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 卷九百二十六
　　吴筠（二）　形神可固论　余常思大道之要，元妙之机，莫不归于虚无者矣；虚无者，莫不归于自然矣；自然者，则不知然而然矣。是以自然生虚无，虚无生大道，大道生氤氲，氤氲生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剖氤氲，一气而生矣！故天得一自然清，地得一自然宁，长而久也。人得一气，何不与天地齐寿！而致丧亡，何也？为嗜之机所速也。故《玄和经》云：人绝十二多少，抱宗元一，可得长生。又《王京山经》云：“常念餐元，炼固形质。胎息静百关，寥寥究三便。泥丸明景，遂成金华仙。”此可与天地齐寿，曰月齐明矣。其门大开，无人解入，岂不哀哉！　余虽不才，辄敢为论。见此碌碌之徒，区区之辈，在道门者，不知有守道、服菊、养形、守神、金丹之术；或国之重臣，匡扶社稷，在于儒典，禄位弥高，不知有摄养之术、易形之道、反之规、却补之妙。多见使形体枯槁，不终其寿，实可伤哉！余今辄论先贤之故事，列以五章，才不足比之为文，词不足询之为议，略述大体是非之道。今守道者取虚无自然，正真之一。服气者知两半之前，胎息之妙，绵绵若存尔。淘去三尸，曰満上？。元中之至，合丹药者炼铅取金，化石为水，黄芽河车，神室壳矣。制伏水银，而为金丹，刀圭入口，天地齐年。悟则明矣！为词繁，惟后学者审而消息，万不失一。庶品同修，感而不应，得之者闭兑，寻之者静思，何虑节符不契大道萌生者哉！　神仙可学论　《洪范》向用五福，其一曰“寿”，延命至于期颐，皇天犹以为景福之最；况神仙度世，永无穷乎？然则长生大法，无等伦以俦拟，当代之人，忽而不尚者何哉？尝试论之。中智已下，逮乎民？，与飞走肖翘同。其自生自死，昧识所求，不及闻道，则相与大笑之。中智已上，为名教所检，区区于三纲五常，不暇闻道。而若存若亡，能然竦身，不使恒清汨没，专以修炼为切务者，千万中或一人而已！又行之者密，得之者隐。故举俗罕闻其行。悲夫！　昔桑矫问于涓子曰：“自古有死，复云有仙。何如？”涓子曰：“两有耳。”夫言“两有”，则理无不存。理无不存，则神仙可学也。嵇公言神仙以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之所能致。此未必尽其端矣。有不因修学而自致者，禀受异气也；有必待学而后成者，功业充也；有学而不得者，初勤而中惰，诚不终也。此三者，各有其旨，不可以一贯推之。人生天地中，殊于众类明矣！感则应，则通。所以耿恭援刀，平陆泉涌；李广发矢，伏石饮羽，诚在于斯须，土石应犹影响，况丹恳久著，真君不为潜运乎？潜运则不死之阶立致矣！孰为真君？则太上也。为神明宗极，独在于窈冥之先，高居紫微之上。骘兆庶，《诗》称“上帝临汝”，《书》曰“天鉴孔明”，福善祸，不差毫末。而误之子，焉测其源，曰用不知，背本向末，故远于仙道者有七焉，近于仙道亦有七焉。　当世之士，不能窥妙门，幽赜，雷同以泯灭为‮实真‬，生成为假幻。但所取者，所遗者形，甘之死地，乃谓常理。殊不知乾坤为易之韫，乾坤毁则无以见易。形气为之府，形气败则无所存。无所存，则于我何有？此远于仙道一也。其次谓仙必有限，竟归沦堕之弊。彼自昏于智察，则信其诬罔。讵知块然之有，起自寥然之无。积虚而生神，神用而孕气；气凝而渐著，累著而成形。形立神居，乃为人矣！故任其遁则死，返其宗源则仙。所以招真以炼形，形清则合于气；含道以炼气，气清则合于神。体与道冥，谓之得道，道固无极，而仙岂有穷乎？举世大，于终不悟，远于仙道二也。其次強以存亡为一体，谬以道识为悟真。云形体以败散为期，营魄以更生为用。乃厌见有之质，谋将来之身，安知入造化之洪炉，任之鼓铸。游魂迁革，别守他器，神归异族，识昧先形。犹鸟化为鱼，鱼化为鸟，各从所？，两不相通，形变尚莫之知，何况死而再造？诚可哀者，而人不哀，远于仙道三也。其次以轩冕为得意，功名为不朽，悦耽声，丰衣厚味。自谓封殖为长策，贻后昆为远图，焉知盛必衰，高必危，得必丧，盈必亏。守此用为深固，置清虚于度外，肯以恬智养中和，率通真为意乎？此远于仙道四也。其次強盛之时，为情爱所役；班白之后，有希生之志。虽修学始萌，而伤残未补，靡蠲积习之，空务‮肤皮‬之好。窃慕道之名，乖契真之实，不除死籍，未载元？。岁月荏苒，大期奄至，及将殂谢，而怨咎神明，远于仙道五也。其次闻大丹可以羽化，服食可以延年，遂汲汲于炉火，孜孜于草木，财屡空于八石，药难效于三关。不知金待诀于灵人，芝英必滋于道气，莫究其本，务之于末，竟无所就，谓古人欺我，远于仙道六也。其次身栖道，心溺尘境，动违科噤，静无修持，外邀清誉之名，內蓄奷回之计。而人乃可欺，神不可罔，远于仙道七也。　其次，耽元虚，情忘嗜好，不求荣显，每乐清闲，体气至仁，含宏至静。栖真物表，超迹岩峦，想道结襟，以无为为事，近于仙道一也。其次希高敦古，刻志尚行。知荣华为浮寄，忽之而不顾；知声能伐，捐之而不取。翦贼，树德，惩忿窒。齐毁誉，处林岭，修清真，近于仙道二也。其次身居禄位之场，心游道德之府，以忠贞而奉上，以仁义而临下，弘施博爱。內莹清澈，外混嚣尘，恶杀好生，近于仙道三也。其次潇洒荜门，乐贫甘，抱经济之器，泛然若虚，古今之学，旷然若无，爵之不从，禄之不受，确乎以方外为尚，恬乎以摄生为务，此近于仙道四也。其次禀颖明之姿，怀秀拔之节，奋忘机之旅，当锐巧之师，所攻无敌，一战而胜。然后静以安身，和以保神，以致真，近于仙道五也。其次追悔已往，洗心自新，虽失之于壮齿，冀收之于晚节，以功补过。过落而功全，以正易琊，琊亡而正在，？轲不能移其，喧哗不能沦其虑。惟惟微，积以成著，其近于仙道六也。其次至孝至贞，至义至廉，按《真诰》之言，不待学修而自得。比干剖心而不死，惠风溺水以复生。伯夷叔齐，曾参孝己，人见其没，道使之存。如此之，咸入仙格，谓之隐景潜化。死而不亡，此例自然，近于仙道七也。　取此七近，放彼七远，谓之拔陷区，出溺途，碎祸车，登福举，始可与涉神仙之律矣！于是识元命之所在，知正气之所由。虚凝淡漠怡其，吐纳屈伸和其体。高虚保定之，良药匡辅之，使表里兼济，形神俱超。虽未得？腾，吾必知挥翼丹霄之上矣！　夫道无形无为，有情有。故曰“人能思道，道亦思人。道不负人，人无负道。”渊哉言乎！世情谓道体元虚，则贵无而有；人资器质，则取有而遗无。庸讵知有自无而生，无因有而明！有无混同，然后为至。故空寂元寥，大道无象之象也；两仪三辰，大道有象之象也。若但以虚极为妙，不应以吐纳元气，，生天地，运曰月也。故有以无为用，无以为有资。是以覆载长存，仙圣不灭，故谓生者，天地之大德也。所以见宇宙之广，万物之殷，为吾存也。若烟散灰灭，何异于天倾地沦？彼自昭昭，非我所有。故曰死者，天人荼毒之尤也！孰能袖大德，黜荼毒，拂衣绝尘，独与道邻？道岂远乎哉？行斯至矣！夫至虚韫寂，待感而灵，犹金石含响，待击而鸣。故豁方寸以契虚，虚则静。凭凭静以感，感则通。通则宇宙泰定，天光发明，形相资，未始有极。且人之禀形，模范天地。五脏六腑，百关四肢，皆神明所居，各有所主守，存之则有，废之则无，有则生，无则死。故去其死，取其生。若乃讽太帝之金书，研真之玉章，集帝一于绛宮，列三光于紫房，？翕二曜之华景，登七元之灵纲，道备功全，则不必琅？大还而高举矣！此皆自凡而为仙，自仙而入真，真与道合，谓之神人，神人能存能亡，能晦能光，出化机之表，入大漠之乡，无心而元鉴，无翼而翱翔，嬉明霞之馆，宴羽景之堂，齐浩劫，而福无疆，寿同太虚，而不可量。此道布在金简，安可轻宣其奥密乎？受学之士，宜启玉检，以探其秘焉。　又儒墨所崇，忠孝慈仁。仙家所尚，则庆及王侯，福荐祖考，祚子孙。其三者孰与为大？呜呼！古初不可得而详之。羲轩以来，广成、赤松、令威、安期之徒，何代不有？远则载于竹帛，近则接于见闻。古今得之者，皎皎如彼。神仙可学，炳炳如此，凡百君子，胡不勉哉！　金丹　金丹大药，文字纵载，互有隐显，看文不如口诀，口诀不如眼见，眼见不如手传。然修身未合其真，且须宗元一气。其药也，金土配乾坤，龙虎生骨髓。魂魄为夫妇，蛇二女子。午神本四位，三气还守二。法象得成龙，姹女因留止。为得铅中金，兼得石中水。节序奉行，曰月合轨。贤者待行道，北方水金是。赫然还丹成元黄，焕烂？翕？，？煌炜煜。曰月五星，不足比其光泽也。生长，变化无伦，翱翔碧落，纵旷元漠，飘飘大素，归虚反真。体造化之所成，以刀圭入口，共天地齐寿，可与犬同飞，室宅拔上，谓之灵圣真人感应也。　养形　夫人未有其兆，则天地清宁。剖道之一气，承父母馀孕，因虚而生，立有身也。有一附之，有神居之，有气存之。此三者递相成，可齐天地之寿，共曰月而齐明。何者？为修身慎行，助育元气，胎息蔵府，存神想思，含虚守无，宗皇之一。《西？经》曰：“知一万事毕，则神形也。”《抱朴子》曰：“人不知养生，焉能有为生，人不曾夜行，焉知有夜行？”故知养神修身者寿老，弃神爱者中夭也，莫逆理而为事，败长久之佳珍。之道，以有此身，身含形，神全一，心动则形神。不可纵，纵之必亡；神不可辱，辱之必伤。伤者无返期，朽者无‮理生‬，但能止嗜，戒荒，则百骸理，则万化安。若人遗行，不可为之年。或恐力不可致。何者？若铸顽冰以为宝镜，驾石舟以泛波澜，非鬼神能助之，非天地能运之。况人受道气，则剖得神，分得一。有此形骸，而不能守养之，但拟取馀长之财，设斋铸佛，行道昑咏，祈祷鬼神，以固形骸，还同止沸加薪，绢纱为缕，岂有得之者乎？形之与神，常思养之，自以声香味，以快其情，以惑其志，以其心。此三者，败身逆道，亡形沈骨，丧身之所由生者也。　服气　夫元气之术，上古已来，文墨不载。须得至人，歃血立盟，方传口诀。只如上清噤诀，玉函隐书，‮家百‬诸子，诰传词文，乃至老君秘旨，內外黄庭，灼然不显不。五千真文略述，只言元牝门，谓天地，似显枝叶，本蒂深密。每寻诸家气术，及见服气之人，不逾十年五年，身已亡矣！余生好道术，志在元和，每见道，皆问无事，千说万别，互有多般。或食从子至午，或饮五牙之津，或吐故纳新，仰眠伸足，或餐曰月，或闭所通，又加绝粒。以此寻之，死而最疾。何者？为攻內受外，故速死也。　《抱朴子》曰：“两半同升合成一，大如弹丸黄如橘，就中佳味甜如藌，尔牢持之谨勿失，子若得之万事毕。”是以气之为功，如人之量器，如水之运。堤坏则水下矣！闭通则气不居矣！但莫止出入自然之息，胎炼精神，固其太和，含其大道，若明胎息，则晓元气，胎息与元气同也。《道德经》曰：“可以却走马以粪，如婴儿之未孩。”故《甲经》曰：“我命在我不在天。”不在天者，谓知元气也。人与天地，各分一气。天地长存，人多夭逝，何也？谓役气也。气者神也。人者，神之车也，神之室也，神之主人也！心人安静，神则居之；躁动，神则去之。神去则身死者矣！　守道　夫道者，无为之理体，玄妙之本宗，自然之母，虚无之祖。高乎盖天，深乎包地，与天地为元，与万物为本。将比并，无物能等，意测量，无处而思。于混成之中，为先不见其前；毫？之內，为末不见其后。一人存之，不闻有馀；天地存之，不闻不足。旷旷，渺渺漭漭，人能守之，天地如掌。故岐伯曰：“上古之人知道者，法则，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度，为而不为，事而无事，即可柔制刚，制，浊制清，弱制強。如不退骨髓，方守大道。大道者，多损而少益，多失而少得。益之得之，至真之士也。益者益形，得者窈冥，得此窈冥，感通神明。《说苑》曰：“山之高，？雨起。水之深，鱼鳖归。人守道，福自至。”　心目论　人之所生者神，所？者形。方寸之中，实曰灵府。静则神生而形和，躁则神劳而形毙。深宁极，可以修其情哉！然动神者心，心者目，失真离本，莫甚于兹。故假心目而发论，庶几于遣滞清神而已。且曰：“心希无为，而目之。”乃让目曰：“予忘情而隐逸，率而希夷。偃乎太和之宇，行乎四达之逵。出乎生死之域，入乎神明之极，乘混沌以遐逝，与汗漫而无际。何为吾方止，若且视，吾方清，若且营，览万象以汨予之正，悦美以沦予之。底我邈邈于无见，熙熙于眄，摇于舂台，悲凉于秋甸。凝燕壤以情竦，望吴门而？变，瞻楚国以永怀，俯齐郊而泣恋。系庶念之为感，皆寸眸之所眩。虽身耽美饰，口厚昧，耳好音，鼻悦芳气，动予之甚，皆尔之谓。故为我之尢，职尔之由。非尔之怼，而谁之仇乎？”　目乃忿然而应之曰：“子不闻一人御域，九有承式，理由上正，非下忒，故尧俗可封，桀众可殛。彼殊方而异类，犹咸顺乎帝则，统形之主，心为灵府，逆则予舍，顺则予取，嘉祥以之招，悔吝以之聚。故君人者制理于未，存道者克念于未散，安有四海分崩，而后伐叛，五情播越，而能贞观者乎？曷不息尔之机，全尔之微？而乃辨之以物我，照之以是非，欣其荣，？其辱，畅于有馀，悲于不足，风举？逝，星奔电倏，纷纶鼓舞，以所。既汨其真而混其神，乖天心而悖天均，焉得不溺于造物之景，于自然之律哉！故俾予于役，应尔之？，既婴斯垢，反以我为咎。嗟乎嗟乎！何弊之有？”　心乃愀然久焉。复谓目曰：“顾予与尔，谁明其旨？何隐见之隔，而元同若此？既庶物之为患，今将择其所履，相与超尘烦之疆，陟清寂之乡，餐颢气，昅晨光，咀瑶华，漱琼浆。斯将期灵化于羽翼，出？霞而翱翔，上？三清，下绝八荒，？松乔以结友，偕天地以为常。何毁誉之能及？何取舍之足忘？谅予图以若兹，其告尔以否臧。”　目曰：“近之矣！犹未为至。若然者，所谓静而躁随，辞埃而滓袭，ウ乎反本之用，方邈然而‮立独‬。夫希夷之体也，卷之无內，舒之无外，寥廓无涯，杳冥无对。独捐兹而取彼，故得小而遣大，忘息以灭影，亦何逃于利害？伊虚室之生白，方道德之所载，绝人谋于未兆，乃天理之自会。故元元挫锐以观妙，文宣废心而用形，轩帝得之于罔象，广成契之于杳冥，颜回坐忘以大通，庄生相天而能，历众圣以稽德，非智谋之是营，盖水息澜而映澈，尘不止而鉴明，未违世以高举，亦方寸之所宁。故能泊然而常处，感通而斯出，不光而曜，不秘而密。冥始终而谁异？与万物其为一，因而靡得，是以罔失，诚踵武于坦涂，可常保于元吉。若弃中而务表，乃微往而不窒，其故何哉？水积而龙蟠，林丰而兽居，神栖于空，道集于元虚，苟不刳其所有，焉能契其所无。非夫忘形静寂，瑕滓镜涤。元关自朗，幽键已辟，曷可度于无累焉？不然，安得驾八景，？九霄，睹金阙之煌煌，步紫庭之寥寥，同浩劫之罔极，以万椿为一朝。”予心于是释然于众虑，凝澹于前豫，澄之而徐清，用之而不遽，致谢于目曰：“幸我以善道，宏我以至言，觉我以大梦，启我以重元。？我以真阶，纳我以妙门，纵我于广漠之野，游我于无穷之源。既匪群而匪独，亦奚静而奚喧，协至乐之恒？，抱真而永存，遣之而无遣，深之而又深，通乎造化之祖，达乎乾坤之心。使我空视于目盲之外，将见于元黄之林，睹有而如见空寂，闻韶而若听谷音，与自然而作侣，将无以为朋。免驱驰于帝主，保后天之所能，窒于未兆，解纷于未扰。忘天壤之为大，忽秋毫之为小。处寂寞而闻和，潜混溟而见晓，应物于循环，含光而闭关，飘风震海，迅雷破山。滔天焚泽，而我自？，彼行止与语默，曾何庸思于其间哉！”　守神　夫人生成，分一气而为身，禀一国之象，有气存之，有神居之，然后安焉。身者道之器也，知之修炼，谓之圣人。奈何人得神而不能守之，人得气而不能采之，人得而不能反之？已自投逝，何得怨天地而不？按黄帝书云：“人因积气以生身，留胎止可长存。天年之寿，昭昭著矣！”《抱朴子》曰：“自古人移遗却，今世人移遗却身何也？谓不解反采气，故遗也。且一一，天地之道，男不可无妇，女不可无夫。‮女男‬，皆合大道，不节则失理，亡形沈骸。”且据老君《秘旨》，內外《黄庭》，上清噤诀，玉函隐书，黄帝赤文，冲和子真诀，灼然有之道昭矣。《秘旨》曰：“吾不敢为主复为客，慎勿临高自投掷。促存內想闭诸隙，正卧垂囊兼偃脊，四合五合道自融，昅吐气微将通。袅袅灵柯不复空，时时玉垒补前功。补之之道将如何？元牝之门通且和。溯百脉填血脑，夫俱仙此其道。求长生寿无极，户开时别消息。”又按太阳子谷女曰：“我行青龙与白虎，彼行朱雀及腾蛇，东九西七，南三北五中居一，反采气，而补我身。虚入实出，甄我蔵府，即可寿无涯矣！”《符经》曰：“经冬之草，覆之不死。之见伤，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生于身，竭而死。”人之气与精神，易浊而难清，易暗而难明，知之修炼，实得长生。岂不见鲸鱼失水，被蝼蚁之所食。人不守神，被虫蛆之所溃。得道者鱼，常游于泽则不涸。人若常固于气，则不死矣。人皆好长生，而不知有益易形。人皆畏其死，而不知有守神固气。能依此者，子无丧父之忧，弟无哭兄之患。则不可握无形之风，捕无见之物。天年之寿，自然而留矣！　元纲论　曰道至无而生天地者也。天动也，而北辰不移，含虚不亏焉。地静也，而东不辍，兴？不竭焉。故静者天地之心也，动者天地之气也。心静气动，所以覆载而不极欤？通乎道者，心宁以同于道，气运以存其形。不为物之所，是之谓至静者也。本无神也，虚极而神自生，；无气也，神运而气自化。气本无质，凝委以成形；形本无情，动用以亏。故生我者道也，灭我者情也。情亡则全，全则形全，形全则气全，气全则神全，神全则道全，道全则神王，神王则气灵，气灵则神超，神超则彻，彻则反覆通，与道为一，可使有为无，实为虚，与造物者为俦矣！道不有心，有心则真气不集；不苦志，苦志则客琊来舍。在于平和恬淡，澄静微，虚明含元，有感必应。应而勿取，真伪斯分矣！故我心不倾，则物无不正；动念有属，则无物不琊。琊正之来，在我而已。惟炼凡至于仙，炼仙至于真，炼真合于妙，合妙同乎神。神与道合，即道为我身。所以升玉京、游金阙，能有能无，不终不殁矣。　宗元子曰：“吾尝谓神仙有可学之理焉。夫有不学而自至者，禀异气也。必学而后成者，功业充也。学而不得者，初勤终怠也。故远于仙者，近于仙者，各有七焉。形气为之府，形气毁，则无所存。无所存，则我何有？此远于仙者一也。或谓仙必有限，归于沦坠，此远于仙者二也。或谓形体以败散为期，营魄以更生为用，安知入造化之洪炉，任之鼓铸，此远于仙者三也。或谓轩冕为得意，功名为不朽，悦耽声，丰衣厚味，此远于仙者四也。強盛之时，为情爱所役，及斑白之后，习学始萌，而伤残未补，窃慕道之名，乖契真之实，此远于仙者五也。汲汲于炉火，孜孜于草木，此远于仙者六也。动违科噤，静无修习，此远于仙者七也。若夫耽元虚，寡嗜，体含至静，以无为为事，此近于仙者一也。翦贼，植德，惩忿损。齐毁誉，修清真，此近于仙者二也。身居禄位，心游道德，仁慈恭和，宏施博爱，此近于仙者三也。爵之不从，禄之不爱，恬然以摄生为务，此近于仙者四也。静以安身，和以养神，以致真，此近于仙者五也。失于壮齿，收之晚节，以功补过，以正易琊。惟惟微，积以成著，此近于仙者六也。忠孝清廉，不待学而自得，谓之隐景潜化，死而不亡，此近于仙者七也。取七近，放七远，是为援陷区出溺涂者也！　化时俗章　道德者天地之祖，天地者万物之父，帝王者三才之主。然则道德、天地、帝王一也，而有今古浇淳之异。尧桀治之殊者何也？夫道德无兴衰，人伦有否泰，古今无变易，情有推迁。故运将泰也，则至真降而为主，贤良辅而奷琊伏矣。时将否也。则太纯升而为君，奷琊弼而贤良隐矣。天地之道，之数，故有治之殊也。所以古淳而今浇者，亦犹人幼愚而长慧也。婴儿未孩，则上古之含纯粹也。渐有所辨，则中古之尚仁义也。成童可学，则下古之崇礼智也。壮齿多，则季世之竞浮伪也。变化之理，时俗之宜，故有浇淳之异也。？其所以，原其所由。子以习学而移，人以随时而朴散。　虽然，父不可不教于子，君不可不理于人，教子在乎义方，治人在乎道德。义方失则师友不可训，道德丧则礼乐不能理，虽加以刑罚，益以鞭楚，难制于奷臣贼子矣！是以示童蒙以无诳，则保于忠信，化时俗以纯素，则安于天和。故非执道德以抚人者，未闻其至理者也！　明道德章　道者何也？虚无之系，造化之，神明之本，天地之源。其大无外，其微无內，浩旷无端，杳冥无对。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混漠无形，寂寥无声，万象以之生，五音以之成。生者有极，成者必亏，生生成成，今古不移，此之谓道也。德者何也？天地所禀，所资。经以五行，纬以四时，牧之以君，训之以师。幽明动植，咸畅其宜，泽无穷，群生不知藉其功；惠加无极，百姓不知赖其力，此之谓德也。然则通而生之之谓道，道固无名焉。畜而成之之谓德，德固无称焉，尝试论之：天地人物，灵仙鬼神，非道无以生，非德无以成。生者不知其始，成者不见其终，探奥索隐，莫窥其宗。入有之末，出无之先，莫究其？关，谓之自然。自然者，道德之常，天地之纲也。　道无弃物章　或问曰：“物自道生，道无弃物，何独得道者灵长？失道者灭亡乎？”愚应之曰：“夫龙之与鱼，同育于水；明之与暗，俱生于道。龙则兴？施雨，出有入无；鱼则在藻而乐，失泉而枯。龙则得水之妙，而能化于水；鱼不得水之妙，而不能化于水也。上士则栖神炼气，逸于霄汉之上；下士则伐寿损，沦乎幽壤之下。上士得道之妙，而能化于道；下士不得道之妙，而不能化于道也。故鱼不知水之生乎己而弃之，非水之弃鱼也。人不知道之生乎已而弃之，非道之弃人也。”或曰：“龙鱼异质，明暗殊禀，安能使鱼化于水，凡化于道也？”愚答曰：“鱼龙潜渊深，匿幽，不贪饵。及其大也，即奋鳞鬣，超吕梁而为龙矣！人能游空，息淡泊，绝嗜。及其至也，即合微契虚，蹈真境而为仙矣！所恨蔵身不密，保神不固。水之与道，岂负鱼之与人哉？”　专至道章　或问曰：“古之学仙者至多，而得道者至少，何也？”愚应之曰：“常人千而知道者一，知道者千而志道者一。志道者千而专者一，专者千而勤久者一，是学者众而成者寡也。若知道者能立志，立志者能绝俗，绝俗者能专，专者能勤久，未有学而不得者也。”曰：“然则理世者绝望于神仙乎？”曰：“不然。若特禀真气，大庇群生者，则无妨于理世，又何损焉？若中人好道，志慕轻举，必藉？旷。故太昊袭气母，轩辕升云？，颛顼处元宮，文命游紫府，斯皆抚俗而道者也。若乃元元寄柱史，南华从漆园，王乔氵位叶县，方朔登金门，此亦佐时而得道者也。又仙隐密，道贵无名，或昭其踪，或秘其迹，不可以一途而察，不可以一理而推。案《真诰》及《抱朴子·元始上仙记》，咸云自古至忠至孝，至贞至廉，有大功及物者，皆有所得，不同常。尧舜伊吕，昔诸圣贤，皆上擢仙职，斯所谓死而不亡者。寿（阙）白华自以随世畏死而希仙，没为灵官，其骨不朽。巧充之后，灵附骸，返魂还形，倏忽轻举。若尔者，则片善不失，而况专以神仙为务者乎？　道反于俗章　或问曰：“人情之所至爱者，皆道家之所至忌，何也？”愚应之曰：“福与寿人之所好，祸与妖之人所恶。不知至爱者招祸致妖，无者介福永寿。而过求自害，何速之甚乎？且燕赵，之冤也；郑卫声，神之喧也；珍馔旨酒，心之昏也；缙绅绂冕，体之烦也。此四者，舍之则静，取之则扰，忘之则寿，耽之则夭。故为道家之至忌也！”　简寂先生陆君碑　先生姓陆，讳修静。吴兴东迁人也。代为著姓，旧史详之。先生道与真气，天灵骨，幼含雅，长绝尘滓。虽博通坟籍，旁究象纬，以为炼形契道，与天地长久者，非经术占候之所能致，故存而不论。乃研玉书，稽仙圣奥旨，知羽化在我，道不吾欺，遂勤而行之，不舍寤寐。闻异人所在，不远千里而造之，果遇其真，爰受秘诀，乃？栖荆岫，却粒修行。虽身隐弥静，而名逃益彰，江汉之人，虚往实归者，莫知纪极。　元嘉末，因市药京邑。文皇帝闻之，使大臣宣旨固请。先生确乎不拔，遽有太初之难。或推独见之明，遂拂衣南游。遐讨绝境，志悦庐岳。乃卜其，众峰干霄，飞注壑，窈窕幽蔼，宜其为至人之所止焉。先生方弦琴以乐元和，覃思以运正气，伫功充而道叶，聊驾景以高举。属世宗明帝播元风于无垠，导苍生以敦朴，非至德之士，则莫能奖而成之。素钦先生之风，乃备徵求之礼，至于再至于三。先生秉逾坚，因辞以疾。天子侧席意厚，理无推谢，遂恭承诏命，降迹城阙。亦既见止，帝心则愉，于是顺风问道，抗对穷理，千古疑滞，一朝冰释。乃筑先生之馆于外，俾朝野有宗师焉。时司徒袁公，北面请益，先生指琊以明正，循派以示源，由是翕然一变颓俗矣！　明年，天子不豫，诏先生为涂炭之斋。是夜灵坛之间，卿？纷郁，翌曰疾瘳，盖精神所致。初先生登车之曰，有熊虎猿鸟之属，悲鸣拥路，出山而止。其忘情感物，有如此者。先是元之部，真伪混淆。先生刊而正之，泾渭乃判。故斋戒仪范，为将来典式焉。初桂王横逆，暴骨蔽野。先生悉具棺榇，收而葬之。立德施仁，皆此类也。虽迹寓尘躅，而心游象外。为迫恩命，有违宿志。逮元徽五年舂正月，谓门人曰：“吾将还旧山，可饰装整驾。”弟子佥怪诏命未许，而有斯言。至三月二曰，乃偃然解化。肤晖烁，目瞳朗映，但闻清香，惟不息而已。化后三曰，庐山诸徒，咸见先生，霓旌纷然，还止旧宇，斯须不知所在。相与惊而异之，顾命盛以布囊，投所在崖谷。门人不忍，遂奉还庐山，舂秋七十有二。所谓炼形幽壤，腾景太微者也。凡著述论议，百有馀篇，并行于代。有诏以先生之居为简寂观。谥曰：“简寂先生”，果有道也。　天宝末，筠与友人荀太象避地兹境，敬先生之府，慕先生之高风，感世祀之绵远，慨铭志之湮灭。乃与道士吴太清、宋冲虚询谋佥同，建此贞石。其词曰：　猗先生，本天真。蕴至妙，怀深仁。知名疏，悟体亲。忽荣禄，辞嚣尘。餐霞景，甘隐沦。道弥高，声益振。不得已，登蒲轮。扬元风，还紫宸。功允著，德惟新。忽解形，为帝宾。仙道密，难昭陈。纪遗烈，庶不湮。大唐上元二年岁次辛丑九月十三曰，中岳道士翰林供奉吴筠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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