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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声喝断
 亲情,却是我好你也好。

 冷血虽然情怀,但他却是聪明人,也是机敏人。

 他当然听懂了大将军的意思。

 ──大将军是他的亲父一事,确教他心神震骇。

 (我竟然一直与自己的父亲为敌!?)

 据冷血所悉的身世:的确以为自己是“不死神龙”冷悔善的儿子。

 ──所以不但别人称之为“冷血”他自己也称为“冷血”:姓“冷”名“血”──热血的血。

 可是,现在听来,大将军才是自己的爹爹,而这个亲父,却杀了自己以为的生父:冷悔善!

 ──也就是说,他应姓凌,不姓冷。

 (天!原来自己的仇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天啊,原来百般毒害狙杀自己的,竟是自己的爹爹!)

 (天啊天,原来十恶不赦、自己矢要绳之以法的大恶徒,就是自己的爸爸!)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冷血第一个人、第一件事就想起了小刀。

 ──小刀竟是自己的姊姊。

 那么…

 他的心绪一片,像在心坎里各有十二三队人马,正在刀光剑影、往来厮杀、难分难解、死伤枕藉。

 他在绞肠椎心之时,忽然问了大将军那句话。

 可是大将军要他先表态。

 ──你若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便要护着你,要不然…

 冷血猝然大喝一声。

 他这一声仿佛喝断了一切。

 把一切喝断。

 他像载浮载沉挣扎于急的人,要使自己浮起来,反而要放弃挣扎,先沉下去,再浮了起来。

 ──为了大活,必须大死。

 要有所执,便尽其弃!

 ──大将军到现在,仍讲的不是亲情,而是利害,自己当他是父亲,便得放弃原则,站在他那一边,他就会为自己澄清罪名。这不是父子之情,而是狼狈为奷。

 他问了这一句,却得到了这种反问。要是对方有肯不顾一切,先为自己澄清,自己说不定就会立即跪下,唤:爹!

 (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便不知道他是父亲!)

 (他是杀人狂魔,他是我要捉拿的罪犯──且不管他是不是我的爹,对这一点都毫不变异!)

 所以他发出一声大喝。

 ──他这一喝无疑与大将军十分神似,但叱意却十分不同。

 他要喝断自己一切杂念。

 ──只有对世间情大死当场后,他才能为心中义大活现前!

 所以他喝了一声,仿佛喝止了浮云,喝住了明月,喝怔了三分半台上一切的人。

 然后也一字一字的说:“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父亲,你罪大恶极,残民以,暴征聚敛,还截杀上书天子的太‮生学‬,又遣这恶徒杀害老何全家,还嫁祸于我──我,一定要拿你归案!”

 他把话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回寰馀地。

 他的鼻孔仍淌着血。

 嘴也咯着血。

 但他強撑起来,面对大将军。

 寒月下,巨岩上,父子两人在对峙着。

 白的灯笼在附近。

 红的灯笼在远方。

 白灯笼。

 红灯笼。

 长空一轮清月。

 ──哎,这如斯凄楚如斯亮楚的秋天月亮!

 大将军切齿冷笑:“你要抓我?你杀了老何一家,我才要抓你!”

 宋红男忽泫然的说:“杀久必见亭何氏一家的,决不是小骨!”

 众人俱是惊疑。

 冷血回首叫道:“娘。”

 ──他不肯唤大将军为父,却肯叫宋红男为娘。

 宋红男情怀激动:“小骨!我儿!”

 冷血呑下了一口血水,道:“娘,我是你的孩子,我不叫小骨,小骨是小骨,我是冷血,一早就给父母放弃了的‮儿孤‬!”

 宋红男哭道:“孩子,心肝宝贝,你还在怪娘,是不是…”

 大将军沉声叱道:“阿男,退回去,别胡言妄语,这儿没你的事!”

 宋红男却决然的道:“他确不是杀人犯!当天,久必见亭出了血案,我就私下着张判明查暗访,你们却只顾着抓他,而却给张判在湖里找到了一个在那场大劫中仍未丧命的人…”

 然后她低唤了一声:“张判。”

 张判立即应声而出。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一出现,一见地上躺着的屠晚,登时怒火中烧,咆哮道:

 “──是他!那天晚上,是他干的好事!”

 他身形一起,就要扑过去格杀屠晚。

 张判连忙按着他。

 大将军也十分诧然。

 杨奷扬声道:“慢着。你到底是准!?”

 “他是‘斩妖廿八’梁取我,”张判朗声道“当天晚上,他就在久必见亭老何家里,跟阿里妈妈在一起,他着了一椎,重伤落湖,并没有死绝,我当晚救了他上来,听从将军夫人的意见,留着他治伤,直至今天才遵从夫人之命,为冷捕头洗雪冤情。”

 大将军冷哼一声,道:“张都监,你听拙荆的话,还多于听我的。”

 张判俯首长揖道:“大将军,尊夫人也正是我的师姊,她一向照料我,我才有今天,你是知道的,她的话,我是一定而且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

 却在这时,有人叫了一声:“爹!”

 不是冷血。

 更不是小骨。

 叫的人是在土里。

 叫了这一声后,便冒了上来:

 头冒出土来。

 月亮照平头。

 四四方方、黑鸦鸦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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