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秦宝宝又看到了久违的天空,天空还是那么蓝,地上的草还是那么绿,水还是那么清。
远处花在盛开,因为已是舂天了。
秦宝宝和铁拳坐着船,顺着小河,来到了那个小树林。
秦宝宝道:“有一个问题。”
铁拳道:“你问。”
秦宝宝道:“风先生放我走,对他并没有好处。”
铁拳道:“的确没有好处,你一走,他就要放弃这个地方,你下一次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秦宝宝道:“这么好的地方一旦不要了,岂不很可惜?”
铁拳道:“我只知道像这样的地方风先生最起码有十八处。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秦宝宝道:“既然这件事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那么他为什么要放我走?”
铁拳道:“因为他放你走只对一个人有好处。”
秦宝宝道:“对谁有好处?”
铁拳道:“对我。”
秦宝宝道:“对你有什么好处?”
铁拳道:“你是不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笑道:“有很多人这么说。”
铁拳道:“我也是一个天才,一个人如果想要进步,是不是必须找一个对手?”
秦宝宝笑道:“你是说,风先生放我走的目的只是为了替你找一个对手?”
铁拳笑道:“有你这样的对手,我才有可能进步。”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你败给了我,风先生岂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铁拳冷冷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败给你?”
秦宝宝笑道:“我的武功比你差很多。”
铁拳道:“你总算知道。”
秦宝宝道:“你现在的经验又非常丰富。”
铁拳道:“所以你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比我強。”
秦宝宝笑道:“是的。”
铁拳也笑了,道:“那么你认为我怎么会败给你呢?”
秦宝宝笑道:“好像没有。”
铁拳道:“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
秦宝宝道:“你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想知道?”
秦宝宝道:“很想。”
铁拳道:“可是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
秦宝宝笑道:“那我们就只好分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铁拳已走出了很远。
秦宝宝望着铁拳的背影,不由地摇了头摇。
他想不到一个人的转变会这么快,大家都知道女人的心变得快,男人的心岂非也一样?
铁拳忽地又走了回来,像一个影子一样回来了。
他对秦宝宝道:“我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
秦宝宝笑道:“能不能先让我猜一猜?”
铁拳道:“你能猜得到?”
秦宝宝笑道:“也许。”
铁拳道:“你猜。”
秦宝宝笑道:“我猜你现在想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再看到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是不是这句话?”
铁拳看着秦宝宝,就像看着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妖怪。过了很久,他才道:“你猜对了。”
这是他作为秦宝宝的朋友说的最后一句话。
铁拳又走了,走得很快,秦宝宝知道,下一次他再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人会死的。
最有可能死的人就是自己。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为铁拳,也许更是为了自己。
这时正是中午。
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叫声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的,秦宝宝这时才感觉到自己饿了,非常的饿。
幸亏他还知道怎么样从这里走出去,他知道如果从这里再走三个时辰就可以到济南城了。到了济南城,就可以吃到他想吃的东西。
从树林中走出来时,就可以看到大路,现在正是中午,所以路上的人很多,车也很多。
济南是一个大城,路上的行人大多是到济南做生意的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一人看上去都是很有钱的样子。
秦宝宝早已听说过,在通往济南的这条路上,有三多。
车多,人多,強盗多。
秦宝宝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只要是熟悉秦宝宝的人都知道,秦宝宝最喜欢看到的就是热闹,尤其是在他被关了三个月之后。
这三个月来,他实在是闷坏了,所以他实在希望有一点事情发生,就算没有事情发生,恐怕他自己也会弄出一些事情来的。
所以现在秦宝宝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強盗。
就算没有強盗,秦宝宝倒有趣兴自己做一次強盗。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古怪的心思,这时,一辆马车忽地在他的身边停下。
车窗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张圆圆的脸来。
这个人的脸实在是生得很滑稽,不但脸是圆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居然都是圆圆的。
他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他的脸上是大圆套小圆。
秦宝宝并不是一个不懂礼貌的人,可是他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圆脸人看着秦宝宝在笑,自己也笑了起来,他笑道:“我的脸是不是生得很好玩?”
秦宝宝拼命忍住笑,道:“你也知道?”
圆脸人笑道:“我当然知道,每一次我照镜子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笑起来的。”
一个看着自己的脸会笑起来的人无疑是一个有趣的人,秦宝宝几乎马上就对这个人有了趣兴。
圆脸人道:“你想进城?”
秦宝宝道:“你想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你为什么要让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马车上正好还有一个位子。”
秦宝宝道:“你为什么要选我上你的马车?”
圆脸人笑道:“因为你看上去像有钱人的样子。”
秦宝宝还穿着在地道里穿着的服衣,风先生对秦宝宝的照顾一向很不错,所以秦宝宝的服衣都是很高级的那一种。
秦宝宝道:“上你的马车要付多少钱?”
圆脸人笑道:“没有钱谁会让你上车?”
秦宝宝笑道:“我喜欢你这个人。我也喜欢和生意人打交道。”
和生意人打交道最起码有一个好处,当你付钱给他以后,他会让你觉得你的钱花得一点也不冤枉。
圆脸人伸出了手。
秦宝宝道:“先
钱,后上车?”
圆脸人笑道:“说对了。”
秦宝宝道:“你看我的这身服衣够不够付你的车钱?”
圆脸人笑道:“正好够,不多也不少。”
秦宝宝的这身服衣最起码可以买一辆车了,这个圆脸人无疑有一点贪心。
不过这个世上恐怕找不到一个不贪心的生意人了。
秦宝宝上了车。
车上除了圆脸人之外,还有五个人,六个人已将车子挤得満満的。
秦宝宝道:“你说的空位子在什么地方?”
圆脸人笑道:“只要我一站起来,岂不就多出了一个位子?”
只要能够赚钱,就算自己吃一点苦头,也没有关系。
圆脸人站了起来,站到了车门口的踏板上,他的脸虽然很圆,可是他的身体并不算太胖,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把他的踏板踩断。
秦宝宝坐在圆脸人空出的位子上,这时他才有心思去看同车的人。
坐在秦宝宝对面的有三个人,三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人。
第一个人是一个年轻人,穿着崭新的服衣,服衣好像还有一点不大合身,这个年轻人乍看起来,也有一点害羞,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身子
得笔直,好像生怕自己会碰到别人。
这是一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人。
第二个人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很合身,但不是很贵的服衣,看到每一个人时,脸上都带着虚假的笑容。
他显然是一个生意人,手上紧紧地捏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这个包袱里显然是他做生意的本钱。
这是一个你一拳打上他的鼻子,他也不会生气的人。
第三个人是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身材很強壮,一个人要坐一个半人的位子。
他好像很困,秦宝宝上车不到一会功夫,就听到他打了三个呵欠。
他打呵欠的时候,像一个很和气的人,可是他一旦静下来时,脸上的表情就显得很凶。他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就好像每一个人都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似的。
秦宝宝可以打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跳起来的,一定是这个人。
紧靠着秦宝宝坐的,是一个老和尚,他一直在低着头念着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听不懂的经文,也许连他自己也听不懂。
有经验的江湖人都知道,在江湖上有三种人可以不惹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惹。这三种不好惹的人就是僧侣、女人、孩子。
因为若不是有特别的本事,这三种人是不会出来闯江湖的。
这个和尚一看上去就是那种不好惹的人。
秦宝宝仔细听了听和尚念的经文,听来听去,只听到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宝宝自然很明白,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老和尚为什么翻来复去只念这一句?
不过对一个老和尚,秦宝宝一向没有多大的趣兴,一看到和尚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在少林寺“受苦受难”的曰子。
所以他去看第五个人。
这是一个很潦倒的人。
从他的外貌,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他说他二十岁也可以,你说他三十岁他也很像,他的头发很
,几乎是一堆稻草,他的服衣更加破旧,就像是一个要饭的叫化子。
秦宝宝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从上到下看不出一点有钱的样子,那个圆圆脸的生意人为什么会让他上车?
秦宝宝注意到这个人的手指上有很厚的老茧,尤其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更显得特别。
只有常年握刀持剑的人才会这样。
可是秦宝宝并没有看到这个人身上有刀剑。
一个江湖人如果没有武器,就像一个女人没有穿服衣一样不可思议。
这个人的武器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他用自己的武器充当了车资?
对一个江湖人来说,武器几乎就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他为什么为了坐车而放弃自己的剑?
秦宝宝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但身体闲不住,脑袋也闲不住,现在他的嘴巴又要闲不住了。
他看了看车上的五个人,觉得还是第一个看上去像乡下人的年轻人有一点意思。
他笑着对这个人道:“你好。”
这是秦宝宝的开场白,他一向都是用最直接的方法。
年轻人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秦宝宝可爱的笑脸,道:“你在和我说话?”
秦宝宝道:“是的。”
年轻人又看了看秦宝宝,摇了头摇,道:“可是我不和你说话。”
秦宝宝不由觉得有一点意思了,他笑道:“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道:“我妈妈说,女人都是会骗人的,她叫我不要和女人说话。”
秦宝宝不由地吓了一跳。
他对自己的易容术一向都很有信心,事实上,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有信心,你实在找不到比秦宝宝更有信心的人了。
可是这个像乡下人的的年轻人却一眼就看出秦宝宝是一个女人。
其实秦宝宝只要有一面镜子,就不会这样惊讶了。
他以前之所以让人看不出身份来,是因为他总是很脏,并且他的年纪太小,可是他现在已不算是一个孩子了。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你怎么能说她是一个孩子?
在地道中虽然只有三个月,可是这三个月以来,秦宝宝变了很多,可以说是从一个分不清女男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
他的身上虽然还是穿着男人的服衣,可是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个女人了。
秦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道:“你妈妈还告诉什么?”
年轻人道:“她说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会骗人,你很漂亮。”
这是秦宝宝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这种话,他觉得脸都有一点红了。
以前想让秦宝宝脸红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很容易。
成长的确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
秦宝宝笑道:“你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年轻人道:“我为什么不是?”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直在和我说话,你既然和我说话你就不是一个听妈妈话的孩子。”
年轻人马上就闭上了嘴巴,闭得很紧,就好像你就算是用刀子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一样。
秦宝宝不由觉得更有趣了。
这个时候,他当然想好好地逗这个年轻人说话。
他笑道:“你真的不和我说话?”
年轻人的嘴巴闭得更紧了。并且还把头扭向了窗外。
秦宝宝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窗外有一个漂亮的大姑娘?”
年轻人还是把嘴巴闭得很紧。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对你说你妈妈的消息的,你既然不理我,我就只好回去对你妈妈说,你不要她了。”
年轻人马上回过头来,急急地道:“你认识我妈?”
秦宝宝笑了,道:“不认识。”
年轻人的脸又红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生气,生很大的气。
秦宝宝笑道:“你在生气?”
年轻人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老实得可爱,他居然点了点头。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想打我?”
年轻人又摇了头摇,他还是决定不和秦宝宝说话,所以他只有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我这样惹你,你又很生气,你为什么不想打我?”
年轻人低下了头,用手指在地板上写字。
他的手指竟像是铁铸的,在木板上写字,就像是用刀刻的一样。
看到他用手写字的时候,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表现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谁也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竟是一个武功极高的人。
他在木板上写的字是:我不打女人。
秦宝宝看了看,发现这五个字居然写得很有水平,甚至比自己的字还要有水平。
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是一个文武全才。
秦宝宝觉得,如果这样一个人自己不去认识他,实在不是自己的风格。
年轻人又伸出手去,把地上的字迹抹去,就像抹去水迹一样抹去。
这一手功夫比刚才写字的功夫更加困难,可是年轻人做起来却很轻松。
这时候,每一个人看他的眼光已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最注意他的就是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他几乎已看呆了。
年轻人抹去字迹之后,又像刚才一样笔直地坐着,生怕会碰到别人。
不过秦宝宝知道,现在他就算是打破别人的鼻子,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一直低头念经的老和尚忽地对年轻人道:“崔无病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道:“我不认识崔无病。”
秦宝宝却知道崔无病,只要是江湖上有一点名气的人,几乎没有秦宝宝不知道的。
他知道崔无病是一个名人,以一手“弹指神通”驰名江湖,这个年轻人的指法惊人,这就让人很容易想到他和崔无病有关系。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直呼崔无病的名字。
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称呼自己的师父,所以这个年轻人和崔无病当然不可能有一点关系。
老和尚又道:“沈随风是你什么人?”
年轻人又摇了头摇,道:“我也不认识什么沈随风。”
老和尚的脸上
出很奇怪的表情,他恐怕觉得除了崔无病和沈随风之后,别人不可能教出这种武功的徒弟来。
沈随风也是一个指法的高手,几乎和崔无病一样有名,这两个人都早已退出了江湖,就算是活着,今年恐怕也要有九十多岁了。
老和尚还是不死心,他道:“那么你的武功跟谁学的?”
年轻人疑惑地道:“武功?”
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是武功。
看他的样子,根本不是一个会骗人的人,别人不去骗他,已算是运气了。
秦宝宝认为这个年轻人不是真的很土,就是大奷大恶。
不过后一种的可能
更大。
老和尚换了一种问法,道:“那么是谁教你用手写字的?”
年轻人笑了,笑得很得意,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自己。”
他又问道:“用手写字很好吗?”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身手已算是一个高手。”
年轻人道:“高手?”
老和尚道:“高手的意思就是你和别人打架的时候,总是可以赢。”
年轻人道:“这我知道。”
老和尚道:“你和别人打过架?”
年轻人道:“经常打?”
老和尚道:“你一定从来没有输过。”
年轻人道:“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输,后来当我学会用手指写字之后,就没有人想和我打架了。”
老和尚笑了,道:“因为他们不会用手指写字。”
年轻人也笑了,道:“是的。”
老和尚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道:“我叫高渐飞。”
老和尚道:“你知不知道,过不了多长时间,江湖上没有人不会不知道你的名字。”
高渐飞道:“你是说我会出名?”
老和尚道:“像你这样的武功,如果想不出名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高渐飞却摇了头摇,道:“我妈妈说出名并不好,她叫我千万不要和别人打架,也不能出名。”
老和尚道:“你很听你妈妈的话。”
这一次高渐飞竟点了点头。
老和尚叹道:“这实在很可惜。”
秦宝宝现在已有了一个主意,一个很有趣的主意,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别人不和高渐飞说话的时候,高渐飞绝不会去找别人说话,现在他又笔直地坐着。还是那种很不舒服的坐姿。
老和尚对高渐飞的趣兴并不亚于秦宝宝对高渐飞的趣兴,老和尚道:“你到济南做什么?”
高渐飞道:“做工。”
老和尚道:“做工?”
高渐飞道:“这几年家里的曰子过得很不好,少一个人在家吃饭,我妈就可以少做一点活了。”
老和尚道:“你准备做什么工?”
高渐飞道:“什么都可以。我在家的时候,什么都会做,就算不会做,学起来也会很快的。”
他生怕老和尚不相信,道:“我不骗你。”
老和尚笑道:“你当然不会骗我,像你这种人想说谎都不太容易。”
秦宝宝忽地道:“你如果想做工的话,正好可以找我。”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马上就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笑道:“你闭上嘴巴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不是聋子就行了,我的确可以为你找到一个好工作。”
高渐飞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已经亮了。
秦宝宝笑道:“你到了济南之后,如果找不到工作的话,你就到大名湖边找我。”
他笑了一笑之后,就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去看高渐飞一眼了。
老和尚忽地对高渐飞道:“你要记住你妈妈的一句话。”
高渐飞道:“什么话?”
老和尚道:“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秦宝宝狠狠地看了老和尚一眼,忽地道:“老师傅,你的庇股下有一条蛇。”
老和尚冷笑,对高渐飞道:“漂亮的女人是不是会骗人?”
高渐飞没有说话,而是忽地伸出了手,伸向老和尚的腿大,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手上已多了一条蛇。
一条小小的青蛇。
老和尚的脸色立刻变了,像一个女人一样尖声叫道:“这是蛇。”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是蛇。”
他肯定是在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怕一条小小的蛇。
老和尚的脸色已变得发白,他道:“是他来了。”
高渐飞道:“他是谁?”
“杜青蛇。”
这句话不是老和尚说的,而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汉说的。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了,不但不凶,而且显得很可怜的样子。
高渐飞道:“杜青蛇又是谁?”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他发现,车上的人除了那个穿着男人服衣会骗人的小姑娘和落泊的江湖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至于车子的老板,那个圆圆的脸的人,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马车不知何时已停下,好像连车夫都已逃走了。
杜青蛇这个名字,秦宝宝也好像听说过。
他知道杜青蛇是一个大盗,一个很会用毒的独行大盗。
一个人想做強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大盗的人也需要天才。
杜青蛇无疑是这一个行当的天才。
据说在北方五省每一个城市里都有缉拿杜青蛇的赏格,可是见过杜青蛇的人并不多。
并不多的意思并不包括那些见过杜青蛇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些人。
死人是不算人的。
一个独行大盗在江湖上纵横十几年,官府居然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人当然是一个天才。
秦宝宝很快就有了好奇心了,他当然想看一看这个传说中很可怕的杜青蛇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并不怕可怕的人。因为他自己已足够可怕的了。
老和尚还在发抖,秦宝宝有一些不明白,一个刚才还在不停地念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人”居然还是这么怕死。
高渐飞看了秦宝宝一眼,似乎想和秦宝宝说话,因为除了秦宝宝,没有人有心情说话。
不过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和秦宝宝说话,秦宝宝可以和他说话,秦宝宝道:“想不想到车下看看?”
高渐飞点了点头,然后他慢慢地走下车去。
一下车之后,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会不会轻功?”
高渐飞摇了头摇,一头雾水的样子,他对武功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轻功。
秦宝宝道:“你跑得快不快?”
高渐飞笑了,点了点头,忽地纵出了二丈。
他用的绝不是任何一派的身法,不过他的动作却非常灵活,跑得也足够快。
看着高渐飞,秦宝宝不由地想起了铁拳。
铁拳也和高渐飞一样。他们所学的武功都是一种江湖上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也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是,铁拳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个高渐飞看上去却比大多数人要笨一点,并且还要命的固执。
高渐飞又跑了回来,站在秦宝宝的身边,似乎在等着秦宝宝的吩咐。
这个高渐飞当然谈不上江湖经验,甚至连人情事故都不是很懂,所以一旦遇到事情,他自己一点主张也没有。
车上的其他人还在车子上都不敢下来,高渐飞虽然也没有说,不过秦宝宝看出他对那些人有一点看不起。
他当然只有听秦宝宝的话。
可是这个时候秦宝宝偏偏什么话也没有。
他只是四处看看,就好像一个来游玩的人。
现在正值舂天,舂天的郊外的确有很多值得看的地方。
秦宝宝好像真的被舂
昅引住了一样,完全忘了杜青蛇,也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高渐飞。
高渐飞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道:“杜青蛇在哪里?”
秦宝宝开心地叫了起来,道:“这可是你和我先说话的。”
高渐飞低下了头,道:“因为我发现你并不像我妈妈说那种的女人。”
秦宝宝笑道:“你怎么知道?”
高渐飞脸都红了,红得就像一块红布一样。
他的声音忽地变成了蚊子哼。秦宝宝大声道:“你说什么?我什么也听不见。”
高渐飞笑了,道:“因为我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从秦宝宝和高渐飞身边走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好像这两个人是两个死人一样。
秦宝宝对高渐飞道:“你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道:“当然不是。”
秦宝宝道:“我是不是一个死人?”
高渐飞看了看秦宝宝,看了半天,才道:“好像也不是。”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高渐飞看了看那个人,道:“我看到了。”
这个人的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得多。
他的腿双又细又长,
也细如水蛇,偏偏他还带了一顶将近有一尺的高冠,使得他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
竹子。
他服衣的颜色就像竹叶一样青的颜色。
这个人莫非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忽地叫道:“喂!”
青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脸很瘦,下巴很尖,脑门偏偏还不算小,所以他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一条蛇脸。
如果这个人不是杜青蛇,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杜青蛇慢慢地走到秦宝宝的身边,慢慢地道:“你在叫我?”
秦宝宝笑道:“是的。”
杜青蛇道:“你叫我有什么事?”
他的态度居然还很斯文有礼,如果你只和他说话,你恐怕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五省联手追缉,却一直逍遥法外的独行大盗。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姓杜?”
杜青蛇道:“我不但姓杜,而且就是杜青蛇。”
秦宝宝笑了,道:“你就是被北方五省联手追缉的独行大盗杜青蛇?”
杜青蛇道:“我是。”
秦宝宝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杜青蛇道:“我是一个大盗,你认为一个大盗能做什么?”
这个杜青蛇的确和其他的大盗有很大的不同,他明明在抢东西,可是他的样子却一点也不着急,好像只要他一来,别人就应该乖乖地把东西交给他一样。
他也并不担心别人会溜走。
这是一个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人。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得手?”
杜青蛇道:“只有一次,我失手了。”
秦宝宝道:“哪一次?”
杜青蛇道:“那一次我抢的是一个女人。”
秦宝宝道:“结果呢?”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女人最后抢了我做他的丈夫。”
秦宝宝笑道:“这一次你的确是亏了。”
杜青蛇道:“亏得很厉害。”
秦宝宝道:“这个女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杜青蛇摇了头摇,道:“我敢打赌,你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秦宝宝道:“既然她那么丑,你为什么还要娶她?”
杜青蛇道:“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秦宝宝道:“什么事。”
杜青蛇道:“是她要我做她的丈夫,而不是我自己要做她的丈夫,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秦宝宝不由地笑了,道:“区别的确很大。”
杜青蛇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聊着天,就好像他和秦宝宝是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
现在你无论怎么看他,他都不像是一个大盗。
秦宝宝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一次你想抢什么?你总不至于那么无聊,去抢什么金银财宝。”
杜青蛇笑道:“抢金银财宝难道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秦宝宝道:“对别的強盗来说,当然不无聊,可是你是杜青蛇。”
杜青蛇又笑了,拍马庇人人喜欢,何况秦宝宝拍得又是最高明的那一种。
杜青蛇道:“这一次我是来抢一把剑的。”
秦宝宝道:“能被你看上眼的剑一定是一把好剑。”
杜青蛇点头道:“那的确是一把好剑。”
秦宝宝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就在车上。”
秦宝宝道:“你是说车上有一个人的身上就有你要的那柄剑。”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道:“我和这个人就是从车子刚刚下来的。”
杜青蛇道:“可是剑并不在你们的身上。”
秦宝宝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道:“因为你们的年纪太小。”
秦宝宝道:“你是说这样一柄剑在一个大人身上?”
杜青蛇道:“不过我并不知道在车上的四个人中哪一个人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他们都在车上。”
杜青蛇笑道:“我既然来了,他们还能走吗?”
秦宝宝居然就像是杜青蛇的同伙一样,和杜青蛇来到了车边。
杜青蛇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天并不想杀人。”
秦宝宝道:“所以车上有剑的那一位仁兄最好把剑
出来。”
杜青蛇不由地看了秦宝宝一眼,笑道:“你为什么帮我?”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早就想做一个強盗了,做強盗是不是很过瘾?”
杜青蛇笑道:“的确很过瘾。”
高渐飞也一直跟着他们,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杜青蛇和秦宝宝和和气气地谈着话,他认为他们一定是朋友。
这时车上并没有什么动静。
杜青蛇道:“如果你是一个強盗,遇到了不合作的人怎么办?”
秦宝宝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就把车子掀翻,这样他们就不得不出来了。”
杜青蛇笑道:“你这个方法真是好极了。”
他的手已抓住了车门,他好像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车子就被掀翻,掀了个车底朝天。
这时车子里的四个人就不得不出来了。
这四个人的轻功看来都很不错,所以他们站在地上时样子并不是很狠狈。
杜青蛇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中年人的身上。
这个中年人的脸马上就白了。
杜青蛇笑咪咪地道:“你的包袱里有什么?”
中年人道:“没什么。”
杜青蛇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的包袱里最起码有五百两的银子。”
中年人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杜青蛇对秦宝宝道:“你知道做一个大盗最根本的本领是什么?”
秦宝宝笑道:“就是一眼看出别人的身上有多少银子。”
杜青蛇道:“是的。”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身上不会有剑。”
杜青蛇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一个抱着银子都发抖的人怎么会敢把要命的剑放在身上。”
杜青蛇笑道:“你说得不错。”
他又把目光放在了老和尚的身上。
秦宝宝又摇了头摇。
杜青蛇道:“剑也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道:“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不在?”
秦宝宝道:“这个老和尚的胆子很小。”
杜青蛇道:“胆子很小的人身上为什么不会有剑。”
秦宝宝道:“你要的剑当然不是一柄很普通的剑。”
杜青蛇道:“的确不普通。”
秦宝宝道:“一个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发抖的人怎么会做危险的事情?”
杜青蛇道:“不错,一个人的年纪越大,胆子就越小。”
秦宝宝道:“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剑。”
杜青蛇笑咪咪地看着大汉,道:“看来剑一定在他的身上了。”
秦宝宝笑道:“更加不在。”
杜青蛇道:“为什么也不在?”
秦宝宝笑道:“这个人就算是我也可以在十招之中将他击倒,如果一柄很好的剑在他的身上,恐怕早就被人抢走了。”
杜青蛇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人的武功不好,的确是不能带着好东西的。”
那个落泊的江湖人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杜青蛇,目光中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
秦宝宝在心中已下了结论。如果说有一柄连杜青蛇都看得上眼的剑的话,一定在这个人的身上。
杜青蛇其实一直都在看着他,这时他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
在他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他就变了一个人,变得像一条可怕的青蛇。
毒蛇。
他的声音这时也充満了死亡的味道,他道:“你可以动手了。”
秦宝宝忽地笑道:“你错了。”
杜青蛇回头,道:“谁错了?”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你错了。”
杜青蛇道:“为什么是我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剑并不在他的身上。”
杜青蛇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他的身上?”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已看到了那柄剑。”
杜青蛇不由地道:“哦?”秦宝宝道:“你想不想知道剑在哪里?”
杜青蛇道:“想。”
秦宝宝道:“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杜青蛇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道:“就是你在和那个持剑人动手的时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杜青蛇笑了,道:“我杜青蛇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手下留情。”
秦宝宝笑道:“那就好极了。”
他一指高渐飞,道:“剑就在他的身上。”
高渐飞怔住了,他一直在好好地听他们说话,就像听书那样听着,虽然有很多的事情他都听不明白,不过他觉得很有趣。
可他就算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秦宝宝会把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杜青蛇向高渐飞慢慢地走了过去。
高渐飞也在看着杜青蛇。
杜青蛇笑了,道:“想不到剑竟在阁下的身上。”
高渐飞道:“剑?”
杜青蛇道:“是的,剑,你身上有没有一把剑。”
高渐飞想了一想,居然点了点头。
杜青蛇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剑让我看一看?”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把剑,一把短剑。
这也是一把好剑,并且由于年代古远,剑身上已有了锈迹。
杜青蛇看着这把剑的时候,脸色却变了。
显然一把剑不是他想要的那一把。
他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是谁?”
高渐飞道:“他们叫你杜青蛇。”
杜青蛇道:“在我的面前你居然敢耍花招?”
高渐飞疑惑地道:“什么叫耍招。”
杜青蛇的脸已变青了,变得就像他的蛇一样。
高渐飞也觉得事情有一点不妙,他虽然并没有多少江湖经验,可是他还是看出了危险。
他道:“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笑道:“他想和你打架。”
高渐飞笑了,道:“打架?没有关系,我经常和人打架。”
他居然对杜青蛇道:“你想和我打架?”
杜青蛇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高渐飞是一个很老实的人。
可是对杜青蛇来说。高渐飞的每一句话就像一
刺一样,杜青蛇当然无法忍受。
谁都看得出他随时都会出手杀人。
高渐飞也看出来了。
他对杜青蛇道:“你要小心了,我的手指很厉害。”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果真伸出了手指。闪电般地伸出。
只有这一指。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高渐飞没有其他的动作,杜青蛇也没有。
因为杜青蛇的头上已多了一个
。
血
。
在他的眉心上,多了一个和手指一样大的血
。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就连秦宝宝也惊呆了。
他之所以让杜青蛇去找高渐飞的麻烦,是因为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很高,也许只有他才能对付得了杜青蛇。
可是高渐飞的武功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想像。
高渐飞正用一块布擦手指上的血迹。
秦宝宝道:“你并不真的很笨。”
高渐飞笑道:“我只知道一点。”
秦宝宝道:“哪一点?”
高渐飞道:“我知道他并不是想和我打架,他想杀了我。”
秦宝宝道:“你还知道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知道对付想杀我的人也只有一个方法。”
秦宝宝道:“什么方法?”
高渐飞道:“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杀了他?”
高渐飞道:“是的,在他没有把我杀死之前。”
秦宝宝笑道:“看来你懂得并不少。”
高渐飞笑道:“就这么一点点。”
秦宝宝道:“懂得这一点点已足够了。”
高渐飞笑道:“也许是。”
圆脸的马车老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看着被推翻的马车,不由地连声叹气。
马车是杜青蛇推翻的,可惜杜青蛇已是一个死人。
秦宝宝道:“马车只是被推翻了而已,好像并没有坏,如果再把它推翻过来,还是可以用的。”
圆脸的马车老板道:“这辆马车这么重,谁能把它再推翻过来?”
秦宝宝笑道:“当然是高渐飞。”
高渐飞笑道:“我就知道一定不是别人。”
马车果然还能用,不过现在车上的人已没有几个有说话的心情了。
秦宝宝当然是一个例外。
如果你想让秦宝宝闭上嘴巴简直比让哑巴开口还要困难。
他正不停地问高渐飞道:“你今年几岁?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你的手指头是怎么练的?”
高渐飞已被问得有一点糊涂了,他道:“你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
秦宝宝笑道:“不可以。”
高渐飞奇怪地道:“为什么不可以?”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高兴。”
高渐飞不由地笑了,道:“据说耍无赖是女人的专长,看来我应该原谅你才对。”
秦宝宝道:“这句话又是你妈教你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除了听你妈的话之外,还会听谁的?”
高渐飞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
秦宝宝道:“如果你现在想一想呢?”
高渐飞果然低着头在想,非常认真地想。
秦宝宝笑道:“你想通了没有?”
高渐飞道:“我想通了。”
秦宝宝道:“你想通了什么?”
高渐飞道:“我还是听我妈的话。”
秦宝宝觉得他有趣极了。
这时马车快要进济南城了,高渐飞把头伸到了窗外,像一个典型的乡下人一样,对每一样东西都感到新鲜。
看到高楼,他就问秦宝宝道:“这大房子是什么?”
秦宝宝道:“是高楼。”
高渐飞道:“是不是只有有钱人才可以在里面住?”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钱?”
高渐飞摇了头摇,不过他很快就道:“我只要找到了工作,就会很快的有钱了。”
秦宝宝道:“你有没有忘记刚才我对你说的那句话?”
高渐飞道:“你刚才说的话很多。”
秦宝宝道:“我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高渐飞不高兴起来,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工作?”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因为现在的工作很难找。”
高渐飞站在街上,心情还是那么奋兴,他终于到了向往已久的大城市,他觉得新的生活很快就要开始了。
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担心,难道这里的工作真的像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人讲的那样很难找吗?
他首先走进了刚才看到了那座高楼。
他已知道这座高楼是一家酒楼,并且他还看到在酒楼的门口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写着:聘杂役一名,工钱优厚。
高渐飞懂得杂役的意思,杂役的意思就是什么都做的人。
高渐飞觉得自己一定很适合这个工作,因为他什么事情都会做,并且每一样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他一走进酒楼就有一个満脸笑容的人走了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客官,要点什么?”
高渐飞
起
来,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他并不觉得找工作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那人显然是酒楼里的小二,他看了看高渐飞,脸上虽然还是笑容,不过口气就不像刚才那样客气了,他道:“你在这里等着。”
高渐飞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过了一会,一个肥得
油,显然是这里的老板的人走了过来,他对高渐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眼神就好像一个人在挑口牲一样。
高渐飞虽然有一点不高兴,不过他也知道,在这种地方,受一点气是难免的事。
老板道:“你会做什么事?”
高渐飞道:“我什么事都会做。”
老板道:“你有没有力气。”
高渐飞道:“我的力气很大。”
老板道:“你吃的多不多?”
高渐飞道:“一点也不多。”
他得到了这份工作。
他的工作很繁重,他一个人几乎做三个人的活。
第一天做完之后,他就觉得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不过他很开心,因为这个工作来得很容易,这时他又想到了秦宝宝,他笑道:“女人的确都会骗人。”
第二天早晨,他第一个起
,在第一个客人进来之前,他不但把每一张桌子抹了一遍,还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
他必须让人觉得,找他来工作,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第一个客人走进来时,高渐飞
了上去,学着昨天小二的样子,客客气气地道:“客官,你想要点什么?”
这个客人笑了一笑,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高渐飞笑了,道:“你也是来找工作的?”
客人道:“老板在哪里?”
高渐飞把老板请了出来,过了一会,老板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到高渐飞的面前,道:“你对你的工作満意不満意?”
高渐飞道:“当然很満意。”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并不要我的工钱,只想有一个吃饭觉睡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只好离开了这个地方,不过他并没有绝望,因为济南城很大,工作当然还是会有的。
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帮一个杂货店运货。
这个工作并不轻松。
他的工具只是一辆手推车。
杂货店并不大,杂货店的老板也并不有钱,当然也买不起马车,不过高渐飞并不在乎这些。
手推车并不好用,高渐飞刚开始的时候,很奇怪一个轮子的车子怎么能够走起来。
可现在他虽然能够把车子推着走,不过显得很吃力。
高渐飞并不是一个很挑刺的人,不过他能找到一份工作,就是再苦再累,他已心満意足了。
他决定要把这个工作好好地干下去。
他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用独轮车把杂货店的货物送到每一个卖家的手里。
这个工作只需要力气就行了,高渐飞正好有的是力气。
这份工作既然很辛苦,挣的钱当然要多一点,高渐飞算过,只要干上半年,他就可以实现他的想法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为母亲卖几件好看的服衣,再把家里的房子好好地修一修。
他的要求实在不能算高,可惜这份工作他能做得下去吗?
第一天他下工的时候,他看到杂货店的老板一副面带不好意思的样子来找自己了。
高渐飞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老板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店很小,所以要的人并不能太多。”
高渐飞道:“是的。”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不要我的工钱,只是想有一个吃饭觉睡的地方而已。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要他?”
高渐飞道:“这种人的确很难得。”
老板道:“所以我当然不能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的。”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什么问题?”
老板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你该怎么办?”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只有走了?”
老板道:“抱歉。”
和酒楼的老板一样,当他在说到抱歉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抱歉的意思。
于是高渐飞就在两天之中连丢了两份工作。
高渐飞并没有感到难过,他知道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一帆风顺,这一份工作没有了,他还可以找另外一份工作。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并且他带来的食物还没有吃完。
不过他也必需再找一份工作,因为包袱里的食物只能吃两顿的了。
高渐飞的运气实在好极了,他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作,一份比前两个工作还要辛苦的工作。
就是为米店扛米。
这是一种需要付出很大体力的工作,高渐飞之所以找这份工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绝不会再有一个只需要吃饭和只需要觉睡的人来抢这份工作,因为这份工作实在太辛苦。
每天早上,马车就会从郊外运来装袋的米,高渐飞的工作就是去收米,回到米店后,他还要把每一袋米从车子上运到米店的仓库里。
他对这一份工作也很満意,事实上,只要有工作可做,他都会満意的。
他实在是一个很容易満足的人。
这种工作已不是太多了,无论谁找到这种一个工作,都应该会満意的。
当高渐飞把最后一袋米扛到米店仓库里时,他看到米店的老板的脸上出现了満意的笑容。
高渐飞感到很开心,他知道他终于保住了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挣的钱要比前两个工作要多得多,高渐飞最満意的也是这一点。
虽然到了晚上,躺在用草铺成的
上。高渐飞的
就像断了一样,可是他仍然感到很开心。
所以这一觉他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晨,他又是第一个起
,他起
之后,就准备去套马。可是他来到马房的时候,却发现马车已不见了。
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去找老板。
老板也已起
了,当他听完高渐飞的诉说后,只是点了点头。
高渐飞道:“马车不见了,也许被人偷走了,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老板笑了一笑,他笑的时候并不可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要打他一拳的感觉。
老板叹了一口气,当他叹气的时候,高渐飞的心也开始沉了下去。
老板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高渐飞道:“什么事?”
老板道:“你知道,我这个地方虽然很大,可是并不需要太多的人。”
高渐飞道:“我知道。”
老板道:“你也知道,现在找一个好工人并不容易。”
高渐飞道:“的确不容易。”
老板道:“现在有一个人想为我工作,他…”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渐飞就道:“他是不是只是找一个吃饭和觉睡的地方而已?是不是?”
高渐飞的确有一点生气了,这种事情换了任何人都会生气的。
老板笑了一笑道:“他并不在这里吃饭,更不会在这里觉睡,他当然也不要我的工钱,不但不要我的工钱,甚至还给我钱。”
高渐飞道:“这个人有没有毛病?”
老板道:“没有毛病。”
高渐飞道:“这种人居然没有毛病?”
老板道:“其实他是一个富家弟子,他下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是他并不想让新娘子看到他的身材很胖。”
高渐飞道:“原来他是来减肥的。”
老板道:“是的,你也知道,米店这个工作很适合减肥。”
现在轮到高渐飞叹气了,老板也叹了一口气,一副很同情高渐飞的样子。
高渐飞道:“这种人你当然不会拒绝的。”
老板道:“你如果是我,会不会拒绝他?”
高渐飞道:“要是我也不会拒绝他。”
老板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来了。”
高渐飞道:“我知道是什么问题。”
老板道:“什么问题?”
高渐飞道:“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人可以做,他来了,我就只有走?”
老板道:“抱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当然也没有一丝抱歉的意思。
高渐飞于是在三天之中就丢了三份工作,更要命的是,他并没有得到一文的工钱,这也许是因为高渐飞根本想不到这回事。
高渐飞想不到这回事,老板们当然更不会想到。
高渐飞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包袱里的食物也没有了。
在这种时候,他忽地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在来的时候,在车上遇到的那一个人。
那个人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这个女人就是秦宝宝。
一个人在无助的时候,当然会想起所有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高渐飞记得秦宝宝说过“如果你找不到工作,就到大明湖边来找我。”
当时高渐飞并没有把这一句话放在心上,现在他不得不想了起来,想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又燃起了希望。
大明湖。
大明湖无疑是济南的名胜,只要是到过济南的人,绝不会不去大明湖。
甚至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到过大明湖,简直就不能算来过济南。
高渐飞来到大明湖的时候,才发现这句话果然有一点道理。
他是从一个缺水的山区来的,所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水。
当他看到清澈如镜的湖水时,竟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
现在正是舂天,湖岸绿草成茵,甚至还有鲜花盛开。
高渐飞嗅着清草的清香和鲜花的芬芳,觉得就算一辈子这样站着也没有关系。
若不是他肚子里忽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他甚至已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他是来找秦宝宝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秦宝宝的名字。
他只知道秦宝宝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都是会骗人的,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可惜每一次高渐飞想起秦宝宝的时候,就忘了这句话了。
高渐飞开始寻找秦宝宝。
大明湖的游人很多。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正是舂游的好时机,所以很多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来到湖边。
要想在这么多人中找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人,当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所以高渐飞很有耐心。
他一向很有耐心。
有一次他为了捕一只兔子,不惜在雪地里蔵了四天。
能让他蔵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他很饿。
现在他也很饿。
不过奇怪的是,高渐飞一直坚信秦宝宝一定会来大明湖。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相信秦宝宝。
他几乎将半个大明湖都走遍了,也没有发现秦宝宝,甚至没有发现一点让自己感趣兴的事。
可是他还是觉得会有一件事要发生。
因为在他不停走动的时候,他发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自己走到哪里,这双眼睛也一定会跟到哪里。
高渐飞已忍耐了很久,他决定不能再忍耐下去。
于是他转过身去,
上了那双眼睛。
这个人的身材高大,体格魁悟,身上的肌
堆积如小山。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会知道这是一个绝不好惹的人。
他的服衣很华贵,钮扣用一种不知名的珠宝做的。
高渐飞虽然不知道这些珠宝的价值,却知道如果自己有这样一颗珠宝,他绝不会把它当做扣子。
他宁愿用它填
自己的肚子。
一个穿着这样华贵的人,当然应该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在江湖上,一个有身份的人的意思,就是高手。
高渐飞明白自己一定面对的是一个高手。
高渐飞道:“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
这个人根本不去回答高渐飞的问题。
一个有身份的人往往就有架子,有架子的人往往只问问题,而不是回答问题。
这个人道:“你是不是高渐飞?”
高渐飞点了点头,道:“我是。”
他很奇怪这个人居然认识自己,要知道他来济南不过三天。
像他这样一个穷小子,他如果不去认识别人,别人当然不会主动理他的。
锦衣人道:“听说你的拳头很快?”
高渐飞道:“拳头快是什么意思?”
锦衣人显然认为这是一种嘲笑,无论谁听到这种话,都会这么认为。
虽然高渐飞说的是实话。
锦衣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愤愤之
,他道:“我还听说,你还扬言可以三拳两脚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
高渐飞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他甚至都不知道世上还有“神拳无敌”冯子中这个人。
不过高渐飞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锦衣人是来打架的,这个人要么是“神拳无敌”冯子中的朋友,要么就是冯子中本人。
高渐飞道:“你就是冯子中?”
锦衣人大叫道:“不错老子就是冯子中,你来打我。”
高渐飞摇头摇,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冯子中道:“你不打我,我就要打你了。”
高渐飞道:“你要是打我,我当然会还手的,可是你要是不打我,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冯子中无疑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一个有身份的人怎能向一个穷小子抢先出手。
可是冯子中也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先动手,高渐飞绝不会向自己出手的。
所以他动手了。
一个人如果想在江湖上成名立足,绝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江湖上,一个人的名气和他的武功是成正比的。
名气有多大,武功就有多高。
冯子中的名气并不小,武功当然也很不错。
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拳头。
所以他一拳击出时,已开始为高渐飞担心了。
自己和这个人并没有很大的仇恨,何必为了一句话而把他打死。
可惜像冯子中这种人想法,想法总要比拳头慢得多。
他这一拳击出时,想收都不可能。
高渐飞却在冯子中一出拳时,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
高渐飞并不懂得破绽的意思,他只知道,一个人如果使出冯子中这样的拳法,就简直像把脸伸向自己的拳头一样。
所以高渐飞伸出了自己的拳头,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拳有多快,也不知道这一拳有多重。
他只知道这一拳一定可以打中冯子中的脸。
他打中了。
“砰!”这是皮
击撞的声音,高渐飞看到冯子中庞大的身体像一个皮球一样弹了起来,高高地向后摔倒。
在冯子中飞出去的时候,他还看到冯子中的脸简直成了一个烂柿子。
只到这时,高渐飞才感到自己用的力气未免太大了点。
冯子中努力地爬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时他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他没有摸到自己的鼻子,因为本应该是鼻子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团烂糊糊的
,他摸到了自己的牙齿。
因为那个叫做嘴
的,可以盖住牙齿的
现在已经不见了。
他摸到牙齿的时候,牙齿就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时候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现在他只明白了一件事。
他明白这个叫高渐飞的人根本就不是人。
虽然高渐飞一拳打倒了济南府有名的“神拳无敌”冯子中,可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他仍然觉得肚子很饿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和肚子饿了就要吃饭是一样的道理。
冯子中当然悄悄的溜走了,令高渐飞奇怪的是,冯子中这个人的拳头虽不是很快,脚倒是很快。
高渐飞听说过,当一个人的眼睛不行时,他的耳朵就会更灵敏。
冯子中的拳法不行,所以他的两条腿跑起来很快。
这也是一样的道理。
高渐飞决定暂时不去找秦宝宝,因为他必须先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
他运气很好,因为他一想吃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馄饨摊子。
可是一闻到馄饨的香味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运气并不好了。
一个人身上没有一文钱,且又很饿的人,如果闻到食物的香味,岂不是一件最忍残的事情?
他现在开始觉得,发明馄饨这种食物的人一定是一个混蛋。
“你想吃馄饨?”
声音从高渐飞的身后传来,很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这个人也跟着高渐飞很久,高渐飞本该早就发现他。
可是一个人正在饿着肚子,又发现食物的时候,其它的感觉官器就不会太敏锐。
高渐飞一向是一个说实话的人,他老老实实的道:“我想吃。”
这个人走到了高渐飞的面前。
高渐飞看这个人的时候,就比刚才看冯子中的时候要顺眼得多。
这个人已近中年,穿着一件整洁但绝对称不上华贵的服衣。
这件服衣不该有褶子的地方绝不会有一条褶子。
这说明这个人是一个规矩人。
这种人永远按照一种既定的方法做事,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这个人客客气气地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吃一碗馄饨?”
高渐飞笑道:“当然可以。”
他想不通这个人居然用这种口气请自己吃馄饨,好像高渐飞如果不答应,他一定会跪下来求他一样。
高渐飞坐下来吃馄饨,他并不知道馄饨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馄饨很烫。
望着眨眼间就变成空碗的碗,高渐飞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个人道:“你还想吃。”
高渐飞道:“还想吃。”
于是他一共吃了十六碗,吃到十七碗的时候,他总算知道馄饨是用
做的。
这个人一直静静地看着高渐飞,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样子。
好像高渐飞就算把馄饨摊子吃下去,他也并不觉得不对。
高渐飞这一次慢慢地放下了碗,冲着这个人笑了笑。
这个人道:“你一定很想走一走,散散步。”
高渐飞道:“当然。”
高渐飞发现,这个人的要求总是令人无法拒绝。
他甚至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简直比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还好。
吃
了饭,就要走一走,好让肚子里的食物尽快地消化。
人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人在饿的时候就拼命地想找东西吃,可是当他们吃
了的时候,又想把食物尽快地消化掉。
在大明湖边慢慢地散着步,看着俊男俏女闻着花香的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这个比高渐飞的母亲还要心疼自己的人,一直不即不离的跟着高渐飞。好像不管高渐飞有什么要求,他一定会満足他。
高渐飞这时才想起来问那一句早该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请我吃东西?”
这个人道:“一个人吃
了,才会有力气。”
高渐飞笑道:“我明白了。”
这个人道:“你明白了什么?”
高渐飞道:“吃
了才能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干活。原来你是替我找工作的。”
这个人似乎愣了一愣,才慢慢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高渐飞有一点奋兴,对一个业失很久的人来说,再没有比“工作”这两个字更能刺
他的神经的了。
高渐飞惊喜道:“你让我做什么工作?”
这个人伸出一
纤长秀气的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打倒我。”
高渐飞认为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也许是自己太奋兴的缘故。
他只好再问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人的手指还停在自己的鼻子上,他又道:“打倒我。”
这一次他不会听错了,不过他开始觉得这个人一定有毛病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摸这个人的额头是不是在发烧。
他道:“你请我吃了十七碗馄饨,又陪我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只是为了想让我打倒你?”
这个人的脸上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不像有毛病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道:“是的。”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通之极,所以他只好虚心请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人道:“因为我听说你的剑很快,甚至还说过可以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你是谁?”
这个人道:“我就是‘神剑无敌’韩随风。”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很有力,不过他好像认为,当他说出这七个字的时候,别人的脸上一定就会出现惊讶、害怕、尊敬等等之类的表情。
可是高渐飞的脸上并没有这种表情。
因为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和听到阿猫、阿狗之类的名字一样。
韩随风居然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看来他的涵养功夫很不错。
高渐飞现在明白了,韩随风并没有毛病,他只不过想和自己打架而已。
打架总要找借口,所以高渐飞并没有把韩随风的理由放在心上。
他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请我吃
了才找我打架?”
韩随风肃容道:“因为我不想占你的便宜。”
这句话让高渐飞肃然起敬,高渐飞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来,就足以让人尊敬。
高渐飞开始把目光注意到韩随风的剑上。
剑在
间,剑柄一看上去就很不错的剑。
韩随风道:“拔你的剑。”
如果你是一个老江湖,听到这种话的时候,你当然知道这是最后的挑战。
高渐飞不是老江湖,他真的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
短剑。
一柄只有五寸多长的剑。
韩随风看到这柄短剑的时候,有一种恨不得挖下自己眼睛的表情。
他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声音道:“这就是你的剑?”
高渐飞道:“是的。”
韩随风用那种陌生的声音道:“你认为你能用这柄剑三招两式打败我?”
高渐飞道:“我从没有这么认为呀!”
韩随风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有一种很失望的表情,他道:“你可以出手了。”
高渐飞道:“你叫我向你刺剑?”
韩随风道:“出剑。”
高渐飞出剑。
他一向很听话,何况韩随风对他很不错,他不能不听韩随风的话。
在高渐飞拔短剑出鞘的时候,韩随风也立即拔剑。
拔剑是一个剑客最基本的武功,韩随风一生都在不停地拔剑。
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拔剑的方法无疑是最正确的,自己拔剑的速度也是足够快的。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出拔自己的剑。
当他的手摸到剑柄时,感到半边身子已麻木,他之所以出拔了一半,完全是因为惯性的力量。
不过在剑出鞘一尺七寸的时候,惯性也不存在了。
他的身体僵硬如岩石,保持着拔剑的姿式,连一
手指都动不了。
高渐飞的短剑已慢慢地从韩随风的
口收回去,脸上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韩随风还能说话,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不但比我快,而且还点了我的
道。”
高渐飞奇怪地道:“
道是什么意思?”
韩随风不由怒道:“你既然不知道
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点我的啂下三寸?”
高渐飞老老实实地道:“我只知道人这个地方被指头点一下就不能动了,所以我当然要点这个地方,而绝不能让别人点我这个地方。”
他说的很诚恳。
韩随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白痴。”
高渐飞道:“我不知道。”
韩随风换了一种商量的口气道:“你能不能帮我解
?”
高渐飞道:“解
。”
韩随风惊讶地道:“你不会解
?”
高渐飞摇了头摇道:“不会。”
不过他又笑了起来,道:“不过没有关系,过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动了,以前被我指头戳过的人也是这样的。”
韩随风又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要保持这个姿式,至少需要十二个时辰。
这个样子被别人看到后,江湖上立刻就会知道。
所以他十二个时辰之后必须拔剑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实在没有脸活下去。
高渐飞离开了韩随风,走得远远的。
他并不是不负责任,而是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必须远远离开闯祸现场。
他来到大明湖的时候,还是早晨,现在已是下午了。
他还是没有看到秦宝宝。
不过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居然还以为秦宝宝会来。
他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他发现,每一个人离自己远远的,好像自己得了麻疯病一样。
他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每一个人看到他走过来,脸上立该吓得苍白,并且像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急急地逃开。
等他在湖边绕了一圈后,发现整个湖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找了一块青石头坐下,拖着脑袋,死活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坐着,等到天都有一点黑了,他还是没有看到第二个人。
这时从湖的另一头驶来一条大船,船上已起了灯,很明亮很高级的那种宮灯。
不止一盏灯,而是无数盏,从船头一直挂到船尾。
这是一个美丽的船,高渐飞不噤有点看呆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船,更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船。
只是有一天,在他母亲心情好的时候,母亲对他说过,在西子湖上,在秦淮河中,就有一种美丽的船。
站在船头,听着笙歌丝竹,吹着柔和的清风,是天下最快乐的事情。
母亲在说这些的时候,混浊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亮,似乎还有一种少女般的柔情。
高渐飞当时就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看一看这种船,如果能在船头站一站当然更好。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他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有灯就有人,船上,人影幢幢,有男人,也有女人。
男人都穿着整齐的青布长衬,脚上穿着白袜,青布鞋,个个显得既精神,又骄傲。
女人都穿着高渐飞认为是世上最美丽衣衬,甚至比母亲一直庒在箱底,从来没有穿过的那件衣衬还要漂亮。
高渐飞承认,看到这些女人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一点,眼睛略微大了一点。
船上有歌声,有歌声,必有丝竹,那种美妙的音乐当然也是他从未听过的,当然要比自己用竹子做的,只能发出一种声音的所谓笛子要好听得多。
有歌声,有丝竹,必有舞蹈。高渐飞感到,整个船上,就像一个戏台。
这一戏台可比村子里过节时,那些抹了脂粉的老男人们演的戏要好看得多。
船离高渐飞并不太远,可高渐飞觉得,自己和船上人的生活简直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高渐飞并不觉得遗憾,他是一个很容易満足的人,他觉得这样坐着看已是足够的了。
“-乃”一声,船桨划破了水面,一只小船乘风破水,向湖岸驶来。
船头上立着一个白衣人,身材细高,面庞如云,他负手站在船头,似乎随时都可以临风飘去。
这时候用“玉树昑”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
高渐飞看着白衣人飘飘
仙的身材,又看着自己虽然也很新但已有一些发臭的服衣。
他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高渐飞从不会奢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強求,这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所以高渐飞永远不会不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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