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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杨树林说,你妈的肚子啊。

 杨帆说,谁把我放进去的。

 杨树林说,我啊。

 杨帆说,你怎么把我放进去的。

 杨树林一时语。如果如实回答,他张不开嘴,也怕杨帆过早接受这些信息后沉其中而耽误学习。如果随便编个理由搪过去,怕杨帆从此愚昧无知下去影响人类文明的整体进程。

 杨树林故弄玄虚,说,这个过程很有意思,你现在好好学习,等考上了大学,我详细给你讲解。杨树林知道,不用等到杨帆上大学,过几年他自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杨帆和杨树林对于薛彩云的到来都没有准备。一天吃完晚饭,杨帆出去玩,杨树林在家看《新闻联播》,听见敲门,窝在藤椅里喊了一声:进来。

 但是敲门的人没有进来,继续敲门。

 杨树林趿拉着拖鞋下了地,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烫着头发一身时髦装束夜也无法遮盖其浓妆抹的女子。杨树林友好而礼貌地问,您找谁。

 女子张开被口红覆盖的嘴说,我是薛彩云。

 杨树林在记忆中搜索了这个名字,当这个名字渐渐清晰的时候,杨树林又试图在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寻找曾经熟悉的东西,最终定格在左耳垂的痦子上。这个信息证明女人没有瞎说,杨树林有些惊慌地伸出右手:你好。

 女人也伸出右手,在杨树林的掌心里搭了一下便收回去,以一种听不出语气的语气说:你好。

 杨树林让开身:快屋里坐。

 薛彩云跟着杨树林进了屋,杨树林搬了一把藤椅放在薛彩云面前,然后去拧电扇,让它对着薛彩云吹。

 杨树林光着膀子,穿着大衩,去给薛彩云倒水。薛彩云说,你还是先把‮服衣‬穿上吧。

 杨树林进了里屋,套上件背心,倒完水放在薛彩云面前,说,你还能找到这里。

 薛彩云说,还怕你搬家了呢。

 杨树林问,好的你。

 薛彩云说,还行。

 杨树林找不到要说的话了,坐在一旁很尴尬。

 薛彩云说,这次我来是和你商量件事儿。

 杨树林说,别客气,需要帮忙尽管说。

 薛彩云说,我是想把杨帆接走。

 杨树林说,接哪去?

 薛彩云说,加拿大,那里的教育好,我在那边定居了。

 杨树林说,不行。

 薛彩云说,为什么。

 杨树林说,他是我儿子。

 薛彩云说,他也是我儿子。

 杨树林说,当初你扔下他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是你儿子。

 薛彩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杨树林说,我要以史为鉴,再说了,杨帆现在跟着我生活好。

 薛彩云说,他人呢。

 杨树林说,出去玩了。

 薛彩云说,现在正是学东西的时候,整天在外面瞎玩能学到什么,大好时光都耽误了,到了加拿大,我让他学钢琴。

 杨树林说,那得看孩子自己愿不愿意,在这边一样能学,他要想学音乐了,回头我给他买个口琴。

 薛彩云说,口琴怎么能和钢琴相提并论。

 杨树林说,为什么不能,都能吹出叨唻咪发唆拉嘻叨,学好了都是艺术家。

 突然间,屋里一片漆黑。薛彩云从藤椅里蹦了起来,发出一声尖叫。

 杨树林拉开菗屉,拿出手电,说,别害怕,可能是‮险保‬丝又烧了。

 杨树林检查‮险保‬丝,果然烧了。没找到备用‮险保‬丝,便去王婶家借。

 借来‮险保‬丝,杨树林站到藤椅上,薛彩云一手扶着藤椅,一手拿着手电,配合杨树林工作。这一幕,曾经在十年前出现过,那时候杨树林还是薛彩云的丈夫,现在,杨树林是薛彩云的前夫。

 重焕光明后,杨树林把剩下的‮险保‬丝还回去,留下薛彩云一个人在屋。

 杨帆推门而入,见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屋里坐着,拿着手电,便上前问道:阿姨,您是来收电费的吗。

 这时候杨树林回来了,为杨帆和薛彩云做了介绍。

 杨帆得知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后,表现出来的态度比对一个收电费的还冷漠,哦了一声,便进了里屋。

 杨树林叫杨帆出来,杨帆不听,往上一躺,说累了,要‮觉睡‬。

 薛彩云起身进了里屋,问杨帆上几年级了,想不想去国外上学。

 杨树林跟进来,说薛彩云想杨帆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这里的大门永远向她敞开,但是让杨帆跟她走是不可能的。

 薛彩云让杨帆自己决定,并把出国后的美好前景描绘了一番。薛彩云说,每年秋天,那的大片大片的枫叶林就会变红,可好看了,这个‮家国‬的国旗就是一片枫叶。

 杨帆说,红叶香山也有,我秋游的时候就看过了,没意思。

 薛彩云继续动员:到了那边你能学一口流利的英语。

 杨帆说,我更愿意有一口流利的汉语。

 薛彩云说,‮国中‬是第三世界‮家国‬,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家国‬。

 杨帆躺在上,脫掉背心,拉过巾被盖上说,我宁喝社会主义的粥,也不吃资本主义的

 这时候院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薛彩云看了看表,对杨帆说,再好好想想,过些天我还来。

 杨帆说,不用想了,你的到来不会打破我和我爸的平静生活。

 杨树林把薛彩云叫到屋外,问她为什么想把杨帆带走了。薛彩云说因为年龄大了,觉得还是身边有个孩子好,况且客观地讲,去加拿大上学肯定比在国內更有利于杨帆的成长。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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