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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丽是她
 冷血在炎下的路边啃馍馍。

 午热得农村的狗伸长了‮头舌‬。也许是因为伸得太长了,那头懒狗突然觉得那条花斑斑的‮头舌‬会掉出来似的“飕”的又把它收卷回参差不齐的牙里去了。

 冷血自小在野外长大,对飞禽走兽特别有‮趣兴‬。

 所以他没注意到那个女子。

 那女子很美丽。

 ——在一起揷秧的农妇里,她是特别美的;就算她在京华金粉群芳竞里,也一样有别出心裁的

 稻田旁是鱼塘,阡陌依依,特别美丽。

 那女子忽然放下了手边一束秧苗,然后,用揷秧用的小钩镰刀在自己左手腕腕口上一划,之后,就滴着血,直直走到泥塘里,待她的同伴们弄清楚她的意图,惊叫出声之时,她只剩下泥泞里咕噜一声浮起的几个‮稠浓‬泡沫而已。

 大太阳底下,竟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事。

 着汗的冷血,觉得一阵悚然。

 ——越接近惊怖大将军所辖之处,越多见这样的怪事!

 冷血注意到:那美妇滴在水畦田里的血,一缕缕的飘着,犹未肯与塘水融合成一体。

 当那妇人给捞上来的时候,样子全变了。

 她割腕兼加自溺,乃求必死。

 ——是什么事,使她会下这么大的决心?

 在场意图救治她的人发现死者是怀有身孕的。

 于是人人神色张皇,象遇着了琊、撞着了魔。

 冷血以他过人的耳力,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

 “…阿玉她怎么会大肚子呢?她…”(以下声音太细,听不清楚。)

 “…唉,作孽,真是作孽!”

 “…谁教…她给看上了…这孩子…也真…可怜…”

 不久,就有一个壮结实的佃农奔来,跪在那农妇尸体之前,哭得象一只号啕的狗——但远远听去,仿佛还有许多冤情,哭不出。

 冷血忍不住上前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没有人回答。

 大家都疑虑的打量他。

 冷血不得要领,又问:“她为什么要寻死?”

 大家都怀敌意的看着他。

 就连哭声都停了。

 ——哭在这里好象是一种不赦之罪似的,连哀悼死者也不能给人知道。

 冷血忍不住说:“我是捕快,我要知道…”

 他不道明身分还好,一说,全都‮光走‬了。

 有人一面走,一面脸如死灰,如临大祸。

 有人比较大胆,疾走时一面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好象夹带了一句骂人祖先的话。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冷血急了,硬拦住了一名庄稼汉,劈面就问“你们是怎么搞的?”

 “没搞,”那庄稼汉黑脸圆鼻,一脸慌惶,摇手不迭,摇首不已“我什么也没搞。”

 冷血见他慌张,不忍吓唬他,只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

 “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事?事倒是没事,没有事。”

 “那么人呢?”冷血听出了一点蹊跷“是不是这儿有什么不寻常的人?”

 “人…”那农稼汉说:“人——”

 “快说!”冷血叱道“别怕,有我在!”

 “我说、我说。”庄稼汉苦着脸道:“就…就是你嘛…”

 “什么?”冷血为之气结“废话!”

 “还…还有…”庄稼汉怕眼前的人翻脸,忙说“…还有…一个…”

 冷血立即就问:“谁?”

 庄稼汉用手一指:“她。”

 冷血猛然回首,动作过急,鼻端一香,鼻头已撞在后面的人的鼻尖上,膛也抵住了那人的脯。

 冷血吓了一跳。

 那人也吓了一大跳。

 冷血向后退了一大步。

 那人也向后一跳。

 冷血定睛看时,脸红耳赤,吓得一颗心更在他两胁间暴动——因为他撞着的人原来是一个女子。

 那人定过神来,也脸红耳赤、杏腮含嗔——因为她是女子!

 她是个女子。

 她是个美丽女子。

 她是个清清亮亮、漂漂亮亮、柔柔亮亮甚至让人感觉到她金金亮亮的女子。

 ——仿佛一切“亮丽”的事物都跟她有密切的关系;而她是从皓月丽曰中浸出来、渗出来的女子。

 冷血天不怕、地不怕。

 可是当他看到这亮丽女子,他怕了。

 (他觉得自己很笨拙、很鲁莽、很冒犯,手大脚大的不知往哪儿摆是好。)

 所以他只好离去。

 “喂,”那女子很有点气忿“你这野人,撞着人也不道歉一声,忒也无礼。”

 冷血想说对不起。

 可是说不出口。

 ——有一种人,随时都可以说:“对不起”、“谢谢你”、“承让承让”、“过奖过奖”、“多亏了你”、“都为了你”…说来如眨眼般轻松。

 ——但有一种人却恰好相反,要他们说这类稀松平常但又全没诚意的话语,真是比连壳呑蛋还难。

 所以冷血回了半个身,终于又转身走了。

 那女子气得直蹬脚。

 “喂,喂!”

 她叫。

 语音一次比一次高,一次比一次急,可是在冷血听来,也一次比一次好听。

 他多想停下来。

 可是他不知道停下来之后该说什么。

 该做什么。

 所以他只好一副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其实也没人要送的一径去了。

 走得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很远了,冷血看到掠过林梢的鸟儿,徜徉变幻的云,崖边的花,一条美至极的蜈蚣,一只优美飞翔的红身蜻蜓,他都觉得极美,美得让他想起她。

 仿佛她就是美丽。

 美丽是她。

 这时候,那个亮丽的女子正在到处探查一些乡民:“近曰这儿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问了半天,乡民只好说:“有。”

 “谁?”她眼睛一亮,象映出了雪光。

 “一个年轻人,畔有一把没有剑鞘的剑。”

 “果然是他。”

 少女以一种完全跟她的外貌不吻合的江湖口吻自言自语的说。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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