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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临行
 窦昭避过舅母,蹬蹬蹬地朝三伯母跑去。

 舅母愕然。

 三伯母満脸笑容地抱起了窦昭:“舅太太,孩子还太小,什么事也不懂,离不开常身边服侍丫鬟、婆子,要是吓着了可就麻烦了。我看,还是让她待自己熟悉地方好,您说呢?”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讥讽。

 舅母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心里却把家里小丫鬟骂了个狗血淋头。

 跟丈夫去任上真正原因她连自己母亲都没有说,谁知道却让璋如这个小丫头鹦鹉学舌般地告诉了平时陪她玩小丫鬟,小丫鬟又告诉了自己表哥…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是谁给窦家通风报信,结果她人还没到,窦家就早摆好了阵式。

 他们原本就没有立场把寿姑带走,如今窦家请了真定县几家大户人家主母做证,寿姑不知道听了些什么,又对她避之不及,这次,恐怕是难以如愿了。

 她眼圈不由一红,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寿姑,舅母来接你去家里玩。”她做着后努力,“你还记不记得璋如表姐啊?她们都家等着你去玩呢!”

 窦昭点头,人却躲进了三伯母怀里,睁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畏惧地望着舅母,磕磕巴巴地道:“我想和表姐玩…可丁姨说了,我要是跟您走,您会把我卖到老山沟去…”

 全场哗然。

 丁姨是満脸慌张地辩道:“我,我什么时候说了这样话?小孩子家家,不要说。”

 三伯母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強出个笑颜:“寿姑,可不说话哦!”

 “小孩子说真话。我就说,寿姑平曰和我母女般亲近,怎么今天见了我就要躲?”舅母气得満脸通红,“你们这样‮蹋糟‬一个不懂事孩子,小心遭报应!”

 有妇人笑着劝道:“都是一场误会,都是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说清楚就好了!赵太太,您远道而来,先进屋歇歇,喝口茶…”

 “什么误会?”舅母毫不客气地反击,“有这样误会吗?我们家姑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离间寿姑和她舅舅,是不是看上了哪位大户人家闺女想娶了给我们家姑爷做续弦,怕我们赵家坏了你们两家好事啊?”

 这话说得就有点听头了。

 几位主母避之不及,没人敢出面搭话。

 舅母见状气势盛,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也知道,窦家家大业大,跺一跺脚,真定县就得抖三抖。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想悄悄地带走寿姑是不可能了,窦家已经有了防备,就算是能趁着窦家一时不备出了真定县,半路上给窦家人追上了,他们一样得把寿姑交给窦家人,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大闹一场,算是给窦家一点颜色,也免得他们以为赵家没人,给寿姑脸色看。isen舅母打定主意,说话就尖锐了,“说什么我们想把寿姑带到任上去,也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说?寿姑父亲、祖父都世,她虽没了母亲,也没有寄养到舅舅家道理。你们窦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读书、做官不知凡己,连我这妇孺都知道事,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就算是想栽赃陷害,也想个好点理由…”

 窦昭听着大为佩服。

 倒打一耙啊!

 舅舅那样看重舅母,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三伯母已经被骂得面皮发紫,但事到如今,也不服软也不行了。可她代表是窦家,她若是服了软,岂不是承认了赵太太指责。

 念头闪过,她瞥了眼脸色发白丁姨

 如今之计,只能让她去背黑锅了。

 反正只是个妾室,上不了台面,做出这样事也情理之中。

 “亲家太太,”三伯母把窦昭交给身后丫鬟抱了,曲膝给舅母行礼赔不是,“都是我,听风就是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看亲戚份上,就原谅我这个老姐姐一次。”说完,脸色一板,吩咐丁姨:“还不给亲家太太赔个不是!”

 丁姨脸又白了几分。

 让她教唆寿姑是他们,出了事让她背黑锅也是他们…可她又能说什么呢?除非她不想窦家待了。

 “赵太太,”她強忍着心中屈辱,略一思忖,低头含泪跪了舅母跟前,“都是我错!”伏地上给舅母“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舅母长叹了口气。

 明知道这件事丁姨不过是受命行事,她又能说什么呢?

 寿姑年纪小,不能自保,赵窦两家翻脸,受牵连、受迁怒只可能是寿姑。

 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只能息事宁人。

 管如此,她还是对三伯母道:“这女人搬弄口舌可不是什么好事,寿姑还不懂事,放着这样人身边,可真让人担心。这件事只怕要和亲家老爷说说才好。寿姑身边,也得放个规矩人才能让人放心!”

 这是要窦家惩罚丁姨

 三伯母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句“亲家太太说是”,然后和着稀泥,“看我们,只顾着说话了。亲家太太就要跟着亲家老爷去任上,三、五年恐怕都不会回安香了。相请不如偶遇,正好几位太太来家里做客,我就借着这个机会花厅里摆上两桌,算是给亲家太太送行了。”一面说,一面上前挽了舅母胳膊,吩咐身边丫鬟,“去跟大太太说一声,我要给赵家舅太太送行,请她过来作陪。”

 丫鬟急匆匆应声而去。

 舅母没有拒绝,笑道:“这一大早赶过来,还真想讨杯茶喝。”

 几位主母中立刻有人接了话茬,笑道:“赵太太什么时候启程?到时候我们也好凑个热闹,给您送送行。”

 “就这两天吧!”舅母笑道,“怎么好麻烦郑太太拖步…”

 一群人说说笑笑,亲亲热热去了旁边花厅。

 没有人再提及刚才所发生事。

 窦昭从丫鬟肩头眺望大厅。

 无人大厅,空旷、宽敞、冷清。

 丁姨瑟瑟地趴地上,如萎蔫秋叶,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窦昭转过头来,眼底平静无波。

 敢被别人当使,就要有鸟弓蔵觉悟!

 ※※※※※

 晚上,舅母歇窦家。

 她请了俞嬷嬷去说话。

 窦昭不用猜也知道舅母会说些什么。

 不外是把她托付给俞嬷嬷。

 可惜,母亲嫁进来时候虽然带来了赵家一半家财,但与窦家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锦帛动人心。

 想靠几句话就笼络人,一时尚可,没有比较时候也可以,可若是时间长了,又有窦家这样荣华富贵身边,人不免会了心智。

 前世所发生事就是好佐证。

 她没有‮趣兴‬知道。

 能找到妥娘,已是幸运。

 窦昭安安稳稳地‮觉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有亮就让妥娘抱着她去了舅母安歇客房。

 舅母还没有起,听说窦昭来了,她很是意外。

 窦昭已跑了进来,手脚并用地往炕上爬:“舅母,舅母,我要和您睡!”

 舅母呵呵地笑,把她抱上了炕,用被子裹着搂了怀里。

 舅母身上有好闻玉兰花香。

 她跟舅母道:“舅母,我以后给您写信,好不好?”

 舅母讶然。

 窦昭笑道:“我知道写信,就是把想说话写纸上,这样舅母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舅母紧紧地抱了她:“寿姑真乖!你母亲要是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十分怅然。

 彭嬷嬷就劝舅母:“当着孩子面,您可不能再说这样话。”

 “不说了,不说了。”舅母笑着,让彭嬷嬷去喊玉簪过来。

 窦昭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

 “玉簪不。”她笑嘻嘻地道,“丁姨要把她许配人。”

 舅母神色一紧,温声问她:“丁姨要把她许配给谁啊?”

 “不知道!”窦昭没心没肺地‮头摇‬。

 舅母想了想,对彭嬷嬷道:“那就叫妥娘吧!”

 彭嬷嬷应喏,喊了妥娘进来。

 舅母让彭嬷嬷赏了她二十两银子,“四‮姐小‬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跟俞嬷嬷说,要是俞嬷嬷也办不好,你就请人写封信告诉我。”

 彭嬷嬷拿了个小纸条给妥娘:“这是老爷和太太住址。等会我告诉你怎么念,你背下来。”

 妥娘连连点头,贴身收了小纸条,却不肯接受那二十两银子。

 “你拿着。”舅母道,“我吩咐过俞嬷嬷,让她以后每个月给五两银子你,这是给四‮姐小‬花销。我知道窦家也会给四‮姐小‬月例,但你们手里有些银子,心里总踏实些。再就是遇到什么急事,也得花银子请人去给我们报信。”

 妥娘点头,把两个银元宝揣了怀里。

 窦昭依舅母怀里和舅母说着话。

 “我想和表姐玩,可我又不想去安香,”她很苦恼样子,“娘亲去南海拜菩萨了,要是她回来找不到寿姑怎么办?我要家里等她。要是爹爹忘了娘亲怎么办?要是俞嬷嬷把娘亲漂亮衣裳赏给了别人怎么办?娘亲回来就没人和她玩,也没衣裳穿了…”

 舅母愣住。

 随后激动起来。

 “枉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舅母捧着窦昭脸,“叭”地亲了一口,“寿姑说得对,这是寿姑家,窦家就应该好好地养着寿姑。凭什么要跟着我们偷偷摸摸地去西北,把这个家让给别人作威作福!好孩子,我们不去西北了。过两年舅母就回来看你。要是窦家敢对你有一点不好,我和他们窦家决不善罢甘休。”

 窦昭笑眯眯不住点着头。

 她从来没想过要和舅舅一家去任上。

 这是她家,她为什么要不战而退,为什么要把本应该是自己东西让给别人?!

 她不会走。

 要走,也是她窦家呆腻了,想换个地方。

 却不是像这样不得已地离开窦家。

 窦昭从客房出来,朝霞満天,染红了碧空。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站屋檐下不,安静地望着天空。

 重生这样事都能她身上发生,还有什么事是不可以!

 她要选择生活,再也不要被生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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