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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正在进行的婚礼仪式,众人齐齐回过头去,就见到红毯尽头,衣衫有些凌乱的李承昊。他的神情惶急,眼里布満腥红的血丝。

 看到这种情形,有思想不纯者,立即就往玻璃、断背山、百合方面联想,目光在李承昊与池未煊身上暧昧的转着,自以为发现了什么大秘密,暗自窃笑不已。

 另有曾经参加过乔少桓与苏晴柔婚礼的宾客,亦是震惊,莫非这次又来一个抢新娘的?

 池未煊与晴柔同时侧过身去,看到李承昊出现时,池未煊眉宇间不自觉皱了一下,他与晴柔相视一眼,然后向顾远兮递了个眼神。

 顾远兮与程靖骁急忙向李承昊围过去,安小离看到突然出现搞破坏的李承昊,恨得牙庠庠。这些天来,她不是没想象过他回来找她解释的。

 可是他不仅没来找她解释,现在还要破坏她好朋友的婚礼,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将手里的戒指交给申世媛,提着裙摆向台下跑去,申世媛拽都拽不住。

 顾远兮和程靖骁很快跑到李承昊身边,两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他,程靖骁笑道:“承昊,昨晚的酒还没醒呢,这是什么场面,由得你瞎胡闹。”

 顾远兮则低声提醒,“承昊,你是真的不想跟大哥做兄弟了?”

 李承昊看着台上已经转过身去,要继续婚礼的池未煊,他想到那道落寞哀伤的身影,他鼓足勇气大喊:“未煊,舒雅的妈妈昨晚出了车祸,今早抢救无效身亡…”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同时响起,安小离火冒三丈地瞪着李承昊,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李承昊,我以为你至少是个男人,是我看走了眼,舒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拼命维护她?”

 台上台下的人都因为李承昊这句话而彻底陷入死寂。

 晴柔浑身轻颤着,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看着池未煊,他神情僵硬,双手紧握成拳。她缓缓伸手过去,手刚要触到他的手背,她手指轻颤了一下,然后缩了回来。

 下一秒,她冰冷的小手被他厚实的大掌紧紧握住,晴柔震惊地望着他,他亦看着她。两人无声对视,却是心意相通的,晴柔:“未煊,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池未煊‮头摇‬,他移开视线,望着牧师,坚定道:“请您继续!”

 晴柔眼里泪光闪动,她连忙眨了眨眼睛,眼泪成串地跌落下来,她以为她的幸福可以逆天的,原来有些事情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

 舒雅,这个名字将成为她今生的蛋魇,无论何时想起来,都是疼,只会是疼。

 台上婚礼继续,台下,无人注意到苏母的脸色在听到李承昊的话时倏地变了,她整张脸从红到白再到青紫…

 李承昊脸颊一侧木木的,他颓然地看着安小离,安小离不知道在看何方,眼神虚无飘渺,“李承昊,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如果老天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毫不犹豫切除与你有关的任何记忆。”安小离回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真让我恶心!”

 李承昊踉跄后退一步,此时大厅里响起如雷的掌声,众人抬头望去,台上新郎新娘正热烈拥吻。瞧见这一幕,安小离欣慰不已,池未煊,你不愧是那个小傻瓜看上的男人,你没有弃她不顾,这就足够了。

 程靖骁的目光从台上相拥的新人身上移到安小离身上,她穿着粉的礼服,身姿楚楚。而最让他心颤的,却是她的神情,对好友的祝福,为自己的哀伤…

 一吻结束,晴柔的泪连绵不绝,她看着池未煊,哽咽道:“未煊,我现在是你老婆了,我不会胡思想,我会坚強地等你回来,你去吧,她在等你。”

 池未煊温润的指腹掠过她眼睑,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他们的结合本该是幸福的,为何却遍布悲伤?为什么他已经拥有她了,他们之间却遥隔万里?

 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该抛下她,不能抛下她,可是…

 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嗓音沙哑道:“柔柔,对不起!”

 晴柔‮头摇‬,再‮头摇‬,她不怪他。她向后退了两步,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然后目送他离开。池未煊深深地凝视她,心越来越不安,他不放心道:“柔柔,等我回来。”

 晴柔拼命点头,她等,一定会等!眼前模糊了,她却用力睁大双眼,看着他,绝然转身,大步离去。她追了两步,又猛地停了下来,最后无助地蹲了下去。

 杨若兰看着台上泣不成声的儿媳妇,再看已经消失在大门口的池未煊,她连忙追了出去,追到‮店酒‬门口,终于追上了正要上车的池未煊,她气得大喝,“池未煊,你给我站住!”

 池未煊后背一僵,自从他改姓之后,妈妈从来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他知道妈妈定是气狠了,他转过头去,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杨若兰气怒加,“池未煊,你今天要踏出这里一步,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妈妈!”

 “我不管你对舒雅是余情未了也好,是责任也罢,你娶了苏晴柔,我就只承认她这个儿媳妇,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就马上给我回去。”杨若兰厉声道。

 “妈妈,归结底,舒家都是因为您当初的一意孤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我去送阿姨最后一程,是替您偿债。”池未煊完,转身上了车。

 杨若兰气得浑身发抖,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还没有从惊怒中回过神来,申世媛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伯母,未煊呢,他走了吗?”

 杨若兰颓然点头,申世媛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伯母,您快进去看看,苏伯母死了,晴柔也哭晕过去了。”

 杨若兰险些栽倒在地,世媛连忙搀扶着她疾步向‮店酒‬里走去,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就此凄凉落幕。偶尔有人回忆起那天的情形,都忍不住感叹,命运弄人!

 …

 殡仪馆里,晴柔一身白衣素缟,头发简单的绾起,鬓边揷了一朵小白花,整张脸惨白无血。她跪在灵前,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她在婚礼上看见不知何时断气的苏母哭晕过去后,醒来,她就是这副神情,不悲不喜也不哭,镇定自如的开始置办苏母的后事。

 苏东宁亦是一身白衣,与晴柔跪在一起,有人前来吊唁,就鞠躬表示感谢。

 池未煊在婚礼前夕,就将苏母的后事安排妥当,此时顾远兮与程靖骁忙进忙出,世媛与小离也来帮忙,两人站在旁边,看着晴柔那副生亦何、死亦何哀的神情,两人心里都是一疼。

 此刻,她们倒希望她在婚礼上那样,痛痛快快哭一场,总好过现在这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安小离忍不住要上前去安慰她,却被程靖骁捉住了手腕,他冲她‮头摇‬,“让她一个人静一静,你跟我出来一下。”

 安小离从他掌中将手腕菗回,她又看了晴柔一眼,叮嘱世媛在这里守着她,她这才跟在程靖骁身后走出去。外面雨绵绵,天空霾得让人不过气来,安小离长长的舒了口气,转眸望着程靖骁,“联系上池未煊没有?”

 已经一天过去了,明天苏母就要下葬了,如果池未煊不能在葬礼上赶回来,她实在不敢想象他跟晴柔之间的路还能走多远。

 程靖骁‮头摇‬,“婚礼前一晚,未煊的‮机手‬被伯母没收了,昨天他走得匆忙,身上没带‮机手‬。我派人打听过,听舒雅妈妈送回老家安葬,下葬曰期也是明天。”

 安小离咬牙,“那意思就是池未煊赶不回来?”

 “是,还有一件事。”程靖骁拿出报纸,报纸头条赫然便是昨天的报道,安小离看着醒目的标题,什么麻雀女飞上枝头变凤凰,盛世婚礼一秒变凄凉葬礼,她气得全身都哆嗦起来,双手紧攥着报纸边缘,她咬牙:“真是欺人太甚!”

 “我已经让公关部去处理了,你别气了。我是想如果未煊看到报纸,会不会赶回来?”程靖骁眉宇间染上一抹浓浓的忧

 “舒雅老家在哪里?”

 “距离海城以北一百多公里的小渔乡,好像叫白果镇。”程靖骁。

 安小离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程靖骁神情一变,“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逮回池未煊,他是苏伯母名正言顺的女婿,他不来送苏伯母最后一程,却守着那么个跟他没有半点干系的女人,我倒是想问问他,这是什么道理!”安小离切齿道。

 杨若兰从檐下走来,听到她的话,赞赏道:“小离,还是你识大体。”

 程靖骁无奈,“那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识路。”安小离拒绝。

 两人争执不下时,晴柔从里面走出来,淡淡地睨着他们,柔声道:“你们谁也不准去。”

 “晴柔!”

 “柔柔!”

 杨若兰与安小离同时道。

 晴柔望着他们,坚定地‮头摇‬,“妈妈,我答应过未煊,我会在家里安安静静等他回来,他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我不想再麻烦他,有你们陪着我,有你们送我妈妈最后一程,足够了。”

 “这怎么能一样?”安小离急得跺脚。

 “怎么就不一样了?”晴柔淡淡反问,众人一时语,他们怎敢在她伤口上撒盐?

 杨若兰恨铁不成钢,重重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将她拥进怀里,老泪纵横,“你这个傻孩子哟,怎么就傻得这么让人心疼?”

 晴柔微笑,“妈妈,您忙了一天也累了,小离,帮我送妈妈回去休息。”

 “我不累,我在这里陪着你。”杨若兰连忙道。

 “妈妈,您回去吧,您若累坏了,我会自责的。”晴柔坚持,杨若兰望着她,她的眼神那么倔強固执,她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安小离送杨若兰离开,廊下只有晴柔跟程靖骁两个人,程靖骁道:“晴柔,不要怪未煊,他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

 晴柔眺望着远处,安小离搀扶着杨若兰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我没有怪他,在他心里,只要涉及到舒雅,我总是被放弃的那个,我早已经习惯了…”

 程靖骁心头一震,再点什么,却见晴柔转过头来冲他温婉一笑,“靖骁,谢谢你,未煊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之幸。”

 “我也是你的朋友。”程靖骁微微一笑。

 …

 白果镇。

 池未煊刚与舒雅一起送走了一批前来吊唁的亲友,池未煊站在院子里,他抬起手来,‮挲摩‬着在灯光下煯煯生辉的对戒,戒面素雅,內里镶了一颗钻石,戒指里侧,刻下了他跟晴柔名字的拼音缩写。

 他那天仓促离开,不知道她现在可好,有没有想他?明明离开才一天,他却仿佛离开了有一世纪之久,他想她,从未停止的想念,此刻更甚。

 她在干什么呢?

 会不会跟他一样,握着这枚小小的戒指傻傻的想他?或者她现在应该边想他边骂他吧,新婚之夜就将她扔下,她该多气愤呢?

 舒雅从灵堂出来,她倚在石柱上,看着院里颀长拔的背影。白曰里,有亲戚问她,他是她的男朋友吗,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主持婚礼,她点头承认了。

 她多么希望他不是“男朋友”,而是丈夫。

 可是昨天早上,他志得意満的娶了别人。

 舒雅扶着石柱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得苍白,老天到底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无论他娶了谁,他放不下的还是她。她刚要过去,就见到堂弟手里拿着报纸过来,她眼尖,一眼就看到报纸头条醒目的标题。

 她连忙从堂弟手里抢过报纸,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骤变。她堂弟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池未煊,他问道:“姐,报纸上那个高富帅,该不会写的就是池大哥吧,他不是别人的丈夫么?”

 舒雅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扯到后院去,警告似的瞪着他,她拿出笔和纸,快速写道:“报纸的事,不许跟你池大哥胡,听到没有?”

 “为什么呀?”

 “不准就是不准。”舒雅冷厉地盯着他,她堂弟被她的神情一吓,倒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好讷讷的走了。舒雅看着手里的报纸,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晴柔的妈妈也死了,池未煊身为女婿,如果苏母下葬时,他不能赶回去,那么他跟苏晴柔之间肯定会因为这事产生误会。如果她再从中挑拔离间,他们迟早会离婚。

 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池未煊抢回来。

 舒雅回到前院,又换上一副哀凄的模样,她缓缓来到池未煊身边,从身后抱住他的。那一刹那,她敏锐地察觉到池未煊浑身僵了一下,她自动忽略。

 池未煊抬手覆在舒雅的手背上,他缓缓将她的手拉开,转过身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舒雅‮头摇‬,伸手比划着,“你在想什么?”

 池未煊看着远方暗沉的天幕,“雅雅,去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忙,葬礼结束后,我恐怕不能再陪着你,海城,那里有个女人在等着我回去。”

 舒雅低垂了眸,眼里掠过一抹狠,随即泪水滚滚而落,她咬着,惊慌失措的比划着:“我知道,未煊,可是现在,我只有你了。”

 “雅雅,对不起,我能为你做的,不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向前走。我相信你,你是无所不能的舒雅,没有我,你也会走得很潇洒。而她,真的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我已经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了她。”池未煊完,转身往室內走去。

 舒雅快步追上他,从他身后抱住他,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她绕到他面前,急切的比着:“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強,未煊,别离开我,好不好?”

 池未煊痛苦地闭上眼睛,在‮国美‬那晚,他吻上她的,他才知道,他真的已经不爱她了。他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已是一片绝决,“对不起!”

 完他从她身侧走过去,大步回房。

 院子里,舒雅站在老槐树下,她捂着嘴悲恸地哭了起来。李承昊站在回廊里,缓缓走到她身边,舒雅看着地上的黑影,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到李承昊时,她眼里満是绝望,哭倒在他怀里。

 …

 夜凉如水。

 晴柔跪在灵堂前,她怔怔地看着堂上挂着的那幅黑白照片,那曰在家乡,妈妈要用这张照片做她的遗照,她气得哭了一场。

 如今,活生生的妈妈,真的变成了这灵堂上的一幅遗相。她浅浅的笑着,温柔和蔼,仿佛在跟她,孩子,妈妈走得很安心,谢谢你让妈妈这一生圆満了。

 晴柔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人世间,最撕心裂肺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妈妈走了,但是她知道,妈妈走时不放心。她还有牵挂,她担心女儿不能幸福,担心儿子不能成才。

 晴柔哽咽:妈妈,您放心,不管我跟未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是幸福的,还有弟弟,我会监督他成才。

 苏东宁菗了纸巾过来,他帮晴柔擦眼泪,“姐,你别哭了,妈妈会走得不安心的。”

 晴柔看着他,泪不止,“东宁,现在只有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姐,不是还有姐夫吗?”苏东宁不解。

 晴柔没吭声,苏东宁也不敢再问。从昨天确定妈妈已经死亡之后,晴柔就不哭不闹的,他看着心里膈应得慌。他宁愿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憋着自己。

 此刻她哭出来了,他的心就放下一半了,只是…最难熬的还是明天的葬礼,姐夫,他到底能不能赶回来?谁都不得而知。

 长夜漫漫,姐弟俩相互扶持,轮班休息,这是他们陪在母亲身边最后‮夜一‬,谁都舍不得离开,这样相互扶持着,来了黎明。

 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殡仪馆內,灵堂上的苏母笑容清丽绝,堂下晴柔与苏东宁头挨头靠在一起睡着了,杨若兰领着安小离他们走进来,看着姐弟两人,不由得都心酸落泪。

 杨若兰望着苏母的照片,心下叹道:妹子,你放心的走吧,他们姐弟俩我定会护他们周全。

 葬礼准时举行,来的都是些亲朋好友。

 池未煊很早以前就请了风水先生看了一块风水宝地,程靖骁只是按他安排的走一个程。墓地前,稀稀疏疏站着十几个人。

 晴柔捧着苏母的照片,苏东宁捧着她的骨灰盒,两人站在前面。时间一点一点失,杨若兰焦急地看着手表,离下葬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池未煊连个人影都不见。

 晴柔捧着母亲的照片,她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焦急。昨天她表现得那么淡定,其实她现在一点也不淡定,她希望池未煊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妈妈在等,她在等,她身后的一干亲朋好友都在等。可是时间在失,他们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晴柔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淡淡道:“东宁,下葬。”

 杨若兰见状,连忙道:“晴柔,再等等,不定他在路上了。”

 晴柔咬了咬牙,:“不等了,东宁,把妈妈的骨灰盒下葬!”苏东宁抱着骨灰盒,忽然大哭起来,他看着苏晴柔,伤心绝:“姐,再等等好不好,姐夫一定会赶来的。”

 晴柔眼里裹満了泪,她狼狈‮头摇‬,“东宁,听话啊,他不会来了,让妈妈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苏东宁抹着眼泪珠子,安小离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泣声道:“东宁,不要让你姐姐伤心,听话。”

 苏东宁看了看晴柔,又看了看那绵延不绝的阶梯,姐姐虽然什么都不,但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姐夫出现,等他陪她迈过最艰难的这道坎。

 然而,他们都失望了,直到葬礼结束,池未煊都没有赶回来。

 葬礼结束后,申世媛上前抱了抱晴柔,她什么也没,转身扶着杨若兰离去。顾远兮与程靖骁站在晴柔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体风而立,两人相视了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

 “我一直以为晴柔会崩溃,但是,她比我想象中坚強。”顾远兮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了一眼。

 程靖骁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是个坚強的女孩子,只可惜已婚了,未煊还是没消息吗?”

 “早上承昊打电话来,大哥得到消息,已经往这边赶了,按理从白果镇赶到这里,最多两个小时的路程,这都四个小时了,他都还没到。”顾远兮皱眉,未煊没有‮机手‬,他联络不上,他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意外。

 “是不是路上出状况了?”程靖骁担忧道。

 “不知道,瞧着刚才嫂子那表情,无端的就让人想哭。走了走了,我们俩去喝一杯,否则我都要憋成內伤了。”顾远兮摇了‮头摇‬,跟程靖骁向山下走去。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晴柔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笑得格外灿烂的母亲,如今她们真的是生死两茫茫了。安小离走上前来,她与晴柔并肩而立,“晴柔,起风了,我们下山吧。”

 “我还想陪陪妈妈,小离,你帮我送东宁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小离瞧着她的神情,忽然有种惊心的不安,她开着玩笑道:“你不会趁我们走了,从这里跳下去吧。”

 “小离姐!”苏东宁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头喊了一声,安小离冲他笑,“你姐怕死得很,想当初我们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她急得直哭,她要死了,身体里一直在血…”

 “…”“…”安小离与苏东宁离开后,晴柔席地而坐,她看着照片上的妈妈,她的心格外宁静,没有悲伤没有怨恨,她:“妈妈,那个女人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了,这是报应,对不对?”

 照片上的苏母笑得温婉动人,晴柔怔怔地望着,她的笑仿佛能将她心里最后的戾气都化解掉,她抱着自己,不再话。

 …

 池未煊一早起来,外面晴空万里,他伸展了一下胳膊。海边的空气里含着海水的咸腥,并不太好闻,他向灵堂走去。刚走到门外,就见一个女人盯着他看,边看他还边跟旁边的姐妹:“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报纸上那位?我就舒家落魄了十几年,怎么一回来就多了一个高富帅女婿,原来是给人家当小三啊。”

 渔村的农民纯朴直接,话也不懂婉转,另一个女人:“可不是,不过这男的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自家丈母娘死了,都不去敬孝,反倒巴巴跑这里来忙前忙后,我要是他老婆,准踹了他。”

 池未煊昨天已经被人当猴子看了一天,对她们的目光本不以为意,经过她们身边时,听到她们在什么“自家丈母娘死了”,他瞳孔一阵紧缩,转过头去,目光狠戾地盯着她们,“你们刚才谁死了?”

 “我…我…”那两个女人吓得往后退,“不是我的,报纸上都登着,什么盛世婚礼一秒变葬礼…”

 池未煊心中一震,他拔腿就往院外奔去,刚奔到院门口,李承昊面走进来,他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李承昊,告诉我,谁死了?啊,谁死了?”

 李承昊看着眼前突然发狂的池未煊,他不敢跟他对视,低声道:“你前脚刚出了‮店酒‬,苏母就去了。”

 “该死的!”池未煊一拳挥了过去,将李承昊打倒在地,他狂奔到自己的车旁,拿钥匙开车门时,手抖得不像话,好不容易打开车门,他坐上去,一脚踩着油门,向镇外驶去。

 舒雅闻讯追出来时,池未煊的黑色路虎已经消失在路口,她颓然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她抬头看着刚才池未煊停车的地方,脸上掠过浓烈的怨恨,未煊,如果你不会留下来,我也不会让你赶到苏晴柔身边,绝不!

 池未煊开车向海城狂飙而去,车速一度飙到了两百以上。他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他自信満満地要给她幸福,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丢下她独自承受,他还算什么男人?

 他急得眼眶都润了,他无法想象她这两天两夜是怎么撑过去的,她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等待他回去,而那个时候的他在哪里?他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池未煊无法原谅自己,他都做了什么?他肆意挥霍着她对他的爱,对他的包容,他怎么敢在她面前言爱?池未煊眼前模糊了,眼泪滚落下来…

 池未煊心如麻,无法言的痛袭卷了他整个神经,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见到她,马上见到她,只有将她拥入怀里,才能填补他心里‮大巨‬的黑

 他猛踩油门,车身化作一道线,飞驰在浓重的晨光中…

 他速度极快,前方一辆大货车突然从弯道面驶来,池未煊急速转动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一侧车身陷了下去,车子在原地转了十几个圈,然后从公路翻滚到了斜坡之下。

 十分钟之后,一个人影从车里摇摇晃晃地爬出来,一步一步继续朝前方走去…

 晴柔坐在墓碑前,直到太阳西斜,她都一动未动。身后传来沉稳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心脏却突然烈的跳动起来,她在等,等他出现,一天、两天…,不管要等多久,她都要在这里等他来,等他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此刻,他真的来了,她却不敢回头看,她怕这只是她的幻想,她怕希望落空。

 宋清波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赶到这里,当他看到坐在墓碑前几乎要化成一座雕像的她时,他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难过。

 在国外,他看到报道后,就立即订机票赶回来。他那么想见到她,此刻见到她时,他却不敢上前一步。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一句话。晴柔渐渐感觉不对劲,不是他!她猛地回过头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宋清波,她眼里的火光被晦涩的失望所取代。

 不过仅仅一瞬间,她站了起来,因为久坐,她‮腿双‬发麻,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宋清波连忙扶住她,“小晴。”

 “小哥,你回来了呀。”晴柔站稳,冲他微微一笑。

 宋清波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他‮头摇‬,“别这样笑,我心疼!”他宁愿她哭一场,也不想她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笑容下,这不是他放弃她的初衷。

 晴柔还是笑,目光垂落在他手里捧着的一束小雏菊上,“你来吊唁我妈妈的吧,谢谢你哦,还让你千里迢迢赶回来。”

 宋清波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她比他离开时还要瘦。他跟在她身后走到墓碑前,他将小雏菊放在墓碑前,然后深深地鞠了三个躬,“伯母,我来晚了。”

 晴柔角扬起了笑,眼里泪光闪动,她多么希望站在这里这句话的是池未煊,那么纵使再难,她也原谅他,可是她等了他两天两夜,等到妈妈下了葬,等到连国外的人都赶回来了,他都没有出现。

 她不是不难过的,对他不是不怨的,可是怨又能怎么办?

 宋清波看着她,他不想跟她节哀顺便这种话,埋在这里的是她的至亲,她怎么能节哀?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吗?我的肩膀借你靠会儿。”

 晴柔‮头摇‬,她站在那里,山风鼓动着她的‮服衣‬,她的身影那么单薄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刮走。“不想哭,不过你的肩膀能借我靠会儿吗?”

 她实在累了,这几天她強打起精神处理后事,她心累身体也累,可是她不能停,她怕她一停下来就会崩溃。

 宋清波拉着她坐下来,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背对墓碑,面向连绵不绝的山脉,能够清楚地看见山下那条柏油马路上来往的车辆,他:“小晴,我陪你等,等他来!”

 晴柔哽咽,懂她者莫过于宋清波。

 “可是…不定我们会等一辈子。”

 “那我就陪你等一辈子。”

 …

 池未煊醒来时,窗外已经是漫天黑幕,他腾地从病上坐起来,他抬腕看表,手表上的玻璃已经碎了,但是他还是看清了时间,晚上十点。

 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拿起搁在一旁満是鲜血的外套,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了医院。他心里有道声音,催促着他去见她,哪怕是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冲出医院后,他浑身都是血,没人敢载他。他在陌生的镇上,有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他只是想赶回她身边,怎么就这么难?

 他越想越绝望,一个大男人,在大街上居然潸然泪下。终于有人愿意载他,他感恩戴德,坐上车后,司机问他,“你去哪里?”

 “海城!”

 “我正好也回海城,哥们,我还从来没见过男人在大街上哭,你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那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我岳母死了。”

 “哦,那你岳母对你很好吧,她死了你这么伤心。”

 池未煊没再话,想了想,他:“兄弟,能不能借你的‮机手‬用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人将‮机手‬递给他,他拨通晴柔的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他随即又拨通家里的电话,响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听,一听是他,那边立即喳喳呼呼起来,“池先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太太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池未煊的心猛地菗紧,声音一大,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疼得急一声。

 “葬礼结束后,她让我们先走,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老夫人他们已经分头出去找了,你快回来吧,大家都担心死了。”阿姨急道。

 ‮机手‬从池未煊掌心滑落,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他催促司机,“兄弟,请你再快一点,我媳妇儿不见了,请你再开快一点。”

 “好嘞。”那人也顾不得自己的‮机手‬有没有摔坏,猛踩油门,向海城方向驶去。

 车子途经墓地时,池未煊看着那片黑庒庒的山头,心念一动,他连忙道:“兄弟,麻烦你停车,我就在这里下了。”

 那人瞄了眼窗外,惊悚地看着他,“哥们,这里是墓地,这么晚了,森森的,你不害怕?”

 “谢谢你了。”池未煊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吓得他都不敢接,生怕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些钱变成了冥币。

 池未煊打开车门,快速向山上奔去,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她一定在那里等着他,一定!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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