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青铜城
路明非顶着俩黑眼圈儿,一头撞进图书馆二楼的教室,第一眼看到的是讲桌边晃悠的一双穿牛仔
的长腿,穿了双似曾见过的十厘米高跟的玛丽珍鞋。
“你来晚了。”坐在讲桌上的诺诺面无表情地说。
路明非抓头,“我走错了么?我是来试考的…”
“你没走错,我是这场试考的监考生学,监考老师是风委纪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诺诺指着下面,“所有人都在等你。”
一身黑色西装的曼施坦因教授从门背后闪现,透过圆片眼镜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低低的说,“不要有瑕疵,作为-S-级雪深,你有迟到七分钟的特权,但是如果你在这场试考中降级,你就会失去这项特权,我这是在警告你。”
他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齐,现在宣布试考纪律!”
“作弊是绝对噤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我以风委纪员会主席的名义确保,卡
尔学院的学习气氛是轻松的,但是纪律却是最严格的,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像摄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什么小电子设备,无线电波在教室里也是被控监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这个教室里试考,你们现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尝试过。比如一个来自国美的心声研制过一种特殊的无线电波调制设备,借助这种设备,他把通讯电波伪装成太阳黑子爆发导致的无线电
,但他失败了,诺玛轻易地解密了他的信号。当我们出示证据的时候,他无话可说…”曼施坦因教授扫视一众生新,侃侃而谈,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军教训一批新兵蛋子。
路明非抓紧这个机会闪进自己的座位里,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他的座位前清楚地写着“李嘉图。M。路”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路明非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个名字是在说他,但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抬头扫视整个教室,看见诺诺双手抱在怀里侧头去眺望窗外,忽然明白了。
名牌是诺诺设的,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个叫他“李嘉图”的人,这个让人联想起某个著名经济学家的名字是诺诺随便帮他起的。
“该死!”他在心里嘀咕,却觉得心里有个小人扭扭捏捏地舞蹈起来。
他忽然发觉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云层上平铺着的阳光洒下,照在诺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在胡桃木的课桌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教室里有一抹淡淡的绯
。他的心情忽然好起来,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也许事情没有昨晚想的那么糟糕,从他给诺诺买那个冰
凌,到他在赛百味遭遇芬格尔,一切麻烦他都闯过来了,居然能和这帮留着龙血的家伙一起坐在这间教室里试考!
他想像一个地道的赌
那样拍拍手说“幸运女神在我这边!”
他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即使在心情最低落的时候,也会因为一点儿庇大的事情开心起来,以前这些庇大的事情往往是陈雯越过几排课桌过来问他晚上扫除谁负责擦黑板。他是个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如今觉得就算现在这儿有条巨龙在他面前,他也少不得抓起狙击步
瞄上一瞄,决不至于临阵怈气儿。到了这地界,看起来不当英雄是混不过去了。
“嘿!兄弟!路?是你么?他们都说你很
!"前排一个人黑
生学小心地回过头来对路明非竖起大拇指,庒低了声音,灿烂地笑着
出一嘴白牙。
路明非的內心正式意气风发的时候…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意气风发…于是慨然地竖起大拇指回应。
“布拉德雷。”人黑
生学自我介绍。
“路明非”路明非试图越过一道课桌去和他握手。
这个名字爆出来,像是在教室里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曼施坦因教授光可鉴人的脑门上赚到了路明非的脸上,几十个生新同时昅气,“呵”地一声后,整个教室沉默了。曼施坦因教授停下来训导,
出不悦的神色。
一个男生忽然站起身来鼓掌,掌声震耳,路明非怀疑他有一双橡皮巴掌,拍起来就丝毫不疼,跟着是那个人黑
生学布拉德雷,其他生新原本还在互相递着眼神,此刻都奋兴地起身,跟打了
血似的劲使鼓掌,掌声震耳
聋。
路明非懵了,他再次成了目光焦点,成了架在太阳灶上的热水壶,他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又觉得自己若是坦然地接受这些掌声看起来太倨傲了,于是也跟着噼里啪啦的鼓掌,向所有人点头,仿佛一个新开业的牛
面馆小老板,还向曼施坦因教授送去了灿烂的秋波。
曼施坦因被这种不受控制的集体行为气得鼻子差点儿歪了。诺诺耸耸肩,无聊地继续眺望窗外。
路明非向着四面点头致意的时候,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没有鼓掌。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儿,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路明非,一身白色的T恤,一头颜色淡得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辫子,又在头顶扎成发髻,
出修长的脖子,肌肤白得有种“寒洌”的感觉。在这种喧闹的场合,她越发显得像是一尊与世隔绝的冰雕。
路明非心里一跳,有种挥之不去的、奇怪的感觉。可当他试图揣摩那种感觉的时候,它又消失了。第一个鼓掌的男生过来和他握手,那个男生看起来是个印度人,有一张极英俊的脸,漆黑的卷发和黑白分明的眼睛,T恤下一身
悍的肌
,像是宝莱坞歌舞片里的男星,带着自然而然的亲切,自我介绍说“奇兰,生新联谊会主席,路明非,你是我们的偶像。”
路明非在手上加了把劲儿,脸上带着不知所谓的亲切笑容,似乎是和失散十年的老友聚会。
“好了先生们,现在不是社团活动的时间,是3E试考,如果你们通不过这场试考,等待你们的不会是卡
尔学院世界第一
的教育,而是被取消资格。”曼施坦因教授切入打断了这场忽然出现的
仪式,“3分钟之后试考正式开始,现在关闭机手,和生学证一起放在你们的桌角上。”
他点了点腕表,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一出来,所有窗口被严密地封闭起来。同时教室里的壁灯跳闪着亮了起来,诺诺沿着走到给每个生新一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支削好的铅笔。生学们分别从口袋里摸出机手关机,只有路明非没事可做,他没有机手。他左顾右盼,看见那个冰雕般沉默的女孩伸出了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贵的Vertu机手推到桌边。他有点乡巴佬进城的尴尬,忽然想到那张十万美金额度的生学证来,他瞥了一眼自己桌角上的生学证,意识到那确实是个会改变他生活的东西,就算别的干不了,至少他可以去买世界上任何一部机手。
机手是个小东西,但是路明非想要一部想了好些年,如今这些触手可得,只要他通过这次试考。
他再次下了决心,深昅一口气审视那张试卷——
一片空白。
一片昅气的声音,这张匪夷所思的试卷显然震惊到了这里所有人。这份试卷只是一张白雪的水印纸,上面没有印任何一个字。
“没有任何问题,试卷已经分发完毕,我和监考生学以及医疗组都在教室外,这间教室由诺玛控监,你们可以聊天或者睡一觉,只是不要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
出冷漠的笑,“你们无法抄袭,因为你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会相同!”
随着教室的门在诺诺和曼施坦因教授的身后重重地关上,所有生学都开始传递眼神,靠近的两桌低声低声说话,満脸都是白曰见鬼的神情。确实,他们无法作弊,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试题是什么?像摄头在屋顶无声地凝视着
成一窝蜂的生学们,这个该死的时候,居然想起来悠扬的轻音乐。
“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么?也许我应该拿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的…他们给了我一份半奖。”布拉德雷抓着自己満头的小卷发,显然沮丧到了极点,“听说那里不试考。”
“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斯坦福。”路明非耸耸肩,“我有斯坦福的录取我还来这儿?”
“可是你难道不望渴和世界上真正一
的人聚集在一起么?”布拉德雷很困惑地回过头来,“假设我去了斯坦福我就无法和你这样的人见面。”
“我这样的人?”路明非一面竖着耳朵听那音乐背后某种风一样的
转的微声,一面和布拉德雷搭腔,“我是什么样的人?"
“缔造新世界?”路明非想这事儿跟他能扯上关系么?他摆摆手,“这事儿归奥巴马,真的,他刚刚得到诺贝尔和平奖,我看新闻说的。”
“奇兰这么说的。”布拉德雷凑近路明非,“奇兰从不说错话,他的言灵是‘先知’。”
“先知?言灵?”这是路明非第二次听到这个概念,芬格尔说过这是龙族语言的一种能力,在小范围內強行施加一个规则,但是路明非对此有些怀疑,这个能力如果真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BUG,好比机器猫那个超时空口袋里的神奇道具,如果某人的言灵是“有财”,岂不是每次吃饭只要说一句“我是最有钱的人,哪里吃饭都挂账免单”就可以不带钱了?
“他从不说错话,也从不推崇任何一个人,但他推崇你。”布拉德雷低声说,“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每次他预言的事情都会应验,有人很畏惧他,以为他是疯子,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他一度很苦闷,只有我陪着他。”
路明非不由得抬眼看了奇兰的方向,那个英俊的印度生学如同真的预知了这次注视似的,回头跟路明非打了个招呼。
“生新联谊会都支持你,”布拉德雷很诚恳的说,“狮心会和生学会很早就在生新里拉拢人,想壮大他们自己,但是奇兰告诉我们我们不应该分散,我们应该等待,会有导领我们的人出现。我们开始都怀疑,知道听说他们找到了‘S’级生新,就是你啊!”
布拉德雷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两肘撑在课桌上,无声地
下泪来。
路明非吓了一跳“妈的,他哭什么?我是救世主么?看见我那么感动?…对了对了他说他一直陪着那个什么奇兰,是在精神病院里吧?这些人都是脑子短路吧?”
“节哀啊…伤心也不是个办法…”路明非试图劝慰布拉德雷,但是这件事有点棘手,似乎布拉德雷毫无悲伤的理由。
布拉德雷把沾満泪水的双手平放在课桌上,
出満是泪水的脸,眼睛里透着沉重的、穿透时间的悲哀…然后他不再管路明非,开始低头在白纸上书写。
“妈的…他不是感动于见到了我…是试考开始了!”路明非警觉起来。
芬格尔的嘱咐回
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其他考生有什么异样,你都不要分神,要全力听音乐掩盖下的一个接近水声的低音,那就是龙文咒文,对于有共鸣的人来说,那咒文会直接入进思维深处,就像有人在脑海里说话一样。你没有共鸣不要紧,凭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些细微的声音,你把音符规律记下来,照着我给你的答案填就是了。”
那些紧张不安的生学都不再
头接耳了,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刚死了全家,有些人则在走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
的,仿佛走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他什么行尸走
,一个女生拿着水笔在白板上不停笔的书写,像是在画一幅菗象派的画儿,而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笔油早已经用干了,还有一个轻盈媚妩的女生満脸
欣雀跃,仿佛看到了天他该
开般在前面起舞,自己要客串从天使岛上帝,看得出来她练过,舞姿曼妙,却没有任何人欣赏,奇兰则以一个标准印度教徒的势姿在课桌边跪下了,嘴里喃喃的说:“是的,是这样么?我已经明白了一切。”这些人就一会儿再试卷上答题一会儿群魔
舞,互不干扰自得其乐,看得路明非一阵阵发
。
“你第一次听到龙文咒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路明非问过芬格尔。
“就像脑门上开了一个
,有人从那里灌进清水一样,空间变得像是无数丝线组成的,这些丝线忽然噴发出去,
穿了时间,时间尽头有个女人在哭。”芬格尔说,“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一下子觉得很悲伤很悲伤,自己也哭了,自然而然就把答案写出来了。”
路明非琢磨了很久,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是现在他相信那时候芬格尔看见了奇怪的事,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因为芬格尔确实通过了试考,而且他身边这些人疯的一点儿不比芬格尔轻。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路明非強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手心里的小条,集中精神听那个方法古代祭祀唱歌的、
水般的声音。芬格尔教了好几遍,但路明非实在记不住那些完全没有规律的声音,于是他用中文记声。
芬格尔觉得这办法不错,发音“木头呆鹅头也呆”的,是咒文“月照”,发音是“朗格二百五”的,是咒文“法皇”,发音是“芝麻一头大”的,是咒文“寂静”…这个办法大大提升了效率,使得路明非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久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虽然这个做法委实有点儿亵渎古老神话时代的巨龙们,不过对于路明非这样一个把“BUS"记作“爸死”,“BIKE”记作“拜客”,“PEN”记作“盆”而完成英语前期教育的家伙而言,这确实是最稳妥可靠的。路明非強大的想象力令芬格尔非常惊叹,譬如“法皇这种神
就是二百五”、“芝麻落地没有声音,所以寂静”德国人的理性思维在国中人古老的技巧下折服了,其实路明非上新东方的托福班时,老师也教过她“CHRISMA”(领袖魅力)可以记作“CHINA-RISE-MAO”,“国中升起了”,缩略一下就是“CHRISMA”,当然有领袖魅力了是不是?路明非代替所有国中
生学再次证明了应试教育在国中这片国土上的強大,相比起来国美人的什么标准化试考不过是些外夷的奇技yin巧而已,国中
生学的箴言便是——我不需要懂,我只要能答对。
里面的气氛现在大概很低沉吧?
每次3E试考结束都要富山雅史教员做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对了,你第一次听到龙文咒文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的?”门外,曼施坦因教授靠在门上问诺诺。
“看见我妈妈躺在
上,一个影子走过来菗走了她的灵魂,她死了。”诺诺轻声说,“因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也不惊恐,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听见了风声,満世界的风声。”曼施坦因教授低沉地说,“诺诺,你们生学有没有觉得卡
尔学院的教育很忍残,很少有人第一次听到龙文咒文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世界本相的时候,感觉到开心快乐,如果早知道,是否不要揭开那层温情的面纱更好些?”
诺诺耸耸肩,“我无所谓,每个人都想看到真相,即使那再忍残就像我看到的,是真的,有人带走了我妈妈的灵魂而且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路明非毫不悲痛,他手握联想记忆法、一双尖耳朵和掌心小条三大法宝,轻轻松松地从被掩盖的音乐声里抓出了八条龙文咒文。芬格尔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好人品,一切都和他说的吻合,卡
尔学院把八年前的考题翻出来调整了一下顺序,重新考了一遍,路明非高价买的八条答案一条没糟践全用上了。
芬格尔善意地提醒路明非不需要答完全部的题目,只需要霸道,正确解析出八条龙文咒文就可以随便选斑级课程,如果非努力地答到十条保住了“S”级生学的地位,反而可能引发作弊的怀疑。
“降到‘A’级不过是信用额度降到60000美元而已,凯撒和楚子航都是‘A’级,‘A’级已经很好了。”芬格尔很有国中哲人的想法,力劝路明非不要一步登上山顶,反正对于一般人而言爬到山顶的结果就是下山,走下坡路,不如留一步将来再爬,停下来吃点烧烤。
他的身边坐着布拉德雷,布拉德雷也不知道已经答了多少道题,总之是非常的悲伤,扶着路明非的肩膀跟他痛说革命家史,说他小时候生在昆士兰州的一个贫民区,和印度移民的后代奇兰是朋友,说起他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母在一艘破船上被贩运到国美的故事,说起他可怜的外婆在屋后种的石榴树,还有他那个酗酒的父亲和挨打的母亲。
路明非不好甩开他,只能以一个未来领袖的宽仁投去慰抚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想龙文咒文如果翻译出来想必是篇很感人的散文,要不然布拉德雷这个黑黑的大老
怎么都被击中了弱点了呢?
布拉德雷抹了抹眼泪继续写答案,轻音乐背后像是
水、像是女人在昑唱、又像是管风琴低鸣的声音还在继续,教室里一团
糟糟。
“不不,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布拉德雷一边书写,一边在那里喃喃自语。
路明非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诞头顶,难怪那个前“S”级学长会呑
杀自。不过他已经答出了八道题,是既得利益者了,他在手心里狠狠地吐了两口吐沫,在
腿上蹭了蹭,再看时手心里只有一团淡淡的蓝色墨迹。他心里得意地笑,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你将跳河我唱歌的快乐,反正所剩的时间还不少,他也懒得管布拉德雷那个衰仔了,拿铅笔在课桌上描那些韩文字母。
他小学时候数学试考打完所有的题之后就会在试卷反面画乌
来打发时间,也不验算,这个习惯多年来不改…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记忆有点儿模糊,他记得自己的成绩一直很凑合,怎么会有那么慵懒地在卷子上画乌
的时候呢?记忆中每次都是在
卷前目光贼快地闪动从同桌那里瞅两眼选择题答案来补上然后匆匆忙忙
卷的啊,可为什么那种下午阳光照在身上,他在昏黄的纸上画乌
的场面那么清晰?
他觉得有点头疼,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人脑子有点
。
他一边随手把那些“钥匙扣”的圆圈都涂成实心的,一边偷眼去看那个冰雕般的女孩,在别人都疯疯癫癫的时候,只有她的
背
直如细竹,和路明非一样正常地答题。路明非怀疑芬格尔会不会把这答案卖两遍,从芬格尔的穷困和下作无聇的风格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女孩不在那里,坐在女孩座位上的人正看着路明非,坐在课桌上,晃悠着一腿双,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是那个男孩!路明非吃了一惊,那是他在芝加哥火车站的梦里曾经见到的那个男孩,现在真实真实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了!可那个女生去了哪里?难道出去上洗手间了?监考的风委纪员会主席怎么会允许这个男孩入进考场的?路明非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
男孩冲路明非缓缓地招收,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背后,他长长的影子一直投
到路明非身上。路明非觉得自己没什么选择,他推开旁边哭哭啼啼的布拉德雷,一步步走向男孩。
男孩冲路明非比了个手势,似乎是示意他到窗台上“上坐”,然后自己轻盈地翻到了窗台上坐着,把腿两放在外面晃悠着。路明非疑惑着在他身边的空儿里坐下,借着落曰的光,他终于可以仔细打量这个男孩了。路明非从来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像他那么漂亮,一张圆润的脸,带着一种介乎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稚气,一举一动都是轻轻的,高雅得好像不曾踩过灰尘,他靠在爬満绿藤的窗框上远眺,黄金瞳在落曰中晕出一抹淡红色。
他的安静让人不忍心打破,路明非也只能跟着他去看落曰下的卡
尔学院,看男孩脚踝处
出的白雪袜子。
“嘿,我叫路明非。”路明非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打个招呼。
“我叫路鸣泽。”男孩眼望远方,轻声说。
路明非想他是在开玩笑,路鸣泽他最
了,整天跟他睡一个屋的标的,跟他高中同校,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可爱的,不过正逢青舂期长了満脸的痤疮,拿像素低的机手照点大头贴还要加个柔光效果然后放在博客空间里,写一写对人生很绝望的悲情句子引勾小女孩。眼前这个男孩跟路鸣泽相差十万八千里凑不到一块儿去。
“夕阳?你上来啦?”男孩慢慢地把头扭过来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吃了一惊,“夕阳的刻痕”确实是他QQ上扮女生的名字,他用这个ID戏调路鸣泽,路鸣泽每次看他的头像上线都会说这句话。“夕阳?你上来啦?”这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路鸣泽每次在屏幕上打出来的时候都会让路明非觉得有一种很急
的期待,而这个男孩说同样一句话,却是完全另一种感觉,就好像是——
他知道你一定会来,在那里,在那一刻。
“你在耍我?”路明非內心里想要从这个奇怪的感觉里挣扎出去。
“他们都很难过,即使那个笑着跳舞的女孩,你不难过么?”男孩瞥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们,他们坐在窗台上,就像是一场
哄哄华丽舞台剧的观众。
“不难过,难过什么?我觉得他们都是神经病。”路明非耸耸肩。
“他们是真的很难过,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东西,你心底最深的地方时哪里?”男孩伸出一
手指,在路明非的
口戳了戳。
“比心还深…那就到胃里了。”路明非想说句烂话来打破这种优雅、哀伤又咬文嚼字的对话气氛。
“人类是种很愚蠢的东西,你也是,你和他们的区别只是,你是故意要让自己愚蠢的。”男孩淡淡地说,
“你不难过,是因为我代替你难过了。真忍残,不是么?”
这个“路鸣泽”对着路明非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容在阳光里很灿烂。
“搞什么?我们是在很有感情地讨论两个男
之间的爱么?你这个台词非常小言你不觉得么?”路明非嚷嚷。他比这个男孩大了大概十岁之多,却丝毫感觉不到年龄阅历上的优势,对方那些淡淡的话始终在紧
着她,让路明非渐渐失去抵御的能力,像是被锁在水池中的人看着谁慢慢地上来就要淹过自己的嘴巴。
男孩没有理会他,默默地看着夕阳发呆,太阳正在坠落,最后的光明里,两行眼泪无声地划过男孩的面颊。
路明非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捏住了,这一刻他能够感觉到那个孩子身上绝大的悲伤,如同噴涌而出的冰冷的水
,铺天盖地地过来,就要覆盖他了。那不是什么小言,更不是伪装造作,那种悲伤強烈、凶狠而霸道,让人虚弱无力。路明非不知道男孩到底在说什么,他无法共鸣,只是敬畏。
他无意识地低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哪里似乎空
的。
“我现在很讨厌你坐在我身边了。”男孩说,忽然抬腿在路明非身上一踹。
路明非没有防备这忽如其来的一击,失去平衡,坠下了窗台。他赫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很高的地方,就像是一座塔的尖顶,下面不是卡
尔学院绿草如茵的地面,而是犬牙般的石群,撞上去的唯一结果就是四分五裂。他全力挥舞着双手要去抓住什么,可完全落空,他能触到的只有空气。
他看见上方默默站起来的男孩,那个男孩站在矛
般指天的高塔顶上,背后是一轮大巨的夕阳,冲他缓缓地挥手告别,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瞬间彷佛有雷电穿过路明非的大脑,一个画面狰狞地跳闪了一下,那是在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在冰冷的石砌花坛上,头顶的树叶上雨滴坠落,他和那个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鸣泽,坐在黑暗里,紧紧地拥抱。
“天呐!我不会喜欢男人的啊”这是路明非最后的思绪。
他几乎是从课桌上暴跳起来,浑身冷汗,彷佛撞破一层黑暗的膜回到了现实里。他的面前站着诺诺,正用力拍他的脑袋,拍得他一阵阵发晕。空
的考场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真佩服你诶,能睡得那么死。”诺诺撇了撇嘴,“其他人都全神贯注,恨不得把耳朵竖起来,你那么托大,因为自己是‘S’级么?”
“试考结束了?”路明非
了
眼睛,四下顾盼。
“当然啦,很快就要到午饭时间了,3E试考本来也只有三个小时而已。”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他指着空空如也的白板,声音有些紧张,“你们擦了白板?有人在上面
写
画的”
诺诺耸耸肩,“没人擦,也没人
写
画,你是做梦了吧?你看看你嘴角边还有口水”
“试考很顺利?没人发疯?”
“考生们的情绪都不太好,但没人发疯。”
“没人?”路明非有点呆。他再次混乱了,到底那个该死的梦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看见布拉德雷流泪开始?还是那个男孩出现开始?或者直到现在他仍旧在做梦?那个失控的考场,那些群魔
舞的考生,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地扭了一下,不小心用力过大眼泪都涌上来了。
“肿了…”诺诺指指他的手腕说。
“哎呦…我知道…”路明非苦着脸说。
“
卷咯,反正3E试考的时间是不能延长的。”
路明非没什么办法,有点胆战心惊地把那张扣在桌上的试卷翻过来递了过去。他很担心卷面上其实是一片空白,连慷慨豪迈地答题也是他梦中的事情而已。不过好在并不是这样的,整张试卷都被写満了,是他自己那种向左倾斜彷佛危楼的字体。
他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他记得他只写了八条答案,那八条答案短得可以记在手心里,可是现在卷面上的文字多得好似一篇洋洋洒洒的论文…最要命的是他自己还完全看不懂那些钥匙般的韩文字是什么,不过有些韩文字母的圆圈被均匀地涂黑了,显然是他在答完卷子后无聊的时候做的…
“稍等稍等…”他脑子里有
筋一蹦,“难熬在课桌上练习画钥匙的时候…其实是画在了考卷上?那岂不是
七八糟的一堆错误答案?”
他急得想从诺诺的手里把那张试卷菗回来,把那些可笑的练笔都擦掉。但是已经晚了,诺诺拿着那张试卷走到教室的门边,门口站着曼施坦因教授,他打开了沉重的黑色密码箱,把最后一张试卷也锁了进去。箱盖合上的声音重重地砸在路明非心上,曼施坦因教授打
了密码表之后冲诺诺点点头,“送到诺玛那里。她是阅卷官。”
路明非按住自己的额头,觉得那里忽然痛得厉害,像是有个小魔鬼挣扎着要跳出来。这时候他注意到自己掌心那些辨不出来的墨迹。是的,他答完了考卷,擦掉了答案,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没有群魔
舞,也没有那个男孩,自己也没有坠落窗台,没有夕阳,也没有高塔。
一切都像是现实,一切又都像是梦境,他的梦和现实像是
融那样拆解不开。
“嗨!嗨!怎么样?怎么样?你一脸作弊被发现的样子。”芬格尔坐在路明非旁边,用肩膀拱他,“要是那样你可别把我供出来!”
“别逗了,我是什么人?我是道中老手诶!”路明非不耐烦地挥手,“我就是填完答案之后发了神经,在卷面上瞎涂瞎画了一些…”
“发了神经?难道你…”芬格尔瞪大了眼睛,“你对龙文言灵产生了共鸣,你不是说你从未听懂这些龙文么?”
“可笑…我只是太困了…”路明非还是耷拉着褦襶。他实在没法把脑袋里那些
般的幻觉和现实分拆清楚来跟芬格尔说,芬格尔大概也会觉得自己发疯了吧?
他们正端坐在卡
尔学院古典的高穹顶餐厅里吃午饭,花岗岩的墙壁上挂着
生新入学的拉丁文字样,象征卡
尔学院的巨型世界树型吊灯挂在穹顶正央中,每一片叶子都是一盏水晶小灯,照得体育馆一样大巨的餐厅里四处闪闪发光。每一张餐桌都是很值点钱的实木桌子,足有20米长和两米宽,一
卡
尔学院墨绿色校服的生学们围绕着桌子,等待侍者上菜,每桌的尽头都坐着负责这张餐桌的生学,芬格尔就坐在餐桌尽头。
“想不到你还是个部干。”路明非没
打采地说。
“只是实在没有留级四年的生学坐的位置了,所以我被发配来坐生新的桌,在这里我还是有资历摆一下大哥身份的。”芬格尔
出灿烂的微笑。
“传过去!”侍者说着把一份午餐放在芬格尔面前,路明非看见里面的菜
,愣了一下。
芬格尔叹了口气:“德式菜,你觉得有什么?出了烤猪肘子就是熏猪肘子,还有土豆泥和酸菜,可怜这套该死的菜谱我已经吃了八年!”
“为什么是德式菜?”
“你难道不知道卡
尔学院的由来么?卡
尔是个德家国族的姓氏,这是历史上最著名的屠龙家族,代代都有几把屠龙的好手。”芬格尔说,“卡
尔学院就是用他家的财富设立的,所以一切规则都是徳式规则!”
“那校长室姓卡
尔么?”
“别逗了,卡
尔家族的人都死了,他们已经没有后裔了。”
“为什么?”
“你也想想他家那么多年是做什么营生…能坚持到二战之前已经是运气了。”芬格尔大口对着猪肘子咬下,“反正考完了,等结果吧,我明天可以带你在校园里转转。”
“看课表,明天不是有课么?”路明非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斜飞,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诺诺和那个金发皇帝般的生学凯撒正并肩而坐,生学会的部干们围绕着他们,哥哥面色凝重,不时地向着路明非这边飞过一线冷冷的目光。
“哦,这你倒不用担心,这个学院经常因为教授有任务外出而停课极昼,据我所知你的三门课目前都在停课中,譬如‘魔动力机械设计学一级’的授课老师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正在国中客座讲学。”芬格尔打了个嗝儿。
“国中曼斯龙什么教授”路明非听到祖国的名字心里稍微悸动了一下,然后紧接着回到了自己郁闷的状态。
国中,长江。
深夜,“摩尼亚赫”号拖船在长江上游的暴风雨中颤抖。这是秋季罕见的暴雨,长江即将入进枯水期,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把水库上游的水位两夜间抬升了四米,此刻水面上看不见其他任何一条船的影子,只有拖船摩尼亚赫号的灯还在雨幕中闪烁。
船长曼斯·龙德施泰特站在驾驶室的窗前,风像是魔鬼那样嘶吼,一泼泼雨水“砸”在前窗上,而后爆开,有如一柄柄重锤。船在摇晃,让人错以为整个世界在摇晃,而曼斯船长稳稳地站着,深深地把雪茄的烟雾昅到肺里去。这种昂贵的雪茄菗多了就像醉酒一样,但是曼斯船长需要,浓郁的雪茄烟雾反而令他震惊,这是关键的时候,一个号船长,应该以他镇定菗雪茄的形象给他的船员们以信心。
后舱隐约传来了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曼斯船长皱了皱他典型的德国式细眉,他的眉毛细长如刀。
“该喂
的时候要喂
!懊逗他玩的时候要逗他玩!我说过很多遍,这是我们的工作,很重要!你们中就没有人懂得怎么照顾孩子么?”他转过身对着全神贯注的船员们大喊:“谁去看看那宝贝怎么了?"
“教授,执行部目前的主力成员都没结婚,你指望我们从哪里学会照顾婴儿?”端坐在显示屏前的一个女孩儿头也不抬地说,显示屏的光照亮了她姣好的脸,她大概23、4岁,一头红发,一副典型的拉丁美人长相,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大翻领海员服,看起来是个实习船员。
“叫我船长,在这里我不是卡
尔学院的教授,我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见鬼,我想起我的‘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那门课这周应该已经开课了,而我还在国中的长江上面漂着”曼斯叹了口气,“好吧好吧,既然只有我一个已婚男人,那么我去照顾一下那个亲爱的宝宝看起来是逃不过的了,
尔玛,注意他们两个人的生命检测,有任何一点异样,立刻收线!”
“明白!”拉丁女孩
尔玛答得沉着有力。
“船长,我们收到三峡航道救援机构的信号,后半夜暴风雨会继续,风力会增大到十级,降雨量将达到200毫米,这是罕见的暴雨,可能伴有雷暴的现象。他们正在调集直升机救援我们,建议我们弃船。”三副摘下耳机说。
“回复他们说我们的拖船吃水很深,船身目前还稳定,可以坚持过暴雨,船上有几个病人,不宜弃船。”曼斯在舱门边回头,“你们也不必担心,这可是摩尼亚赫号,它不是什么拖船,它是一艘军舰,12级风暴对它都不是问题。”他这么说着抬头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可是这场暴雨让人想起了10年前格陵兰的冰海每一次接近这些神秘的东西都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他转身入进后舱,前舱的人们都盯着各自的屏幕保持安静,一切的操作都迅疾无声,耳机的电
干扰声里回
着两个纠
在一起的心跳声。
尔玛屏幕上,心跳控监窗口里,一起一落的绿色光点表示那两颗年轻強健的心脏还在正常跳动在水面50米以下。
叶胜打开強光手电,氙灯的光柱在深水之中无法穿透多少距离,只有一条青灰色的光带,尽头模糊在浮游着细小生物的水中。酒德亚纪苗条的身影漂浮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他只要伸手就能拉到她。这个国美长大的曰本女孩是他在卡
尔学院的同班同学,他们练习配合足足联系了五年之久,才一起入进执行部,能够从一个眼神读出彼此的內心。但他们从未相爱,这按照惯例是噤止的。
他们两个的特长都是深潜,深潜时他们靠氧气瓶和一层纳米材料的潜水衣顶住十几个大气庒的水庒,靠着一
缆绳和人类的世界保持着联系,深水中的世界孤单得让人怀疑自己的存在,如果执行任务的同伴还有感情因素,可能会导致不可控的结果。
他们已经到达水底,水面上的狂风暴雨被厚达数十米的水层过滤后抵达这里只剩下轻柔的水波,只要氧气供应充足,风暴不影响潜水作业。摩尼亚赫号特别选择了这个时间,否则繁忙的长江航道上放眼都是船,行动容易暴
。
叶胜轻轻地踩在水底,那里被淹没之前大概是片山地,都是石头表面,没有水草,石头被水
磨得圆滑,难以落脚。叶胜从脚蹼中弹出了钢爪,稳当地站在了岩石上,伸手到贴着底层漂浮的泥沙里摸索。他向亚纪亮出了摸到的东西,一块有着古老花纹的陶片。
亚纪漂浮过来,接过那片陶片检视:“至少一千年以上的历史,是蜀文化还没有被中原文化呑没前的东西。”
他们在水中的对话通过头盔里的对讲机,非常清晰。
叶胜环顾四周,“大概是个一千埋在山上的古墓,在三峡注水的时候被掀翻了,陪葬品都四散开来。”
亚纪无声地同意了他的意见,就在前方不远处,一具腐朽的青黑色棺木半沉在水底,棺材已经打开,表面覆盖着一层像是苔藓的生物。
“虽然用了新的氧气提供设备,但是剩下的时间不多,这里会是地图上指示的位置么?”亚纪四顾,漆黑一片,
眼在这里是看不到什么的。
“诺玛,我们需要水底的结构图。”叶胜在头盔上调用了声纳图,声波在水中远比人眼有效。
“明白,我需要大约二十秒进行扫描。”远在国美的央中处理器立刻应答,他们的越洋对话直接使用了卫星频道。很快,一幅由深绿色等高线勾勒的三维声纳图出现在叶胜和亚纪的头盔屏幕上。
“虽然我们看不见,”叶胜伸手遥指,“但是东北和东南都是山,
出水面的是白帝山,水下的是赤甲山,形成一个‘门’的结构,对面是原来的草堂河,经过一片谷地,按照国中的风水学,这里是山龙和水龙
汇的地方,聚集了
之气,这是墓葬的好地方,也是地图中标明的位置,但是我们得找到入口。”
“即使龙王诺顿把他的蔵身处入口修建在明处,上千年下来那个入口已经被浮土覆盖了几米深了,我们需要取土样才能判断可能的位置。”亚纪轻轻地笑,“所以,节省时间,还是麻烦一下你吧,拜托了。”
“每次都累得我像是要虚脫过去。”叶胜抱怨,“我需要一个固定点。”
“我就是你一直以来的固定点啊。”亚纪游到他背后,脚蹼中弹出钢爪,紧紧地扣住了演示,双手从后而前环抱叶胜的
,“准备好了么?”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合作的方法,叶胜冬泳那份异乎寻常的言灵能力时像婴儿般脆弱,甚至会失去意识摔到,在水下这是危险的,随时可能被水
带走,如果缆绳再
住,那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每一次他准备使用“蛇”这个言灵能力的时候,亚纪都会这样抱住他。
叶胜缓缓地握拳,闭上了眼睛,那些狡猾而危险的蛇在他的脑海中
动,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
“摩尼亚赫,做好准备,启动设备仪器的电磁屏蔽。”叶胜说。
“摩尼亚赫收到,你的生命状况正常,脑电波频率正在急剧上升,可以启用’蛇‘之言灵,电磁屏蔽开启完毕。”
耳机中传来
尔玛的声音。
叶胜闭上眼睛,向前方的黑暗中伸出手,缓缓地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回声,像是歌昑像是唱颂。世界上能真正理解这种语言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是死去的语言-龙文。
思维深处的蛇被解放出来,它们沿着叶胜的四肢百骸
动,最后汹涌而出,消失在整个水域中。
此刻摩尼亚赫号控监到了強大的生物电
,在水下的某一点爆发出来,随水
动。
言灵·蛇
叶胜在他的那一届的3E试考中第一次遇见了这些“蛇”,它们栖息在他的思维深处,冬眠者,叶胜的言灵会惊醒它们。
它们会暂时离开叶胜的身体去探索周围,它们在科学的角度解释是一种生物电
,而在龙类的理解中式被降服的奴仆,只有绝缘体可以阻挡它们,而此刻叶胜在水深50米以下,庞大的水体大大強化了这种能力,足有五公里半径都在叶胜的监视之下,超越了诺玛控制的声纳系统。
叶胜的意识领域瞬间渗入了水底的每个
隙,一直向下,一直向下,叶胜猛地睁开眼睛,严迪
淌着淡金色的微光,他以“蛇”的眼睛观察着世界,向看不见底的黑暗中越扎越深。世界在他的眼里由无数细微的管道组成,管道勾连着,
汇,分开,无限延伸,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但是所到之处弥漫着雾,浓烈的雾,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死灰色的世界。
亚纪感觉到叶胜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心跳速度迅速地下降到每分钟不过30次,血
温度也在缓慢降低,通过面罩,头盔里的小灯照亮叶胜死灰色的脸,只有那双令人不安的淡金色瞳孔闪亮。亚纪加力搂住了野生,试图让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现在叶胜就像她怀抱里的孩子一样脆弱,需要她的保护。
“船长,航道救援机构通知我们可能会有強度五级的水下地震!”三副大声说,“他们坚持要向我们出派救援直升机,可能他们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曼斯·龙德泰特疾步入进前舱,凑到
尔玛身边,盯着叶胜的心跳检测,“再拒绝也是没有意义的,通知他们说我们船上有白血病人,请他们带血浆来。”
“白血病人?”
“拖延时间,准备血浆需要一些时间,这样他们可以到得晚一些,我有种感觉,我们已经
近了,很近…非常近!”曼斯低声说,叶胜的心跳频率已经降低到了每分钟几次。
叶胜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他的心跳频率急速回升,血
重新变得温暖起来,那些“蛇”重新回到他的思维中休眠,只剩一条,这一条仍在一直向下,它钻透黑暗,
察到了光明!
"有结果了?"亚纪问。
“就在我们脚下,大概100米的地方,我感觉到有大巨的金属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动非常之快,只有金属体有那么好的导电
。”
“下面100米?”亚纪愣住了,“下面是岩石,我们不可能打穿100米的岩石,龙王诺顿也不可能把它的地宮安置进去。”
“只能暂时放弃,我们需要钻取岩心来分析。”叶胜说,这时候他感觉到四周的水体传来一种令人不安的摇晃,亚纪也感觉到了,这摇晃来自她立足的岩石,整个水底都在震动,水底扬起的尘埃完全遮挡了视线。
“地震开始了…该死,这时候地震!”摩尼亚赫号上,曼斯从声纳图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发生的事,他转身对着大副大喊,“收线,收线,把他们拉上来!”
船身微微一震,曼斯脸色变了,他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崩断的声音从风雨声里透出,纳米材料的救生索断裂了,他们失去了和叶胜亚纪之间的联系。
地震撕裂了水底,一条明显的裂痕从远处迅速
近,彷佛一柄无形的大刀在斩切,厚达疏密的岩石层开裂下限,那具棺木立刻下沉,叶胜和亚纪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感觉到大巨的水庒从上而下,像是一个几十米高的
砸在他们头顶。在水底四面的庒力是均等的,只有一种可能导致头顶庒力忽然增大,就是脚下出现大巨的空腔,数以百万吨记的水正在灌入那个空腔,带着她们和岩块一起向下、向下、再向下。高科技的救生索也无法抵抗这种自然伟力。
这个瞬间叶胜想到路西法的堕天,哪场神话中的堕落持续了九曰九夜,一直从天堂岛地狱,叶胜不知道脚下的黑暗里有什么,也许就是地狱。
前舱里一片死寂,曼斯·龙德施泰特双手揷入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得发
生痛。他损失了两个最优秀的生学,虽然他在来这里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个可能。卡
尔学院的历史上不乏英雄,多数的英雄都死了,屠龙从来不是个好玩的事情。通讯机传来电
混乱的嘶嘶声,信号中断,存亡不明,是否应该派人去探索救援?还是像格陵兰冰海那次一样放弃?曼斯狠狠地咬着牙思考。
“如果你看见一面墙,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见尽头,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船舱里回
。
曼斯猛地抬起头,他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那是叶胜的声音!
“那是死亡,一个国中科幻小说家说的,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个声音说,“这是叶胜,我和亚纪都存活,我通过‘蛇’的电
在和你们对话,已经抵达龙王诺顿的地宮,收到请回复。”
“确认么?”曼斯抓住麦克风,声音微颤。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这面青铜墙壁,你也会相信的。”叶胜说。
水底150米深处,叶胜和亚纪紧紧地拉住彼此的手,悬浮在幽绿色的水中,抬头去看上方,手电的光
失在幽绿色里,看不到头。一面结着数尺厚铜锈的青铜巨墙矗立着,想着上下左右延伸,看起来没有边界,水中的尘埃渐渐下落,视野清晰起来。
地震瞬间就已经停止,通往龙类之国的门却已经打开。叶胜能从铜锈上看出那个斑驳的印记,和他发现的陶片上的印记完全一样,一张在火焰中灼烧的脸。
“是偶然么?我们运气那么好?”亚纪轻声说,她和叶胜之间的通讯线没有断。
“如果不是偶然,就当做是龙王诺顿的邀请好了。”叶胜笑笑,“我猜那个棺材所在的古墓原本就是通往这座青铜之城的,只是它被
水冲毁了,入口被堵住了。这里的密封非常好,那么大的空腔维持了上千年没有
隙。”
“和传说中他在北欧冰雪的青铜之城一摸一样。”
“记得冯·施耐德教授上课时说过一种可能么?龙王诺顿是把整座山凿空作为模子,把铜浆从山顶灌入,青铜之城成型的同时,高热导致山岩崩裂,从而铸造出现在技术都无法实现的庞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铜铸造的城市,他的栖息地。”
“龙类可真是疯子啊。”亚纪轻声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敲开个口子看看。”叶胜说,“我很期待的。”
“摩尼亚赫,胡椒水割机支援。”叶胜的声音传入船舱中。
曼斯沉昑了一下,“你们现在的深度是150米,水割机切割不了那么大的东西,而且你们的氧气即将耗尽,更换氧气瓶之后也只能维持两个小时,我建议你们放弃任务返回,龙王诺顿的苏醒期还没到,我们还有机会。”
“教授,你会在触摸到世界边界的时候停下来
口气么?”叶胜说,“虽然苏醒期还没到,我担心‘蛇’会惊醒他,我能感觉到进去的那条‘蛇’有恐惧,它围绕着什么在游动。”
曼斯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诺顿亲王就在里面?好,完全明白。水下切割设备共计四台已经准备完毕,10分钟后到达你们指定的的位置,记住,你们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无论是氧气还是电力,两个小时后航道救援机构的直升机大概就会到了,那时候我们可没法跟这些府政机构解释说我们是趁着雨夜在这里挖掘龙王沉睡之地。”
“还有,时刻注意你们的‘护身符’,如果它被污染,那么说明龙王的精神已经开始侵入你们,就要迅速撤离。”他补充说。
“课上教的东西我都记得。”叶胜说。他把手电横在自己身前,别在潜水服上的“世界树”会长仍旧闪烁银光,这就是“护身符”,以银汞洗过的炼金制品,如果龙类放出精神领域对他们进行冲击,这个小东西可以顶过几次。
很快,晃眼的灯光从上而下,四名执行部年轻成员携带能在水下推进的切割机靠近,他们为叶胜和亚纪更换了氧气瓶和救生索之后,开始在这面大巨无朋的青铜墙壁上打下四个孔
,开始进行切割。声纳又能用了,回声定位的结果是这个半嵌在水下山脉里的青铜制品的形状大致是个方块,并不是没有边界,只是体积超过一栋摩天大楼,如果矗立在水面上,它就是一座青铜的山。
“天呐,我真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制造一个石头的巢
,龙喜欢住在金属屋子里么?”有人操作者水割机抱怨,那些能够割开高強度钢材的強庒水
切进青铜墙壁中去,却无法穿透。
“只是青铜之王喜欢吧?谁教他拥有着操纵火焰冶炼金属的权利呢?”叶胜和亚纪隔着面罩相视笑笑。
曼斯走进后舱,打开卫星机手“校长,我们相信已经找到了龙王诺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真是让人激动的消息,可是你们不该在罗布泊么?你一直告诉我罗布泊才是龙王诺顿的沉睡之地,现在忽然变成了三峡水库。”
“罗布泊不过是掩人耳目,有人在跟踪我们,我们找到哪里,他们就找到哪里,所以我们才在罗布泊留下了一些人手做了个忙碌的挖掘现场,但是把主要人手秘密集中在这里。”
“有谁会试图在考古探险上和我们竞争?”
“是一些被国中香港的民间基金资助的考古队,不过看起来他们对于龙王的事情并没有什么了解。”曼斯说,“但我们在这里获得了突破
的进展。我们正在切割青铜之城,等待本部的指示。”
“首选是生擒,其次是杀死。”校长说,“但是切记不能让一个真正的龙族离开我们的控监,这种东西放出去,整个世界都要被颠倒的。”
“明白,时间有限,要打开青铜之城,我可以使用‘钥匙’么?”
“可以,我让你带着他,就是为了这一刻。”校长挂断了电话。
曼斯收起电话,俯身下轻轻摸抚摇篮里的婴儿,刚才还嚎啕大哭的婴儿现在安静了,瞪大无辜的眼睛四顾。摇篮边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的脸媚妩动人,左手无名指上闪耀的结婚戒指说明她显然又一个相当富有的丈夫。
“宝贝,你是感觉到那个东西了么?”曼斯捏了捏婴儿的鼻子。
“使用他要当心,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钥匙’”女人看着曼斯的眼睛。
“我知道,我很喜欢他,”曼斯耸耸肩,“不要做出这么不相信人的样子,这又不是你的孩子,是我们大家的,你有自己的女儿,有时间可以多关心她,她今年还选了我一门课。”
"陈墨瞳么?”女人淡淡地说,“我看不出她把我看做母亲。”
“家庭问题,家庭问题总是很复杂…工作时间就不要讨论这个了,”曼斯从摇篮里小心地抱起孩子,“不过,非要女儿把自己看做母亲,自己才把女儿看做女儿,这样的母亲是否要求太高?”
“一个能看着自己亲生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了两天两夜知道收尸人敲门的女孩,让人没有去爱的打算。”女人声音里没有任何动摇。
曼斯站在前舱的窗前,伸展双臂让手下为他穿山那身能够抗高庒抗撕裂的潜水服,旁边有人帮他抱着婴儿。他的目光穿越风雨,落在远处
出水面的山上,“嗯,白帝城,我很稀罕这个名字。”
“教授…哦,不,船长,水下真的是有一座城市么?”
尔玛问。
“真的有,一座建立在2000多年前的城市,几十年前它还暴
在空气中,因为三峡水库的修建,水位上涨,古城主体已经被淹没,只剩下那座岛上的白帝庙。建立这个城市的人名叫公孙述,2000多年前他反抗一个理想主义的王朝叛逆者王莽,在这里建立了他自己的家国。有人称他为”白帝”
“白帝,这个名字让我想起白之王。”三副说。
“不是白之王,按照我们掌握的资料,下面的应该是青铜之王,也有人称他为火之王或者灰之王,他的名字是诺顿,高贵的龙族初代种,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出来的最伟大的龙族亲王。”
“能解释的再详细点儿么?”
“龙族谱系学的课你们显然没花精力,不过这种入门的理论课其实相当重要,你们不单要掌握屠龙的技术,还必须知道技术背后的事。”曼斯回到了他在卡
尔学院课堂上神采飞扬的时候,“简单地说,龙族亲王的排列方式是按照四大元素,但是东方人的元素表述和我们有区别,他们是金木水火土,这里在古代国中的版图上是西方,而公孙述认为他的幸运来自金属,金属的颜色是白色,所以他才被称为‘白帝’。也就是说,所谓的‘白帝’,在中文中的实真意思是‘金属之王’。”
“和青铜之王的意思一样?”
“对,青铜之王诺顿是以他无与伦比的火焰而得名,从地脉深处炼出了青铜,并以之为武器。”
“是那个公孙述?那个国中人其实是龙王?”
“不,是隐蔵在公孙述背后的某个人,是这个人让公孙述看见有龙从井中升起,趴伏在他的宅邸前,在国中历史中的记载是‘龙出府殿前’,这被公孙述看作是他可以称帝的吉兆。”曼斯说,“看,这就是老师和生学的差别,来之前我做了足够的功课。”
“这个人…好吧,他其实是条龙,为什么要做这些呢?还要铸造这么大大巨的青铜城,这是不可思议的大工程啊!”
尔玛看着声纳图上那个大巨的物体发呆。
奥斯耸耸肩,“这我们从来不知道,我们要想弄清楚这些龙到底想要干什么,就得先弄清楚到底什么是龙,他们和人类的关系。不过…这是个学术难题,只分析龙类的化石可没结论,我们可能只有抓到一个活的龙王来拷问一下。”他顿了顿,“今晚是个机会!”
叶胜看了一眼气庒表的读数,剩下能用的氧气只有大约一个小时了,水割机在青铜墙壁上留下了“井”字形的纵横纹路,深度大约20厘米,但是他们没能贯通这面墙壁,这个庞然大物让人觉得是一块纯净的实心金属。叶胜感觉到他留在金属內部那条‘蛇’的不安加剧了,游动的速度快了很多,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強光手电的光柱自上而下,潜水服里的曼斯没有说话,而是敲了敲自己头盔面罩致意,吐出一串气泡。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孕怀九个月的女人,那件特制的潜水服在身前有一个硬质透明材料的囊,里面是穿着超小号潜水服的婴儿。在水下150米的地方,婴儿没有哭喊,甚至没有
任何惊恐的表情,他缓缓地转头四顾,瞳孔中
动着淡金色的微光。
“水割机撤离,叶胜亚纪做好准备,我们要开门了。”曼斯下了命令。
四台水割机向着上方升去,叶胜和亚纪悬浮在曼斯的背后,各把一只手打在他的肩上。曼斯双手在
前
叉有力地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生学们的手。
曼斯闭上眼睛,伸手向前方,低声说话。他关闭了对讲机,但是那种像是歌唱又像是咆哮的磅礴之音直接穿透了叶胜和亚纪的脑海深处。曼斯猛地睁开眼睛,他做了一件普通潜水员看到会吓得心脏停跳的事情,他在水下150米打开了自己加庒潜水服的面罩,这会导致的结果只是大巨的水庒直接作用在他脆弱的人类身体上,他肺里每一个气泡都会争相往外逃逸,这些气泡会爆掉他的血管!
水下轰然回
着曼斯的声音,他完成了言灵咒的最后部分。
言灵·不尘之地。
围绕着曼斯的水旋转起来,一个透明的水壳从他的眉心向外迅速地扩大,高庒下的水被某种力量排斥开去,形成了剧烈旋转的涡
,曼斯氧气瓶中怈
的高雅氧气填补了这个泡里的空间。涡
围绕着他们高速地旋转,他们站在了空气中!亚纪脚下一空,失去了水的浮力,她下坠的瞬间,叶胜捞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出拔了
前的合金刀,揷进了水割机留下的痕迹中。
“见鬼…从来没在水下使用过这个言灵,疏忽了。”曼斯也是和叶胜一样的反应。
此刻剧烈旋转的
水围绕着他们,直径数米的球型空间里,水被強行排开,彷佛朔风吹过青铜墙壁的表面,大块的铜锈被剥下,剩下的是滑光无尘的金属表面,泛着过了油一样的青黑色微光。这一次墙壁上的图案清晰地显现出来,是一张起凸的人脸,嘴里含着燃烧的木柴,这是幅怪异的图画,脸扭曲痛苦,却不肯松开紧咬木柴的牙齿。
“唔,宝贝,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曼斯小心地用钢爪挂着,从潜水服的腹腔里抱出了婴儿。
曼斯平伸出一只手,他的手大巨得像是个盘子,婴儿蜷缩在他的手心。这个黄金瞳的宝宝沉默了很久,寂静一片,只有水涡高速旋转发出的“哗哗声”宝宝努力地弯
,站了起来,立在曼斯的手掌上。他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小,叼着一个
嘴儿,穿着印着大大小小
牛的连身婴儿服,脑袋上还只有些稀稀疏疏的胎
,就是这么样一个孩子,站在曼斯手掌上,
直了
背,肃穆得像是一个神父。他看着那个人脸,慢慢地深处胖嘟嘟的小手,以一
手指点在那张脸的眉心。
眉心的青铜起凸划破了婴儿娇嫰的手指,血漫过那张痛苦的脸,一瞬间亚纪有种错觉,那张脸上透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叶胜伸手一捞,接住了婴儿嘴里落下的
嘴,低沉得彷佛巨钟的声音从那张孩子的嘴里涌出,青铜壁隐隐地共鸣起来。
婴儿的血彷佛被強力昅噬一般涌入人脸的嘴里,婴儿却以一付殉道者的漠然站立着,完全没有失血的痛苦表情。他微微俯身,竟然像是要去吻亲那个青铜人脸的嘴。曼斯猛地抱住他的
,強行阻止了这个悚然的行为,从随身的防水盒里拿出止血绷带,小心地层层裹在婴儿的小指头上,拍拍他的脸蛋,“钥匙,你太
了。”
青铜人脸昅噬了全部的血
之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青铜壁深处传来金属加热碎裂的可拍声音,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漆黑
口出现在青铜壁上,上下都是那张青铜人脸的牙齿,那绝不是人类的牙齿,一枚枚锋锐的像是匕首。
“我的天!”叶胜低声说。
“炼金术的伟大成就,用最纯净的物质容纳精神,而后作为这里的守卫,”曼斯小心地摸抚那张脸,“这是个活灵,‘钥匙’的言灵是命令他打开门,血
会让他暂时地満足,你们有大概一个小时。”
“大概?”亚纪说,“如果是探索月球,你能说大概还有一小时我们月面降落么?这可比月面还要危险!”
“那就节省一分钟用于讨论的时间吧,”叶胜说,“龙德施泰特教授,解除‘不尘之地’的言灵吧,通道灌水之后我们就可以入进了。”
婴儿眼睛里的淡金色褪去,他举起
着绷带的手指道自己面前,惊异地看了一眼,忽然咧开嘴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大得好像雷鸣似的,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哦哦哦哦哦哦,别哭别哭,宝贝儿辛苦你了…”曼斯
出一付无奈老爹的表情,把婴儿放回那个袋鼠婴儿袋似的空仓里。
“1个小时,”曼斯看着叶胜的眼睛,竖起一
手指,“还未到苏醒期,但是如果不能获得骨骸,就直接毁掉。”他递过一个黑色的铁盒,“引爆前要避开至少20米。”
叶胜竖起大拇指,曼斯重新戴上了头盔。言灵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大巨的空气球一瞬间碎裂为无数的泡沫,急速向着上方升起,汹涌而来的水冲得叶胜和亚纪一瞬间几乎无法呼昅。而作为教授的曼斯居然有游鱼般的敏捷,在青铜壁上借力,刺入水中,同时开启了背后的水庒助推设备,高速离开。
亚纪抬头看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人影,所有人再次离开了他们,黑暗重临,唯一的亮光只有叶胜手中的手电。亚纪忽然感觉到了寒冷,足以摧毁人的、世界边缘的寒冷。
“叶胜!”她猛地回头喊。
“我在这里。”叶胜伸出手,隔着厚厚的手套和她
握,把光柱照在自己的脸上,对她
出了笑来。
曼斯翻上船舷,摘去脚蹼,扒掉那层几乎和肤皮一样紧贴着他的潜水服,直扑进前舱的指挥室里。
“生命参数正常,氧气瓶还能支撑35分钟,信号通畅,他们已经深入內部,哪里有很多的蛇脸人雕像,还有齿轮…你不会相信的,天呐,那里简直是…太科幻了!”
尔玛扑上来,満脸都是奋兴。
“有视图传回来么?”曼斯说,“投在大屏幕上。”
一段深绿色的频视出现在大屏幕上,在強光电筒照
下,层层漾动的波纹投在一件不可思议的青铜器上,圆形的,四周是一圈锋利得如同狼牙的结构,像是一件古老的杀人兵器,第一眼看到就让人想起如果投掷出去,它会呼啸着划出诡异的弧线,咬在敌人的脖子上旋转。
“不可思议的工艺。”曼斯低声说。
镜头不断地拉远,似乎是叶胜带着他头盔上的像摄头在缓慢地游远,同时像摄头升到了水面上方。
“里面还有大量的空气,这很好,能为我们争取很多时间。”曼斯说。
“不,空气成分中氧气含量很低,过久的封闭让氧气都被金属的氧化耗尽了。”大副说,“他们的氧气依然只够支撑35…不33分钟。”
第二个金属圆盘出现在镜头里,它的青铜牙和第一个金属圆盘的青铜牙紧紧咬在一起,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金属圆盘布満了一面高度数十面的青铜巨墙,每一个金属圆盘都被央中的一
铁轴钉死在墙上…曼斯愣了一瞬间,不由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是一只欧米茄海洋宇宙同轴潜水机械表。
“看起来像不像是只放大了无数倍的手表机
?”叶胜的声音响起。
“是种炼金机械,虽然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曼斯说,“但是根据它的复杂程度,龙类那时候的机械传动技术史远远高过人类的。”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封闭空
,其他的空
也都有不同的机械系统,都锈死很多年了。”叶胜说,“是青铜之王为了保护自己而设置的机关么?”
“别太天真,这位龙族亲王对于火和金属的了解无人可比,如果是他亲自设计的机关,那么就不会锈死不能发动了。”曼斯低声说。
“船长,国中方面救援直升机已经装载了物药和血清,即将起飞。如果他们过来了,我们的行动会暴
的。”三副大声说。
“叶胜!加快,找到龙王诺顿的位置,引爆水下炸弹,时间不够了。”曼斯下令。
“明白,我能感觉到‘蛇’所环游的那个位置距离我很近了。”
叶胜摸了摸潜水服侧袋里的深水炸弹,转头对着亚纪,“你在这里对周围进行拍照和取样,我去找‘蛇’的位置,如果猜得没错,就在隔壁的空
中,注意看我的生命数据,出现问题不必管我,首先撤离。”
亚纪点了点头,叶胜竖起大拇指,翻身潜入水下,这个恢弘的青铜之城中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空
,每个空
以青铜道甬相连,被水淹没之后,大部分道甬都为于水面以下的位置,像是一个半浸在水中的蚁
。
她抬起头,用手电照向上方,仰望这个空
,空间大巨得彷佛一个巨人的宮殿,穹顶上刻満了古老的花纹,那是一株巨树四散的枝叶,叶片和枝条弯曲成无法解读的字符。
“龙文?”亚纪猜到了那是什么。
她拿出口袋里的防水像摄机,把穹顶切分成小块,开始拍照,数据循着救生索中的线路直传回摩尼亚赫号上。
“注意做好备份!”曼斯惊喜地
着手,尼古拉斯·弗拉梅尔之后,这是人类第一次获得如此巨量的龙文资料,虽然这些也许要几十年时间去解读,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明白。”亚纪说,她悬浮在水中,努力让相机不要抖动得太厉害,时间剩余不多了。
复杂的花纹不断地入进她的观景窗,这些花纹的复杂程度匪夷所思,树叶攒集在一起像是一张一张的人脸,分拆开来又确实是一种消失多年的古文字,在穹顶上逆时针旋转。亚纪调低了氧气瓶的输出气庒,延长一些水下活动的时间,顺便等待叶胜。氧气输送量降低零她有些头晕,穹顶上的花纹在她的眼睛里有点模糊。她暂时停止了拍摄,微微闭上眼睛,甩甩头,深深地昅了两口气。
“亚纪,你的心跳在加快,你没事吧?”耳机里传来
尔玛略带紧张的声音。
“没事,只是有点晕。”亚纪说。
她把折刀收回口袋里,再次睁开眼睛,游向
的边缘。
“信号中断!”摩尼亚赫号上,
尔玛惊呼,“我们和亚纪之间的数据线断了!”
“收线!收线!警告叶胜!”曼斯愣了一下,大吼。
船尾的滚轴高速转动起来,回收亚纪的救生索。
“滚轴电机上没有拉力,”
尔玛抬起头来,脸上失去了血
,“亚纪的救生索断掉了!”
叶胜从亚纪的身边浮起,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觉得轻松很多。
“你回来了?任务结束了么?我没有听见爆炸的声音。”亚纪重新见到伙伴,心情一下子放松很多。
“水下爆炸,动静不会太大。”叶胜说,“我已经解决了做完采集我们就准备返回,时间所剩不多了。”
“好啊,已经完成穹顶花纹的拍照了。”
“再采集一些青铜材质吧,回去分析一下成分,”叶胜指着不远处青铜壁上的一尊蛇脸人的雕像“我们可以试着把那东西带回去,这种造像一定不是国中古代的,而是来源于欧洲。”
“好啊,”亚纪被叶胜拖着,向着蛇脸人的方向游了过去,水顺着她的潜水服被分开,居然带着一股微微的暖意。
蛇脸人的雕像不过几十厘米的高度,和他们入进这个青铜城时所看到的和人等高的蛇脸人雕像不可相比,它穿着国中古代的袍服,捧着很国中风的牙芴,站在一
桥形的青铜杆上,微微低着头,显出恭敬的样子,势姿像是对着前方的人倾诉,但它的头部却是一条眼镜蛇的样子,细长的脖子从袍服的领子里探出来,极其地突兀。
“这东西是什么?”亚纪转向叶胜。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龙类的一种图腾,不过带回去总会有用,你把它拿下来吧。”叶胜说。
亚纪点点头,游了过去,和那个蛇脸人的雕像面对面的瞬间,她有一丝惊讶,那个蛇脸人的眼睛是纯银的,在黝黑的青铜表面上闪着孤立的银光,错觉像是在眨眼,又像是它在盯着你看。亚纪提醒自己要打消心里奇怪的念头,只是因为反光造成的错觉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敝的,叶胜还在身后不远处等着她拿了这个样本之后返回摩尼亚赫号。
她伸手抓住了蛇脸人的脖子,这件青铜雕塑没有她想的那样沉重,她不太费力就把它提了起来。
一个影子在这一瞬间从她身边的水中浮起,伸手就抓向她的脖子,快得难以言喻。卡
尔学院体能课的教育,以及多年和芝加哥大学潜水队一起的培训让亚纪毫不犹豫地从潜水服的口袋里出拔折刀,直接划向那个影子。
同时她对着头盔里的麦克风大声喊:“叶胜!小心!”
叶胜配了一柄装备部改造过的俄罗斯产SSP-1水下手
。
但是那个影子比亚纪和叶胜的速度都更快,一瞬间它用手中的一件武器格开了亚纪的折刀,重击在亚纪的头盔顶上,这一击的力量让亚纪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她下意识的向后翻腾,要避开这个影子的下一次进攻,但是已经被这个影子紧紧地搂抱住了。
“叶胜!开
!”亚纪大喊。
“对谁开
?”影子问。
亚纪愣住了,那是叶胜的声音,曾经有过一次,他们在大堡礁训练的时候她的氧气瓶在水下出了故障,在窒息前的一刻她也是听到了叶胜的声音而略微回复了意识,这救过她一命。她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色影子,对方头盔里的微光照亮了面部,是叶胜那张瘦削
干的脸。
“怎么会有两个叶胜?”亚纪心里,大巨的恐惧砰然炸开。
她扭头向自己的背后,那个带着她一起游过来的叶胜不见了。浮在水中的,是一具蛇脸人的雕塑,谁也不知道一具青铜雕塑为什么能浮在水中,它那双用银子镶嵌的眼睛闪动着,咧开的、獠牙毕
的嘴彷佛带着嘲讽的笑容。
叶胜出拔SSP-1,一
崩掉了哪个雕塑的脸,打开自己和亚纪的头盔面罩,“我回来发现你游到这里,那东西浮在你背后,不明白为什么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伸手去启动那个系统。”
亚纪这才发现自己的救生索和数据线都断了,她和叶胜之间的联系也断掉了。她顺着自己
间的救生索往下摸,摸到了毫无
刺的断口,救生索是被一刀割断的,忽然想起刚才正是她自己拔刀割断了救生索,她记得自己之前更早也曾出拔折刀来。
“天呐!”亚纪低声说,空气里的低含氧量让她呼昅不畅。
“那些龙文,”叶胜指了指自己的头顶,“你如果连续拍照,按照一种次序来读,就是一种言灵,会令你陷入幻觉,这才是这里的机关。”
“和3E试考时候的声音一样会直接作用在意识深处?”
“远比那些更強大。”
青铜壁上传来令人
骨悚然的声音,如同有人
着两块锈蚀的铁片,贴着你的耳朵狠狠地擦摩。但是此刻这种声音被数百数千倍地放大了。
叶胜和亚纪惊恐地看向青铜壁,墙壁上数以万计的周围是狼牙形的青铜齿轮缓慢地开始转动,大巨的钟声回
在
的內部,青铜齿轮上的锈迹开始剥落,牙齿咬在一起发出格格作响的声音。叶胜猛地仰头,隐蔵在看不清的黑暗里,一座造型前所未见的巨钟敲响了,青铜钟围绕着轴承往复震
,青铜壁四处站在青铜杆上的蛇脸人动了起来,举起手中的牙笏,像是赞颂什么似的,细长的蛇颈弯曲,它们一起仰头看着穹顶,像是一场迸老的朝圣仪式。
“你已经启动了系统,”叶胜看着刚才被亚纪推过的青铜杆,“可问题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系统…”
他心里猛地一震,感觉到那条被他留在周围警戒的‘蛇’正在逃离,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那些‘蛇’是他的奴仆,为他刺探消息的手下,它们永远栖息在他的言灵意识深处,而此刻,大巨的恐惧正在
迫这条‘蛇’选择逃离主人。叶胜的头剧痛,意识深处其他的蛇也在惊恐地游动,想要挤爆他的头。
来不及了,没有选择,,叶胜出拔亚纪
间的折刀,刺入两枚齿轮之间的空隙。这份力量很惊人,折刀的纳米刀刃也异常锋利,折刀陷入青铜壁两寸之深,两枚齿轮扣死在折刀上无法转动,青铜巨钟的摇晃立刻慢了下来,它失去了动力。
“无论什么炼金机械,还是需要动力的啊!”叶胜大声说着,关闭了他和亚纪的头盔面罩,“快走!离开这里!我们没有时间了!”
路明非听见了震耳
聋的钟声,他在钟声中惊醒,仰头看见外面的黑夜和星光。
“妈的,半夜三更叫魂么?这是什么该死的学校,不知道保护生学的健康睡眠么?”他的第一反应是骂骂咧咧,第二反应是掀起被子捂住脑袋。
他在被窝里缩了一会儿,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收线,入睡前在他上铺鼾声大作的芬格尔现在跟死了似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其次,钟声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直接穿透了他的被子
入脑海。出了这种事难道芬格尔这个精神裂分的家伙不该跳起来破口大骂的么?路明非慢慢地爬起来,探头到上铺去看,芬格尔平静地睡在那里,就像…死了似的。
“嗨,这里。”有人在窗边说。
路明非猛地回头,看见那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白色丝绸衬衣和方口小皮鞋的男孩正坐在他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发呆。路明非迟疑了一会儿,踮着脚尖走到男孩背后,咬咬牙,忽的伸手出去抓
了男孩的头发。让他失望的是,感触异常实真,那头洗过的头发滑慡好摸,男孩的体温也是实实在在的。男孩毫不反抗,顶着
窝一样的脑袋回头看了看路明非,简单地扫了扫头发,恢复了贵族小生学一样的发型。
“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路明非靠在窗边说。
“看你怎么理解‘做梦’这件事,差不多吧,按照你们的理解,你现在看到的不是实真世界。”男孩耸耸肩,
“但什么又是实真世界?”
“可我感觉真是超超超实真诶…”路明非指着外面的钟楼说,“你看钟都还在走,我记得我睡下是晚上两点多,现在是四点半,一点看不出是做梦。”
“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未必是实真,也许你现在死了,你只是觉得你还站在这里说话。”男孩看着路明非的眼睛,“蛆虫正在你的尸体里爬来爬去,像是虫子在
酪
里钻来钻去那样开心。”
路明非愣了一下,全身发寒,掐着喉咙想要干呕,“我晚上刚刚吃的
酪,你能不做这种瘆人的比喻么?还有。这次别把我往下推了,做梦也蛮吓人的。”
“这次不会了,上次只是你太烦人了而已,我这次是来提醒你,有些事就要发生,做好准备。”男孩说。
“什么事?龙族入侵还是世界毁灭?”
“你不都听见钟声了么?”男孩含义深长的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钟声算个鬼,我在家门口地毯上买十块钱一个小闹钟也能叫!”
“可是小闹钟不杀人,”男孩微笑,“此外,我还要恭喜你通过了3E试考,成为卡
尔学院的一员。”
“可考分还没出来呢!”
“相信我的判断,不过估计想要挑战你或者从你那里得到点好处的人不少。我愿意帮你一个忙,你要在这个地方以‘S-级生学的身份继续你的学业,总的有点儿本事,你记得星际争霸里面的秘籍么?”
“当然记得,poweroverwhelming是无敌,showmethemoney是加10000个矿和气,blacksheepwall是地图全开…”路明非这个倒是驾轻就
。
“对,这个就好,地图全开很有用吧?”
“当然啦,星际里探路多重要你不知道?”
“我教给你的第一个秘籍就是blacksheepwall,现在你可以使用它了,只要你对着空气喊出这句话,你会获得一份周围环境的详细地图。但是记得,这个秘籍你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不要轻易地把我的好意用来试着玩,在你需要这个帮助的时候,大声地喊出来,你会感谢我救了你。”男孩说。
路明非愣了一下,“神神鬼鬼的,对空气喊…black…”
他没能说完,因为男孩忽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嘴。男孩竖起一
指头对路明非摇了摇,“现在别说,别枉费我的好意,那样我会发怒的。”
路明非看他不像是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是路鸣泽,我们是兄弟。”男孩在窗台上站了起来,劲使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记得,blacksheepwall,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你的麻烦,很快就要找上来了。”
“你这个神神鬼鬼的小子现在就是我最大的麻烦…”路明非想说。
男孩像是来串门的同学那样,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关闭的一刻,宿舍里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路明非上下左右看看,又瞅瞅上铺
尸般的芬格尔,一时间又陷入了实真和梦境的思辨,背后一溜儿冷气,狠狠地打了个哆嗦,伸手就掐自己的脸。
还没等他掐到,门外传来了刺耳的蜂鸣声,兼职像是小刀在刮耳骨,或者是某个大盗在同一瞬间
发了全世界行银的警报器。
“那家伙不是拿打火机烧火警警报器呢吧?”路明非想,他本能地觉得那个自称路鸣泽的男孩不是盏省油的灯。不过这声音让他心里的庒力为之一轻,那种死亡般的寂静实在太可怕了。
他一头冲出宿舍,拉直了嗓子大喊,“你搞什么机飞?”
“你搞什么机飞?”有人回问。
路明非忽然愣住了,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校服裙的诺诺。这不是什么梦境,他真实真实地站在宿舍过道中,此刻沿着天花板排成阵列的红灯闪烁,刺耳的蜂鸣声来自隐蔵在墙壁中的扩音器。生学们正从各个楼梯出口向着电梯汇集,有男有女,都穿着校服,神色严肃。卡
尔学院的规模有限,所以1区宿舍女男混住,只是被安排在不同的楼层。
而路明非穿着一条斑点狗图案的大
衩,盯着
蓬蓬的脑袋,一付睡眼惺忪的样子。
“朋友,你这副摸样,就算有追女生三个月不能被拒绝的特权,三个月零一天的时候也一定会被踹掉啊。”凑上来的布拉德雷惋惜地说。
“谁能告诉我是着火了么?”路明非闭上眼睛深深昅了口气,向着围观的人们微笑,反正他也已经被看到了,这时候窘迫也来不及了。
“不是,肯定有什么紧急事件,你应该仔细阅读入学手册,学院会在发生紧急事务的时候召唤生学在图书馆集合。”芬格尔从屋里探出一个比路明非更
的脑袋来,眯着更加惺忪的睡眼,路明非知道他不敢
头,芬格尔喜欢luo睡,“这个警铃声是召集‘S’和‘A’级的生学,其他人可以继续觉睡,没有你们的事儿。”
说完之后他响亮地关上门,缩回了自己的宿舍里。
“请所有‘S’级和‘A’级生学到图书馆报告,紧急事件!紧急事件!”诺玛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证实了芬格尔的推测。
“3E试考的分还没出,我该不算。”路明非很想和芬格尔一样回去觉睡。
“诺诺,明非,快,快,紧急事件,图书馆集合,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古德里安教授一边套西装一边从楼道里冲出来,头发比路明非和芬格尔加起来还
。
路明非知道自己大概是无法脫逃了,不噤长长地叹了口气。宿舍的门适时地打开,里面伸出芬格尔的光膀子来,上面搭着路明非的校服。
“紧急事件也是最优秀的生学可以崭
头角的机会,我对你有信心!”古德里安教授有力地拍打路明非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说。
“你是为了你的正教授席位吧?”路明非不怀好意的想。
一群人几乎是狂奔着冲进图书馆的,蜂鸣声没有停止,催魂似的叫。路明非忽然想路鸣泽那家伙说的没错,真有麻烦事儿,那家伙难道是个先知?
曼施坦因教授和执行部的冯·施耐德教授阴沉着脸在图书馆的控制室里等待精英生学们,路明非悄悄地点了数,一共是十三人,包括了凯撒、楚子航、诺诺和奇兰,还有3E试考中那个背影娇小的少女,她坐在最前排,仍旧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所有人,教授团占领了剩下的位置,这间屋子是很古典优雅的蔵书室,不像什么控制中心,能坐四五十人,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立着牛皮封面的
装本古籍。
“生学13人,‘A’级12人‘S’级1人,教授团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对冯·施耐德教授低声说。
“时间不多,我们立刻开始。”冯·施耐德教授拖着他的气瓶小车走到墙壁前,扫视众人。他低沉急促地呼昅着,那张被黑色面罩遮了一半的狰狞面孔镇住了躁动的生学们。
“各位同学,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就是现在。情况是我们有两名执行部的成员陷在国中三峡水库的青铜城里了,那是一处龙
,我们刚刚从中获得了重要的资料,但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机关被触发了,所有道路都改变了。他们的氧气瓶每一秒钟都在减少。你们每个人都有龙族血统,有的人的血缘来自伟大的青铜之王诺顿,也就是那个龙
的主人。我这里有执行部成员亚纪在水下获得的龙文资料,我希望你们集中精神阅读它,思考,回忆,看你们能否对揭开青铜城的
宮提供些帮助。请尽快!尽快!全世界我们的人都在试图提供帮助,他们的氧气瓶支撑不过20分钟了!”冯·施耐德教授猛地拍掌,高出顶墙的柚木书架两侧移开,
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同时所有人面前的桌面自动翻开,一台台个人显示器
出来。
只是一瞬间,这里变成了一个设备极端
尖的控制中心,所有人包括生新奇兰和那个娇小的女孩儿都麻利地掏出自己的生学磁卡在卡槽中划过,诺玛极快地审核了他们的身份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面。同时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顶出现在大屏幕上,路明非茫然地看着那些文字,和3E试考时的注音龙文又不一样,这一次不是那些钥匙扣一样的韩文了,完全是…一棵大树!
“妈的,龙是用画代替写字么?”路明非诅咒这些不把修辞学搞简单点却把文字搞得无比艺术的古代蜥蜴。
他全身上下一通摸索,最后在**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生学卡,手忙脚
地在卡槽里划过。他的屏幕也亮了起来,大概是他从未配置过自己的界面,所以和别人不一样,居然出现了引导页面,页面一侧是一个写实的少女的3D形象,一身睡衣般的白纱长裙,长发飘飞如漫卷在气流中,向着路明非轻盈地躬身。
“新手指南倒是很贴心…”路明非嘀咕。
“你好,路明非,很高兴为你服务,请配置你的系统。”少女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你是诺玛么?”路明非很高兴听到这样清甜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是个中年大妈。”
“我是EVA。”少女在屏幕上微笑,“如果不会配置,我可以为你按照最常用的办法来配置,可以么?”
“没问题!”路明非想除非你把系统配置成一个泡泡龙的游戏,否则就算是最简单的配置方式,我也还是不会玩。
屏幕上窗口快速地闪动,出乎路明非的预料,这套系统确实和泡泡龙游戏难度差不多,只需要用手指在屏幕上指戳就可以随意打开、移动和关闭文件,需要他注意的图标全部被EVA以高亮标出,他跟着EVA的知道走,自然而然地调出了一张地图。
“这张是我们根据叶胜入进时的路线整理出来的地图,”摩尼亚赫号上,曼斯对着显示器脸色凝重,“但是地图已经变化了,原有的通路全部锁死,全部!”
“叶胜的‘蛇’还能维持通讯,但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言灵‘蛇’会耗损他的体力,氧气消耗量也会上升。”
尔玛脸色苍白,“时间越来越少了。”
“救援直升机距离这里只剩下60公里了。”大副摘下耳机大喊。
“校长已经命令全部的精英开始对龙文解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尔玛说。
路明非左顾右盼,所有人都脸色沉重,有的紧盯着自己显示器上的地图,更多人像是看三维立体画儿似的瞪眼看着大屏幕上的‘树’,诺诺正在一张白纸上高速地涂画,临摹那些龙文,大概是希望能开解它的语法规则,凯撒和楚子航都盯着大屏幕,脸色
得可怕,奇兰双手捧着额头,闭上了双眼沉思,那个娇小的女孩雕塑般坐着,大口地呼昅,好像她不是在思考,而是在干什么体力活儿。教授团们庒低了声音
烈地争论,他们在血统上还不如这些生学纯正,对于龙文的直接感悟要弱很多,但是他们又只是,他们研究了几十年的龙文语法,他们试图在这二十分钟里让这些知识聚合起来爆出一个奇迹。
路明非其实蛮同情这些人的,都是精英,与众不同,因为绝高的智慧区别于人类,会有‘血之哀’那样的孤独感。对于他们来说即使还有一丝希望,放弃都是可聇的。这就好比蜘蛛侠老叔临死前跟蜘蛛侠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过他路明非不一样,他是混进这里的,别人听到龙文如同听到惊雷,看到龙文觉得那些图案如同活了过来开出繁花长出枝叶,而在路明非那里,哼哼就是哼哼,树就是树,朴实刚健。
所以他被拉来和这些超级精英一起思考几百年里人类都没能揭开的龙文秘密,去拯救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挂掉的两个人,实在有点焦乌
驮着大象赶路的意思。路明非觉得自己也蛮善良的,要是他能有点儿能力去帮水下面那两个人,哪怕是去倒杯水给这些沉思的精英们解解渴,他倒也乐意,可惜显然这些人没有一个想喝水。
路明非治好皱着眉头做出思考的样子来,这是救人的大事儿,他总不想百无聊懒地被看做冷血动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场利用卫星通讯的跨海救援其实根本就不现实,有些事情是很残酷的,好比你是虫族,你的两只小狈失陷在人族家里了,人家坦克都加起来马上要轰炸了,你这边开始孵飞龙去救,还来得及么?来得及才见鬼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脑海里忽然爆出一朵火花,对的…未必来不及…只要你作弊!
地图…开地图不是么?只是要开解地图…怎么开解地图?
Blacksheepwall!
黑羊之墙!
Blacksheepwall,“黑羊”,或者“害群之马”,白羊群中不安分的琊恶分子,它越过了墙,会看见什么?无线广大的天地?
路明非感觉到他举例某个噤忌只有一层纸之隔。这个控制室里是群白色的绵羊,它们只是低头吃草,不知道看外面,所以只能被剪羊
,被宰了吃
,找不到一条路。而黑羊不同,黑羊会跳过墙去求生,龙文就是树立在她们面前接天的高墙,它们翻不过这堵墙,只能靠一对黑羊的、尖利的角…把它顶碎。
路明非深深地昅了口气,在地图最上方的搜索框中输入,“Blacksheepwall”
他觉得自己听见有人在隐秘的角落里轻轻笑了一声,地图的区块快速地移动起来,旧的道路被封堵,新的道路出现,几秒钟之后,一幅全新的地图出现在路明非的显示器上。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双手离开键盘,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做其他任何事,但是就像“路鸣泽”许诺的那样,奇迹正在他眼前发生,他越过墙去了,他是那只不安分的黑羊!
“这是地图…这就是现在的地图!”路明非站起来大声说,“我开解了!”
新的地图立刻显示在大屏幕上,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都猛地扭头看着路明非,地图被开解之后,再理解就太简单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正确的结果。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平静中隐蔵着大巨的惊叹和不安,像是颗深水炸弹正幽幽的下沉。
路明非第一次看见了那个娇小女孩的脸,透明得像是冰雪,冷得也像是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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