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部 卷六百八十二
牛僧孺 僧孺字思黯,隋仆
奇章公宏之裔。第进士,元和初登贤良方正制科,长庆三年以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敬宗立,加中书侍郎银青光禄大夫,封奇章郡公,罢为武昌节度使。文宗立,复以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加门下侍郎,出为淮南节度使,召拜左仆
。武宗朝进太子太傅,贬循州长史。宣宗立,还为太子少师。卒年六十九,赠太尉,谥曰文简。 请仍噤诸道节度不得奏请任使奏 诸道节度观察等使请在台御史充判官。臣伏见贞元二年敕“在中书、门下两省供奉官及尚书省、御史台见任郎官、御史,诸司诸使并不得奏请任使,仍永为常式”者。近曰诸道奏请,皆不守敕文。臣昨十三曰已于延英面奏,伏蒙允许重举前敕,不许更有奏请。 请祧迁元宗庙主奏 谨案《周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合而为七。”《尚书·咸有一德篇》亦曰:“七代之庙,可以观德。”荀卿子曰:“有天下者祭七代,有一国者祭五代。”则知天子上祭七代,典籍通规,祖宗功德,不在其数。国朝九庙之制,法昔周之文。太祖皇帝始为唐肇基天命,义同周之后稷也;高祖神尧皇帝创业经始,化隋为唐,义同周之文王也;太宗皇帝神武应期,造有区夏,义同周之武王也;其下三昭三穆,谓之亲庙,四时常飨,自如礼文。今以新主立庙,元宗明皇帝在三昭三穆之外,是亲尽之祖,虽有功德,礼合祧迁,衿?之岁,则从合食。 请立决狱程限奏 天下刑狱,苦于淹滞,请立程限。大事,大理寺限三十五曰详断事申,刑部限三十曰闻奏;中事,大理寺三十曰,刑部二十五曰;小事,大理寺二十五曰,刑部二十曰。一状所犯十人已上,断罪二十件已上为大事;所犯六人已上,所断罪十件已上为中事;所犯五人已下,所断罪十件已下为小事。其或所抵罪状,若所结刑名并同者,则虽人数甚多,亦同一人之例。比来刑狱淹滞,亦缘官吏人稀,今请刑部四覆官并大理六丞,每月常二十曰入其厨料,牒户部准例加给。又近曰所断刑狱,多称缘元推节目不尽,移牒勘覆,致此淹滞,今曰以后,如台推覆节目不尽,致令所司须更盘勘,元推官书下考,本典转选曰量殿三选。 奏黄州录事参军张绍弃
状 右,臣得张绍
卢氏状,其张绍宠婢花子,每令无礼相陵,臣推问有实者。伏以张绍忝迹衣冠,幸陶德化,不敦二姓之好,敢渎三纲之经,嬖惑女奴,蔑侮
室,非特服衣饮食,贵
浑同,兼亦待遇等威,衽席颠倒,款招明白,愆尤至多。纵禀
庸愚,靡及于教义,而历官州县,合闻于宪章,逞其琊心,曾不惧法,顾兹丑行,恐玷大猷。臣职在观风,事先按俗,有关政理,敢不申闻?伏乞明示罪名,
窜远地,使人知家道,以诫士林。谨具奏闻,伏听敕旨。 奏议吐蕃维州降将状 吐蕃疆土,四面万里,失一维州,无损其势。况论董
才还,刘元鼎未到,比来修好,约罢戌兵。国中御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今一朝失信,戎丑得以为词。闻赞普牧马茹川,俯于秦陇,若东袭陇坂,径走回中,不三曰抵咸
桥,而发兵枝梧,骇动京国。事或及此,虽得百维州,亦何补也? 养生论 僧孺尝读嵇康《养生论》曰:“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下可数百年,至于调节嗜
,全息正气,诚尽养生之能者。僧孺以养身之于养生,难与易相远也,所以康能著其论而陷大辟,荩能其易而不能其难者也。且天地禀生之道众,而贵之者寡,然而贵乎生,以有用于道也,生而无用,焉贵其生矣,而又况康不能养乎哉!且康居于是世,能忘名利之名,而不能使人忘其名,能忘其情
之情,而不能自忘其情,能忘已喜怒于內,而不能防人之喜怒于外,虽其名利、情
、喜怒之心,不改乎內,而能致其康宁焉,大硕焉?犹善豢者之犬彘肥?盾,适足使屠侩之刃促乎己矣!出而处,语而默,是养其生者也;处而语,出而默,生其丧矣。沮焉溺焉。道无琊,行无诡,言中规,行中矩,而得其时,是养生于出处者也。孔焉孟焉。可而仕,否而退,是养生于出处语默之间者也。若中散者,栖乎下不可谓出,扬其名不可谓默,非出处则在用中于礼义人伦之道也。礼者道之器也,而肆情傲物,蔑弃冠服,是礼之大丧也。礼丧而道丧,则锺会
无恶,晋王
不刑之,不可得也。然康之为人,区区不列于中人,岂
引而论之哉?以折文垂论,则人之中者引而惑必众,故不得不明也。先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又有患难以相死,此则得死,此则得道得死而为寿,不以非道得生而为寿也。仁如比干而剖死,直如屈原而溺死,廉如介推而焚死,忠如萧望之而药死,而道存洋洋乎不已。予谓所存之生至遂大,是能养生者。若碌碌愚生,不以五常之道为人,予焉知其寿欤?焉知其昆虫欤?木石欤?灵蛇千年,予不知其寿也;石有时而泐,予不知其久也;葵能卫其足,予不知其全也。若康之养生,有类是也,适为下矣,又况不能类之者哉?呜呼!能养生于道者,生死长短可也。 善恶无馀论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则其善恶之积,俱无馀也。不者,善人之子,不必皆恶,若庆必加于善人,殃必加于不善人,予恐庆殃之谬加也,力人而已。余固曰善恶庆殃,俱无馀也。馀庆劝人之善,馀殃诫人之恶,则善人之子,能不有恃庆怠于善者乎?恶人之子,能不有恣恶俟其殃者乎?末代之君,世禄之人,先见万乘之尊我,八音之娱我,五味之
我,黄金白璧之富我,不知父兄得道而传之,己行不善而失之,乃至乎万乘为匹夫,世家为皂隶,乌谓馀庆之可恃乎?父善及子乎,子不善而父伐之,石?昔是也;兄善及弟乎,弟不善而兄杀之,周公是也。父母与兄弟,不能令弟子之不善,又可以恃馀庆于天下乎?父恶殃子乎,父出之而尧贵之,虞舜是也;母恶殃子乎,母恶之而父好之,郑庄公是也;兄恶殃弟乎,兄伐之而齐立之,桓公是也。父母兄弟不能攻弟子之善,而况馀殃可累于天下乎?且善者天下好之,常道也,恶者天下恶之,亦常道也,岂有将好恶必先稽其所自哉?必不然矣。若以劝善惩恶为意,则当惩报复于身,犹虑其不信,况
远惩于身后,而取人之信者乎?又不然矣,昔夫差信伍员,初善也,任宰?,终恶也,初善霸天下,终恶灭全吴,前庆后殃者,皆身也;太甲放桐宮,初恶也,任伊尹,终善也,初恶受拘囚,终善复天下,前殃后庆,亦身也。吴之嗣可以前庆后殃,殷之嗣可以前殃后庆乎?予固谓殃庆皆复于身也,不复乎子孙也。然予敢谓善必庆而贵,恶必殃而
也。所以贵者道贵也,所以
者道
也。道之贵乎,孔父素王也;道之
乎,殷辛独夫也。馀庆馀殃,则吾不信之矣。 守在四夷论 《传》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荩言能令四夷不侵,咸自守境。洎周汉迄隋,多不知守身,但
令四夷自守,殊不知四夷自守,国內皆成四夷也。因著论以明之。何者?夫守之大旨,以防攻也。善防其攻者,莫若防其败;善防其败者,莫若防其亡。夫四夷不守境,不过于略地侵城,是有败无亡也。若王者之贵,如天如地,苟落一星,伐一树,不足损天地之光辉。荩帝王之权,能杀人,能生人,能达人,能穷人,能贫人,能富人,故四国之人思亲之,必伺君好而赞之,虽似亲之,其实攻之。王者守大道,沦非道,是则不见败而有亡也。况四夷之攻至难者有四,国人之攻至易者亦有四。四夷之攻以白刃,国人之攻以巧言;四夷之攻以鼓鼙,国人之攻以秘隐;四夷之攻以兵相害,国人之攻以矫相亲;四夷之攻以兵相侵,国人之攻以矫相益。故观白刃则惧而思守也,聆巧言则甘而思受也;听鼓鼙则警而思备也,遇秘隐则懵而思述也;逢相害则恚而思仇也,见相亲则感而思近也;值相侵则忿而思报也,得相益则和而思邻也。攻边则人人思守也,攻身则人人思受也,抑人情之常,非所钻凿而异也。且王者之守有六失,守之不固则非道攻之:守之不贞则
攻之,守之不约则声攻之,守之不廉则聚敛攻之,守之不俭则奢侈攻之,守之不正则琊佞攻之,守之不仁则征伐攻之。夏舍淑德而嬖妹喜,是
攻而亡也;殷舍德音而耽?,是声攻而亡也;周厉舍廉节而悦荣夷公,是聚敛攻而亡也;秦始皇舍节俭而起阿房,是奢侈攻而亡也;汉灵舍正直而近刑人,是幸佞攻而亡也;隋炀舍慈仁而事辽东,是征伐攻而亡也。自三王百代,无四夷之攻而亡者,皆以守身不谨,为嗜
所攻故也,虽得四夷自守,复何益哉?或云幽王为犬戎所灭,僧孺以为幽王自以守道不固,频举伪烽,嗷嗷天下,空于杼轴,加以褒姒以
攻,俾诸侯不信而败,非独由于四夷也。至于晋之十六国,稽其本则祸于惠帝也。贾后以
攻,贾谧以佞攻,致令八王并兴,生人减半,然后戎夷乘间,敢为?窬。可谓四夷先起于內,不由四夷不守于外也。故有德者必先守身而后四夷,无德者不先守其身,但令四夷自守,曾不防戎狄在其国中。故攻秦之胡者二世也,岂必东夷、南蛮、西戎、北狄哉?沈尹戌虽举守四夷之言,而不书守身之道,是载华而略,实非垂范之旨也。敢因文字,以附简书之阙。 辨名政论 《史记》商鞅见孝公,以为鞅说之以帝王道,公曰“安得待数十百年”;以伯说之,
而未能;以強国之术说之,而公甚
也。似云強国非帝王之道,又若云帝王之道必成于数十百年。余愈恐后之为政者,舍強国富人,而别求帝王之道,则溃溃然无指归矣,请榷而论之。且君道无定名,便国利人,则君之道也。然予所谓鞅之政,必可以強国富人也,而鞅之《传》曰:“令不十年而人大悦,家给而人足,怯私斗而勇公战。”予则不知皇帝王伯,舍此何为君道也?且帝如轩辕、虞舜乎,斩蚩尤而格有苗,是不
強其国欤?王如夏启、周文乎,灭有扈而伐有崇,是不
強其国欤?伯如齐桓、晋文乎,修內政而?被庐,是不
強其国欤?况秦之患者六国,若不先富其人而強其国,又可以高枕无为而成君道欤?况皇帝王伯,同位而异名者也,孰谓皇帝之名优乎哉,王伯之名劣乎哉?君人者当务乎道适时,不务乎名饰位也。故舍名而就时者曰昌,舍时而就名者曰亡。宋襄之亡,慕伯之名而失时者;徐偃之亡,慕仁之名而失时者;鲁隐之亡,慕让之名而失时者。若使秦居六国之衡,不先富人強国,而别求皇帝王伯之道,予谓就帝王之名而失时者,又安得君于天下乎?呜呼!天地不分于皇人、帝人、王人、伯人,政利于人皆君也。秦始可以弱其国而有天下,皇矣乎?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又曰:“既庶矣,继曰富之。”若此,则夫子之政,亦先強国富人也。庸可谓夫子之道,非帝王之道欤?又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若如此,又不可谓帝王之道必成于数十百年也。或曰:“子云『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百年亦可胜残去杀矣』,如此,则帝王之道,久而成者也。”予又不知其然矣。且尧之有道乎?生丹朱焉。舜之有道乎?生商均焉。则尧之道,宜成于朱也;舜之道,宜成乎均也。又何尧、舜之道,末成于身,而不成于朱、均之世也?且危邦之人思治,甚于饥人之思食也,若以数十百年之道导危邦,是犹強柔嘉之食,远其期而给饥人,邦危人饥,此何以安之乎?
之乎?予故曰政有富生人強家国,皆安得不谓之君道也,不知皇帝王伯之名升降也,又不知数十百年而成何待也。 辨私论 近古之人所谓私者,谓苟牟于利,苟处于逸,苟润其屋者也。僧孺以为斯皆小人之私,非圣人之私也。夫圣贤无私,而不自知其私也。何者?必公其身以利于人,是不私一身而使天下私之也。胡以言之?夫婴儿见保傅之母,则咤然而识,非有知而亲之,利其啂哺而私之也;枥马见厕养之夫,则奋然而嘶,非有知而亲之,利其刍粟而私之也。夫天下之人,非复啂孩枥马之愚也,苟有公其身而利之者,孰不利而私之乎,故贤君良臣,必私天下而公其身,故天下之人皆私而亲之;暗君愚臣,必公天下而私其身,故天下之人皆公而疏之。人疏之者多,故天下任其亡也;亲之者多,故天下
其昌也。昔大禹之手足胼胝,是公其身于理水也;咎繇之谟明弼谐,是公其身于规谏也;傅说之对扬王庭,是公其身于辅佐也;周公之吐握勤拳,是公其身于礼贤也;宣父之作《舂秋》删《诗》《书》,是公其身于垂教也。故有夏之人思大禹之功,有虞之人思皋陶之直,有殷之人思傅说之政,有周之人思周公之勤,有道之人思宣父之教,或开国尊其嗣而私之,或建祠崇其像而私之。至于殷辛之聚财鹿台,是以天下之利私于己也,故天下公而疏之;秦始皇之废弃诸侯,是以天下之爵私于身也,故天下亦公而疏之,故武王公天下之财而散之,而天下之兆庶皆私而亲之;高皇帝公天下之爵而封之,而天下之英雄亦皆私而亲之。是以自私者,人公而亡也;自公者,人私而昌也。夫圣贤非必公其身,私在其中,不得不公也;天下非必私于一人,公在其中,不得不私也。余谓亡国之君,亡家之臣,亡身之人,俱不得私之道也,非圣贤之无私也。 质无诚论 周衰至秦汉,大道
蠹,诈源派别,奷稔?纷,不可救止。往往见強国质小国弟子,天子有疑于诸侯,亦邀子质之,以为胶固。舂秋之时,晋怀质秦,而逃归自立也;六国之时,燕丹质秦,而怨由生也;两汉之时,隗洵质而嚣再叛也。颓风
,事难殚记。岂不由信,不以信信之,而以质质之。以信信人,而人信之,以疑疑人,而人疑之。且彼以信矣,而我要其质,是疑无信矣。我以疑疑之,彼固不信,则质无有矣。故《记》曰:“殷人作誓而人叛也,周人作会而人疑也。”作誓会,劝人叛疑也。人疑誓会而叛之,况质其子而人疑之,则非誓会之比也。且君臣之道恩义也,礼义结其外;父子之道天
也,慈孝结其內。离其內,求其外,割其天
,拘其恩义,是不若两全其道,內外恩亲双得矣。若空知彼不得亲其亲,而固结之,是不知彼不亲其亲而怨矣,是又质之无益矣。昔有孝如曾参者,不思离其亲,岂可以割之;慈如卜商者,哭以丧明,岂可以夺之;忍如乐羊者,能食其羹,又何以质之?夫天下爱义者少,爱亲者多,能从人者少,能从
者多,故质而求诚,我之利少,因质以生怨辞者多矣。昔乐毅下齐,人有告其叛者,燕昭犹能备礼送其
子,何也?燕昭信毅,毅必不叛也。苟或以叛,质之无益,而生怨也。奈何秦汉之时,不能以至信信之,王道导之,导之不能,奉顺以讨之,讨之不服,退加修德以柔之,而务质其子,脫御之失所,则贾怨而生祸,御之得所,犹以离其亲亲,非孝者治也。于戏!秦汉所以至诚不浃于天下矣。 讼忠 《舂秋》周大夫苌宏之城成周也,晋女叔宽谓宏“违天不免也”,《国语》卫彪?又云:“长叔支天有咎也。支天坏,违天也;人道补天,反常也;
人城周,诳人也。”左邱明皆然其言。某以为一言丧邦,其例由斯矣。若是则帝王不务为政,而务称天命,下不务竭忠,而务别兴衰矣。虽
不亡,其亡固翘足而俟矣。必谓天坏不支,自古无中兴之君乎?衰运不补,自古无持危之臣乎?殷太戊,周宣王,胡以承天坏而兴乎?殷傅说,周吉甫,胡以持衰运而寿乎?二君二臣,天岂私之乎?且彪?谓臣谋其君为违天,则危而不扶为顺天乎?人道补天为反道,则舍人徵天为合道乎?
人勤王为诳人,则劝人叛王为信人乎?辞之悖
,有至是者。夫人道迩也,忠者人伦纪纲也;天道远也,谈者人伦虚诞也。假天道以助人伦,犹虑论诬于失也,况舍人事,徵天道,弃迩求远,无裨于教者也。又谓不得终果,由支天坏也,则赵高秦之助坏者也,董贤汉之助坏者也,曹慡魏之助坏者也。贾谧晋之助坏者也,咸家族身戮者,天不寿之。夫天之所与,岂有亲者?以道承天,则天无坏者;以
承天,则天无支者。故支坏非天也,兴衰由人也,但有人不支而败,无天不可支也。呜呼!宏无殷宗周宣以任之,位卑大夫,不为王卿士,卒令強晋迫胁,非道残剿,士死难,于宏为得矣。奈何邱明不讥周杀忠臣,所以国危也。晋杀王臣,所以国分也,但纪宏之戮死?是神彪?、叔宽反常之说也。谨按魏子赏贾辛以定王室也,夫子曰:“其命也忠,当有后于晋国也。”赏忠有后,则身忠不谓反天戮也。是知邱明谬闻偏见,失圣之旨甚远。恐史册久谬诬惑,为臣者将求事之,得不以文字申讼哉! 谴猫 猫为兽,捕鼠啖饥,猫
也。鼠好害物,猫食之,是猫于人为爪牙,于兽职为刺奷也。所以伊祁氏季舂(疑)曰
猫。然则人假借蓄猫之义尽矣。僧孺常学大绪《礼》,知
猫之利,摄飨者悉辞以苦鼠之窃,请
蓄之,僧孺因允其言。是猫也,非不壮大犭屈狨,而为之蠹,逾鼠族者。
懒不捕,善伺飨人户隙,搜荩覆器,挈荩隐器,如智有十手百目者。而犹家人割兼刂食,三时加哺不敢辍。呜呼!鼠伏隐处也,猫人蓄食之也;鼠窦原垣深窖也,猫安荐茵堂室也;鼠出恍获畏怕也,猫游安缓舒间也。既伏隐处也,则出可伺之也;既窦厚垣深窖也,何地可空之也;既出恍获畏怕也,掘摇之可怛之也。惟猫甚不易也。僧孺尝读《晋》《汉》二史,见更始元年,赤眉扰秦中,崤函岐雍大苦之,以更始宜制之,而人又苦之,是意
君之犹猫窃者也;晋太康末,赵厥
岷蜀,汉铜梁大苦之,以罗冲征之,而人又苦之,是意
臣亦猫窃者也。向使更始非仗汉,则秦人皆得擒之矣;罗冲非仗晋,则蜀人皆能捕之矣;猫非仗于人,则庖人皆得戮之矣。然三者皆知仗之苟窃也,曾不知人甚苦之矣,以至于逐之,以至于戮之。故有为国者,有知兵者,有防盗者,有仗而皆
者,则逾于盗也,逾于
也。思饔人
猫,不可不慎也。 象化 象龙祷雨,三月不应,巫病民咨,王甚愁。孺有言者:王无愁也,象之误也。夫龙善化雨,而时在乎天,天使雨,龙得化,不使雨,龙不得化。圣人象龙而救民,是乃象其化者也。龙之
善学者人之心,故象
莫若心而已。使
非心可象,则?鸠之
均,而木刻?鸠,足以象均琊?獬豸之
触,而瑰饰獬豸冠,足以象触琊?龙以
善化,而龙于化人者衣衮,则其象不以土木亦明矣。汤是以龙其聪而深无不闻也,龙其明而高无不见也,言若出为云,而物仰之有
,智若跃乎渊,而物触之有润。天而不雨,百姓视王为雨也,虽七岁炎炎,不闻有咨者,而况三月哉。 别志 僧孺见仙翁兄,深仰其为真人也。僧孺读史传,尝病仙者能上升,鄙见也斯不然。僧孺闻胡国西胡法,至其将殁之曰,必大会族
州里,众其人,斋其食,人则飘飘而发地焉,数百里外而坠穷谷中。国中人咸谓曰化,予焉知非胡国之幻乎?今兄不离世间而离世间,浩
乎嗜
之境,躏蹂乎人情之囿,三事五侯,躬拥彗于门,获礼仙翁者为荣,不获礼为羞。况双眸炅然,红肤若花,迅骇无羁,竦步飘飘然。予安谓其非至人乎?昔昌黎韩公侍郎掌国子,裴、李二相府,皆命世之大贤,与兄文字,不曰“师”则曰“丈”予又焉测兄之寿耶?嵇君著《养生》一篇,以中才用心养其性命,斯为胜矣,腥者吾食诸?稔者吾食诸?惫于我者食诸?又不测兄之元妙也。至于煮炼金石,妙至先觉,若指手掌,不为能事。贿利轩冕,故无不明于心。刘郎之骨,非凡目所测。太和三年秋九月,偶拜兄于夏口,眷予尘俗,授之元记,又约僧孺为道弟。所讶真步超遥,白云无系,要他曰为拜会之资。僧孺菗毫以叙离恨,题文曰《别志》,且用契异时之语焉。
触人述 ?杜之郊人有
,大不《广农》《广齐》,类刚勇百鹗之特,疾视促步,內断外果,虽狺狺猛犬,桓桓壮士,伺衅潜搏,胥为惊蹶,则前后背血
朱殷者,数四以降,咸以彼恃长嘴利距也。失恃则力不能击,宜仁柔矣。乃因ㄣ侧树枝,目不能视瞻,以长缨羁系,使彼莫得旅拒,即求砥砺错敛其长嘴,使秃?不能害物,锤钤敲折其利距,使挝击不能痛物,然后纵其逸也。
不省,犹张拳势,瞪?眸,咬咬争鸣,刚犭?突如。邻童咸
荆砾,弄调笑,喜曰:“昔吾畏其搏我啄我,每至此,则心悸狂
,视若左右纷错百千
之众矣。今彼啄击不能为害,则虽兹
在前后若不见,岂
之异矣!”君子于是叹至刚自折者若此,不度力取笑者又如此。且其职也,宜司晨而鸣,风雨不移,纵有专场妒敌之志,亦争鸣于族类,非宜于怫人矣。尔依于人,人即尔主,轻肆其勇,而悖于主,所以虽有长嘴利距,不能久恃。已失所恃,乃以踵击者取邻童之笑,所宜然矣。僧孺常思度,谓
移人之事,当有类其
者。呜呼!宜诫夫刚哉。 齐诛阿大夫语 齐威王谓阿大夫曰:“汝能愿吾左右哉?”曰:“近吾君者也。”王曰:“吾以阿民寄汝,是则割吾忧于心者,而谓给吾使于宮者为近耶?夫宮中之近,不过为吾折枝矣。吾体有所贵,是亦有所
,岂以反贵于心乎?故入宮之职非近也,入心之职为近也。顺顾走指出入无方者,艺之至也;授印于外不必在宮者,信之至也。汝在吾所以信,而比吾所以艺,不愧冕衣裳哉?今则戮汝,使卿大夫识远近之正。”于是群臣快贺,而国大治。君子曰:“正室之明,莫盛乎午者,左右
不至也。如齐威,安有不明乎?” 崔相国群家庙碑 宪宗元和十四年,诏右相中书侍郎平章事清河郡公立家庙于长安崇业里,庙三室。粤五月二十二曰,天子命以羊一、豕一助奠,太常出博士一人相礼仪,即曰加赠烈考金部公尚书左仆
,极显亲之荣锡,教忠也。先是丞相清河公诹曰卜牲,致斋盥洗,朝服立于阼阶之东,司仪告辨,宗祝赞事。奉赠郑州刺史府君神主?于第一室,夫人乐平郡太夫人王氏配座,室曰皇考庙;奉怀州刺史赠太子少师府君神主?于第二室,夫人魏国太夫人李氏配座,室曰王考庙;奉今赠太尉府君神主?于第三室,夫人齐国太夫人卢氏、晋国太夫人王氏配座,室曰考庙。始
严严,卒事兢凌,亻免兴舒于,愉愉勿勿,瞻虔俯慕,?兮?
格,逮暗质明,礼既勿违。君子于是观卿大夫之孝,而知周德之所在矣。 庙第一室曰郑州公,讳湛,字湛然。以德门清阀冠当代,之(疑作以)宏度茂质仪?绅,以全用具业职文武。释褐常州武进县主簿,累选颍川、荥
二长史。动必中礼,迁必以庸,治官将私,?矩矩。岁终上能,宰相启公为寿州刺史。未被诏而公捐馆,为有德者之所哀痛。第二室曰怀州公,讳朝,字守忠,即郑州公第二子也。纯粹凝秀,发为菁华,临莅不耀,举适大当。蜀属天宝羯起,虎臣?难,视得士为勇弱。公以辟三府,由试大理寺直摄监察御史,四迁检校仓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郑、颍两州节度使观察留后录刺史事。时副元帅梁国公抱玉以全师军岐下,饩馈廪食,悉责于公,急须草草,一呼三索,应卒尤翔,了辨绰绰。移试国子司业兼怀州刺史,內殿召问,赐金紫宠之,以基址大用。未几,改检校左庶子,充河西陇右粮料使,是以志将畴谋陟岵,以不及致诏恩重,此
前能,优赠秘书监。大夫家风行孝,具于贞元中右相司徒荥
郑公馀庆神道碑文。第三室曰赠太尉公,讳稹,字实方。怀州公之嗣子也。善史书、五言诗,为文而敏政。建中年,德宗狩梁汉,九州岁贡,瑟缩不集。上在巡责赋税急,租庸包大夫表公尝从二府事,澄磨割剔,以靳靳于当时,累请公以秘书丞殿中侍御史为判官,居广陵扬子,运江南以趋行在。公号忧国厄,晡旦自力,蹄驰楫飞,职贡填路。寇平谢免,?然脫履。虽踪希象外,而功行膻灼,为时须速,遂适无容矣。三迁检校金部郎中,司自陕以东水陆运会。其年失仲弟,哀逾于礼,遂婴疾不起。其后宠章七告身,自司徒公册赠太尉。至于初终密行,具于旧相今太常赵郡李公绛神道碑文。 夫以郑州之厚仁,怀州之器业,金部之忠孝,三良百行,施岂无集?元和年,清河公竟以全德文武恭忠温直相宪宗,外绥华戎,內接万几,条纲品例,疏贯折折,不质不要,天下瞻信。立言者识丞相之辅理,而知三庙之遗?远矣。古者道施于仁,则镂于钟彝,书于简编,其或行浮而实未称者,史氏阙逸,乃必噫哀于谥诔,发挥于文辞,寄金石,存景行,以备纪事者以之补采。今清河公祯祥圣代,庸迹焯阐,推始反本,以崇宗祧。规方丰菲,中一于度,牲?豆?,无有阙时,舂秋?尝,尽忠尽敬。犹以丕烈耿光,未克篆籀,泣奉家老状,请陇西牛僧孺传而诔之。铭曰: 昭昭成庙,栌松桷柏。斩之磨之,谨古不饰。二门耽耽,瞻东应南。周匝ヂ垣,庭植冬
。三室峙扃,肃槭严深。济济孝孙,以时飨之。簋?豆笾,既具而宜。恪恭声闻,如见如疑。明德馨香,百福已来。厥初大风,齐太之遗。支允茂秩,累累而贤。荥
之仁,河內之才。太尉植行,将开以先。丹
感灵,乃仪凤凰。丞相厥生,辅我唐章。忠孝懋宣,兴时太平。耀荣祖宗,以尊显亲。既祭则礼,以敬如存。牲牢具肥,祝史赞神。宗妇宗工,整整平平。祉祚之传,若火移薪,于万斯年,爰有记云。 昭义军节度使辛公神道碑 辛氏于陇西为望家,其后因官从帝,或雍或洛,源?派洪,将微复张,以及于仆
皇考?。?益以儒业自喜,优游高放,不乐取求制科高第,乞官山水。朝廷除处州遂昌令,嗜不念归,再移仍南。及亡,累赠至左散骑常侍。 仆
讳秘,字蔵之,即常侍府君第四子也。以能通《五经》《开元礼》,三命至华原主簿,书判入等,为长安尉。太常卿故丞相渤海高郢,以唐制尽将礼乐委博士,奏乞用公,朝廷与之,不能得去。讫六年,再为祠部兵部员外,博士犹如故。朝有礼天地奉山原之使,既谢上,必奏曰:“臣唯乞得辛某自副,几不以礼乐累陛下。”上高之,连可。故公再为礼仪使判官。虽当时耆年鸿生,语及礼,即唯曰辛某在,若不敢出口。 元和皇帝初元年,高烟史,公出为湖州。时观察使李?不奉诏,举江,南六州兵,获京口,?采石,渡临江索留,因命心腹将率壮士,高职重贿钩其胆,且约曰:“若等当以其曰同起,取五刺史,
斩以号令。”在?镇实多年,
有素,故刺史不得隶兵马。及难作,颜防用李云驱市人举当,一战败走;李素受缚于苏顼钉船サ;唯公以儒雅,贼未急迫。公乃夜起抚左右曰:“使若等有父母
子成其家,皆天子恩也。若能随李?为贼乎?”左右皆泣曰:“唯公命。”乃开罗城门,收湖下弟子,得人数百,公亲以衣衣之,以食食之。?里掩出,靡刂垒始呼,大战川东,斩将屠营,值旦悉先歼。登城号令,中外恬然。于是时武功冠江南,?为之失势就缚。 天子亲命,使以金印紫绶赏公,急诏徵为河东军司马兼御史中丞,其实将以大将节与公,以故未毕,就拜为左司郎中。更京兆汝州刺史本州防御谏议大夫,出为常州刺史,治职检身,专(疑)问昭升,改河南尹。时天子大举伐赵,既释复征,司空度率五诸侯取蔡,连战四年,伊?之间,属刻百役。公抚困应须,怛怛宁宁。上大喜,出少府节,以豹竿戟纛,驿走就授。先一曰,立百辟于朝,读白纸诏,命公以昭义军节度使潞州大都督府长史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公褒衣儒冠,带剑持节。潞自卢从史,不禀不供,急敛自守,人已大罢。及柏乡连营,三岁决死,公之至止,开城入府,量仓数蔵,酸寒?落,公私之具,尽可哀痛。左右前后计于公,请乞救于上,公曰:“天子以兵定残贼,空內府赏死士,于今数年矣。吾不能如卜式辈以家助献,讵敢复以请求苦上耶?”于是约出入,啬用度,俸不入家,聘不赉金,宴不侑乐,食不兼豆,更四年诏徵,府有贯十七万,食仓有斛七十万,刃?函坚,帜赤幕青。十五年冬行于洛,及关,以疾不任朝觐,天子命中贵人郊劳归第。以十二月己卯薨,享年六十四。上悯惜震悼罢朝,赠尚书左仆
,赠?有加。 公于得入仕以业儒书,于得著名以典礼乐,于得勋赏以立武功,于善终始以谦退勤俭。于中外亲,既有名而贵,于属且近者,饷给无所加,疏而
,虽千百里旷不相面,颁与无所吝。大官十五年,居不易宅,死亡之曰,家不岁计。公之于孔门,可谓成人矣!子男八人,少穆、少逸、少恭、长顺、仲扈、行质、仲和、行检,或儒或文,仕遍侯国。夫人河东裴氏,先公而卒,将葬而公叹曰:“人之居无常,而坟墓因焉。吾家之兆,及于四代三卜矣。且使吾死有吾,岂止墓而守者焉;吾死无吾,于地固无择而已矣。他曰吾死于此,亦遂葬而无用迁焉。”遂定乎万年县洪原乡少陵原。及将亡前,为文自志其墓,又重前说。殁有书一通,缄?几上,既开之,即送往饰终之制,具尽于此,既俭而周于礼,不违时之名,人无不多其能终而达其不挠耳。诸孤恭命,无敢坠失。既葬,会谋曰:“先人德行官业,宜刻于石,以闻不朽。陇西牛僧孺,时号专业文;陈郡殷台,书迹绝妙。且其人吾家之婿,且练吾先人行事,敢不告求?”僧孺实纪录而台实书。既序而铭曰: 礼灾秦汉,于绵?存。晋卑胡僭,俎豆臊腥。慕古惟唐,求野据经。公尝博士,缀缉搜罗。三代之仪,济济复兴。祗职六年,区别严兢。儒道克施,亦志武事。凭江?反,公实郡吏。掉棘张空,以出不防。万马周网,血赫湖塘。江南之功,焯出有光。邹鲁诸生,因功张皇。忧公慎法,奉守王度。入郎出牧,尹洛将潞。茹刚抚弱,销剔人蠹。居不易地,服不易初。财分先族,以俭遗孤。恬于将终,执笔自志。男良女淑,既寿而贵。谓之为人,易此而何。诗以备传,不刻不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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