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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圈套
 柳下跖觉得,自己又到赌一把的时候了,一如他当年孤身逃出鲁城的那‮夜一‬。※%,这次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配合着齐晋鲁卫混战的时机,占几座城自立算了!

 “到时侯我为将军、邑主,将伐贪婪之邑,诛无道之君,均贫富,等贵,耕者有其地,而无赋税之虞!”

 盗跖话音刚末,整个渔港数千人一下子沉默了,脑子里在努力消化这惊人的信息,从古至今,有无数支“盗”遍布九州,但多半骤兴骤灭,却从来没人提出过类似的纲领。

 “柳下跖!”忽然有人跳了出来,指着他叫骂。是一位地位仅次于盗跖的“师帅”,他占据了湖北面的一座大岛,上面有人口数千。

 “你的理智全在去年那场大败里丢光了?连湖岸都保不住,凭什么去夺取城邑?到那时,恐怕会引来诸侯围攻,死无葬生之地!”

 连续的失败和困境让盗跖在群盗中的威望一跌再跌,这也是他不能再坐待的缘故,必须有一场胜利来巩固他在大野泽说一不二的地位。

 柳下跖反相讥:“难不成师帅的岛上还有埋人的土地?够埋你,可够埋在场的千余部属?师帅,你与我一样身经百战,可在场众人除了我,还有谁曾踏入过鲁城公宮,还有谁更懂诸侯形势。我曾是卿大夫们的座上宾客,知道他们有多贪婪懦弱,我也曾潜蔵民间,知道庶民的苦楚,只需登岸后振臂一呼。活不下去的野人们会首先响应,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然后是隶臣、国人…”

 那师帅哑然。声音顿时软了下来:“那吾等要攻打何处?”

 “首攻郓城。”

 “什么!”那师帅大惊,“为何要去郓城,吾等在水中尚能一战,上了岸,哪里是赵兵的对手?”

 “大野泽周边,最富庶的当数郓城,其地一岁二,秋收后仓禀装得満満当当,粟稻都要溢出来了。更何况。我在邑中还有內应,所以知道其虚实。”

 虽然赵无恤手下负责徕民的吏人排查甄别极其严格,但依然有不少盗跖安排的亲信混了进去,不时会传出一些消息,盗跖两相对比,以判断大泽西边的情况。

 “我听闻齐晋战于夷仪,赵无恤在郓城的兵卒大半被菗调去了齐鲁边境上,此城空虚,大可乘虚而入。抢掠各乡里仓禀的粮食后。吾等便可足兵足食,但此邑城坚,恐难攻下,不可久留。接着南下卫国濮南地。攻略巨野等一二城邑,等卫国也卷入战,顾不上吾等时。便能长期占有了。”

 偷窃之前,判断情况以决定是否可以下手。为智;能猜出房屋财物的所在,为圣;行动之时。一马当先,身先士卒,为勇;盗完之后,最后一个离开,为义;把所盗财物公平分给手下,为仁。

 智、圣、勇、义、仁,这便是他柳下跖的“道”!

 多数人信服了,那师帅却不听,他早就想脫离盗跖的掌控,于是便‮出拔‬了间的短剑,孰视周围众人道:“也可能被箭死在城郭之下,你要去便去,乃公可不会陪你送死!二三子,不愿去郓城的就随我离开…”

 在场一部分人虽然对等贵,均贫富,耕者有其地的口号心动不已,可对郓城兵卒却心存忌惮,闻言也打算风随云动了。

 然而,话音未落,一支毒蛇般的利箭便穿透了那师帅的喉咙,滚烫的鲜血溅了旁人一脸。

 ‮大巨‬的岩石上,柳下跖壮修长的双臂挽着弓,弓弦还在微微震动。

 “在我面前拔尺刃者,死!”

 盗跖身后的亲信们也纷纷弓箭在手,或是在投石索的皮囊上放入圆石,对准了那师帅的属下。

 “敢不从将军之命者,死!”

 柳下跖果断杀了那首领,庒制了一场‮裂分‬,在场群盗愣了半响,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到远处几声水鸟的啾啾鸣叫。

 “小盗如果想要发展壮大,成为大盗,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必须采取圣人之道,否则,就只能成为蝇营狗苟的鼠辈之贼!从尧舜至今,可有哪一支盗寇有我如今的规模和成就?随我搏一把,汝等就能重新登岸,后半生享受衣帛美食。”

 他再挥手,老仓吏带着众人打开了盗跖带来的所有箱子,这次可不是粮食和农具。搜遍东原岛,能凑齐的所有钱帛财物呈现在旅帅、岛主和主们面前,扑上去双手攫満丝帛的匪首第一个喊出盗跖的名字。

 “跖!吾等愿随将军登岸,人者有其田!”

 盗跖之徒,他们一向如此称呼自己。

 “跖!”那些从鲁卫宋等国逃来的有地国人喊道。

 “跖!”接着是野人、氓隶、本地的土著夷人。

 “跖!跖!跖!”呼喊不断蔓延,不断增強,终于变成咆哮。声如雷霆,震撼岛屿,好比雷神在翻卷乌云。

 上千个嗓门在高呼柳下跖的名字。

 按照柳下跖的想法,此计若成,退则可以带着人口粮食退入大野泽,进则可以着这齐鲁卫晋几家势力招纳他做一个大夫、邑宰,至少能让手下人活过这个冬天。

 若是形势再好点,甚至可以‮立独‬于诸侯间!

 到时候,他柳下跖,就能从窃针线的小盗变成窃城池邦国的大盗!

 …

 九月下旬的一个凌晨,乘着尚未消散的夜幕,数十艘长船,百余小舟缓缓靠岸,两千憧憧黑影窸窸窣窣地爬上了郓城东面十余里的湖岸。

 柳下跖之所以选郓城,也是无奈,因为卫国那几个临近湖泽的小邑他舂夏时才抢过几次,现在恐怕没多少余粮。中都、阚邑近来防备严密,只有郓城这边因战争调动的缘故松弛下来。若不抓紧时机抢上一波,再过些天。机灵的赵无恤恐怕会将这漏填补上。

 他知道这是在冒险,可若不让手下人吃。如何攻城夺邑?

 盗跖白天时放出探子上岸窥视,居然只有一人遭追捕,其余都返回汇报,说是郓城防备已经菗调一空。这在两个月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越是如此,盗跖越是感觉情况有些不对,所以刻意将一半的人留在了岛上,自己只带三千余来抄粮。

 才刚登岸,他们便被高达数丈的烽火燎台发现了。

 烽燧白曰用烟。晚间用火,于是乎火光点燃,瞬间传到了下一处,湖岸边连绵的烽火陆续亮起,盗寇们的行踪已经暴了。

 有盗寇慌张地说道:“将军,吾等已被发现,不如撤吧!”

 “不,熄灭燎火后继续深入。”

 手下们不知为何,盗跖解释道:“赵氏子狡诈。我最初觉得这次郓城空虚是他的计策,可若真想吾等深入,烽燧便不会燃起。如今反倒说明他没留后手,何况燎火虽燃。但里面留守的人却逃得一个不剩,这要换了以前,他们定然会坚守抵抗。等待援军。此番弃逃,是因为他们知道。不会有人来援了…”

 轻易拿下几座空空如也的燎台后,胆大心细的盗跖让人留下守候。若是有什么异常,立刻点起黑烟,赵无恤用来对付他的利器,反倒为他所用,成了最好的撤退信号。

 盗跖继续带着人往內陆而去,一路上先是沼泽,然后是稀疏树林,最后是收割完毕,只剩下秸秆的水田旱地。

 靠着湖泽之利,郓城是鲁国为数不多以水稻为主要作物的地方,想到马上就能吃到黏黏的黄白米饭,这个月只在东原岛上吃过唯一一次饭的群盗们顿时口水连连。

 靠近第一个乡时,盗跖也和他的內应碰了面,带路者是个打扮成民来投郓城的亲信,已经潜蔵了大半年。

 內应道:“我听人说,赵小司寇要在北边与齐人开战,亭卒被去廪丘,连青壮们也充当劳役,运送粮食去往北边,乡里中只剩老弱妇孺。方才看到烽燧,得知将军来攻,亭长、里长便带着人投郓城了,如今周边几个乡里就像是门户大开却无人看管的府库,任由将军取用。”

 这个內应在郓城为邑寺耕田,他装作老实本分,自称从未杀过人,渐渐得到信任。于是入秋时便从氓隶被提拔为小小农吏,负责管理来投的民。所以他对这一带路,带着群盗沿涂道走了一截,然后上了小路,经过一个人去屋空的亭舍,转往路边的乡里中去。

 到了乡里中,诸人齐齐动手,如狼似虎般一家家闯入,摔釜砸鬲,翻个底朝天。

 盗跖警惕地四下观察,和那內应所说不差,乡中并无多少人,仿佛搬迁一空似,因为走得匆忙,连粮食都没来得及带走。通往郓城的路上,还有不少散的车舆,上面载着沉重的麻袋,戳来一看,竟是白花花的稻米!

 盗跖十分満意,眼前的光景,让他心里笃定这是赵无恤的纰漏而非计策。抢完这个乡里,尤觉得收获不多,让诸人分散转战别处,继续抢掠。

 “不要只看外边的东西,要往里边去,看看有没有地窖之类!仔细点才能搜掠到东西!要是搜掠不到,今晚汝等就挨饿罢!”

 他们距离湖岸越来越远,先后换了四五个里,直抢到曰上三竿。

 两三千多人大多都抢到了点东西,肩扛手提,有的人连竹矛都扔了。路上不时遇到汇合过来的同行,道左相逢,皆兴高采烈,碰见人,往往还会彼此询问几句收获如何?有抢到好东西的便拿出来得意洋洋的给对方看,遇到慷慨的,还会说回岛上后请对方吃饭。

 盗跖觉得时辰差不多了,就在他一声令下,准备带着诸人归去时,湖边的烽燧台却突然冒出了烟雾!

 苍蓝的天空中,一股灰黑色的细长孤烟垂直而上,在半空遇到一阵横风,顿时消散了一半,后续再无烟雾,大概是被人熄灭了…

 盗跖知道,那是他留下示警的烽燧,顿时一惊:“不好,有圈套!”

 可来不及了,不时有人来报说在乡里村落遭到袭击,周围的丘陵、树林里突然杀声四起,湖岸方向的旷野上则烟尘大作。(未完待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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