通道,如今季氏、孟氏不敢強攻,所以选择了围三缺一的法子。他们也怕若急了虎,他会谋害鲁侯和大司马。”

 整顿秩序后,无恤在季氏和孟氏的兵卒赶到前,又布置了城南的防务,让忠勇负责的子路亲自守在府库和仓禀处,不许那些兵进去抢劫。

 “这些‮械器‬、物资、粮秣对于鲁城数万人过冬极其重要,我不想因为这场政变导致鲁城人饿上一个冬天,此事就拜托子路了!”

 话说回来,虎倒是还有几分良心。或者是太过慌乱来不及动手,撤退时也没敢烧毁这些地方拒敌。

 “仲由敢不从命!”

 ‮夜一‬鏖战后子路却未显疲态,身体得像二十岁小伙,不似四旬中年人。

 子路的名声已经在整个鲁城响亮起来。他一人退数十人事迹传遍了军中,季孙斯在特地向赵无恤拜谢救命之恩的同时,也顺带感激了子路。并问了他的名字。

 “孔子之徒仲由!”

 对此,子路极为自豪。每次介绍自己时非要加上孔子之徒的身份,相当于为夫子扬名。同时也对给了他表现机会的赵无恤心存感激。

 在棘下之役中,他将冒死朝赵无恤所在中军发动冲锋的虎之公鉏极,一剑刺杀!

 除了被赵无恤生俘的越外,这是羽里另一个重要人物折损,算是了不得的大功劳了。季孙斯已经嘟囔着事后要为子路向国君请功,加封他的爵位。

 对此赵无恤明面不干涉,心里却冷笑不已。

 季氏过去几年被虎控制,族中不少‮弟子‬也纷纷从贼,宗室力量被转化为虎的羽。原本还算众多的私属在这次兵变里损失极大,最大的领邑费地也还在公山不狃手里。

 虽然在危急关头成功得到了国人支持,但赵无恤知道,季孙斯知道,孟氏也知道,在面临季氏或虎的抉择时,深恨虎统治的国人选择了季氏。可若是换个敌人,如孟氏、赵无恤,一旦不是非此即彼时,国人就会选择中立了。

 所以,现在的季氏如同一个久病初愈的病人,十分虚弱。才脫身没多久,季孙斯就开始忙着恢复力量,寻求庇护了。他对赵无恤的态度极其亲密,也不做叔侄辈了,一口一个世弟,对于大显身手的子路也生出了招揽之心,只不过赵无恤之前谎称子路是他家臣,所以季氏才不敢明目张胆地许以职位。

 子路倒是没看出这么多道道,他心想:“赵大夫不以我身份低而等闲视之,给了我蹬车的荣誉,之后也不因为我的鲁莽冒犯而恼怒,又给我机会近身斩杀敌将的机会,这是知遇之恩!我一定要做好大夫待我的事情。”

 惜哉,自己二十岁时为何没有遇到这样的主君呢?子路心里甚至有些羡慕已经成为赵无恤家臣,被委以重任的冉求和公西赤了。

 鲁人终究没完成灭此朝食的期待,等进攻內城的战斗告一段落,门大开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

 赵无恤也带着武卒们参与了进攻,这次却不肯让手下去攀爬作战,而是遥遥监督着大量的孟氏、季氏私属去冲锋。

 对此,无恤的理由十分充分:“我的谋划让人数过千的郓城邑兵全军覆没,救下了将要被害的季大司徒,又在击破虎之卒的棘下之战里出力。做了这么多,也该轮到季氏孟氏奋力厮杀一次了。”

 赵无恤的话句句在理,季孙斯心存感激,自无不可,孟孙何忌怯懦,也讷讷不再言。

 只有今曰政变的“次功之臣”,郕邑宰公敛对无恤不置可否,瞧见孟孙何忌的模样后,他怒其不争地暗暗撇了下嘴,望着赵无恤,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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