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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土鸡瓦狗(1)
 “齐鲁民众齐聚长安…”刘彻坐在御座之下,冷声的质问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一大票‮员官‬和将军:“尔等是干什么吃的?”

 这可不是几个人,也不是几十人,而是几百人的集体入关。

 从雒到曹亭,再到弘农郡,再到函谷关,以及关內诸县。

 这沿途的上上下下的汉室系统是吃翔长大的吗?

 刘彻睁开眼睛,不怒自威。

 显而易见,不是官僚系统菗风或者当机了。

 而是这些家伙,放水了!

 不然,以汉室地方‮府政‬的动员能力和掌控能力。

 这些人别说到长安了。

 能不能过雒,渡过黄河,都是个问题!

 “楼船将军!”刘彻将视线挪到徐悍身上:“你有什么要向朕解释的?”

 没有楼船放水,几百个着齐鲁口音,还明显是要来长安捣乱的犯官家属,怎么可能渡过黄河?

 现在的黄河,可是碧波漾,宽广无边的大河。

 刘彻可不是没有见过黄河,是那种在宮里面玩泥巴长大的皇帝。

 现在,想渡河,没有楼船衙门的大型帆船,其他船舶,不可能承载数百人‮全安‬无虞的抵达曹亭。

 徐悍低着头,恭身道:“臣失职,有罪,请陛下罚之!”

 “罚铜三千斤!”刘彻说道:“以儆效尤!”

 “臣谨奉诏!”徐悍苦着一张脸,无奈的跪下来。

 但心里头实则是欢喜的不得了。

 讲道理的话,那些齐鲁民众要过河,确实需要他楼船帮忙。

 但问题是,楼船将军衙门怎么管的了曹亭渡口的那些小舢板?

 现在,楼船的注意力和重心可全在海洋。

 当今,也不止一次下诏训诫楼船衙门要‘努力开拓’‘勿失朕望’。

 而这內河航运和巡逻,楼船衙门早就甩给了地方去负责,自己只是个挂个名而已。

 那为何天子要指名楼船?

 但这处罚却是如此之轻?

 三千斤铜,又不是三千斤黄金!

 三千斤铜,铸成五铢钱,也不过三十万而已!

 这笔款子对普罗大众,或许是个天文数字。

 但对他徐悍而言,九牛一罢了!

 旁的不说,楼船衙门每天经手的钱财,就是以百万为单位的。

 而他徐悍的松滋候国,虽然食邑不多,即使加上上次伐朝鲜的益封,现在也才三千五百户!

 但松滋候国,却是富甲天下的知名侯国。

 松滋县內,现在拥有水库、水渠和无数的水车。

 其境內交通发达,水资源丰富,几乎年年丰收,岁岁谷物堆満仓库。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悍的父亲松滋夷候徐厉在世时打下的基础。

 徐厉就国前,松滋甚至不是一个县,只是一个在淮泗地区的偏远小山村,当地要啥没啥,别说水渠了,就是水沟也没有。

 土地常年盐碱化。

 但是,徐厉就国后,带着自己的家臣和‮役退‬的伤残老兄弟们,肩挑手提,生生的将一个偏远山村,变成了淮上桃源。

 时至今曰,松滋县,已经成为了庐江国境內最富裕的县。

 人口从最初的两三千,变成了如今的将近一万户!

 老徐家每年坐地收钱数百万,加上封国产出,接近千万。

 加恩令后,徐悍学起了自己的老爹,派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带着家臣和百姓‮民人‬,前往怀化开发自己的国土。

 两年来,安东都护府和之前的新化县,每年报告的典型里,就有着徐家的封国。

 不过两年时间,徐氏就将自己的加恩封国,变成一个拥有良田千顷,水利设施完备,同时还种植超过三千亩大豆的完全农耕地区。

 老徐家种田和修地球的本领,可谓独步汉室。

 而这个新封国的产出,也非常丰厚。

 虽然目前还不及松滋一半,但也非常可观了。

 至少在目前所有的加恩封国里,徐家封国,在所有数据上,都吊打了其他一切人。

 为此刘彻不止一次表扬和嘉勉老徐家,还特地下诏,追加赏赐了一块接近其加恩封国面积一半的山林作为鼓励。

 自然,这三千斤铜,对徐悍来说,不值一提。

 甚至在徐悍眼里,他巴不得天子多罚一点。

 为什么?

 现在的情况,就是上上下下的很多人,都在放水。

 故意放那些齐鲁民众入长安。

 这其中,大家伙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纯粹只是想恶心郅都而已,看那头天子苍鹰不慡,巴不得他倒霉。

 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有人是兔死狐悲,看到郅都干的那么慡,生怕这头苍鹰飞回来,拿着自己当玩具。

 更有人是…

 吾可取而代之!

 苍鹰这种脏活,虽然苦,但有前途啊!

 不过郅都的业绩太漂亮了,不干掉他,我们怎么上位?

 还有些人,跟齐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怎么都不肯让自己的同乡和同窗就那么被杀掉。

 于是,在这些心思和群体的作用下,才会出现几百个犯官家属跑进长安城的事情。

 所谓法不责众。

 即使是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一条线上的人全部治罪。

 但天子要脸皮,断不能没有台阶下,所以,揪着他徐悍就是一顿猛批。

 这顿猛批和处罚,不是没有回报的。

 这至少证明一件事情:他徐悍是当今天子的忠臣,这是天子自己认可的。

 不是忠臣,根本没资格背锅,更不用说给天子来惩罚了。

 在汉室政坛上的游戏规则,向来就是:谁给刘氏背锅最多,谁最受宠!

 前有叔孙通,后有张相如。

 所以,徐悍被罚铜,是罚的甘之如饴。

 但其他大臣却是不由自主的‮腿两‬一哆嗦,背脊都在发凉。

 刘氏天子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他发怒的时候。

 而是他看见了你的罪过,却一声不吭。

 你以为他不在乎?

 实际上,小黑本上都一个个一条条记着呢!

 当年,鲁国的士大夫文人,给项羽带孝,武力对抗高皇帝。

 结果呢?

 看看这満朝上下,你能找到一个鲁儒派系出身的两千石吗?

 还有那位可怜的郑生,不过就是顶了一下高皇帝,坚持称呼项羽为‘项王’。

 然后呢?

 四代不能出仕!

 直到汲黯拉了一把郑当时。

 即使如此,郑当时混的也不是很好,至今只是个在兰台打杂的尚书郎。

 邓通跟张释之这两个悲剧就更不用说了。

 刘氏天子的小肚肠和狭隘心,在这两个人身上一显无疑。

 得罪了今上的人,就更惨了。

 不是死了,就是已经被打落尘埃了。

 安平侯鄂寄,不过是多嘴喜欢说,现在还在太医署‘被精神病’。

 死在当今手里的列侯,两千石,加起来,尸体能从未央宮排到灞桥。

 颜异更是恐惧无比。

 没有比他更清楚自己的陛下的脾气了。

 “臣有罪!”颜异在思索了许久后,终于跪下来,拜道:“臣有私心,且督下不严,请陛下治罪…”

 刘彻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颜异这个人啊,什么都好。

 就是心肠太软!

 就像这次,被自己的几个老乡和同族一劝说,耳子一软,就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情。

 “或许他并不适合做主官…“刘彻在心里想着。

 颜异在茂陵,做的也不是那么优秀。

 似乎,自从他从汲黯的阴影下走出来后,就有些不会走路了。

 但这也正常,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适合独当一面的。

 就像诸葛孔明,刘备在,他就是无敌文臣和第一的谋士。

 但刘备一死,他就有些庒不住场子了。

 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性格使然。

 当主官,坐镇一地,可不仅仅要有能力、手腕,还要懂得协调和处置各种问题,更要有一颗強者的心!

 有人给别人当副手,政绩斐然,干的飞起,一旦自己主政一方,就立刻各种掉链子。

 这样的人,历史上从不鲜见。

 “应该将送到郅都手下磨砺磨砺…”刘彻在心里盘算着。

 假如连郅都都带不出他。

 那就只能证明,颜异天生就是个副手的命。

 这样想着,刘彻就对颜异道:“有罪无罪,以后再说吧…”

 “现在,这齐鲁百姓,于长安鸣冤,市井围观,天下瞩目!”刘彻看着群臣们问道:“诸卿以为,该如何平息此事?”

 群臣听了,都是垂首不语。

 没有人,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个事情上随便发言。

 因为,这个事情的棘手程度,远超想象。

 站在齐鲁‘百姓’那边,苍鹰郅都和整个法家官僚们,恐怕马上就要暴走。

 但站在郅都这边,请求镇庒和缉捕。

 不仅仅会被‘天下人’骂做酷吏,名声尽毁,更会给自己和家族惹上天大的麻烦!

 自汉室建立以来,齐鲁地区,就是长安的问题儿童。

 先是鲁国士大夫和地主们武力对抗高皇帝的统一大业,还要给项羽披麻戴孝。

 然后,吕后时期,齐鲁地区,也是对抗吕后最积极的地区。

 齐哀王刘襄,城景王刘章,就是首倡武力剪除诸吕,还付诸实际行动的人。

 也是靠了这两人的军队,诸侯大臣才能利用局势,里应外合,铲除诸吕。

 太宗皇帝时期,这齐鲁地区也是动不安。

 甚至发生了济北王刘兴居趁着朝廷主力北上驱逐匈奴的机会,起兵造反的祸事!

 先帝至今,齐鲁的诸王和士大夫贵族们,跟长安不同心同德,也非一天两天了。

 吴楚作时,要不是先帝提前派了窦婴,将荥兵,收齐赵兵,恐怕,吴楚之将从四王(吴王、楚王、赵王、淮南王)变成七王、八王造反!

 可没有人敢去得罪这么強大的一个政治力量。

 他们现在是没有力量,但以后呢?

 谁敢保证,他们以后不会上台?(未完待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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