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神相李布衣系列 下章
第七章 太阳神箭
 噩梦并未过去。

 土豆子热呼呼的口气,已经贴近在她脸上,她可以感觉到一种困在窄狭喉头里一般燥闷的气,正呼在她脸上。

 这感觉比她在小时候不小心摸到一窝肥的竹叶虫还难受,可是她却不能像小时候缩手哭着退走。

 土豆子正牵引着她的手,去触摸比那濡滑腻更可怕的事物。

 她恨不得就此死去。

 拼尽了一点余力,以皓齿咬住了‮头舌‬。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闷响。

 这闷响就像一个人蒙在布袋里,有人在布袋外踢了一记。

 这声音依稀可辨,土豆子一听,本来贴近茹小意的身子,立即绷着像一,本来是子一样的东西、反而软得像蝌蚪。

 土豆子身子绷紧,但并不慌张。

 立起,走出去,开门,就看到一个景象。

 庭院里本有一棵将军柏树。

 将军柏树干上,本来钉着一个人。

 这人原本是一名番子,他是给茹小意足踢剑贯钉入树干去的。

 现在树干上的那名番子仍在。

 但是树干上不只一条死尸。

 还有另一个死人。

 这死人便是那姓札的番子。

 这姓札的番子原本是替死去的同伴收尸的,但他现在面对面的跟树干上先他而去的同僚连在一起,心口都被一箭穿过。

 箭是金色的。

 尽管血仍冒着,姓札的番子兀未死尽,身体的肌仍微微搐动者,但那金箭的光芒仍是夜空里的殒星一般烁亮。

 这情景说明了,姓札的番子正要替树干上的死人收尸之际,忽而一箭来,穿破树干的另一边,穿过死尸心,再入这番子,使得树干和两个死人紧紧连在一起。

 土豆子知道姓札番子的武功。

 他也了解这株将军老柏的韧度。

 所以他立时决定了一件事。

 他反扑入房里。

 房间里有两个人质,随便他抓住任何一个,他都还有活命的机会。

 可是他刚刚掠出之际,砰砰二声,屋顶碎裂两个大,两人已各拦在项笑影和茹小意榻前。

 土豆子应变极快。

 他飞扑的势子改为上掠,穿而出,跃出屋顶,只是同时间,忽觉后臂一紧,已被两道铁枷般扣住,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他。

 只听土豆子惊恐地道:“你们…”

 这时一个人施施然走入房里,头向上仰,道:“这个人,对我义兄义嫂不敬,让他消失在这世上。”

 只听两声清脆的应声:“是。”“是。”接下来便是土豆子一阵凄然的惨啤,声音愈渐去远,终于杳然。

 那后来走进来的人,相貌堂堂,背后金弓金壶金箭,映得脸色发金,更有一种贵气,神情冷峻,但目光温暖。

 茹小意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神情和眼色完全两样的人。

 可是她一见到他,她就想哭。

 她合起的双眼,长长的睫对剪出了泪珠,直挂落在她脸上。

 谁看了这泪珠,谁都会生起不忍心的温柔,那樊大先生温和地道:“嫂夫人,不要怕,都过去了。”

 就在他说着的时候,一阵极快而又轻微的步履声,急促响起。

 樊大先生回身,就看见粘夫子汗浃背的闯了进来。

 看他的样子,想必是发现有敌来犯,想赶过来通知土豆子,却没料房里已全换了人。

 只听粘夫子张大了口:“你——”

 樊大先生一笑道:“不就是我。”

 粘夫子也是极为机智的人,在阉手下混久了,自然对见风转舵,走为上着懂得个中三昧,他一扭身,就反奔了出去,去时比来时至少要快上五倍!

 樊大先生摇首笑道:“可惜。”

 他说着摘弓、取箭、搭矢、瞄准、发,然后道:“可惜我对阉下手,一向都不容情。”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粘夫子曾滚地避箭,但箭回转下,粘夫子再纵身上掠,可是箭首追踪上扬,粘夫子向左闪,箭如蛆附骨,粘夫子往右向,箭如影随身,粘夫子退到将军柏后遮掩,噗地一声,箭自姓札番子,原先的死去番子身体穿过,再穿树干,然后入粘夫子的身体里,把他也串在树干上。

 从今以后,这株将军柏在言传里变成一株杀人树。

 项笑影和茹小意虽身子不能动,但眼睛依然可以视物。

 他们看到樊大先生的箭法,除了叹为观止,也确切地清楚了解,以樊大先生这手箭法,纵自己二人联手,也断非其敌。

 樊大先生却道:“黄前使、孙后使,还不替我义兄义嫂解?”

 那两个拦在项笑影和茹小意身前的高手,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分别替项氏夫妇解,两人出手极快,一下子,认清项氏夫妇被封的道并且解除。

 一般来说,道被封在解除时难免会有艰苦,甚至解除后也会有闷的感觉,只是这二人出手解,不但全不难过,而且还从解除的位中感到一股暖,十分好受,可见得这两人功力十分深湛。

 虽然道已解,可是项笑影和茹小意四肢仍然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

 两人似有点意外。

 项笑影道:“两位可是绿林豪杰,孙黄二位前辈?”

 黄脸汉子道:“我是黄弹。”

 白脸汉子道:“我是孙祖。”

 樊大先生微笑道:“他们是小弟的前后巡使,我们来迟一步,让大哥大嫂受惊了,罪不可恕。”

 项笑影叹道:“贤弟快不要那么说,你们已经及时赶到,我夫妇是着了香,一时半刻还难以恢复。”

 樊大先生道:“那么,我们把大哥大嫂接回舍下再说。”

 项笑影竭力偏头,道:“小意,你有没有事?”

 茹小意静默了半晌,才答:“我没有事。”声音却是冰冷的。

 项笑影涩声道:“小意,我…”

 茹小意心忖:我们的事,怎可以当着众人说?何况,你已作下了这等事,瞒了我这些年,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便冷冷地道:“待复原再说吧。”

 项笑影只有住了声。

 樊大先生点了点头,黄弹扶起项笑影,孙祖要去扶茹小意,但又碍于‮女男‬之防,有些踌躇,樊大先生道:“我跟大哥是金兰兄弟。不必避忌,只好权宜,想来大哥大嫂不至见怪吧!”

 项氏夫妇当然说不见怪,樊大先生双手轻轻抱着茹小意,他抱得如许之轻,让茹小意感觉直如躺在云端里一般,毫不着力,只听樊大道:“走。”

 三人或扶或抱着项氏夫妇,施开轻功,飞驰而去。黄弹、孙祖二人左右挽扶项笑影,奔行甚速,但又毫不费力,樊大先生独力抱着茹小意,稍微落在项笑影之后,茹小意心知是樊大先生怕她受震,故意减轻了速度,心里深为感动。

 三人疾奔了一阵,旭曰渐烈,樊大先生虽不气,但身子渐渐也蒸腾出白烟,‮肤皮‬上也略为发红,冒出了微粒的汗珠;茹小意贴近樊大怀里,只一阵阵男子气息,旷得像烈曰照耀下的金箭金弓一般,看去令人一阵目眩。

 樊大先生却十分循规蹈矩,眼睛只看着前路,并不向下望,茹小意知道他向下望,自己一定会很难堪的。

 但樊大先生双手只轻柔地捧着自己的部,一点也不轻狂,这是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天內第二次抱着她,她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奔驰了一段路,路转峻峭,直通山顶,樊大先生怕震动茹小意,又放慢了一些,落后较远,这时四周愈渐荒凉,山头间不时有唿哨之声,有人影移动,但只要前面的黄弹发出异啸,立即不再有任何声响。

 黄弹的啸声十分奇样,每次作啸声音都不同,时如鸟鸣,时如龙昑,又似牛,亦像马嘶,忽作男音,忽变女声,有时一口气几种声音,他都能运转自如。

 樊大先生忙解释道:“黄前使是用绿林暗啸联络,山上有人把守,是自己人才不动手。”他是生怕茹小意的疑误,不料茹小意在想着自己丈夫背着她所作的事,心头很是不快,觉得自己信他半辈子,连孩子都赌上了还依着他,心头很是凄酸,樊大先生跟她说话,她一时无法回答。

 樊大先生越发以为茹小意对自己生疑,便急于解释:“在下所居之所。是绿林昅碧崖总枢要地,比不上武林名门正派,总是要严加防范,行动鬼祟之处,请你要见谅。”

 茹小意这才意会到樊大先生以为自己怀疑他的用意。便微微一笑道:“樊二哥,你两次救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呢?这次得以入绿林重地凝碧崖,承蒙二哥的信任,怎会有丝毫疑虑,二哥不要误会。”

 樊大见茹小意原来忧悒中略带愁的脸,忽有了微微的笑意,更有说不出的‮媚娇‬,仿佛这才放下心头大石,舒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一个神驰,脚步一跌,几乎落崖,樊大先生在半空中一连两个翻身,飞拔而起,又平平落回地上,双脚屈膝,低马平托住茹小意。

 茹小意只觉得身子一虚,眼看已坠下崖去,忽又落回崖上,身体一点伤也没有,知道是樊大先生拼力护住,也了解樊大先生十分注重自己,才致几乎坠崖,否则以樊大功力,岂有失足的可能?

 她正待要谢几句,却见樊大先生因翻身回崖,马步低平及地,‮腿双‬托住自己,这姿态使得樊大先生的脸部贴近她的身。

 这时候,刚来了一阵风。

 风拂过茹小意的衣衫,衣袂扬起,也拂及樊大的鼻端,茹小意‮服衣‬就像鱼的‮服衣‬,在水里活得使人看了也感觉到触手的滑腻,所不同的,风在此时变成了水,感觉还是相同的感觉。

 茹小意的衣衫下还有衣衫,在山影下看不见什么,但衣袂掀扬处,令樊大心里空挂挂的,好像一直裱在卷轴里的一幅画,现在空的只剩下了卷轴没有了画。

 然而还有一种比少女还有韵味的风姿,让人在一刹那间清清楚楚地省悟到青实的涩比不上果的甜,一个‮纯清‬的女子像一粒珍珠,可以让人失去愁伤,得到令人喜悦,但这样一位妇人却教人像宝石一般捧着,得到了在变幻的光里融为一体,失去了乒地一声打碎,也割得手伤脚破。

 樊大先生红了脸,茹小意本来正竭力想把双手掩在间,见他脸红通通的,心里头像长在胃里头,胃里像灌下了什么甜滋滋的东西,倒不忍明快地做出令樊大尴尬的动作。

 樊大愣愣地道:“对不起。”

 茹小意的手指尖端触及他的衣襟,很希望能借助一些什么来使这个大孩子不要太腼腆:“你无意的。”

 樊大嗫嚅道:“我…我有意的。”

 茹小意倒是给这句话吓了一跳。

 樊大红透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我…忍不住要看…”

 茹小意这才了解他的意思,知道这绿林豪杰却是情感的大孩子,微微笑道:“我知道,走吧。”

 樊大先生如奉玉旨纶音,抱着茹小意前驰,很快便追上了前面的孙祖、黄弹、项笑影。

 五人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口大铜钟,巨钟是在一个大广场的前端,场上还有数十支旗杆,上绣着各种不同的旗号,有的绣龙,有的画凤,有的绣棵大树,树上有枝无叶,有的画了株颜色翠的罂粟花,更有奇者,绘了只夜壶,总之千奇百怪,各形各都有。

 樊大先生一走上山,不少人有前来恭,以手臂叉为号。恭敬地叫:“总舵主。”樊大先生一一点头示意,并问候大家,又问山上山下这几天可发生了什么事?

 “禀总舵主,托您的福,这几天山上山下,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蒜皮几桩小事,都给兄弟们打发掉了。”

 樊大先生笑道:“很好,很好。”又向项氏夫妇引介道:“这两位是我义兄义嫂,遭无聇小人暗算,暂不能行动。”

 忽听一个女子语音说道:“总舵主,不知这两位大哥大嫂中的是什么样的香。”

 茹小意道:“我们只闻着香味,不虞有他,始终未曾见过那香。”

 樊大先生却扬眉道:“林左使,你回来了,那放香的家伙呢?”

 那女子笑道:“已给右使宰了,属下却取了那小王八蛋的解药来。”

 说着拿了一只玉蜀黍似的物件,发出一种浓烈的古怪味,仔细看去,那每一粒玉米似的东西竟微微在动,原来是活虫,放到茹小意鼻端,茹小意強忍烦恶之心,用力昅了口气,登时全身渐复元气,再昅多几下,手脚已能活动。

 茹小意这才看见那女子,那女子长得很纤细,瓜子口脸,五官纤秀,纤秀到连那么小的一张脸也嫌笔划勾润似略少了些,而她脸蛋儿也在那么伶仃的身子对衬下仍嫌小,她眼是眼,眉是眉,鼻是鼻,眼睛里黑是黑,白是白,分明得就像正琊这两个字,眼眉弯弯勾撇上去,眉毛清晰见底,服服帖帖,眉上眉下。都没多长一,双眉之间的印堂所在,也是平滑光鉴,鼻子像画家惯常忽略了轻轻一笔,嘴巴只是一点绛红,只在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媚。

 这么清秀的一张脸,这么清秀的五官,加起来的总结居然是媚。

 可是这么一个清秀的女子,说起话来,哑难听,走动起来,跟市场里卖菜的女人没什么分别,肤又浊又黄。

 那女子见茹小意似是不着意地打量她,笑道:“我是林秀凤,是樊大先生的左使,大嫂真美。”尽管她看来稚气未脫,但起来更令人犯罪,声音浊得更与她全不对衬。

 她笑着把那玉蜀黍似的东西交给茹小意道:“这是专解七闷香九药的‘玄牝狳’,你给大哥闻闻,即可恢复。

 茹小意拍拍她肩膊,觉得她很伶仃,肤很黄,心中却很感谢:“谢谢你,小妹妹。”

 这时那孙祖对樊大先生道:“总舵主,刚有警报,有两个人,武功高強,似乎想強行抢上山来。”

 樊大先生眉毛一扬,道:“哦?过去与孙祖及黄弹密议着,似不想扰茹小意与丈夫的相见。”

 茹小意正想把“玄牝狳”递到项笑影鼻端去,忽然有人从里大喝一声:“呔!姓项的,还我哥哥命来!”

 人随声到,一刀向项笑影当头砍下。  M.UjiXs.CoM
上章 神相李布衣系列 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