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孙发生洗完澡后要回到客房去，才转过屋角，
面碰见手里拿了本书散步的司玉梅。“你好！在散步么？看的什么书？”孙发生肃立路边，礼貌地问。
“你喜欢看书么？”司玉梅反问。
“喜欢！客居寂寞，有本书看当然是好事！”
“喂！你怎么不唸书呢？当弹花匠又苦又累，有什么好嘛！”
“能当上弹花匠就算不错了，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
“你老伯不是经理么？那么多工资会养不活你们兄弟两人？”
“咦！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管，快回答我！”
“男儿十八当自立！我虽然只有十六岁半，早点自立不是更好么？”
“唉！你呀！‘绿野仙踪’没看过吧，拿去看吧！”
“谢谢！”孙发生如获至宝，把书接在手中，鞠了个躬。
司玉梅嫣然一笑，转身离去。孙发生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心里若有所思。这姑娘像极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但那是谁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早上，孙发生仍然待在偏房中弹棉花。司世福屋里的几
棉絮弹好后，两人的手艺受到一致好评，现在弹的是主人司世全给儿子结婚用的棉絮。苏学武更是十分上心，与孙发生在偏房中转换揹弓使槌，几乎把棉花弹得如雪一般白，云一般轻，松软柔和，这才开始施展运斗，要运出令自己満意的技术水平来。布线时，苏学武特意加了红粉色，把一手手线布得宽窄相同，还用大红线在棉絮正中套了个大大的喜字。孙发生踩上运斗，在棉絮上来回十几遍，总算让纱线嵌入了棉花中，整棉絮轮廓清晰，绵扎皮实，色彩鲜明，尤如一件出色的手工艺品。兄弟俩整整忙了一上午，水都顾不上喝一口，这棉絮方告完工。司玉梅来请两人吃中午饭时，被这件艺术品深深昅引了，赞不绝口地说：“好！太好了！美！太美了！真是能工巧匠，苏师傅，你们的手艺绝了！”
苏学武说：“谢姑娘夸奖。我俩不过尽力而为，以报万一！”
司玉梅说：“我打了水在客房外，洗把脸吃饭去吧！家里来客人了。”
苏学武与孙发生来到饭堂，发现人已经齐了，正等着他们。刚入主桌坐下，孙发生便跳了起来，大声说：“司马校长，宣发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哟！是你么？孙发生！”煤
镇校长司马文站起来，问：“你什么时候来到我家的？”“兄弟，原来你跑到大龙山上来了，还躲在我姑妈家，怪不得没有你的信息！”戴宣发跑到孙发生身边，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是司马校长的家？这是大哥的姑妈家？我怎么糊涂了？”孙发生一头雾水。
“这里是司家寨，我姓司马，当然是我的家了！”司马文笑着说。
“我与表兄是嫡亲老表，当然是我姑妈家了！”戴宣发说。
“哥哥，大表哥，你们认识孙发生？”司玉梅好奇地问。
“当然认识！梅儿，他去过煤
镇小学，与哥哥一见如故！”司马文说。“表妹，你没有我兄弟年龄大，要喊孙三哥才对！”戴宣发说。
“大表哥，人家不知道嘛！”司玉梅小声地说。
司世全站起身说：“既是
人，那就更好了！快坐下吃饭，菜都凉了。”戴宣发就在孙发生旁边坐下来，端了杯子说：“老祖，爷爷，姑爹，表哥，三弟和这位师傅，我借花献佛，敬大家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司马文饮了杯中酒，说：“表弟，原来你与孙发生是好朋友，这样，我们三个干一杯！”
孙发生慌忙说：“司马校长，大哥。我师傅也是我大哥，他叫苏学武，也是比亲哥还亲的人！”
司马文说：“那就更好了！来！我们四弟兄干一杯！”
四人齐都喝干了杯中之酒，戴宣发说：“苏大哥是那一年的？不会比我小吧！”
苏学武说：“我是四三年的，今年已经二十一了。”
戴宣发说：“我小一岁，四四年的。老三四八，肯定老幺。大表哥四二年，当仁不让的老大。”
司玉梅说：“还有我呢，我是四九年，比孙家哥哥小一岁呢，我才是老么！”
司世全笑着说：“人家大小伙子排年龄论兄弟，你个姑娘家掺合什么？”
司玉梅说：“我不！我就是要掺合！反正最小的是我，你们都要喊我幺妹。”
司马文说：“老伯说得对，梅儿是女孩子，就别排进来添乱了！”
司玉梅说：“就不！谁叫你们当着我的面论排行。老祖，哥哥欺负人家。”
司开成说：“文儿，不准排斥妹妹！她要当老幺，让她当好了！”
司马文笑着说：“既是老祖讲情，你就当你的老幺吧。现在我们又要干一杯，你敢么？”
司玉梅说：“当然敢！来，幺妹以茶代酒，和四个哥哥喝一杯！”
司开成说：“不准梅儿喝酒！姑娘家，意思一下就行了。”
司马文无奈，只得举起酒杯，与苏学武、戴宣发二人又干了一杯。孙发生想着下午还要干活，只用酒杯碰了碰嘴
。戴宣发说：“兄弟，你怎么不把酒喝下去？”
孙发生说：“大哥，我下午还要弹花呢，喝醉酒就误事了！”
戴宣发说：“我正想与苏哥说，明天你就和我去贵西城中吧！我给你在城中找好了工作。”
孙发生说：“大哥，我不能丢下苏大哥自己走开！寨子里的活很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苏学武说：“三弟，如果有正经工作，那你就去吧。活再多我也干得过来。”
司玉梅说：“大表哥，你把人带走了，家里的活怎么办？哥哥还等着办喜事呢！”
司开成说：“发儿，梅儿说得对，要去贵西，把寨子里的活干完再说！”
司世全说：“老祖发话了，大家都得听！寨子里还有两家也是急着娶媳妇，就当帮忙吧！”
戴宣发不好再坚持，事情就算定下来了。苏学武见两个小兄弟有话要讲，吃完饭就去偏房干活。孙发生与戴宣发坐在客房中，一边喝着司玉梅送来的茶水，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兄弟，擂子推得好好的，你为啥又来学弹花？”戴宣发问。
“大哥，小弟有不得已的苦衷。”孙发生说。
“是急用钱么？大哥可以给你的。”
“不全是因为钱。是我想先学好一门手艺，天干饿不死手艺人！”
“可是弹花匠太累了，不适合兄弟干。”
“干这一行来钱快。大哥，你是怎么和司马校长来到司家寨的？”孙发生转移了话题。
“毕威的勘探队进大龙山了。大表哥说山里商机无限。不管他什么运动不运动，先把主动权抓到手中再说。仅仅是给地勘队提供
食蔬菜，哥哥已经打通了路子。将来还要修公路修铁路，天知道有多少钞票等着人去挣？大表哥回家经过洪丰，我便陪他走一趟，顺便看姑妈。”“姑妈是谁，是校长他娘么？”
“正是。姑妈现在知道你是我兄弟，一定对你更好。”
“大哥，我知道你善于把握机会。隐蔵在大龙山中挣钱，固然会全安一些。但劫运是气数问题，时运没到，勉強去做是很危险的。你不妨仔细地权衡一番。”
“大哥知道！兄弟，下一步会招许多民工，或许还有固定工，你会去试试么？”
“去！当然要去！有一份工作，比什么都重要。何况，今后说不定可以帮到大哥。”
“兄弟，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不要招惹我表妹！凤儿可是在那里一厢情愿地等你呢！”
“大哥放心，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不会自讨苦吃！不过，凤儿前途无量，不会没有好姻缘的！何况大家都还小，大哥千万不要也拿来当回事！”
“你说的很有道理！好吧！大哥听你的就是！兄弟，活路太重，千万注意保重自己！”
二人惺惺相惜，只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吃晚饭的时间又到了。 m.uJＩ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