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妈?
“你是谁?你认识我妈妈?”
阿里对这种“突然出现在人窗前”的人,就跟“忽然入进别人房里”的人一样,十分的不客气,不
到出了面。
“阿里,我当然认识你娘,”那白面灰发人说“因为我是你爸爸。”
阿里认得这个人了。
他小时候见过这个人。
当然是很小的时候。
他记起这个人了:
──这个抛弃他娘亲的人!
“是你?”他的脸比原先的还黑,也比夜
还黑,以致他那不是因为笑意而展
的牙齿都比月亮更白。
“是我。”那人和善的找到了话题“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黑,而且壮;你就从来没白过吗?”
“也许是你太白,所以不遗留任何白肤皮给我;”阿里冷峻地说“也许就因为你白,我才选了黑。”
阿里爸爸笑了,带了点倦意,问:“怎么我老是闻到一股尸味?这儿刚死人了吗?”
其实这一整天,不知怎的,阿里也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好像那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在哪儿。
直至他现在看到了他父亲的出现,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不对劲”的来源。
“那恐怕是你自己发出的味道。”阿里不客气的说。
阿里爸爸容忍的笑了笑,说:“你不请你风霜困顿的老爹入屋坐一坐吗?”
阿里问:“你倦了?”
阿里爸爸点了点头。
阿里又问:“你厌倦
了?”
阿里爸爸长叹了一声。
阿里再问:“你想回家了?”
“世上那么多地方,还是家最好;”阿里爸爸说“还是自己的老婆、子女,最令人心安。”
“你错了。这里没有你的老婆,更没有你的儿子!”阿里厉声道“人在得志的时候,总是忘了是幸运之故,却在失败的时候,老是归罪于不幸;正如人在得意时就忘了朋友,意失时却说是别人牵累!你爱
的时候,心中只有江湖;你要比斗的时候,眼里只有武林,你身旁不需要女人的时候,就一口气杀了你六个老婆,你要回家了,就回来找你从未关心过的儿子!”
“你就想咯!我告诉你,我没有你这种父亲!”阿里狠狠的、恨恨的说“你滚吧,不然,你就会发现,尸味正是你自己的气味!”
阿里爸爸楞在那儿,楞楞的听他儿子的咒骂。
──要不是那扇门及时打开,灯光和瘸脚的老何及时出来,拦住了正要离去的阿里爸爸,可能他就真的从此转身去了。
他从此身转而去的情况会是怎样?或者,今晚的他,不会那么凑巧,赶在这时候来到老何的家要跟他家人重聚天伦,事情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是谁都意料不到的。
巧合,往往就是改变历史的关键。
偶然发生的意外,绝对足以影响一个人或一群人的一生。
通知老何的是穿穿。
──显然他还没有醉透。
他听见来人是阿里的老爹,又听到阿里大骂他的爸爸,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跌跌撞撞的去告诉阿里妈妈。
阿里妈妈一听,呆住了“呛啷”一声,碗自手上滑落,在地上打得粉碎了。
老何一看阿里妈妈的神色,立即就闪出去,及时拦住正
黯然离去的阿里爸爸。
阿里妈妈也走了出来,灯影把她的长影投在门扉上,她怔立门前,但影子活活的跃动如掠。
阿里爸爸垂下了头,好久才能吐出几个字:“宝宝…你…好…吗?”
“宝宝”当然是阿里妈妈的闺名。
这么一唤,阿里妈妈的泪水就在她眼眶里翻滚了起来。
阿里气忿的抢身出去,要揍阿里爸爸,但给老何拦着。
因为太尊敬舅父老何,阿里只好不敢造次,转而要求他妈妈把“不速之客”赶走:
“娘…你叫他走呀!你赶他走啊!他丢下了你和我这么多年,还杀了他自己这么多老婆!他还有面目回来?!他回来敢情是要杀你的!──娘,你不要留他,我帮你打走他!”
他娘亲只是颤着声语不成音的道:“…哦…阿里…孩子…不是的…他,他不是的…你不可以赶他走的…”
阿里太气忿了,以致他的脸因血
而更黑:“好,你心软,呑这口气!我不认他作爸爸!那有这种要回就回、要走就走的爸爸!他不走,我走!”
语音一落,他就走了。
他的轻功就算不是绝顶的,至少也是一
的。
何家的轻功提纵术一向“诡奇”
阿里妈妈心魄不宁,无法及时抓住他;而老何却想:让这孩子先去静一静也好,先让这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叙一叙再说。所以他也没有拦阻。阿里爸爸想要出手拦住他的孩子,可是何家的身法,连他也应付不来。要不伤害对方而拦了下来。这点连以轻功见称的阿里爸爸──江湖上人称“斩妖廿八”的梁取我──也绝对力有未逮。
阿里觉得他妈妈实在不该再理踩他那个抛
弃子的父亲──一个杀了自己六个老婆而最后又臣服于一个妈妈的情敌下的男子!
他太气忿了。
气忿得留不下去。
所以他走。
──为阿里的这个举措,阿里妈妈对阿里的爸爸很有点歉疚。
这歉疚使她打开了话匣子,避免了许多年不见不知从何开始的生疏。
阿里妈妈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妒意加上恨意,使她并没有把全部真相都告诉她的孩子:
不错,阿里的爸爸的确杀过六个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妇人,不过,他杀这六个女子的时候,他还未认识阿里妈妈何宝宝。
梁取我是“太平门”梁家的“十三太保”之一,那六个接近他的女人,分别是“封刀挂剑”江南霹居堂雷家、川西蜀中唐门、千术沙家、鬼斧斑门、志字辈、大连盟出派来有意潜入梁家来从事离间、分化、破坏、暗杀工作的。
梁取我发现了他竟不幸一至于斯,先后结识和
娶的女子,都怀着恶意居心,他也毫不顾惜的斩杀了这些妇人──从此他提起女人就怕,直到他遇上了何宝宝。
由于何宝宝也是“下三滥”何家的人“太平门”因“见过鬼怕黑”之故,决意阻止他们两个相好,并下令梁取我斩杀何宝宝。
梁取我断然拒绝,以致与太平门反目,脫离太平门,天涯
。
何宝宝亦因同一缘故,给逐出何家,为何家旁系的“拐子老何”所收留。
他们俩虽经艰苦,但好不容易仍相宿相栖在一起,但好景不常,梁取我又受“九联盟”中的“燕盟”女盟主“一楼一”凤姑之
,以致不能自拔──就算他想自拔,也在所不能;如果他要离开凤姑并与阿里妈妈再续前缘“燕盟”不但不会放过他,也决不会放过何宝宝的。
──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许别人得到,一向都是凤姑的个性。
所以,梁取我清醒之后,远避凤姑,
迹天涯,却也不敢找回阿里妈妈。
──直至近曰“九联盟”受到极大的冲击:“豹盟”为“小蚂蚁”新一代高手方怒儿和“老字号”温心老契联手所灭,而主持“鹰盟”的林投花亦向“燕盟”发动攻击,凤姑自顾不暇,梁取我这才敢来寻访阿里妈妈。
阿里妈妈不敢告诉阿里这些。
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把握,梁取我还会不会来找她!
现在梁取我真的来了!
她一时也
了。
所以她没及时拦住阿里。
──她知道阿里会回来的。
阿里向来是“爆竹颈”
子火爆,但脾气总是维持不了多久。
屋里的人都很
这个“不速之客”
他们都为阿里妈妈开心。
在渐冬的黑夜里,屋子里透
出来的灯光很暖和、很温馨。
老何把人都请入屋內,他自己押在最后,正支着拐杖要把门关上前,还用鼻子大力的索了一索:
“奇怪,怎么会有一种尸味?”
然后“砰”的一声,把所有的、无尽的、无可匹敌的黑夜都关在外面。
毫无疑问的,阿里在离开这房子的时候,也闻到这种味道。
似有若无。
他还仿佛听到一种鼓声。
似远还近。
像心跳。
他离开的时候,那黑黝黝的亭心,仿佛还有那么一样事物,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看个分明。
他走的时候,清楚的知道“久必见亭”的老房子里还有:阿里妈妈、穿穿、老瘦、老福、猫猫,还有那“不速之客”一共七人。
──他回来的时候呢?
稿于一九八九年十月:九月、十月期间回马行;晤“六月”、杨琳、加路、艾慧、嘉欣、希文、李安等。
校于一九九零年三月十四曰:“次文化”月刊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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