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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战河阴之强敌(2
 郅都在观察匈奴人的时候,呼衍当屠,也隔着三十多里,眺望着正在渡河汉军。

 “左大将!”兰氏的万骑长兰旻野在一旁急吼吼的说道:“请下令进攻吧!让勇士们去将这些汉朝人的脑袋拧下来!”

 在此地,他们没有看到汉家阵列之中有‘神骑’的样子。

 这让匈奴人顿时士气大振!

 讲道理的话,其实,匈奴人是很不服两年前的马邑之战的。

 匈奴內部,许多人,到现在都觉得——马邑之战,非战之罪。

 尹稚斜和折兰部族的败亡,纯粹只是败在那支神骑之手。

 没有那支神骑,很多匈奴人都觉得,即使马邑之战,尹稚斜主力被围,也是可以杀出重围的。

 在这样的舆论下,很多匈奴人都觉得——汉朝人若是没有神骑坐镇,也就那样了。

 反应到现在,就是这些家伙一看到对面在渡河的汉军没有‘神骑’,立刻就兴高采烈的想要请战了。

 在他们眼里,对面的这支汉军,就跟进了他们嘴里的一样,似乎只要张开嘴就能咬到。

 但,呼衍当屠却是举起手,制止住了这些家伙的冲动,呵斥道:“何时进攻,本大将自有盘算!”

 这些家伙顿时也就都老实了下来。

 匈奴是游牧民族,其部族军队的军事训练是通过在平时狩猎野兽锻炼出来的。

 这也是匈奴人为何重视森林和山脉的缘故之一。

 森林与山脉,不仅仅是他们部族的妇女和老弱的庇护所,同时也是匈奴军队的训练场地。

 而在狩猎过程中,匈奴人养成了服从命令的习惯。

 再加上冒顿单于留下的‘鸣镝而进’的制度,匈奴人平时或许很乖张,性格暴躁,七嘴八舌,但在‮场战‬上,他们却是很合格的士兵和军官。

 主帅没有下令的话,不会有人擅自做主。

 呼衍当屠抬眼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上影影绰绰的汉军渡河军队,他吹响了自己间的鸣镝。

 然后,一个矮黝黑的匈奴贵族,就披着一件狼皮外套,跪倒了呼衍当屠的面前,‮吻亲‬着地面,激动的说道:“丘林雕难听令!”

 “丘林氏族…”许多人听到此人的名字后,立刻就在心里咋舌不已:“丘林氏族不是一直在北海监视那些孽贼吗?”

 丘林人是当今单于的亲信之一。

 也是现在在匈奴本部诸氏族之中,力量仅次于挛鞮氏与四大氏族的大氏族。

 丘林氏的先祖,甚至还曾经与挛鞮氏的单于联姻。

 传说,冒顿大单于的阏氏之中,就有一位来自丘林氏的阏氏!

 丘林氏族在匈奴本部各族之中,向来是以善战和耐寒闻名。

 不然,单于也不会将他们派到北海去监视那些被放的右贤王的部曲和臣子。

 “丘林雕难,我以左大将之令,命你率本部万骑,前往试探汉人!”呼衍当屠说道:“冲杀几轮,但不要太过深入,也不能与汉人有太多纠,一旦有所危机,即刻退兵!”

 “遵命!”丘林雕难俯首拜道。

 然后,就翻身上马,朝着东南一侧的一片山林而去。

 不多时,四千多骑的骑兵,就从那山峦之后绕了出来。

 居中的那面鹿头大纛,高高飘扬。

 最近十年,丘林氏族一直奉单于庭的命令,居住在北海的冰天雪地之中。

 他们一面要监视那些被放到北海的右贤王罪臣和贵族,防止他们遛回草原,图谋不轨。

 另外一方面,他们还需要跟同样生活在北海的丁零人、扶余人抢夺牧场和牲畜以及食物。

 在漫长的寒冬之中,丘林氏的牧民,只能在穹庐之中,抱着牲畜取暖。

 这使得丘林氏的骑兵身上,都有着一股即使是匈奴人也闻之恶心的臊腥臭味。

 而北海的寒冷冬季和短暂的夏天,也使得丘林氏的骑兵发浓密。

 长长的头发和胡须,是他们这一族的特征。

 而他们拿的武器也较其他匈奴部族不同。

 他们放弃了匈奴人常用的青铜刀和狼牙,转而选择了更易于取用的青铜矛。

 这是一种大约三尺长的近战矛,既可以与敌人搏斗,也可以投掷。

 除此之外,北海的原始森林之中,生长的‮硬坚‬树木,也为丘林人的战矛增加了杀伤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艰苦的北海生活,让这些骑兵都练就一手不错的箭术。

 丘林人虽然不能在高速运动的马背上开弓,但他们却可以骑在马背上,或者在较低速度的情况下开弓,给与敌人一定的打击。

 呼衍当屠看着丘林人的进军,満意的点点头。

 这支丘林氏的骑兵,是一个月前,刚刚从北海返回幕南过冬的。

 也是单于加強给他的力量之一。

 “来吧!”呼衍当屠在心里说道:“汉朝人,让我看看你们的手段!”

 马邑之战的细节,匈奴人一直无从得知。

 无论是逃回去的残兵败将还是这两年陆续用战俘和黄金、牲畜、皮赎回来的贵族,他们的描述,对呼衍当屠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这些人——无论是疯了的,还是正常的,都在重点描述汉军的那支‘神骑’。

 仿佛汉朝人就是靠着神骑击败的四万匈奴主力精锐!

 但,这种鬼话,骗骗小孩子也就罢了。

 想骗呼衍当屠?

 那是门都没有的!

 “骑兵在厉害,最终也要白刃搏…”呼衍当屠在心里想道:“仅靠冲锋或者冲撞,只能取得一定的效果,最多冲散敌人的阵列,但最后的战斗,还是要靠赤膊搏杀来解决!”

 这也是如今匈奴作战的特点。

 青铜铤、流星锤和青铜小刀,全部都是搏战的标配。

 这也是时代局限

 没有马镫马鞍,匈奴人无法在马背上彻底解放自己的双手。

 没有马蹄铁,战马的机动和灵活大大受限。

 甚至,在这样的冬天,匈奴骑兵在很多地方,都只能下马步行——原因很简单,山路太滑了。

 对骑兵来说,三十多里的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可以抵达。

 对面的匈奴人,气势汹汹的冲来。

 郅都和汉军,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在发现了匈奴骑兵来袭后,郅都一方面命令‮队部‬,加快渡河工作,一方面开始组织兵力,进行抵抗。

 而抵抗工作,在渡河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准备了。

 毕竟,半渡而击,这是常识。

 只是,汉军此刻渡河的兵力,不过五千多人。

 其中,骑兵不足两千。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个河段虽然宽阔,厚厚的冰层足足延绵了四五里之长。

 汉军一次可以过河数百骑。

 但是,过河的速度却是很慢的。

 因为冰面太滑了,汉军不敢走的太快。

 多数骑兵都只能下马,牵着自己的战马,小心翼翼的过河。

 倒是步卒过的很快。

 这些步兵,顺着浮桥和冰面,在一个多时辰內,就有三千多人抵达了河一侧的河岸。

 并且立刻开始修建起了一个简易的防御工事。

 这个工事很简单,就是沿着河岸北方三里多地的灌木丛和一道微微起伏的小山丘,放下了拒马等障碍物,同时在河岸一侧的一个山丘背面,建立了一个弓弩兵的阵地。

 一千多弓弩手,列阵在山丘脚下。

 已经过河的两千陌刀兵,则披着重甲,持着陌刀,站在弓弩手之前。

 忠勇军和棘门军的六个司马的骑兵,分散在这个阵列的两翼。

 远方,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现在,匈奴骑兵距离汉军阵地,大约只有七八里了。

 在这个距离上,汉军的士兵们,甚至可以看得清楚那些匈奴人的样貌和马蹄的轮廓。

 “这可是一支強敌啊!”郅都望着已经越来越近的匈奴骑兵,他对站自己身旁的陌刀都尉韩贞道:“君可有把握击退他们?”

 对陌刀这种没有经过实战考验的兵种,郅都还是有些不放心。

 但,现在,汉军主力还没有过河。

 只能寄希望于这陌刀兵能发挥奇效了。

 韩贞闻言,抬头捋起自己额头上的发须,笑道:“将军就请看我陌刀丈夫的才能吧!”

 他微微抬眼,打量着那支已经越来越近,最迟一刻钟后,就将与汉军战的匈奴骑兵。

 这确实是一支不错的敌人。

 他们的阵列紧密而有秩序,左右同袍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

 这显示出,他们有着不错的骑术和相当默契的配合。

 但…

 韩贞走下山坡,戴上自己的头盔,命令陌刀军阵之中的军乐团:“擂鼓!为我军壮威!”

 自马邑之战后,虎贲卫和羽林卫就养成了随着鼓点的节奏而进军的习惯。

 伴随着鼓点,韩贞放下头盔上的面罩,只将双眼暴在外。

 这种甲骑兵的战盔改良而来的陌刀兵专用战盔,很受陌刀将的

 坚固的铁盔足以保证军人的头部‮全安‬,而高的长缨,则能告诉全军——你们的长官在此。

 “各司马、队率听令:准备作战!”韩贞嘶吼着嗓子大喊起来。

 他的嗓门特别大,几乎如同冬雷一般。

 这大概也是祖传的秘诀了。

 当年,韩贞的祖父韩襄,就是高祖麾下嗓门最大的那一个,因为作战勇敢,还曾经做过汉家的上郡郡守,其后因击项羽西魏地,而被拜为棘丘候。

 不过,因为嗓门太大,而且脾气暴躁,其先祖刚刚到手的列侯爵位才捂了四年就飞掉了。

 好在,老韩家有自己的独门绝活。

 韩襄当年起家的时候,就是以执盾队队率投奔的高祖。

 顺便说一句,在投奔高祖前,老韩是秦帝国的一员。

 还曾经跟着王离干趴了陈涉。

 所以,老韩家虽然丢了侯国和爵位,但靠着一手重甲盾步兵的使用绝活和训练绝活,一直活跃在汉家军伍之中。

 不过,随着时代发展,重甲盾步兵和战车渐渐被淘汰。

 韩氏也因此走了下坡路。

 六年前,当今天子开始着手成立羽林卫和虎贲卫时,韩贞立刻报名。

 成为最初的三百羽林卫之一。

 其后,随着羽林卫不断扩大,地位不断提升。

 特别是天子决意在羽林卫和虎贲卫各自扩充了三千陌刀兵后,韩贞因为对陌刀兵理解透彻,从而被任命为羽林卫的两位陌刀校尉之一。

 当汉军决意发起高阙战役,他又被调到了郅都麾下,成为了这支三千余人的陌刀兵的都尉。

 走到这一步,韩贞就已经走到了当年自己的先祖的地位。

 汉家虽大,但都尉这一级别的武将,不过百余。

 而整个羽林卫和虎贲卫,加起来也才六都尉。

 韩贞深深的昅了口气,望着前方已经在四里外的敌人。

 他抓住手里的陌刀,对着左右呼喊道:“诸君,建功立业,就在今曰!”

 “建功立业,就在今曰!”一个个司马、队率,跟着大喊起来,鼓舞着士卒们。

 韩贞将自己手里的陌刀平举起来,长长的刀身向前延伸,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陌刀的握槽,感受着从刀柄处传来的糙感。

 他对自己的左右说道:“传令:全军以击阵列展开!”

 “击阵列!”一个个军官大声嘶吼。

 整个陌刀兵的军阵,在片刻之后展开。

 两千多陌刀兵,排成一个相对疏松的军阵,伴随着中军的鼓点,一个个军官将自己的章和背幡佩戴正确。

 然后,他们带着自己的士卒们,踏着鼓点,缓缓前进。

 “不要紧张!”伍长们安慰着有些不安的士兵:“就跟训练的那样,让我们将这些匈奴人撕成碎片!”

 但士兵们却还是紧张。

 远方,匈奴的骑兵已经高速冲过来了。

 他们似乎觉得,这支举着奇异武器的汉军是来送死的!

 毕竟,在这之前,整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任何步兵,敢主动向一支进攻的骑兵发起攻击。

 更何况,这支汉军的人数远远少于己方。

 匈奴人很有经验,他们知道,怎么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当他们开始靠近汉军时,他们集体从嘴里发出阵阵的恐吓和威胁的怪叫,同时挥舞着手上的青铜矛,极尽可能的做出种种虚张声势的动作。

 陌刀军阵中,许多新兵因此变得更加不安起来。

 毕竟,数千骑滚滚而来,他们的气势,就像山洪,就像冰川,就像汐。

 凡人很难不生出胆怯和害怕。

 更何况是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未完待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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