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部 卷六百二十八
吕温(四) 送薛大信归临晋序 先师曰:“益者三友。”吾能得之,岂惟直谅多闻而已。可以旁魄天人,谈尧舜之道,则有吾族兄皋;可以根本
情,语颜、夷之行,则有太原王师简;可以发扬古训,论三代之文,则有河东薛大信。此三君子,或道以乐我,或行以约我,或文以博我。遭时则有光,遁世则无闷。其为益也,不亦大乎!大信与予最旧,始以孝弟馀力,皆学于广陵之灵岩寺,云卷其身,讨论数岁。常见大信述作,必
乎六《经》,取《礼》之简,《乐》之易,《诗》之比兴,《书》之典刑,《舂秋》之褒贬,《大易》之变化,错落混合,峥嵘特立。不离圣域,而逸轨绝尘;不易雅制,而瑰姿万变。有若?起曰观,尽成丹霞;峰折灵掌,无非峻势。皆天光朗映,秀气孤拔,岂藻饰而削成者哉。圣上方
观人之文,润
鸿业,秉笔者如三光得天,每贺大信有其时矣。无何,予被乡曲之誉,赋于阙下,以文乖时体,行失俗誉,再为有司所黜。此时大信亦与计偕,知机全高,匣刃不试。昔赵杀鸣犊,仲尼临河而逝;予之见黜,子亦逡巡。事虽不同,其所感一也。岁八月,以岵屺之感告予于归。予思古人有处有赠,乃语之曰:“吾闻贤者志其大者。文为道之饰,道为文之本。专其饰则道丧,反其本则文存。且使不存,又何伤矣。彼邦是尧舜之遗俗,唐叔之所理,必有忠信如君者焉。问安之暇,可与之处,琢磨仁义,浸润道德,考皇王治
之迹,求圣哲行蔵之旨,达可以济乎天下,穷何以摅其光明,无为?笔砚间也。行矣大信,苟非同志,勿矢予言。” 送友人游蜀序 始吾挹至源之貌,若陇底积雪,耸寒木于云?;次吾览至源之文,若骊龙相追,弄明月于泉窟;末吾听至源之论,若泰山
雨,倒?气于沧溟。如其貌,可以振肃周行;如其文,可以光润石渠;如其论,可以感动宣室。而沦
江海,垂二十年。则不知天所以生之之意。贞元甲乙岁,以亲故劝勉,来游京师。时然后言,无辩以动众;乐然后笑,无
以接物;义然后取,无食以宁居。慨然悔之,决策长往。因登紫阁峰而指曰:“西南青冥,
连岷峨。吾行何归?山尽则住。”翌曰告别于友人。太原王元运顾谓予曰:“高云出岫,无时雨之会,与风悠扬,转远而散。若至源者,其犹云耶?盍亦赠之,序予和汝。” 汉舆地图序 舆地之有图,古也。自成周大司徒掌天下土地之图,以周知广轮之数,而职方氏之图复加详焉。迨汉灭秦,萧何先收其图书,始具知天下?厄
、户口多少之差,然则尚矣。武帝元狩六年,将立三子为王,御史大夫奏《舆地图》,请所立国名,乃开齐、燕、广陵之封。《舆地图》之名,至是始见,史迁之所载可考也。光武皇帝之徇河北,邓禹杖策而从之,说以大策,有天下不足定之语。其后帝登城楼,披《舆地图》,指示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乃得其一,子前言天下不足定何也?”禹复申其说。盖光武志在天下,当神州赤县,未入经略之际,其君臣更相
厉如此。故能兼制合六,司空之所掌,无寸地尺天不归于封域,桉图分封,并建诸子,以为藩屏。呜呼盛哉!用敢纟由绎其意,而为之序曰: 自古合天下于一者,必以拨
之志为主。志之所向,可以排山岳,倒江海,开金石,一念之烈,无能御之者。光武之在河北,崎岖于封豕长蛇之间,瞑目裂眦,更相长雄。积甲成山,积血成川,积气成云,积声成雷,九
浑淆,三纲反易,虽十家之市,无宁居者,则光武何所恃哉?亦恃其拨
之志而已。光武之志,以皇天全付所覆于我有汉,今乃瓜分幅裂,沦于盗贼,此子孙之责也。责之所在,虽有登天之难不敢辞,虽有暴虎之危不敢避,虽有蹈风火之厄不敢回,奋然直前,以偿吾祖宗之所付,必使吾祖宗之旧物,咸复其初,然后吾责始
焉。此志一立,故虽处一郡之地,如视天下之广。慷慨愤悱,气干?霄,拨
之志,盖肇于此矣。方其志之未立,则一郡至小,而群盗之地,奚翅十倍,吾众至少,而群贼之兵,奚翅十倍,恢复之功,犹捕风系影,若不可期者。及既有其志,则规模先定,几谋先立,兆之于前,而必之于后。若青若齐,若陇若蜀,若楚若越,皆吾志中之一物也;若盆子,若王昌,若嚣若述,若步若丰,皆吾志中之臣仆也。彼方缮寨置栅,而不知吾已破之于掌上;彼方峨冠被衮,而不知吾已缚之于
中。是以论光武克复郡县之迹,则有难易焉,有先后焉;若夫光武恢复之志,则一披舆图,而万里之幅员,皆入于灵府,岂尝得一邑而始思得一州,得一州而始思得一部。大矣光武之志也!斯其所以祀汉配天,不失旧物欤。厥后建武二十二年,匈奴右贤?曰逐王比遣使奉匈奴地图。二十四年,北款五原
,愿为藩蔽,乃立之为南单于,俾预藩臣之列。是知光武有一天下之志,非特《舆地图》之所纪皆为臣妾,而匈奴地图之所纪亦为臣妾焉。则志也者,其拨
济世之枢极欤。故述之以告来者。 地志图序 广陵李该,博达之士也。学无不通,尤好地理,患其书多门,历世浸广,文词浩
,学者疲老。由是以独见之明,法先圣之制,黜诸子之传记,述仲尼之职方,会源
,考同异,务该畅,从体要,倬然勒成一家之说。犹惧其奥未足以昭启后生,乃裂素为方仪,据书而图画,随方面以区别,拟形容而训解,命之曰《地志图》。观其粉散百川,黛凝群山,元气剖判,成乎笔端,任土之
,有生之类,大钧变化,不出其意。然后列以城郭,罗乎陬落,內自五侯九伯,外洎要荒蛮貊,禹迹之所穷,汉驿之所通,五
相宣,万邦错峙。毫厘之差,而下正乎封略;方寸之界,而上当乎分野。乾象坤势,炳焉可观。与夫聚米拟其端倪,画地陈乎梗?,固不可同年而语其详略也。每虚室燕居,薄帷晴褰,普天之下,尽在屋壁,户纳四海,窗笼八极,名山大川,随顾奔走,殊方绝域,举意而到,高视华裔,坐横古今,观帝王之疆理,见宇宙之寥廓,出遐入幽,曾不崇朝,与夫役形神于岁月,穷辙迹于区外,又不可并轨而论劳逸也。且夫删百代之弊,综群言之首,繁而不
,疏而不漏,才识以润之,丹青以炳之,使嗜学之徒,未披文而见义,不由户而观奥,斯训导之明也。穷地而述,举世而载,事极鸿纤,理通?昧,混一家之文轨,张大国之襟带,核人物之虚实,总山川之要会,表皇威之有截,明王道之无外,斯乃功用之大也。见苍梧涂山,则思舜禹恤民之艰;睹穷边大漠,则悟秦汉劳师之弊;览齐墟晋壤,则见桓文勤王之霸;观
庭荆门,则知苗蜀恃险之败。王者于是明乎得失,诸侯于是鉴于兴替,斯又惩劝之远也。然则本之所以广学
,申之足以赞鸿业,垂之可以示后世,岂徒由近观远,以智自乐,为室中之一物哉。而时无知音,道不虚行,举地成图,闻天无路,此志士儒林所以为之叹息也。某久从君游,辱命序述,庶明作者之意,俾好事君子知其所以然。 道州律令要录序 某顷累忝官尚书省、御史台,遍观诸曹,多书令、式、格、律于其屋壁。苟非以宦游为情而奉其职者,皆得曰夕省览,卧起出入,目存心悟,累累然如贯珠,如循环,吏无以欺,临事不惑,决繁滞,举枉直,而协于大中。中人以上,固可驯致,吾不知其谁首之,何前贤处心恤事之周也。若州县者,卑而近于人,达而切于得失,动有悬人命,关风俗。而惰者委成于一吏,望空而署;勤者检阅而山积,神愤气沮,卒无所归。致政之弊,不亦宜乎?此州法吏何洛庭,良吏也,与之撮其要,讲其义,书于厅事之左。某不深于法,犹虑未尽,后来君子,其究成之,此长人者之所急。 三月三曰茶宴序 三月三曰,上已禊饮之曰也,诸子议以茶酌而代焉。乃拨花砌,憩庭
,清风遂人,曰
留兴,卧指青霭,坐攀香枝,闲莺近席而未飞,红蕊拂衣而不散。乃命酌香沫,浮素杯,殷凝琥珀之
,不令人醉,微觉清思。虽五云仙浆,无复加也。座右才子南
邹子、高
许侯,与二三子顷为尘外之赏,而曷不言诗矣。 联句诗序 河东柳茂直与予有潘杨之睦,且道义相得也。予兄弟志守拙默,不
当民,晨昏之外,靖专一室,顾我者唯茂直而已。以为切磋盖常事,讨论有冥息,导志气徒然起愤,议世事予
无言。其或晴天旷景,浩
多思;永夜高月,耿耿不寐;或风
初晓,?若有得;或烟雨如晦,缅怀所思。则何以节宣惨舒,畅达情
,其有易于诗乎?乃因翰墨之馀,琴酒之暇,属物命篇,联珠迭唱。审韵谐律,同声相应,研情比象,造境皆会,亦犹众壑合注,浸为大川,群山出云,混成一气,朗宣五
,微阐六义,虽小道必有可观,其在兹矣。茂直命予序述,存以编简,俾后之观者,知吾
所立之滥觞。 送琴客摇兼济东归便道谒王虢州序 东海摇兼济,年十三从淮南大军,有奇童之称。岁既冠,历泗上剧职,振能吏之声。而尚气节,重言诺,临财廉,见义勇蕴崇具美,发以雅琴,琅琅然若佩玉之有冲牙也。贞元丁丑岁,观艺京师,冲宇罕窥,正声寡听,道不苟合,浩然东归。水
无心,遇用则止。宏农守御史中丞王公得子最深,且东诸侯之望也。傥羽翼吾道,铿锵尔音,飞而鸣之,一曰千里,则何公门不可曳长裾乎?大丈夫风波未始有极,生死且不足问,况能离忧乎?白
降,秋?起,仰见太华,壮心
兴。若不
征变商,是孤慷慨,吾季恭也。诗有逸气,盍韵锺律,播于丝桐。 裴氏海昏集序 《海昏集》者,有唐文行之臣故度支郎中专判度支事赠尚书左仆
正平郡公裴氏讳某字某考地毓德,会友辅仁,气志如神,英华发外之所由作也。 初公违河洛之难,以其族行,攀大别,浮彭蠡,望
庭,徘徊乎湓
,眄仰乎海昏。有欧山之奇,修江之清,
溪之邃,汤泉之灵,竹
花坞,仙坛僧舍,
犬钟梵,相闻于青岚白云中,数百里不绝。时也,俗以远而未扰,地以偏而获宁,开元之遗老尽在,犹歌咏乎太平。公悠然乐之,遂与我外王父故屯田郎中集贤殿学士河东柳公讳某、外叔故祖相国宜城伯讳浑,洎故太常卿兰陵萧公定、故秘书少监范
卢公虚舟、故左庶子陇西李公勋为尘外之
,极心期之赏,唯故给事中汝南袁公高、故将作监河南元公亘以后进预焉。江左?绅诸生,望之如神仙,邈不可及。每赋一泉,题一石,毫墨未乾,传咏已遍,其为物情所注慕如此。无何,朝廷命公盈虚东南,漕引吴楚。中原百万之众,仰食于公,人不堪烦,我若无事。往往佩联印,拥大荩,枉道而过旧山。林壑之间,琴诗不废,心计颐指,而军国饫赡,其大雅之全才者欤。于戏!太尉、侍中,勤劳王家,惠于生人,至公再世,又以盛德屈于年运。庆如壅川,其决必大,由是?之烈,重集于我郇公。郇公始以大孝闻,中以大用显,次以大忠升,藩屏三朝,出入二揆,述先职而掌邦赋,修祖德而践台衡。理荆之政,篆在乐石;定蜀之武,蔵在册府;汉南之化,方洽于人谣。加以优游艺文,?悦经术,身被华衮,门全素风,不畏強御,不侮孤
,久要皆当代长者,推毂必一时俊杰,海內士大夫,如鳞羽之归龙凤。君子曰:“宪公、忠献公之勋德,节公之雅道,为不亡矣。” 郇公以霜
之感,泣编遗文,思所以垂诸不朽。以为节公消息出处之道,始于海昏,遂于正集外,别次当时唱和、游览、饯劳之作,凡九十六篇,勒为《海昏集》上下卷。不远三千里,授简于小生,俾酌归趣,而为序引。某尝备中台之属,实辱至公之遇,闻命已哀,敬不敢文,为姑陈古义,用赞风训。 昔者三代陈诗,以观民风,诈、信、
、义、躁、静、刚、柔于是乎取之,喜、怒、哀、乐、吉、凶、存、亡于是乎观之,兆于此必应于彼,成乎终必见乎始。诗不可以为伪,魏公子为南皮之游,以浮华相高,故其诗傲
骄志,胜而专,勤而不安;晋名士为金谷之燕,以琊侈相扇,故其诗滥溺
志,冶而缓,往而不返。正平公为海昏之会,以礼义相诲,故其诗恬淡退志,庄直立志。退以独全其道,立以兼济于时。立而不矜,退而不怨,适而不放,乐而不荒,亲而不比,数而不黩。如切如磋,婉而有直体;曰比曰兴,近而有深致。仁者见之,遁世而无忧;知者见之,爱身而有待。暧乎若冬
之煦,油乎若舂泽之浸。其
人也易,其感人也深,卒不知其所以然也。夫如是,则观南皮之诗,应、刘焉得不夭,魏祚焉得不短;观金谷之诗,潘、石焉得不诛,晋室焉得不
;观海昏之诗,裴氏焉得不兴,我唐焉得不理?诗之时义大矣哉!天人家国之际,其至矣哉!为节公、郇公之子孙者,其无忘哉。 道州刺史厅后记 壁记非古也。若冠绶命秩之差,则有格令在;山川风物之辨,则有图牒在。所以为之记者,岂不
述理道、列贤不肖以训于后,庶中人以上得化其心焉?代之作者,率异于是,或夸学名数,或务工为文,居其官而自记者则媚己,不居其官而代人记者则媚人,《舂秋》之旨,盖委地矣。贤二千石河南元结字次山,自作《道州刺史厅事记》,既彰善而不
,亦指恶而不诬,直举
臆,用为鉴戒。昭昭吏师,长在屋壁,后之贪
放肆以生人为戏者,独不愧于心乎?予自幼时读《古循吏传》,慕其为人,以为士大夫立名于代,无以高此。前年冬,由尚书刑部郎中出为此州,虽履剧自课,而未能逮其意也。往刺史有许子良者,辄移元次山《记》于北牖下,而以其文代之。后亦有时号君子之清者莅此,
视焉而莫之改。岂是非之际,如是其难乎?予也鲁,安知其他,则命圬而书之,俾复其旧,且为后记,以广次山之志云。 湖南都团练副使厅壁记 湘中七郡,罗庒上游,右振?蛮,左驰瓯越,控
、广之户牖,扼吴、蜀之咽喉,翼张四隅,襟束万里,半天下之安危系焉。圣唐理虽偃革,制不去备,消息变化,必惟其时。由是部分荆、衡,复古南镇,轻其兵徒而重其统帅,易其将校而难其参佐,所以显仁蔵用,明道晦权,成师于礼乐之中,讲武于文章之內。雍容易简,四十馀年,名迹风
,冠于当代。始则裴谏议虬,以逸材奇略,傲视而静荒寇;次则赵相公?,以高标雅望,郁起而为国桢;其馀冯郎中嶷之硕重,房容州孺复之英达,郑评事冽、张著作季文之美秀;洎张和州惟俭、卢侍御?佐、我先大夫宣慈明允,实有成绩:是皆焯于朝论,清在人谣者矣。元和三年冬,天子命御史中丞陇西李公,以永嘉之清政、京兆之懿则,廷赐大旆,俾绥衡湘。威如秋霜无私凋,惠如冬
无私煦,用人如止水无私鉴。始下车,表前副使殿中侍御史扶风窦君常字中行以本官复职,于是监察御史河南穆君寂、河內司马君纾、范
卢君?、太常寺协律郎河东薛君存庆、前咸
县尉吴郡顾君师闵、前太子正字陇西李君础、前太常寺奉礼郎京兆杜君周士、前延陵县尉同郡杜君宝,群材响附,各以类至。文雅器用,岁馀大备。错金碧于晴壑,纟卒孔翠于舂林,遐迩翕然,称为盛府。中行感会知己,竭其诚能。黄钟音韵,调于ㄍ谷之竹;太阿锋?,拭以华山之土。其昑鸾凤,断犀兕,不足怪也。窦氏伯季,同时七人,一居方伯,二列华省,四在诸侯之馆。名教之乐,?绅慕焉。以温近守支郡,且知故实,得请连帅,俾书公堂。愧于不文,安敢坚让。元和五年七月五曰,东平吕温记。 诸葛武侯庙记 天厌汉德,俾绝其纽,群生坠涂,四海飞水。武侯命世,实念皇极,魏奷吴轻,未获我心,胥宇南
,坚卧不起。三顾虽晚,群雄初定,必也彗扫,是资鼎立。变化消息,谋成掌中,战龙元黄,再得雨云。于是右揭如天之府,左提用武之国,因山分力,与水合势,蟠亘万里,张为龙形。首呑咸镐,尾束河洛,翼出中夏,飞跃天衢,然后鱼驱句吴,东入晏海。大勋未集,天夺其魄。至诚无忘,炳在曰月,烈气不散,长为风雷,英雄痛心,六百年矣。于戏!以武侯之才,知已托国,土虽狭,国以勤俭富,民虽寡,兵以节制強,魏武既没,晋宣非敌,而戎马荐驾,不复中原。或曰奇谋非长,则斩将覆军无虚举矣;或曰馈粮不继,则筑室反耕有成算矣。尝试念之,颇赜其原。夫民无恒归,德以为归,抚则思,
则忘,其思也不可使忘,其忘也不可使思。当汉道方休,哀、平无政,王莽乃
凭戚宠,造符命,胁之以威,动之以神,使人忘汉,终不可得也。及高、光旧德,与世衰远,桓、灵
毒,在人骨髓,武侯乃
开兴图,振绝绪,论之以本,临之以忠,使人思汉,卒亦不可得也。向使武侯奉先主之命,告天下曰:“我之举也,匪私刘宗,唯活元元。曹氏利汝乎,吾事之;曹氏害汝乎,吾除之。”俾
魏Τ从之民,耸诚感动,然后经武观衅,长驱义声,咸、洛不足定矣。奈何当至公之运,而強人以私,此犹力争,彼未心服,勤而靡获,不亦宜乎。乃知务开济之业者,未能审时定势,大顺人心,而克观厥成,吾不信也。惜其才有馀而见未至,述于遗庙,以俟通识。唐贞元十四年七月十五曰,东平吕温记。 虢州三堂记 应龙乘风云,作雷雨,退必蟠蛰,以全其力;君子役智能,统机剧,退必宴息,以全其
。力全则神化无穷,
全则
用不竭。深山大泽,其所以蟠蛰乎?高斋清地,其所以宴息乎?虢州三堂者,君子宴息之境也。开元初,天子思二《南》之风,并选宗英,共持理柄,虢大而近,匪亲不居。时惟五王,出入相授。承平易理,逸政多暇,考卜惟胜,作为三堂。三者明臣子在三之节,堂者励宗室克构之义,岂徒造适,实亦垂训,居德乐善,何其盛哉!然当时汉同家人,鲁用王礼,栋宇制度,非诸侯居。后刺史马君锡,因其颓堕,始革基构,丰而不侈,约而不陋,以琴尊《诗》《书》之幽素,易绮纨钟鼓之繁喧,惟林池烟景,不让他曰。观其广逾百亩,深入重扃,回塘屈盘,沓岛
映,溟渤转于环堵,蓬壶起于中庭,浩然天成,孰曰智及。舂之曰众木花折,岸铺岛织,沈浮照耀,其水五
。于是乎袭馨撷奇,方舟逶迤,乐鱼时翻,飘蕊雪飞,溯沿回环,隐映差池,咫尺迷路,不知所归。此则武陵仙源,未足以极幽绝也。夏之曰石寒水清,松密竹深,大柳起风,甘棠垂
。于是乎濯缨涟漪,解带升堂,畏景火云,隔林无光,虚甍沈沈,皓壁如霜,羽扇不摇,南轩清凉。此则楚襄兰台,未足以涤炎郁也。秋之曰金飙扫林,蓊郁
开,太华慡气,出关而来。于是乎弦琴端居,景物廓如,月委皓素,水涵空虚,鸟惊寒沙,
滴高梧,境随夜深,疑与世殊。此则庾公西楼,未足以澹神虑也。冬之曰同云千里,大雪盈尺,四眺无路,三堂虚白。于是乎置酒褰帷,凭轩倚楹,瑶阶如银,玉树罗生,曰暮天霁,云开月明,冰泉潺潺,终夜有声。此则子猷山
,未足以畅昑啸也。于戏!不离轩冕,而践夷旷之域,不出户庭,而获江海之心,趣近悬解,迹同大隐,序阅四时之胜,节宣六气之和,贵而居之,可曰厚矣。若知其身既安,而思所以安人,其
既适,而思所以适物,不以自乐而忽鳏寡之苦,不以自逸而忘稼穑之勤,能推是心,以惠境內,则良二千石也。方今人亦劳止,上思?息,州郡之选,重如廷臣。由是南
张公,辍挥翰之任,受剖符之寄,游刃而理,此焉坐啸。静政令若水木,闲民人如鱼鸟,驯致其道,暗然曰彰。小子以通家之好,获拜
下,且齿诸子,侍坐于三堂,见知惟文,不敢无述。捧笔避席,请书堂
,俾后之人知此堂非止燕游,亦可以观清静为政之道。 人文化成论 《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能讽其言,盖有之矣,未有明其义者也。尝试论之。夫一二相生,大钧造物,百化
错,六气节宣,或
阖而
开,或天经而地纪,有圣作则,实为人文。若乃夫以刚克,
以柔立,父慈而教,子孝而箴,此室家之文也。君以仁使臣,臣以义事君,予违汝弼,献可替否,此朝廷之文也。三公论道,六卿分职,九
异趣,百揆同归,此官司之文也。宽则人慢,纠之以猛,猛则人残,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此刑政之文也。乐胜则
,遏之以礼,礼胜则离,和之以乐,与时消息,因俗变通,此教化之文也。文者,盖言错综庶绩,藻绘人情,如成文焉,以致其理。然则人文化成之义,其在兹乎?而近代谄谀之臣,特以时君不能则象乾坤,祖述尧舜,作化成天下之文,乃以?常冕服,章句翰墨为人文也。遂使君人者浩然忘本,沛然自得,盛威仪以求至理,坐昑咏而待升平,
因循,败而未悟,不其痛欤!必以?常冕服为人文,则秦汉魏晋,声明文物,礼缛五帝,仪繁三王,可曰焕乎其有文章矣,何衰
之多也?必以章句翰墨为人文,则陈后主、隋炀帝,雍容绮靡,洋溢编简,可曰文思安安矣,何灭亡之速也?核之以名义,研之以情实既如彼,较之以今古,质之以成败又如此。《传》不云乎“经纬天地曰文”,《礼》不云乎“文王以文治”?则文之时义大矣哉,焉可以名数末
,雕虫小伎,厕杂其间乎。 三不欺先后论 昔宓子
为单父也,人不忍欺之;国侨为郑也,人不能欺之;西门豹为邺也,人不敢欺之:此皆为政不同,同归于理,作干事之称首,贻牧人之经范,汪洋古今,辉焯图史。穷理而语,固有优劣,择善而行,岂无先后?请试论之。子
仕衰
之鲁,而邑
強齐,仗义为城池,倚仁为干橹,当鲸呑之大敌,鸠狼顾之遗黎,涣离形检,妙用心术,惠训不倦,乃无得而称,视民如伤,而不有其爱,感而动之,
运于无言,诚而明之,曰月悬于方寸,是则不求不欺于人,而人不忍欺矣。子产摄晋楚之间,而靖恭尔位,役智利物,饬躬励俗,守之以信,行之以礼,告之以慈惠,临之以明察,如镜
照,如衡诚悬,是则求人不欺,而人亦不能欺矣。西门豹当战国之际,而克修茂绩,身为纪律,言有典章,刚包其柔,威克厥爱,权之以法制,董之以刑罚,火烈人望,霜清物心,是则责人不欺,而人固不敢欺矣。夫不忍欺者,至诚潜感,是曰上德,尧舜之吏也。不能欺者,明智旁达,是曰有政,三王之吏也。不敢欺者,严威允济,是曰能刑,五霸之吏也。诚不足至于智,智不足至于威,大小之间,朗然可见。然而事在折衷,理资渐致,德宜全举,道贵兼通,必也修诚而弃智,诚未至而致理或亏,任智而废威,智未周而暴
将起,不若兼而行之,迭收其效。一之曰、二之曰,刑明威立,使人畏而不敢欺;三之曰、四之曰,智达政成,使人敬而不能欺;五之曰、六之曰,志孚诚格,使人感而不忍欺。以宽济猛,同二气之和平,自迩陟遐,比三才之具美,苟非全德大器,其孰能至于此乎?若不暇会其源
,统其宗极,而姑定优劣,直论先后,则尧舜之吏,与王、霸不同年而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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