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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永远别说死
 一反脸无情

 庄怀飞联同夏一跳、何尔蒙三人明明可以赢得这场斗争,占尽上风而去的。

 可是现在局面已倒了过来。

 完全倒反了过来。

 杜渐也来了。

 他杀了呼年也,伤了夏金中,挟持住离离。

 庄怀飞知道已不必多说什么了,他只说一句:“这是你和我的恩怨,不关她的事,你先放人。”

 杜渐也不多说什么:“你出财宝,我就放了她。”

 庄怀飞惨叹:“钱误人一至于此!为了钱,你们连名捕也不当了,官也不做了,面子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杜渐哈哈大笑。

 “你要我怎么说?”他好暇以整的反问庄怀飞“你现在不也做着同样的事?你的上司不就是因为这原故而死在你脚下吗?你也不一样为了这个翻面无情么?你的恩人不就是为了这玩意儿而落到如此田地吗?”

 庄怀飞黯然。

 他无法回答。

 他缩回了脚。

 只听谢梦山喉头格格有声,血水不住涌出,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声声、一声声的呛咳、怆咳。

 庄怀飞知道自己最该做的事是:

 让他死。

 所以他收回了那一脚:

 血足!

 谢梦山倒下。

 死了。

 ──他死在庄怀飞脚下。

 他死的时候,眼睛变得很有感情。

 他的眼睛是看着外面的。

 因为外头的凄风苦雨中,正走来了几个人,为首一名女子,正尖叫了一声:

 “爹!”

 来的是谢恋恋。

 她亲眼看见:

 是她的恋人杀了她的爹。

 恋恋瞪了庄怀飞一眼,就飞步走过去,扶起她爹爹。

 可是他已经死了。

 她又瞪了他一眼。

 恨恨地。

 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背后还有沙诗、姑姑和杜老志,还有那名高大沉默的护院。

 杜老志还带了七八个家丁、衙役来。

 大家都深恶痛绝的盯着庄怀飞。

 庄怀飞迄此,只能涩声道:“我本意不是要杀他的…”

 “我知道。”恋恋満脸是泪,但语音却是出奇的冷静“我都知道。”

 “我也知道刚才你就匿伏在这儿。”庄怀飞感谓的道“这儿是有地道通往‘指顾间”吧?老何的鼻子很灵,他一嗅就知道这儿还有其他的人,已用眼色暗示了我。其实我的鼻子也很灵,该嗅出来的我也没略掉。我知道是你,还有小珍姑娘。中途,你还挪身溜出去,铁手还故意扬声说话,希望我没发现。”

 恋恋这次白了他一眼,容间无限幽怨。

 “你明知我在这里,为何还是让我出去搬救兵?”谢恋恋无限委屈的说“你既然狠心杀我爹爹,何不把我也杀了灭口?”

 庄怀飞仍在看着他娘亲的遗体,将她平放,手脚位置也移好,惨然道:“我本意是谁也不杀伤,更何况是你。”

 听到这里,铁手才放了一半的心。

 他也一早就从瓷缸的倒映中发现:恋恋从地道上‮入进‬了“愚缸”外。

 来的还有小珍。

 他就是怕她们涉险。

 到了半途,恋恋小心翼翼的走了:她毕竟受过谢梦山的调教,有些许武功底子,不像小珍,功力全无。

 他怕庄怀飞、红猫和老何发现,还故意开声掩护,掩饰。

 ──原来庄怀飞是一早已晓得了:他只是有意放她离去而已。

 这样,铁手至少可以放心一些。

 可是他忽又担心起来。

 他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心忽忽地跳着。

 他希望自己估计错误。

 他但愿那不是事实。

 可是他估计一向很准。

 也很灵验。

 例如:他在尔虞我诈的局面伊始,就觉得庄怀飞是没中毒也不该太快碎桌表明自己没事的举措,很有些不对板,实际上,后来果然证实了局面错综复杂:庄怀飞既与自己联手,又与唐天海有密约,其实是联同了夏金中、何尔蒙行事,其他的人,全着了他的道儿,他才会那么有恃无恐,抢着表态。

 ──可是这一回,他忧虑的却又是什么事呢?

 是怎么一回事?

 小珍这时也起来了。

 她憋久了,匍伏了好长时间,可是她一站起来,还是那么温柔,那么柔弱,那么柔情似水,而且仍是那么清。

 清得似是一盆浸在水里的水仙。

 这儿这么多斗争,那么多‮腥血‬,可是她在这里,只与世无争,像一缕幽魂,像一抹梦影。

 她站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出声,只用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偷偷看了铁手几次。

 她才现身,杜渐已经哈哈附同的笑道:“现在人都齐了,可热闹的,那太好了!”

 他简直有点奋亢的说:“你看,小庄憋在这儿,上总捕也镇在这里,哦,还有铁二捕爷到席;加上我这充字号的,这会儿.还算凑合得上是‘四大名捕大对决’了吧?”

 他还天喜地、意犹未尽的追问了一阵:“嗯,是不?对不对?”

 上风云忽道:“杜兄。”

 杜渐道:“请说。”

 上风云道:“我们俩份属同僚,是不是?”

 杜渐道:“是。”

 上风云道:“我们虽偶然有些龃龉,但却一直都互不‮犯侵‬,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破坏你的事,是不?”

 杜渐道:“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上风云道:“我虽然没去过你家拜访,但你有一户人丁旺盛的家,开支很大,还要打点儿孙入京任官,这点很不容易,手头上有点拮据,有时候趁办案,刮了些油水,贪了些小财,我也是知道的──但我从来就没有点破,是不?”

 杜渐道“是,你很厚道,也很聪明,消息更是灵通。”

 上风云道:“你的财路,我一向不搪着,我的你也不会干涉,对不?”

 杜渐哈哈笑道:“有财齐齐发,好极了!”

 上风云道:“别忘了,吴铁翼那笔财宝很多,三十个人花一辈子也花不完。”

 杜渐笑逐颜开:“我本来就不大奢侈,也不太花钱。”

 上风云道:“那就好了。你助我把庄怀飞逮起来,咱们一齐瓜分那一笔横财如何?”

 杜渐道:“这个…”

 遂望向庄怀飞。

 庄怀飞徐徐自他母亲遗体旁立起,道:“你别阻我报仇…谁阻我就杀谁!”

 杜渐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娘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好处?”

 庄怀飞咬牙切齿道:“你不阻我,不帮他。并且放了离离姑娘…我就答应你一齐到山上寻宝去。不然、休怪我反脸无情!”

 杜渐听得竖起了耳朵“真的?!”

 庄怀飞斩钉截铁地道:“只要你袖手旁观,放了离离,我一定陪你走一趟太白山!”

 上风云息声更重了,眼也红了:“老杜,你别听他的…”

 离离也忿道:“你不可以把钱给他!”

 她挣动,可是在杜渐的钳制下,一挣更痛,但她还是把话自齿里迸了出来:“不要给他──”

 恋恋看看庄怀飞,又望望离离,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

 二翻面不认人

 杜渐也是左看看、右看看的张望了一会儿,忽然,哗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虽然,我不知道谁比较可信,但我肯定一件事──”

 此际,场中以他的战力最高,所以,谁都得听他说话。

 “钱,仍在你那儿。”杜渐那平凡得十分平庸的样子,现在看来,竟有七分狡猾,三分猖狂“只要把你逮住,钱就是我的了──我又何必冒险!”

 然后他又非常狐狸的问:“我说的对不对?嗯?”

 谁都知道他说的对。

 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谁都知道庄怀飞现在的局势很险,而且也很孤立。

 可是他却在这时候做了一件事:

 一件绝对不该在这时候做的事。

 ──不只是一件:

 而是两件!

 他是两件事一起做:

 两个人一并儿打!

 他突然之间,挥拳打上风云。

 上风云自从捱了他一脚之后,一直都有提防着他。

 他一动,他就退。

 他怕他的脚。

 但庄怀飞没有用脚。

 他用手。

 上风云退得快,庄怀飞一拳击空。

 一拳击空,再一拳。

 拳头仍向上风云面痛击。

 他恨绝了上风云。

 上风云一低头,避过。

 他还是怕他的脚。

 但他还是没出脚。

 他一拳没击中,转拳为劈,一掌挂落。

 上风云冷哼一声。

 他于擒拿手,若以手对手,他可谁也不怕。

 但他还是怕他的脚。

 怕他的脚法。

 所以他边招架,边疾退。

 庄怀飞依然不沮、不挫。

 依然追击。

 他一追,上风云就看出来了。

 庄怀飞左腿鲜血淋漓,已受了伤,右腿则有点瘸,显然行动不便。

 ──难怪他不出腿了!

 这次庄怀飞上前,双龙出海,两手一齐出击。

 上风云硬接了他这一招,但他依然没有反击:他还是得留神他的脚!

 这时,上风云已退近杜渐那儿了。

 他认为在杜渐身边,较为‮全安‬。

 至少,庄怀飞会多些顾忌。

 可是,他没料到的是:

 庄怀飞根本就不顾忌。

 他非但不顾忌,还遂然出击,拳打杜渐!

 他不仅要跟上风云开战,还与杜渐为敌!

 因为他已看准了杜渐跟上风云是一样的货

 ──这对上风云而言,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他是没料到,但杜渐却是:早已算定了似的:

 只见他脚步倒滑,踝跟割错,铮地拔剑,还还了庄怀飞一招。

 庄怀飞无疑应付得有些狼狈。

 时机到了!

 上风云认为这时机正好:

 庄怀飞正在应付杜渐的毒剑怒招,他正好全面发动他的“左降龙擒拿十八翻”、“右伏虎擒拿卅六路”全面攻向庄怀飞。

 他要扭断他的脖子。

 他要扭碎他的骨骼。

 他要扭拧他的筋脉。

 他要扭住他。

 ──他恨他。

 上风云当然恨庄怀飞。

 因为他踢伤了他。

 但他只记住了这一点别人伤害他的,却浑忘了他做过伤害人的事。

 人,总是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待己。

 严和宽,也是他擒拿手的松与绷,一紧一弛间,他在指掌內足以撕狮裂虎。

 他已钳住庄怀飞。

 但庄怀飞终于出腿。

 他制得住庄怀飞的手,却挡不住他的脚。

 对庄怀飞的“打神腿”他毕竟仍不敢撄其锋锐。

 他只有急避。

 飞闪。

 脚踢空,踢在一口缸上。

 缸碎裂,瓷片四溅,鱼也随水在涌出。

 碎片溅在上风云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一面挡架一面退走,退到杜渐身边。

 有杜渐,至少可以挡那厮一挡…

 就在这时候,他忽觉背心一甜。

 低首,只见前突出了一截剑尖。

 剑头发蓝。

 蓝汪汪。

 那是一把毒剑。

 属于杜渐的毒剑。

 ──江湖上有人索叫“杜渐”为“毒剑”武林中也有人相信,杜渐本来就不叫杜渐,他的名字是从“毒剑”两个字衍化来的。

 杜渐的剑很毒。

 出手更毒。

 他现在就是在上风云最不防备的时候,最狼狈的时候,最需要他相助的时候,忽然翻面不认人,一剑刺着了他。

 刺杀了他。

 刺死了他。

 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应该,也很应份。

 因为他是杜渐。

 他使的是毒剑。

 刺杀上风云之后,杜渐面对着快要断气的同僚说:“你没拜访过我,知道我手头紧,又知悉我贪污,便是大错,何况刚才还公开说了出来,这简直是该死了!”

 三痴情应笑你老兄

 “我替你报了仇了。”

 杜渐居然还对庄怀飞这样说,然后“嗖”地收回了他的剑,也“搜”走了上风云的命。

 “我替你杀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仇虽报,庄怀飞却觉得很是疲乏。

 ──身心俱疲。

 ──一切如梦。

 “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

 杜渐脸上渐渐又形成了一个微笑:

 笑得很狡。

 很狯。

 就在这时候,庄怀飞摹觉急风自后急掠而至。

 他想回身应敌,但腥风扑面,已来不及。

 那是七八道暗器。

 鱼!

 打碎了的缸所掉出来的鱼!

 鱼当然不会主动作攻击。

 鱼是给人掷出来的。

 出手的人是唐天海。

 他的噤止突然解除了。

 他扔出来的当然是“毒鱼”

 但是唐天海的毒鱼却沾不上庄怀飞。

 是一个原因:

 他身受“‮火冰‬”之毒,一旦解除之时,几乎在同时,铁手身上的“七重天”毒也暂时‮开解‬了。

 他马上相助庄怀飞。

 他接下了鱼,接住了攻袭,也接过了敌手。

 唐天海怒叱:“你狗拿耗子──”

 他还没说完,铁手已镇静的接道:“不,我打的是老虎。”

 ──唐天海恃位行凶,贪赃枉法,一样是“大老虎”!

 “毒鱼”虽不是给庄怀飞险险闪过,就是给铁手接下来了,但也有一两尾,几乎落在恋恋的身上,使她惊呼了一声。

 庄怀飞定了定神,立即跑了过去,护住了她。

 却听铁手大吼了一声:“小心──”

 可是唐天海已发动了总攻击。

 他整个人冲了过去。

 他以他偌大的身躯抱住了他。

 他全身都是毒。

 他本身就是件暗器。

 ──一件极庞大、极危险,极具杀伤力的暗器!

 铁手因分心于庄怀飞那儿.一失神间,竟给唐天海抱个正着,他只有施展浑身解数,毕生功力,以抗唐天海的暗器毒力!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庄怀飞猝然推开了恋恋,吼了一声。

 他双手本来仍搭在恋恋肩上。

 恋恋手上有刀。

 刀已没入他的腹中。

 庄怀飞从来没有想过恋恋也会暗算他,所以,他此刻是吃惊多于痛楚,痛苦大于疼痛。

 “你…”“你杀了我爹,你背叛他,就为了那女人!”恋恋长刀一甩,手指向离离一指,咬着,恨声道“你为了维护她爹,就杀了我爹…我要替爹报仇!”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横了心的说:“你杀了我吧!”

 铁手一听那吼声,就知道大错已铸成,来不及挽救了。

 他刚才便觉得不大对劲:

 恋恋是不大可能不报父仇的,何况,据他刚才的推想,恋恋在场的时候,总是庄怀飞施计、下毒得逞之时,偏是他说对她衷心爱恋的话语之际,她又不在现场,难免,恋恋会对庄怀飞怀恨于心。

 然而他更不晓得,在“愚缸”之前,恋恋恰好偷听到庄怀飞与离离的对话,异常亲昵,庄怀飞向离离表示心系恋恋的谈话,恋恋又恰巧已悄悄离去,上天弄人,一至于斯。

 更弄人的是:在这节骨眼上,唐天海和铁手都一齐失去了功力。

 “‮火冰‬七重天”第四度散功。

 正值此时!

 却在此刻!

 竟在此际!

 两人都顿住了,就相拥着,愣在那儿。

 只听杜渐啧啧啧、啧啧啧的笑曰:“庄兄啊庄兄,多情应笑你老哥,千劫百险渡得,就是太痴于情过不了美人关啊!”说完,他便在叹息中出手。

 叹息里出剑。

 仿佛连他的剑也充満太息。

 四太息之剑,痛苦的腿

 他一剑刺入恋恋的后心。

 太息很悠缓。

 剑光即快。

 庄怀飞因为太过痛心,发现时已迟。

 他虎吼。扑前。

 但恋恋以为他是向她攻击。

 她闭起了眼,没有抵抗,只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如果她没有后退,也许,庄怀飞也许还来得及。

 现在只差了一步。

 杜渐的毒剑“太息”已深深地扎入恋恋的背心。

 庄怀飞两手抓住恋恋的双肩,拉拔了过来。

 剑锋离开了身体,噴出了血泉。

 恋恋哀呼一声,血如泉涌。

 庄怀飞睚眦裂,戟指杜渐,声音突然破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渐也给庄怀飞的神色慑住了。

 他原以为既然恋恋杀伤了庄怀飞,便以此推测谢恋恋有相当的武功实力,所以即时刺她一剑──只要了结了她,余下的人,不是负伤就是受制,不然,在武功上也决威胁不到他,他可以说是完全操纵了大局。

 所以他刺了谢恋恋一剑。

 可是,如此看来,庄怀飞虽为这女人所伤,但却仍是爱她的。

 他只有一不做,二不休。

 ──假如他杀的是庄怀飞的恋人,那么,所结的仇,只怕不比刚才上风云杀其母轻多少,依刚才庄怀飞拼命也似的杀上风云为其娘亲报仇,只怕他与自己的仇,也结深了──看来,挟持以迫庄怀飞出赃款的方式,只怕行不通了,要得到赃款,还是得先重创他再行迫供。

 他心中转念,手里又疾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仍刺向谢恋恋!

 庄怀飞一腾身,护住了恋恋,杜渐那一剑,变得刺入了他的肋。

 ──杜渐正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

 恋恋在他涌着血的怀抱里,忽然睁开了眼睛,本来是惊疑与不信,转而內疚与伤心。

 庄怀飞大叫了一声:

 “恋恋!”

 这一声蕴有无限的悲愤与伤痛,无尽的不平与凄怆。

 剑在他的体內,给他以肘腕间扳着,杜渐竟一时收不回手上的剑。这时候,恋恋带来的七八名衙差、家丁,一拥而上,攻向杜渐;姑姑和沙诗将也急急护住恋恋。

 同一时间,负伤虽重,但仍护主心切的“红猫”一跃而至,杜渐杀了恋恋,正要回剑重新胁持离离,但夏金中一低首,越过所有的人,竟一头当先,冲向杜渐!

 这时候他的头,就缩到衣衽內,双肩突出,就像头上长了一对角,牛也似的,一股脑儿撞向杜渐!

 ──这就是“红牛一击。”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这是拼命。

 连历战阵的杜渐,也未见过这般打法!

 他只有将离离往前一挡──就像上风云刚才将谢梦山往自己身前作盾一样!

 红猫陡然止住冲势,双手抱住了离离。

 杜渐冷笑:他至少有八种方式可以杀伤夏一跳而又能不让离离逃离他的掌心。

 不过,那八种方法,他一种也用不出,二样也用不上。

 那是因为他已来不及。

 他已无暇兼顾。

 那些衙役已向他冲杀而上。

 这时候的他,回头已没有岸了。

 所以他索心狠手辣,斩草除

 他一只手,仍拿着剑锷不放,另一只手臂,却变成了一条铁一样,打过来、砸过去,只不过在片刻间;那七八名衙役和官差全给他打倒在地,有的当场身死,有的负创踣地,伤得最轻的也一时爬不起来,至少也完全失去了作战能力!

 ──他的手居然似比铁手还铁!

 可惜铁手仍受噤制,无法阻止他的恶行,只觉得双目发红,恨煞。

 杜渐打倒了来敌,却变了神色:

 原因是庄怀飞大喝一声,崩断了他的剑。

 剑断在他的体內,如一声太息。

 然后他为这种剧烈的痛楚而致整个人弹了起来,并且踢出了他的腿!

 痛楚之腿。

 庄怀飞在对付上风云的时候,一直不肯率先以腿进攻。

 他是用手。

 一直用手攻,直至最后一招,他才出脚。

 而今却迥然不同。

 他对杜渐第一招就使脚。

 外面狂风。

 里面风狂。

 但他的脚一起,一攻,一踢出,苑內就是剩下了他的腿风。

 ──‮狂疯‬的腿风。

 他在出脚飞攻的前一刹,已把恋恋交给了小珍。

 也可以说,小珍在这重要关头,赶了过来,接过了恋恋。

 她和身护在恋恋的身上,以娇小的身子柔和的覆盖着她。

 ──如果没有小珍看着,扶着恋恋,庄怀飞要在这时候放下她应敌杀敌,只怕仍充満了不忍不舍与不可能。

 非常短。

 非常可怕。

 非常残狠、残暴与残酷。

 可是,却是以一种温和与平静的方式表达出来。

 ──一这场战斗。

 庄怀飞一脚蹴了过去。

 杜渐一手扣住。

 庄怀飞用的是左脚。

 杜渐使的是右手。

 无论如何,脚的力气都一定大于手。

 何况却是庄怀飞的“打神腿”

 但其实杜渐用的不是手。

 而是手指。

 中指。

 他用一只中指来抵挡庄怀飞扑扫千军、狂风扫落叶的脚。

 ──一只手指怎能抵得住“打神腿”!

 不可能。

 但这并不是只“普通的”手指。

 而是“朝天一

 ──杜渐曾在京师武林中“有桥集团”领袖人物米苍穹门下学过艺。

 米公公的“朝天一”天下闻名,也名震黑白二道(详见”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朝天一”)。

 杜渐曾拜米有桥为师,他也是米公公‮出派‬来的心腹手下,得意门生。

 虽然庄怀飞伤势甚重,但他若以手挡庄怀飞的腿,只怕还是得抵受不住。

 因为庄怀飞是以血与折断了他的太息之剑,换来这一记痛苦之腿。

 这一腿的力量,不仅是真气、內力、数十年功夫织,更是一种无以匹比的力量。

 痛苦的力量!

 五我只不过要你欠我一个情

 痛苦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但贪婪也是一种力量。

 ──一种无比的功力。

 这功力使杜渐能以一只手指抵住了庄怀飞那一腿,并以一指转为五指齐扣,抓住了庄怀飞的腿。

 这刹间,庄怀飞是有机会反击的。

 他的腿法本来就是以变化见长。

 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他的腿搐了搐,劲道也怈了怈──也许是因为他的脚已为上风云撕去了老大的一块,或许是因为他在愤怒和伤心中功力凝聚不足,也许或是因为那一截毒剑,还嵌在他体內,更可能是因为他本来的腿伤一直未好,且曰益严重…

 总之,他的动作,因而略为迟缓了一下──只一刹而已。

 然而杜渐已不放过,五指如同钢箍,抓住了他的小腿。

 抓得紧紧的。

 死死的。

 五指都嵌入腿腭骨里,深深的。

 只不过,庄怀飞还有手。

 他‮出拔‬了体內的剑,一剑刺向杜渐。

 杜渐手上仍有剑。

 ──半截的剑。

 他以断剑击那溅着血的剑锋。

 两截剑加,发出了阵星火与一声太息。

 两入已成为近身搏击。

 苦搏。

 恶斗。

 ──两人不是在过招,而是在拼命。

 庄怀飞却还是还有一条腿:

 右腿。

 他很少攻出右脚。

 ──他的右脚一直都有点一拐一拐的。

 而今他攻出了他的右脚。

 他一踢出这一脚,一直为他担心的铁手在心里也不噤为他喝了一声彩:

 可惜追命不在!

 这一脚当然精彩。

 所以杜渐还是着了这一腿,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他再也不能一笑杀人。

 而是一路噴血的飞了出去,撞碎两大口鱼缸,血水还是从鼻、口。耳里不断溢出,又迅即为雨水和缸水冲成淡淡的血渍,他仍一面咳一面笑着说:

 “其实…我只是要你欠我一个情──没想到却闹成这个样子!”

 他一面说,一面咯血。

 伤势看来很不轻。

 可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地知道:他真正的伤,是着了一剑。

 剑刺入他右

 剑仍嵌在他体內──就跟刚才庄怀飞吃了他一剑的情形一样:

 所以,血没有出来。

 那把剑可是有毒的。

 他很明白自己身上的伤不血的比血的更严重。

 只不过,他手上那半截断剑也不见了。

 那断剑就揷在庄怀飞身上。

 ──庄怀飞要伤他,也得付出相当可怕和可观的代价。

 他现在发现自己做错了三件事。

 一,他似乎低估了庄怀飞。

 他的战力和战志,远超乎自己想象。

 二,他不该杀伤谢恋恋。

 这样做只会使庄怀飞恨绝了他自己。

 三,他不应杀了上风云。

 太快杀上风云使自己孤军作战。

 他现在情状很有点凶险。

 但他还有一个等待:

 一个杀着。

 他希望自己这一次没有做错,也万勿看错。

 这次他没有看错。

 他已听到小珍陡地叫了一声:“小心──”

 接着就是半声闷哼。

 红猫的惨呼。夏一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因为他背后给人揷了一刀。

 那是何尔蒙独特的匕首。

 ──整把刀子,都没入他体內,只剩了刀柄,像一个盖子什么的,捂在他的背心。

 杀他的是杜老志。

 ──杜老志是米公公一直安排在武功县里的伏兵。

 他也是杜渐的胞兄弟。

 他一直沉住气。

 现在,到他出手,亮相;现身、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一上来就杀了夏金中。

 红猫“飞”了上来,落下来的时候,庄怀飞兜接住他。

 庄怀飞身上的血,得比他还多。

 红猫倒在庄怀飞怀里。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小人…要跟老何他…先去一步了…不能再陪头儿…走──”

 就咽气了。

 何尔蒙跟夏金中,两个都是由庄怀飞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物,他们一个深沉,一个奷诈,但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们头儿的事。

 更没有出卖过庄怀飞。

 ──对庄怀飞而言,他们是忠诚、可靠。

 可是他们都死了。

 尽管是一先一后,但都死了。

 庄母也含恨而逝。

 谢恋恋也奄奄一息。

 庄怀飞亦伤重。

 ──一切都为了什么?

 在前一刻,庄怀飞还占了上风,得到了胜利,眼看就可以得到恋恋,护送离离,享用财富逍遥法外,然而,在这片刻之后,庄怀飞就败得一塌糊涂,变得一无所有。

 不过,红猫在硬受杜老志一击之际,仍拍活了离离身上所封的道。

 稿于一九九七年四至七月:为一代伟人邓小平逝世难过不已/近年邓丽君、尤敏、胡金铨、李翰祥等各影艺办谢世均令我伤感/喜悉好友吴宇森终在好莱坞吐气扬眉、大展拳脚。

 校于同期巧布“红椒芙蓉阵”/近常去石头记,万隆添购水晶/赐剑于剑,赠发于芳,送藌蜡予方何梁余念。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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