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像陀螺般旋转的女孩
我在1013室度过了大一和大二,与柏森及子尧兄。
由于子尧兄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大部分的活动都只有我和柏森。
无论是上课、吃饭、撞球、舞会、
营、练橄榄球、土风舞比赛,我和柏森都在一起。
如果我觉睡的习惯差一点,会从上铺跌下来的话,那我们也会睡在一起。
不过舞会结束或是与女孩子联谊完后,就只有他有续摊。
然后我会先回宿舍等他回报战况。
柏森很受女孩子
,这应该归功于他的自信与健谈。
我常看到他跟女孩子说话,女孩们专注的神情,闪烁发亮的眼睛,好像在恭听皇上的圣谕。
偶尔柏森还会说:"平身吧,宝贝。"
不过只要我一加入,她们就宣布退朝了。
柏森参加了三个社团,辩论社、话剧社和土风舞社。
我对社团活动没什么趣兴,不过柏森死拉活拉,硬是把我也拉进去。
我们会参加土风舞社,可以算是一种机缘。
在成大,学长都会带领着生新参加两项重要的比赛:土风舞和橄榄球。
每星期一、三、五的清晨五点,学长会把我们挖起
练橄榄球。
练土风舞的时间则为晚上十点,在宿舍顶楼,星期二和星期四。
先说橄榄球吧。
练橄榄球很累,常常得从宿舍十楼跑到一楼,再由一楼跑到十楼。
跑完后,腿双就会不由自主地摆
,像风中的杨柳。
记得第一次在成功操场练球时,是秋末的清晨,颇有寒意。
一大早被挖起
的我们,牙齿的击撞声好像
响乐。
一个体型非常壮硕的大三学长,双手叉
,大声地说:
"亲爱的学弟,恭喜你们将成为追逐不规则跳动的勇士。弧形的橄榄球跟人生一样,很难掌握方向。所以要好好练球。"
话是很有道理,不过结论下得有点奇怪。
练习一阵子后,学长开始安排我们的位置。
"李柏森!你是No。8,是球场上的导领人物。所以要好好练球。"
柏森不愧是柏森,被挑选为8号球员,比赛的灵魂人物。
"蔡崇仁!你个子算小,反应很快。每次休息上厕所时,你都是第一个跑掉,最后一个跑回来。你当传锋,位置是9号。所以要好好练球。"
我终于知道,"所以要好好练球"是这位学长的口头禅。
位置选定后,练球的次数和时间都增加,直到比赛为止。
依照传统,输的队伍全体球员要跳成功湖。
那是成大校园內的小湖泊,淹不死人。
成功湖常有人跳,失恋的,打赌输的,欠钱没还被逮到的,都会去跳。
至于水深多深?我并不知道,因为我们拿到生新杯冠军。
冠亚军之役,柏森达阵了两次,是赢球的关键。
"亲爱的学弟,恭喜你们拿到冠军,今晚学长请吃饭。记得今天球场上的艰苦,他曰人生遇到挫折时,就会轻松面对。所以要好好练球。"
柏森的情绪一直很亢奋,从吃饭,到回宿舍澡洗,再到觉睡前。
熄灯觉睡后,柏森悄悄地爬到上铺,摇醒我:
"喂…菜虫,你会不会觉得我是那种天生的英雄人物?"
我
眼睛,戴上眼镜:
"这种深奥的问题,应该去问子尧兄啊。"
"我问了。他说英雄是被时势创造出来的,不是由老天诞生出来的。"
"子尧兄说得没错啊。如果没有我近乎完美的传球,你哪能达阵?"
"可是…"
柏森
言又止,轻轻叹了一口气。再默默爬下上铺。
"柏森…"
我约莫过了十分钟,在黑暗中开了口。
"嗯。"柏森模糊地应了一声。
"你今天好
。你是不是英雄我不知道,但你以后绝对是一号人物。"
"菜虫。"柏森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高兴地说,"谢谢你。"
"睡吧。明晚还得练土风舞,快比赛了。"
土风舞比赛前三天,我们每晚都在宿舍顶楼练舞到凌晨12点半。
也是很累。跟练橄榄球的累不一样,这种累还有很大的心理因素。要记得舞序,舞姿要正确,要听音乐节拍,上台记得
齿微笑…
齿微笑对我而言最难,感觉很像在卖笑。
教舞的也是大三的学长,每次都说我的嘴巴硬的跟乌
壳似的。
不过柏森做得很确实,很自然。
练舞结束后,我和柏森还会待在顶楼,爬到宿舍最高的水塔旁。
坐下来聊聊天,谈谈心事。
有时天气晴朗,可以看到一些星星,我们就会躺下来。
我们一共要跳两支舞,匈牙利的击鞋舞,和亚述帝国的"些抗尼"。
击鞋舞算是比较
刚的舞蹈,必须一直擦摩鞋底,拍打鞋身。
我的皮鞋就是这样阵亡的。
至于那个什么"些抗尼"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只因为音乐的歌声中,会不断出现"些抗尼"的音,所以就这么叫了。
些抗尼的舞姿简单,麻烦的是,服装仪容。
学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本书,上面有刊登关于亚述文明的壁画。
壁画中的人物蓄着満脸的卷胡子,身上
着一块布,当做服衣。
比赛当天,学长要我们用黑色的纸,想办法弄成卷胡子形状,粘在脸上。
先跳完击鞋舞后,有一小时的空档,全体集合在厕所。
"亚述是大约在公元前七世纪西亚的古老帝国,由于我们学校有历史系,不能让人家取笑我们工学院的生学
鄙无文。所以…"
学长拿出十几条米白色的麻布,接着说,"来,亲爱的学弟。大家把服衣脫光,只剩內
。然后把这条布
上。"
我们都愣住了。
"还发什么呆?动作快。这里有订书机,钉一钉麻布就不会掉了。"
"学长,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柏森开口问道。
"这是命令。念书不忘救国,跳舞不忘历史。学长的心情是严肃的。"
我们只好开始宽衣解带。
我瞥了柏森一眼,笑了出来。因为他今天穿红色內
。
上台后,随着跳舞时身体的振动,柏森身上的布,慢慢松动,然后下滑。
我们是手牵着手跳舞,所以柏森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调整那块下滑的布。
我跟在柏森后面,看着他身上的布,离地30公分…20公分…10公分…
接触地面,然后我踩上去。柏森往前走,麻布却在我脚下。
嗯…柏森背部的肌
线条很
感。这是我当时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轰"的一声,全场爆笑。我也第一次非常自然地
齿微笑。
有个坐在第一排的女评审,双手遮着脸,但仍从指
间偷看。
谢完幕,灯光一暗,柏森马上捡起麻布,冲到厕所。
结果揭晓,我们拿了第二名。
"亲爱的学弟,恭喜你们拿到亚军,今晚学长请吃饭。记得今天舞台上的笑声,以后穿內
时,就会选择朴素。李柏森同学,你的身材非常
人,土风舞社的学姐们赞不绝口。她们強烈地推荐你进土风舞社,而且免缴社费。"
柏森一直红着脸,从吃饭,到回宿舍澡洗,再到觉睡前。
熄灯觉睡后,我探头往下铺,告诉柏森:
"喂…柏森,这次你不用再问了。我觉得你绝对是天生的英雄人物。
而且是悲剧英雄。"
"菜虫,别闹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应该是喜剧英雄。你看今天大家笑得多开心啊。"
"菜虫!拿命来!"
柏森准备爬上我的
铺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然后我们就这样边笑边聊,过了几个钟头后,才模模糊糊地睡去。
柏森说如果我也进土风舞社,我就不必因为踩掉他的布而去跳成功湖。
我衡量利弊得失,就决定跟进。
在土风舞社的期间有点无聊,每次要跳双人舞时,我都邀不到舞伴。
这要怪我的脸皮太嫰还有邀舞的动作太差。
学长们邀舞的动作洒脫得很,右手平伸,
缩腹小面带微笑。
往身体左侧下方画一个完美的弧度时,直身行礼,膝盖不弯曲。
可是我邀舞时,脸部肌
会因紧张而扭曲,然后既弯
又驼背。
画弧度时手掌到
口就自动停止,手心竟然还朝上,像极了乞丐在讨钱。
而柏森总能轻松邀到舞伴,经过我面前时,还会对我比个"V"手势。
这让我心里很干(明菁还没出现,所以不能苛责我讲脏话)。
我只跳过一次双人舞。
那是因为柏森跟学姐们反应,说我老是邀不到舞伴,请她们想办法。
有个曰行一善的学姐就带了一位女孩,走到我身旁。
我只稍微打量一眼,这时圆圈內的学长便高喊:
"男生在內圈,女生在外圈。男生请将右手放在舞伴的
部。"
我不好意思再看她,右手伸出45度,放着。
"同学。这是,肩膀。不是,
部。"
她的声音简洁有力。
我疑惑地往右看,原来她比一般女孩矮小一些。
所以原本我的右手该轻搂着她
部,变成很奇怪地放在她肩膀上。
我说声抱歉,有点尴尬。幸好学长已开始教舞。
学长教完舞姿和舞序后,音乐响起,是华尔兹旋律。
有几个动作,是要让舞伴转啊转的,我总是让她多转半圈,甚至一圈。
"同学。我是,女孩。不是,陀螺。知道,了吗?"
在舞停后,她有些不満地说。
"同学。实在,抱歉。不是,故意。原谅,我吧。"
我真是尴尬到无尽头。
于是我再也不敢跳双人舞,连邀舞都省了。
柏森告诉我,那个女孩是中文系的,跟我们一样是大一生新。
我心里就想,她用字这么简洁有力,写极短篇小说一定很
。
几个月后,她得了成大凤凰树文学奖,短篇小说第一名。
篇名就叫做"像陀螺般旋转的女孩"。
后来社里的学长要求跳舞时,要穿西装
和皮鞋,我就有借口不去了。
过没多久,柏森也说他不想去了。
凭良心说,参加土风舞社是很好玩的,只要不必常邀舞的话。
话剧社也不错,我后来不去的原因,是因为被赶出来。
那是在社团
新时所发生的事。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