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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余勇
 一声惊呼。张一女的声音。

 张三爸立时循声掠去。

 那是一家药局。

 药店门前院子,有一地干枯的药材。

 两个人,在月下,一左一右,扣制着张一女。

 一个青脸。

 一个蓝脸。

 两人均宽袍大袖,但蓝脸的那个,衣衽间显见破损污垢多处。

 张三爸一瞥,倒昅了一口凉气。

 ──“雷拳”载断。

 ──“电掌”钟碎。

 这两人竟然追来了,看来事无善了,而且,这两人既然已追来了,只怕再也躲不过去了。

 载断道:“是不是!我早都说过了,抓住小的,不怕老的逃,这小妞是杀不得,杀了可惜的!”

 钟碎道:“现在抓了女的,不怕男的逃。张三爸,你逃不过的,族主说:只要让官兵手下对百姓胡作妄为,你就一定沉不住气,这下是果然料中,柴老大硬是要得。”

 他们说的“柴老大”便是“暴行旗”的族主“闪灵”柴义。

 前晚他们在荒山古庙已盯上“天机”众人,正待出手时,却给铁手截了下来。

 当时,载断和钟碎决意要先格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

 载断以折断了的佛像,攻向铁手。

 铁手接了一招,很审慎,然后又接了一招,便停下来沉思了一阵子。

 钟碎向来都深知他的二师兄并非良善之辈,这次却是怎地每攻一招便让对方歇上好一会,竟不乘隙追击!

 过了半晌,载断忽然扔弃断了的佛像。

 他拦抱住一柱椽,一摇,再拧,柱子本已将近松脫,而今吃载断巨力扭拗,即拔土而起,折而为二。

 载断向以一切拗断了的事物为兵器。

 他以断柱攻向铁手。

 铁手凝视来势,不慌不忙,但敛神肃容,似对这一招,极有敬意。

 待载断双柱眼看攻到之际,铁手才身形微微一矮身,一招“夜战八方”就发了出去。

 这一招却只拍击中柱身,木椽一,载断闷哼一声,稳住步桩。

 铁手攻了这一招,又瞑目沉思起来。

 载断却未马上抢攻。

 钟碎可急了,大叫:“二哥,一口气毁了他呀,还等什么?”

 载断苦笑了一下,嘴角竟溢出血丝来:“…不是我不攻,而是他每还手一招…余力久久未消,我无法…聚得起气来。

 钟碎这才了然,叱道:“这好办,我来收拾他!”

 他竟劈手把载断掷弃于地的一半佛像,抓住在手,用力一扔,佛像破空呼啸,半空炸开成千百片,每一片都自成一股锐劲,向铁手身上数十要

 钟碎的武功,是触物成碎、以碎物攻袭敌人。由于物碎愈细,愈难招架挡接,跟载断向以断物来取敌,二人正好相得益彰。

 铁手乍见千百道佛像碎片,忽然一笑。

 他双手徐徐伸出。

 就像在跟人握手。

 这时候,月白如画,他的双手,竟发出一种优美的金戈铁马之声,也弥漫了一种平和的杀伐之气。

 杀伐与祥和本是不能并存之物,但却于他双臂伸出之时并现!

 那千百道佛像碎片,也似给这一种神奇力量所昅引,竟全变了方向改了道,均打入了铁手双臂袖中!

 铁手长昅了一口气,整个人似是膨了一倍,平和的望着钟碎,微笑不语,而他的袖子收了千百碎片,却并不鼓起。

 这样看去,仿佛是他呑下了那些泥石碎物,而不是以袖相容。

 钟碎这时候,心中迅疾的闪过两个意念:

 一是退。

 这时候收手,正是“见好便收”有下台阶可走。

 另一是不走。

 仍攻。

 ──这少年人武功是如许高,如果现在不鼓起余勇,把他杀了,只怕以后就更难收拾。

 敌人能在神色不变、举手投足间破了他的绝招,理应令人感到恐惧。

 钟碎却不惧。

 他明白“恐惧”是什么。

 ──“恐惧”就是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你就会变得“勇者无惧”的一个考验。

 所以他怒吼。冲上前去。

 双手疾搭在铁手双肩之上。

 他要撕开他。

 ──撕裂他的敌人。

 像在他手中指间的木石砖瓦一般,全得变成簌簌碎片。

 他向前冲的时候,像一头怒虎。

 他以凌厉的杀志发了他所有的余勇。

 可是他仍警省。

 他瞥见载断向他摇首。

 铁手也叹了一口气。

 他不管了。

 他要一鼓作气。

 他快冲到铁手身前。

 他们此时正在瓦面上。

 离铁手还有六尺之遥的时候,整块瓦面,突然坍塌。

 钟碎也站立不稳,和着碎瓦,一并呼啦跌落,他一路狂吼力嘶,指东打西,生怕铁手袭击。

 铁手这时也落了下来。

 载断急追而下。

 载断拔剑。

 中折为二。

 二剑分刺铁手。

 铁手双手一动,载断双剑急收,但剑锋已给铁手徒手捉住。

 铁手格格二声,已扭断双剑,向载断面门急刺而出。

 这瓦碎片急堕间,载断惊恐之余,一面退避,一面忙着用剩下的两小截断剑招架。

 忽觉背部猛撞,知已无退路,而眼前两道光一闪,急风破面,载断咬牙鼓起余勇,拼着一死,双剑倒刺了回去。

 他这招已不求章法,只求跟敌手拼个同归于尽。

 但跟前一花,铁手已然不见。

 铁手却到了钟碎身前。

 钟碎这时才坠到了庙里地面,正手挥足踢,在骤雨般的碎瓦击中拒敌。

 铁手大喝一声。

 喝了这一声,铁手人又回复原状。

 钟碎整个人怔住,震住,停住,顿住,定住了。

 接着落下来的瓦片,打在他头上、身上,他也不觉。

 铁手喝了那一声之后,并不出手,只笑道:“‘天机’向来除暴安良、行侠仗义,龙头张三爸为国退敌、身先士卒,江湖好汉,应放人一马,岂可在他落难时穷追猛打、落井下石?承让了。”

 说罢便走了。

 待瓦石落完后,钟碎额颊鲜血淋漓,浸眼珠,这才省觉。

 只见载断已退到墙前,双耳耳朵俱给一断剑钉住。

 两人这才发现,衣里衿內,都是破碎的石屑,原来这正是刚才钟碎捏碎撒向铁手的泥菩萨,却都不知怎的,给铁手全入他们衣襟之內,而他们两人恍然未觉。

 ──要是铁手刚才要取他们性命,焉有命在?

 两人惊魂甫定,便急告知仍留在野店一带布署的老大柴义。

 柴义说:“你们怎么决定?”

 钟碎道:“什么怎么决定?”

 载断道:“如果张三爸好捉,你们就真得了手也不为功,如今要抓他不易,杀他更难,又有铁手揷手,要是能得张三爸,便是功上功了。”

 载断问:“为什么有铁手在,反而功大?他是少年名捕,听说京城里还有靠山,武功又高,內力又好,我们岂惹得他?”

 柴义反问:“你可知道铁游夏在京里的靠山是谁?”

 载断道:“好像是诸葛──那个诸葛什么的。”

 “诸葛先生原名诸葛小花。”柴义道“你可知道诸葛在朝中的政敌又是谁?”

 载断苦笑道:“不知,朝中政事,就只有老大知悉玄虚,我们这些武夫,江湖上山头里打的杀的水里火里去得,就是上不了朝廷阵仗。”

 钟碎忙补了一句:“所以老大是老大,我们只能当‮二老‬、老三。”

 柴义觉得満意,于是把话说明了:“诸葛的政敌,正是蔡相爷。恩相则是我们的明主。诸葛暗蔵祸心,招兵买马,赏识任职在沧州的铁游夏,利用他年少无知,教他非凡內力,收服了他,为他效命。而今如果我们毁了铁手,杀了张三爸,呈报上去,剿灭匪首是一功,格杀铁手是一功,打击相爷之宿敌又是一功,合记三大功,你们说,这功该不该拱手让人?”

 载断和钟碎自然都说不该,且跃跃试。

 载断仍有隐忧:“而今张三爸已然脫逃,这老狐狸一旦躲了起来,只怕不易找得。”

 柴义笑道:“江山易改,本难移。张三爸自命侠义,我们专找他要害:‘侠’字上下手,他必自投罗网、束手就擒无疑。”

 钟碎也有点迟疑:“可是铁手武功厉害,一旦他出手阻挠,我俩恐怕寡不敌众。”

 载断忙道:“这必须要老大亲自出马才行。”

 钟碎也道:“这大功无大哥不能立。”

 柴义哈哈大笑“我们三人,共建此功,届时不愁相爷不擢掖封赏!”

 于是,在柴义的计划下“暴行族”探着张三爸自七蠢碑入蝈蝈村,于是与官兵恣意藉故打家劫舍,只要“天机”有人出手阻止,就可挟持其一,迫引张三爸现身。

 张三爸终于现身。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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