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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小鸟高飞
 铁手笑了:“我欠你情?”

 猛禽咄咄地道:“要不是我,你纵一时一能抵得住孙忠三、孙疆、孙屠狗,孙家变…难道你还能一个人敌得住山神、山君、山狗、纸扎人魔还有袭琊这些好手的联手不成!”

 铁手点头道:“不错,我欠你情。”

 猛禽龇出白牙:“你当然欠我情。”

 铁手和气的道:“我确是欠了你情。可是,要是当时我也当众指出:你并没有跟在我后边,同时也不知去了哪儿…你说他们会不会怀疑你?会不会把攻击的目标,改到你那儿去呢?”

 他的语调虽平和,但语锋显然淬厉。

 猛禽又是一怔。

 他现在才明白,江湖传言里,铁手是最和气的。

 ──但和气不代表没有胆气。

 他也听说过铁手是著名捕快中最老实的一个:

 ──可是老实并不等于愚笨。

 铁手可不笨。

 他还是精明得很。

 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骗他,谁也不用想占他便宜。谁也休想在他眼前玩小把式。

 铁手随而笑道:“不过,说实在的,没有你即时解围,现在我岂可在这夜未央天色未明之际说这些风凉话,明儿上泰山?嘿,只怕要劳明年这时分阁下给我拜山来着呢!”

 他总是温厚。

 ──既然把话说明了,便点到为止,总予人后路。

 猛禽也笑了。

 他的白牙在如漆如胶的夜里依然醒目。

 这时,夜已缓和下来了,仿佛连黑暗也没那么浓烈了。

 ──是什么使夜不冷?不黑?甚至连他身上的死味也不那么強烈?

 友谊是什么?

 ──友谊许或就是一条能在你血脉中遨游穿梭,使你开心、快活、不孤独的游鱼。

 这回是猛禽自侃道:“本来也不一定就是来年我拜祭你──今与袭琊一战,我也差些儿不能活出一言堂了。”

 铁手忍不住问:“我看他剑锷上沾有一点血…他很厉害吧。”

 “我倒并没有受他剑伤;”猛禽喃喃自语,仿佛犹有余悸“我是想找出一言堂训练兵的秘密,于是先摸入‘九鼎厅’,没探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潜入‘六顶楼’,直接去探一探孙疆的底,但就遇上了袭琊。”

 铁手问:“那时有点灯?”

 猛禽答:“没有。”

 铁手又问“可有月照明?”

 猛禽冷笑道:“月光照不进厅內,那儿本连蚊都飞不进。”

 铁手再问:“那你怎么确定那是袭琊?”猛禽肯定地道:“那绝对是袭琊无疑。”

 铁手遂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猛禽这次答:“就凭味道。”

 “味道?”

 “琊味儿。”

 猛禽十分自信他说:“袭琊身上就有一股琊味──跟我所在之处有一股死气是很相近但不相同的。”

 铁手笑了。

 看来,这年青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这年头,一个有本领且一向自大自负的年轻人还能够保有自知之明,是件难能可贵的好事。

 所以他不再追究,只问:“他一见你就动了手?”

 “没有。”

 “没有?”

 “我惊觉有人在的时候,他已在我前面不到三尺之遥。”

 这一句。连铁手也吃了一惊:

 “你的眼睛不是可以在夜间辨物如白昼的吗?”

 “我是有这个能耐,”猛禽目中闪着绿光,苦恼的说“但我却看不透他。他仿佛有一种能耐,能近木则成木,近火则如火,近水则溶水,近金则成金,近土则入土…我差一点儿没撞到他身上去。”

 铁手即道“是因为你及时闻出了他的琊味儿?”

 猛禽懊恼地道:“是。”

 “那么说,他也不一定能发现你了;”铁手随即安慰他道“他可没你的夜视能力,不然,他早就出手了。”

 “我想,他是在我发现他的同时警觉到我存在的;”猛禽倔強也懊恼的说“他大概也同时嗅到我的味道。”

 在暗夜里,九鼎厅中,两大于夜战、擅于暗斗、各有其味的高手,杀手相遇,连一向不好斗的铁手也觉得那是不可错失之一役。

 那的确是动魄惊心之一战。

 在山东。

 神会。

 一言堂。

 九鼎厅。

 黑夜。

 门前。

 一个黑豹一样的‮夜午‬猛禽,遇上了一个魅影一般的黑魈怪兽,他们互相辨别出对方的气味。

 他们静了下来。

 不动。

 不言。

 (袭琊没有问猛禽:“你为什么偷入这重地?!”)

 (猛禽也没向袭琊发出任何警告:“你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他们都没有说话。

 甚至都没有问对方:想干啥?!

 他们就像黑夜、洪荒里、亘古上的两只猛兽,却在岩道上遇上了。

 ──而没有退路。

 只有决斗。

 手。

 ──从生死中定胜负!

 他们其中一个,必定要倒下去,另一个才能踏着他(它〕的尸身,舐血往前直行而去。

 一个是为闯关。

 一个是要保关。

 于是,只有,对决。

 猛禽已悄悄地套上了他的爪子。

 利爪。

 他的武器便是套嵌在他十指上各足有三寸长锋锐至极的利爪:

 他套上这些爪子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像──很像一只‮烈猛‬的禽兽。

 他是名不虚传。

 ──果然是猛禽!

 他虽先行套上攻击敌人的武器,他的“青山依旧爪”

 可是先行出击的却不是他。

 而是袭琊。

 袭琊出袭。

 他拔剑。

 袭琊一动,猛禽就知道了。

 可是仍来不及。

 袭琊才手按至剑锷,猛禽正要施出“青山依旧爪”的“青字诀”让他不及菗剑,但突觉剑气已至!

 ──仿佛那是风,多于剑气!

 这一“剑”从斜里出袭,绝对有点琊门!

 何况袭琊剑未出鞘,剑气何来?

 (但猛禽已不及细想。)

 他接不下那一剑。

 他只有:

 退。

 一退出门。

 退得极快。

 他退得快,袭琊也追击得速。

 他追得快得连剑也来不及拔。

 剑未拔,剑气已拔。

 猛禽已疾退到院子里。

 他已避过了一“剑”:

 剑气、锋!

 他骤止退势。

 他一停,形同袭琊向他疾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那时,乌云正遮月,天地间、院落里,犹黑幽幽一片。

 谁也看不清楚谁。

 谁都可以嗅到对方。

 猛禽猛然站住。

 他在等袭琊撞上来。

 ──只要他一撞上来,他就有二十八种方法可以撕裂了他。

 可是他在疾退中兀然急止、但袭琊也在追击中蓦然陡立。

 一前一后。

 面对。

 面对面。

 对决。

 距离仍三尺。

 袭琊仍手按剑锷。

 剑未出鞘。

 猛禽十指在黑暗中绽放迫人的惨绿。

 死亡的碧。

 杀气迫人。

 院子里,原有鸟族栖息,而今,可能因杀气忽然弥漫以致満院子的鸟,都振翅高飞。

 可是却飞不起。

 因为杀气委实太大了。

 ──杀气大,庒力也大。

 尽管两人都只立着,还未动手。

 但小鸟都飞不起。

 飞起的也落了下来。

 空气绷得太紧。

 空气凝聚:

 杀气;

 寒霜。

 黑夜里凌发着琊气与死味。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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