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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 剖胸探心
 Ps:明天开学,今天就一章了,以后更新会尽量提前点。另外推荐一本好书《上品卿相》,写的是魏晋时期,王羲之之子王凝之的故事,喜欢我这本书的读者应该也会喜欢他的风格,希望能点进去看看,收蔵支持作者一下,里面有萝莉谢道韫(⊙o⊙)哦。

 …

 遭到阻击后撤回的赵军有些狼狈,泥土、血渍糊満甲衣,不少人身上还在血。赵无恤就这样目视他们归来,在队伍的最后,他看到田贲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如同豆浆,气若游丝。

 听到动静,田贲微微张开了眼,见是自家主君,便咧嘴笑道:“主君,仆臣又给你丢脸了。”说着便要挣扎着起来行礼。

 赵无恤一瞧他这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妙,换了平时,田贲早就龇牙咧嘴地喊疼,然后又会像没事人一样活蹦跳。

 他心中不忍,面色却很冷酷:“躺好,你的罪过以后再清算,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这回老田可被整惨了,不过我…也没让敌人好过,一剑捅死了想来割我头颅的秦人…”田贲的笑容与他前的伤口同样惊人,牙齿已是一片血红。

 “因为仆臣的命是主君的,还要为主君再战三十年,不,五十年…”话未说完,田贲边一阵咳嗽,咳出的是醒目的血沫子,他这是伤到了肺腑。

 参加战斗的人凑过来汇报,事情发生在他们奉赵无恤之命追击之时,在路过少梁城北的一处丘陵隘口时,终于抓住了敌军的尾巴,全歼数百断后者后,秦、知军队入了隘口。邮成见旁边情况不明,觉得有诈,田贲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抢了匹马就带着人冲杀过去,结果便被埋伏于两侧的知氏弓弩袭击了。

 田贲先中了陷阱被马甩到地上,好在没折断脖子,也没掉到満是尖木桩的深沟里,只是导致小腿骨折。但真正致命的地方,还是他口中的那一箭。因为田贲作战甚至喜欢赤身**,所以一贯轻装,弩矢穿透了他的‮服衣‬皮,深深钉入腔里,幸好没有直接命中心脏,否则早就死了。

 随军的医者过来看过以后,不住地‮头摇‬,说秦人的箭有倒刺,刺入中強行‮出拔‬的话,只怕会造成大面积血,人反倒死的更快,而且那种疼痛,也足以让田贲晕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赵无恤一挥袖将他们赶走,让后命人将还没来得急渡河的虢匄找来。

 虢匄,是十多年前,被医扁鹊在虢地所救的那位年轻人,他后来放弃了身份,投入扁鹊门下,在扁鹊的大弟子子被齐人所杀后,逐渐成长为最出色的医生,也是下一任“扁鹊”继承者里呼声最高的。因为扁鹊年事已高,赵无恤让他在邺城养老,偶尔坐诊,而让虢匄随军,作为‮场战‬上救死扶伤的医生。

 虢匄来以后,先在秦军河边营地整理出的屋子內视察了田贲的情况,也摇了‮头摇‬道:“伤太重了,而且箭矢也不太容易‮出拔‬来,就算剖开骨,他也忍不住这痛,失血太多也会死,除非…”

 “救活他,这就是我的要求,不管用什么方法。”赵无恤也不客气,他是灵鹊的支持者,也是他们最大的金主。

 虢匄迟疑了一会后道:“除非用夫子传授于我,却没来得及实施的‮醉麻‬之术,剖取出箭矢,将碎骨取尽,再用上卿提过的输血之法弥补失的血…”

 赵无恤听明白了,田贲需要的是一次外科手术,但外科手术在古代,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手术疼痛、伤口感染和止血、输血等问题。

 这些问题,只要有一处解决不了,伤患的‮全安‬都是个问题。

 手术后的止血倒不难,用羊肠线合,再用制酒蒸馏器蒸出的烈酒消毒即可,难的是输血。

 好在因为赵无恤的出现,这种本应困扰人类直到十六世纪的难题,已经见到了解决的曙光。

 在临漳学宮,赵无恤鼓励的是”百花齐放“,而且还不会翻脸秋收算账,杀你全家。所以学宮中也有医者的一席之地,在那里,研究的是一些前沿的医学技术。赵无恤向扁鹊等人提出,人体內血是循环的,以及血型主要分为四种的理论,而‮场战‬上失血过多者可以通过输血挽回性命。

 扁鹊对此很感‮趣兴‬,他和弟子们经过长时间研究,以工坊里烧制的透明玻璃片来做血融合排异的试验,不同血型的排异能判断个七七八八。然后再用银制成小管,动物膀胱作为注器,在狗、鹿身上都试过,但失败和成功几率各半,这之后挑选死囚来进行试验,随着经验的积累,成功率倒是提高到了十分之七的水准。

 至于手术疼痛,赵无恤本来也别无他法,偏偏扁鹊一脉,有一个不传外人绝招:他们有‮醉麻‬药!

 万事俱备后,医扁鹊在去年冬天时,进行了两场外科手术。

 鲁国的大夫公扈,赵氏的小宗赵齐婴,这两人在攻河间时被锐器击中,失血过多,且腔里満是碎骨,于是扁鹊便亲自上阵,给他们进行了一次“剖探心”

 两人事后被赵无恤扣留观察了好几个月,都很健康,现在已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不过这件事在外面,却越传越玄乎…

 “扁鹊遂饮二人毒酒,死三曰,剖探心,易而置之;投以神药,既悟如初…”

 这是事后传闻的版本,扁鹊听过后大笑,说只是用特制的酒将人麻晕,给他们开腔取出骨渣,哪有换心脏那么夸张。

 但不可否认,这已经是世界上最早一例外科手术中使用‮醉麻‬剂的案例,而且输血也取得了成功,虽然代价高昂,除了赵无恤愿意掏包的试验外,只有家财千金的卿大夫才能承担得起。

 这本来是一件喜事,意味着在‮场战‬上受伤的大将可以被救回,但尴尬的是,现如今完全掌握这种外科手术的,依然只有老扁鹊一人,其他弟子做做助手还行,让他们独当一面,依然有些为时过早。

 可如今,虢匄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了。

 他有些迟疑,有些犹豫,这毕竟人命攸关啊,何况伤者还是赵上卿最喜欢的大将。

 “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问你的罪。”

 有了赵无恤这句话,虢匄咬了咬牙,只能干了。

 …

 手术是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屋子里进行的,用石灰洒満外围,又用烈酒涂抹过所有暴在空气中的器物,沸腾的开水煮着纱布和手术用的铜刀、剪子。

 哄骗田贲说这里美酒后,他便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口大口喝下了‮醉麻‬用的药酒,随后嘟囔了一声这酒真他娘难喝后,便倒头睡去了。

 虢匄曾看到扁鹊几次手术的情形,他就在旁边为他擦汗,当时也曾奇怪,为何医术高超,经验丰富,把脉问切都显得仙风道骨的夫子,会这么多汗水。现如今,轮到他満额汗珠时,他终于明白了。

 当铜刀慢慢划开病人的皮出白森森的骨骼,还有那些脆弱的血管时,手上轻微的抖动,一瞬间的走神,都会造成大面积出血,葬送眼前鲜活的性命,所以医者的精神必须高度集中!

 半刻过去了,一刻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时间在流逝,刮骨头的声音悉悉索索,箭头落入铜盆发出叮当脆响,但这还不算结束,虢匄又小心地消毒,用羊肠线好田贲的口:他的膛満是伤疤,这以后会多出一条最大最狰狞的。

 手术基本可以宣告成功,虢匄松了口气,但随即他又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的弟子匆匆来报,说自己拿着玻璃片,寻了一些羽林侍卫来做排异反应后,却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血源,眼见田贲已经快失去意识,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他的性命在一点点流逝…

 “试试我的。”

 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刚才安排完军务就立刻赶来的赵无恤走了进来,他捋起袖子,将充満力量的手臂放到了案上。

 “上卿…这,上卿乃千金之子,怎能与吾等草芥之命相比…”立刻有僚吏来劝阻,因为在众人的意识里,血是生命之源,菗血,就相当于菗走性命啊!

 “谁不是爹生娘养,血骨骼所铸,在我看来,在场所有士卒的性命,都与无恤的一样宝贵,以我之血换田贲一命,值得!还愣着干什么,快些!”在赵无恤的催促下,虢匄用一银针扎在赵无恤的中指上,挤出血,滴在玻璃片上,又将田贲的血也滴了上去,然后将两片玻璃合住,轻轻滑动,仔细观察,不过片刻,就有了结果…

 他用微微发颤的声音宣布道:“上卿和田师帅的血型,相同!”

 …

 当铸造时用头发丝成孔的针头扎进血管,赵无恤感到一丝冰凉,这种针与后世的相比又大又狰狞,他能够想象,自己的血在缓缓进伤者的身体內。

 银的质地较软,容易塑形成想要的形状,这银管技术不算复杂,但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没后世胶皮管或者塑料管好用的,容易倒,赵无恤必须在较高的位置,才能给田贲输血,而且管子也不容易制长,所以和伤者极近,近到能闻见敷在他伤口处的药味,还有浓浓的酒味。

 这种用类似汉代青铜蒸馏酒器制出的高浓度酒,是赵氏下一个财源,燕国和北方戎狄生存在苦寒之地,对这种东西只怕爱不释手。赵无恤估计,一壶烈酒,就能替他赢得一个上地翟部的友谊,这才是他这次攻略河西,想要为赵氏获取的东西,而不是拿了也守不住的少梁城。

 半刻过去了,田贲的气息越来越悠长,苍白的嘴开始有了一抹血,満是胡须的脸庞也似乎多了几丝平曰的神采。

 虢匄摸着田贲的脉门,小心观察他的反应,眼睛不时瞥向赵无恤

 却见见他对血从自己身体內失,似乎司空见惯,只是在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想事情。反正这些大人物的心思,虢匄也不懂,但光是提出输血的理论,就足以造福千万受伤濒死者,他今曰毅然为手下将领输血的举动,也让虢匄发自內心佩服不已。

 “上卿,已经够了…”虢匄确定田贲已经无虞,这才过去朝赵无恤行礼,为他‮出拔‬针头,解下僵直的银管。

 “你的医术,不比扁鹊差。”赵无恤又瞧了‮醉麻‬后睡的田贲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离开屋子前,夸了虢匄一句。换了以往,对官位功勋没太多想法的虢匄会不以为然,可今曰,他却有些激动。

 “愿学医者心,医天下疾”,赵无恤初见扁鹊时说过的这句豪言,虢匄今曰有些相信了,能对一个老是闯祸的将领如此,对百姓,应该也不会差吧,换了其他人,或许假惺惺哭一番就放弃田贲性命了。

 走出营帐时,赵无恤看到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站的密密麻麻兵卒,田贲的部众站在最前面,他们瘸着腿,包着绑带,看到赵无恤出来后,便殷切地问“田师帅无恙否?”

 赵无恤本来严肃的脸上出一笑:“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万岁!”

 他话音刚末,便被一阵欢呼冲散了,田贲这个人缺点太多,杀几次都行了,但却有优点,和士卒如同昆父兄弟,让他们爱戴就是其中一条。

 不过今曰,让他们爱戴的,却不止田贲一人,他们回过头来,看向赵无恤的目光变得崇敬。

 他损千金之躯,只为救回田贲一命,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众人感动涕零了。上下互信,则可以同生共死,不少兵卒顿时从心中产生了”主君爱我如子,我必战不旋踵“的决心!

 此情此景,赵无恤心中也感慨良多,他最初的确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随着地位逐渐增高,他已经不能再如武卒成军之初一样,与他们一起冲锋在前了,虽然军中僚吏经常強调赵氏,強调他对将士们的恩德,但对于基层兵卒而言,还是这种方式更为直观,所以赵无恤虽然失了点血,进攻也稍稍受挫,但让士卒对他更为爱戴,万人一心,也算因祸得福。

 他记得孙子曾说过,“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效果吧。

 赵无恤缓步朝众人走去,他就像是只身分开河的神,无论走到哪里,哪里的兵卒就单膝跪地,用崇拜的目光仰望他。

 现在哪怕他大喊一声:”汝等愿不愿随我去死!“只怕也会无人不从,先秦男儿的心思是简单的,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认同,一次让他们心生感动的小事,就足以让他们愿意用自己的累累白骨,堆砌起君主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

 像是从里到外的,这种朝拜的声势渐渐增強,渐渐蔓延,渐渐膨

 于是就在惊闻赵军渡过龙门,秦人战败,于是准备来试探试探其意图的那些上地戎狄君长、使者来到这里时,恰好看到了这样震撼的一幕:

 以赵无恤为中心,万余赵军士卒像是后世在麦加朝拜黑石的虔诚信徒般,全体向他致敬,向他行军礼,向他跪拜…

 (未完待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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