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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道:“你还没有走?”

 白长生道:“不错,因为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铁拳道:“不错。你本是来杀我的,而我并没有死。”

 白长生道:“我不知道你的身上有没有飞雪无痕燕双飞,我也不知道你的力气恢复了多少,可是我想试一试。”

 铁拳点了点头,道:“很好。”

 白长生知道“很好”是什么意思。

 这绝不是一句讥讽,因为铁拳的目中出的是一种欣赏之

 其实白长生的年纪要比铁拳大上好几岁,可是在铁拳的面前,白长生却始终有一种被“庒着”的感觉。

 白长生想摆脫这种庒力,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出不了手的话,也许这一生都无法击倒铁拳。

 他的铁蒺藜又扣在了手上,这一次他的手很稳定。

 铁拳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并没有像陆放看着“鬼手”崔无情那样看着白长生。他只是看着。

 白长生咬了咬牙齿,忽地大喝一声,他手上的铁蒺藜打了出去。

 在铁蒺藜打出去的时候,铁拳就忽地不见了。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从屋子里消失了。

 白长生看到了自己的那枚铁蒺藜。蓝色的铁蒺藜,正深深地打入了对面的砖墙上,打得很深。

 可是铁拳却不见了。

 白长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他居然感到中的一口闷气也随着这枚铁蒺藜的打出而化了开去。

 所以他笑了。

 铁拳飞出了屋外。

 在铁蒺藜打出的时候,他的身子已越过了窗户。

 现在他的体力已完全恢复,首先他觉得很饿,他决定第一步必须先解决肚子的问题,至于其他的问题,他想的并不多。

 有很多事情,你越去想去解决,反而找不到头绪,可是当你不去想它的时候,往往就是转机。

 他想到吃饭的时候,便准备去找一个吃饭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现在是在一个小小的巷子里,这个地方有很多吃饭的地方。

 他随便地走进了一家饭馆,很随便地找了一个地方坐下,要了一碗舂面。

 他甚至都没有叫一碟下面的小菜。

 五文铜钱一碗的舂面是最便宜的一种食物,当然也是最砺的一种。

 只要是有一点点办法的人,绝不会吃这种食物的。

 铁拳却很喜欢吃。

 他认为越是砺的食物,越是有营养,越能够锻炼自己的肠胃。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享受,最起码铁拳就不喜欢。

 在肠胃渐渐地充实的时候,铁拳忽地发现自己想起了小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起了小兰。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对铁拳都算是很不错。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小兰都是个很不错的那一种女人。

 好像无论怎么样,铁拳都应该喜欢她的。

 可惜铁拳偏偏对小兰没有感觉。

 什么叫做感觉,铁拳自己也并不清楚,不过他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小兰的原因好像并不简单。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已有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绝不会承认自己会喜欢她的人。

 这个人的名字已在铁拳的嘴边,铁拳却拼命地把这个名字咽了下去。

 他不但不想提到这个名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这时候他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铁拳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这两个人已看了自己很久,用一种很有趣的眼神在看,好像自己是一朵喇叭花。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两个人可以随时找到自己,那么一定是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秦宝宝和高渐飞。

 铁拳抬起了头,上了秦宝宝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开口的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你的胃口可真不错。”

 铁拳的胃口的确不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吃了三碗舂面。没有一点小菜的舂面。

 铁拳道:“你是不是很羡慕我?”

 秦宝宝笑道:“的确有一点点。”

 铁拳道:“据说有胃口的人是有福的人。”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一个没有福的人。”

 铁拳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遇到了麻烦,天大的麻烦。”

 铁拳笑了道:“这个麻烦是不是因为我。”

 秦宝宝道:“确切地说,是的。”

 铁拳道:“有麻烦就要解决。”

 秦宝宝道:“可惜我不知道解决问题的方法。”

 铁拳道:“看在我们的情上,我倒有一个意见。”

 秦宝宝道:“什么意见?”

 铁拳道:“你现在只要走出这个地方,雇上一辆马车,让马车一直向北走,走到一个叫子午岭的地方,我包管你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秦宝宝笑了道:“你错了,这样一来,我的麻烦就更大了。”

 铁拳道:“哦?”秦宝宝笑道:“因为你一定知道,我只要有一天没有事情做,恐怕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如果一个月没有事情做,我恐怕就是一个死人了。”

 铁拳笑道:“看来你的确不能回去。”

 秦宝宝道:“连提都不能提。”

 铁拳道:“不过你是一个聪明人,再大的麻烦你一定有方法解决的。”

 秦宝宝笑道:“方法倒是有一个,可惜你却未必合作。”

 铁拳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听一听?”

 秦宝宝道:“你真的想听?”

 铁拳道:“真的。”

 秦宝宝道:“我的方法很简单,我只想和你赌一赌。”

 铁拳道:“赌什么?”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杀白先羽?”

 铁拳道:“绝对是。”

 秦宝宝道:“哪么你也一定知道,我绝不会让你杀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一笑,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看来是一个很有决心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更改。

 有趣的是,秦宝宝好像也是这种人。

 所以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秦宝宝看着铁拳,他的眼睛好像已不是有趣那么简单,他的目光中好像已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深邃的东西。

 这种目光本来不该是像秦宝宝这种年纪所应该有的。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既然我们都下了决心,所以必须有一个方法来解决。”

 铁拳道:“什么方法?”

 秦宝宝笑道:“我赌你在明天午时绝对杀不了白先羽。”

 铁拳冷冷地道:“我也不想这么快杀了他。”

 秦宝宝笑道:“你慢慢听我说。”

 铁拳冷冷地道:“你说。”

 秦宝宝道:“我会在明天午时,让白先羽来到这里,就是这里。”

 这里是一家小小的‮店酒‬,一向没有多少客人,地方也很偏僻。

 如果在这里杀人,的确最好不过。

 秦宝宝道:“这就是我和你的赌约,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有机会杀了白先羽。当然如果你这一次不能杀了他,你以后就绝不能向他动手。”

 铁拳道:“就这么简单?”

 秦宝宝道:“就这么简单。”

 铁拳道:“好,我答应你。”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这一次也许就是一个很大的阴谋。”

 铁拳道:“没有关系。”

 秦宝宝道:“你真的答应了。”

 铁拳闭上了嘴巴。

 秦宝宝居然还在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铁拳冷笑道:“你真是很麻烦。”

 秦宝宝笑道:“就是最后一次。”

 铁拳道:“好,你说。”

 秦宝宝道:“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你的第一刀不能杀了白先羽,你就不能再出第二刀。”

 铁拳笑了。

 秦宝宝也笑了,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铁拳道:“你怎么知道我误会了你的意思。”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在笑。”

 铁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笑?”

 秦宝宝道:“你一定在想,这个秦宝宝一定安排了无数的高手,如果我只出一刀的话,当然杀不了白先羽的。”

 他笑得像一头狐狸,道:“是不是这样?”

 铁拳道:“不错,如果你随便让一个人向我出手,我就不能不出刀,而我的刀如果只能出手一次的话,这一刀当然不可能杀死白先羽的。”

 秦宝宝道:“所以我可以向你下一个保证。”

 铁拳道:“什么保证?”

 秦宝宝道:“我保证在你出手之前,绝对没有人出手,在你出手之后,也绝不会有人出手。”

 铁拳冷冷地笑道:“你这句话最多只能骗骗孩子。”

 秦宝宝道:“你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秦宝宝道:“可是你不能不相信。”

 铁拳冷冷地笑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因为这是我说的,是我用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

 铁拳不说话了,看起来,秦宝宝的确下了决心,以金龙社的名义做的保证,无论是谁都不会怀疑。

 铁拳静静地看着桌上的空碗,过了很久,才道:“明天午时,我是不是能在这里看到白先羽?”

 秦宝宝道:“绝对能。”

 铁拳道:“在我出手之前,是不是绝对没有人出手?”

 秦宝宝笑道:“在你出手之前,也许我们根本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们就算想出手恐怕都不行。”

 铁拳道:“不错,何况如果你们不遵守睹约,我当然也不会遵守。”

 秦宝宝道:“现在你还有没有问题?”

 铁拳道:“还有最后一个。”

 秦宝宝道:“你说。”

 铁拳道:“如果我一刀要了白先羽的命,你就要跟我走?”

 秦宝宝道:“跟你走,到什么地方去?”

 铁拳道:“我到哪里你就到哪里。”

 秦宝宝想也不想地道:“我答应你。”

 他笑了一笑之后,道:“既然你有了条件,我当然也有。”

 铁拳道:“什么条件?”

 秦宝宝笑道:“就是你败了之后,当然也要跟我走,无论我到哪里去,你都要跟我到哪里去?”

 铁拳道:“你一向不会吃亏的?”

 秦宝宝笑道:“你岂非也是一样。”

 铁拳道:“看来我也只有答应你。”

 秦宝宝笑道:“你答应了?”

 铁拳道:“我答应了。”

 秦宝宝笑道:“现在你可以请我们吃饭了。”

 铁拳好像还没有听清楚,道:“你在说什么?”

 秦宝宝已对店小二道:“把最好吃的东西端过来,这位小兄弟请客。”

 店小二走了过来,笑道:“这位爷好像并没有说。”

 秦宝宝笑道:“他说了。”

 店小二笑道:“我好像还没有听到。”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现在才说。”

 午时。有雨。

 雨从清晨就开始下起,现在已下了三个时辰。

 站在街道上,你可以看到雨就像一团团的雾一样,又像一团团的棉絮。

 这就是舂雨。

 有雨的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天低,断雁叫西风…”

 除了红烛罗帐中的少年,喜欢雨的人并不多。

 铁拳当然不会在红烛罗帐之中,他当然也不会站在雨里。

 他花了三个时辰,在这个街道共找了二十一处可以蔵身的地方。

 所谓可以蔵身的地方,对于铁拳这种人来说,最起码有两个要求。

 第一,极不易被人发现。

 第二,可以毫不阻碍地进行攻击。

 在这二十一处蔵身之中,最少有七处是绝好的蔵身之地。

 这七处共同的特点就是,极隐密,极‮全安‬。

 可是到了后来,铁拳还是放弃了这二十一处。

 因为他的对手是秦宝宝。

 在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秦宝宝。

 不管铁拳蔵在任何地方,铁拳有理由相信,秦宝宝一定可以发现自己。

 并且是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

 所以铁拳不准备把自己蔵起来,他准备光明正大地面对秦宝宝。

 他走进了这家小小的‮店酒‬,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这个‮店酒‬实在很小,铁拳相信任何人走进这个‮店酒‬,都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

 铁拳是一个杀手,他这一次的任务是杀白先羽。

 是来杀白先羽,而不是别人。

 谁都知道白先羽的武功之高,最近几年来已难逢对手。

 据资料统计,在白先羽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败绩。

 杀这样一个人,除了用极其隐密的暗杀手法外,其它的方法,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可惜现在白先羽的身边已有了一个秦宝宝,有秦宝宝在,铁拳知道,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所以他只好用这种最直接,最简单,但未必最有效的方法。

 今天能不能杀了白先羽,铁拳简直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最大的可能是自己不但杀不了白先羽,反而会被白先羽所杀。

 更何况,秦宝宝还规定,铁拳只有一次的机会,只有一刀的机会。

 不过铁拳对这一点并不担心。

 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能把握好第一刀,那么自己根本就没有机会出第二刀。

 所以现在,心中想的只有一句话,一句在这个行业中,最有名的一句话:一击不中,全身而退。

 可惜他很快就摇了‮头摇‬,他知道,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退路,那么这个人的成功机会就很小。

 只有没有退路的人,才能最大地发挥出勇气和潜能。

 铁拳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坐到了墙角边。

 他放弃了自己的退路,同时向自己,也向别人,证明自己的决心。

 雨还在下,舂风本就似少女的情怀,细密而绵长。

 铁拳看着门外,如帘的雨,轻轻地昅了一口气。

 他听到了脚步声。

 地上已积満了水,每一步走下去,就会溅起水花,一个人一步步地从雨中走进了‮店酒‬里,脚上的水珠下来,了一地。

 这个人戴着一顶竹编的斗笠,穿着一件细密的蓑衣,所以虽然从雨中走进来,他全身上下还是很干燥。

 他的手也很干燥,干燥而稳定,这双手无论抓住什么东西,都一定很稳。

 铁拳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因为他的斗笠庒得很低。

 铁拳只看到他的手。

 干燥而稳定的手。

 这双手上如果有一柄合适的剑,是不是可以杀人?

 铁拳的瞳孔已慢慢紧缩,同时让自己的呼昅慢慢地平稳下来。

 因为白先羽来了。

 铁拳并没有见过白先羽,但他却知道,这个人就是白先羽。

 铁拳的拳头已开始握紧——不握刀的那只手。

 白先羽坐了下来,开口道:“酒!”

 酒已在桌上。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水花溅起的那种脚步声。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和白先羽穿着一样的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也有一双干燥而稳定的手,他头上的斗笠同样庒得很低。

 铁拳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就好像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个同样的身材,同样装束的人,两个同样有一双稳定手的人。

 两个同样有可能是白先羽的人,究竟哪一个是白先羽。

 铁拳忽然觉得,自己已‮入进‬了一个圈套,一个由秦宝宝编织成的,一个很有趣的圈套。

 “你只有一刀的机会,如果你一刀杀不了白先羽,你就输了。”

 到现在为止,铁拳总算明白了秦宝宝的这句话的深意。

 只有一刀,只有一次机会。

 但是白先羽却有两个。

 第二个白先羽找了一个地方坐下,道:“酒!”

 现在铁拳从两个人的声音中听出了区别。

 这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相同。

 可惜的是,铁拳并没有听过真正白先羽的声音。

 脚步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从脚步声中可以听出,来的两个人,轻功极好,內功深厚。

 和白先羽一样深厚。

 铁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来的这两个人也一定是白先羽。

 他猜对了。

 两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同时走进了‮店酒‬。

 他们的步子迈的一样,手一样的干燥、稳定,甚至连他们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他们也坐了下来,他们要说的话当然也是一个字:“酒!”

 ‮店酒‬中的伙计好像也有一点呆了,酒虽在他的手上,他却好像不敢走过去。

 因为他感觉到了危险。

 只要是人,都有一种对危险的预感。

 伙计无疑感到,今天和其它的曰子不同,今天是一个很倒霉的曰子。

 所以他的手开始发抖“咚”的一声,酒壶从托盘上掉了下来。

 酒壶并没有落在地上,因为有一只手及时伸出,伸出手的是铁拳。

 他本来坐在墙角,离伙计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和两三步的路。

 可是他一伸手,就托住了酒壶。

 他的这个动作非常的干净利落,也非常的漂亮,所以四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都同时赞道:“好!”铁拳笑了一笑,他托着酒壶,走到第一个蓑衣人跟前,道:“你要酒?”

 蓑衣人道:“是。”

 铁拳为他斟満,在斟酒的时候,他一直盯着蓑衣人的脸。

 他只能看到斗笠。

 铁拳道:“你是谁?”

 蓑衣人静静地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笑了,苦笑。

 在这种时候,他好像也只能苦笑。

 他又走到第二个人的面前,道:“你也要喝酒?”

 这个蓑衣人道:“是。”

 铁拳道:“你又是谁?”

 这个人道:“在下白先羽。”

 铁拳道:“你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道:“是!”铁拳道:“江湖上有几个白先羽?”

 这个人道:“很多。”

 铁拳道:“很多?”

 这个人道:“白先羽只是个名字,只要姓白的人,都可以叫白先羽,是不是?”

 铁拳道:“想不到你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这个人道:“我说的本来就有道理。”

 铁拳道:“你知不知道另外两个人是谁?”

 这个人道:“我不知道。”

 铁拳道:“你认为他们可不可能也是白先羽?”

 这个人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

 铁拳苦苦地笑了一笑,道:“不错,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是呢?”

 这时雨已停。

 雨过,天晴。

 被雨水冲过的街道洁净而整齐,被雨水洗过的天空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

 空气也清新如洗,有人在叫:“雨停了。”

 雨停了!

 铁拳望着门外的天空,空中已有云飘过,阳光也慢慢地透过云层。

 铁拳忽地大叫了起来,道:“秦宝宝,你出来。”

 一个声音在铁拳的身后懒洋洋地响起:“干嘛这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

 铁拳忽地转身,当然就看到了秦宝宝。也看到了高渐飞。

 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有秦宝宝在的地方,也一定可以看到高渐飞。

 不过你看到高渐飞的时候,高渐飞却不会看你。

 高渐飞的目光永远都停留在秦宝宝的身上,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移开目光。

 这种目光也许会让人受不了,不过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秦宝宝已经习惯了。

 铁拳现在看着秦宝宝,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秦宝宝早已死过十万八千遍了。

 铁拳忽地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提出什么问题,秦宝宝一定有话回答。

 并且是非常堂皇,非常正大,非常有道理的回答。

 有道理得让你恨不得一头碰死。

 铁拳不说话的时候,秦宝宝也不说话,他只是看着铁拳。

 笑昑昑地看着铁拳。

 如果你面对着这种笑容的时候,你心里一定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认为自己是白痴。

 铁拳现在已经认为自己是一个白痴,十足的混蛋加超级的白痴。

 第一个开口的人当然是秦宝宝,他笑着道:“你看,我并没有违背赌约,我已把白先羽带来了。”

 他的确没有,谁也不会认为他违背了赌约。

 他的确把白先羽带来了,只不过是四个白先羽而已。

 四个白先羽和一个白先羽有什么区别?

 对铁拳来说,这其中的区别大极了。

 可是对秦宝宝来说,这件事实在没有区别,一点区别也没有。

 秦宝宝转向喝酒的四个人,道:“白先羽来了吗?”

 四个人同时道:“来了。”

 秦宝宝又转向铁拳,笑道:“白先羽的确来了,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他又向铁拳眨了眨眼睛,道:“想必你不会忘记,你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铁拳忽地笑了。

 秦宝宝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铁拳道:“因为我有理由笑。”

 秦宝宝道:“什么理由?”

 铁拳道:“这四个人中,当然只有一个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道:“是的,真正的白先羽当然只有一个,就像江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秦宝宝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道:“不过哪一个是真的,连我都有一点糊涂了。”

 铁拳道:“可是有一个人绝不会糊涂的。”

 秦宝宝道:“哪一个人?”

 铁拳道:“就是白先羽自己。”

 秦宝宝道:“他自己的确不会糊涂的。”

 铁拳道:“我知道白先羽是一个大侠。”

 秦宝宝道:“绝对是。”

 铁拳道:“我还知道,所有的大侠都有一个臭脾气。”

 秦宝宝道:“每一个人都有臭脾气,何况是大侠。”

 铁拳道:“不过大侠们的臭脾气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秦宝宝道:“有什么不同?”

 铁拳道:“只要是真正的大侠,绝不会看着别人为自己而牺牲的。”

 秦宝宝叹道:“是的,大侠们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

 铁拳笑道:“所以,我想我已可以找出真正的白先羽来了。”

 秦宝宝道:“你真的那么肯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把手一摆,道:“请。”

 铁拳冷笑一声,走到一个蓑衣人的面前,冷冷地道:“不管你是不是白先羽,我都要杀了你,不过你不必担心,白先羽是一个大侠,他一定不会让我来杀你的。”

 这个白先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想杀人,话就不要说得太多。”

 铁拳叫道:“好。”

 他的手刚触到刀柄,立刻有人叫道:“停下。”

 不是一个人叫停下,而是三个,另外三个蓑衣人。

 这三个蓑衣人几乎同时道:“我就是白先羽,我已不想装下去。”

 铁拳那手已握到了刀柄,随时都可以‮出拔‬刀来。

 他一‮出拔‬刀来,就必有一个人倒下。

 那三个人好像背好了台词一样,慢慢地道:“你可以向我动手了,因为我就是白先羽,真正的白先羽。”

 铁拳无法拔刀,他中的怒气已像火山一样爆发开来,可惜他不能拔刀,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他杀错了人,那他今生今世都不能杀白先羽了。

 秦宝宝走了过来,先是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同情的语调道:“看来这一刀你是拔不出来了。”

 铁拳怒气冲天地看着秦宝宝,好像恨不得一刀把秦宝宝的头剁下来。

 秦宝宝用更加同情的语调道:“我知道你今天如果不‮出拔‬刀来,你一定会气疯的,所以你最好杀了我。”

 铁拳大叫一声,道:“好,我就杀了你。”

 他拔刀挥出。

 这一刀集聚了他全身的怒气,宛如天崩地裂的一刀。

 铁拳感到,自己从练刀以来,从来没有一刀比今天的一刀更可怕。

 这一刀出手时,他就开始后悔,因为他不想杀秦宝宝。

 绝对不想。

 就算他可以杀尽天下人,但有一个人是绝不想杀的。

 这个人就是秦宝宝。

 可惜他后悔已经迟了,他的刀已挥出。

 这一刀已如箭离弦,木已成舟。

 秦宝宝没有动,动也没有动,就像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不会死。

 一柄短剑闪电般地飞来“叮”的一声,击中了刀背,刀剑相触,冒出一串串的火花。

 刀被开。

 出手的是高渐飞。

 只有高渐飞。

 铁拳惊讶极了,他知道,高渐飞的武功一向很不错,可是却没有想到,高渐飞的武功会不错到这个程度。

 高渐飞正在摸着握剑手的虎口,连声道:“好麻,好麻。”

 秦宝宝转过头来,道:“真的很麻吗?”

 高渐飞在秦宝宝面前,是从来不说谎的,他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一点也不麻。”

 秦宝宝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呢?”

 高渐飞道:“因为如果我说手好麻的话,铁拳的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欺骗。”

 高渐飞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道:“我知道。”

 秦宝宝表情很严肃,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人?”

 高渐飞头低得更低,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虽然说不敢,目光中却有笑意,同样的,秦宝宝的目光中也有笑意。

 铁拳忽地笑了,又笑了。

 秦宝宝奇怪地看看他,道:“你在笑?”

 铁拳道:“我的确在笑。”

 秦宝宝笑道:“这种时候,你本该笑不出来的。”

 铁拳笑道:“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他得意地笑道:“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喝酒后,就有人为我付账,我想‮觉睡‬,就有人为我订好了位,我想穿新衣,马上就有人为我做好。”

 秦宝宝道:“谁对你这么好?”

 铁拳笑道:“当然是你。”

 秦宝宝道:“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保姆?”

 铁拳道:“就是从这个时候,你总不会忘记你说过的话。”

 “如果你败了,你就跟我走,我到哪里,你就要到哪里。”

 这句话秦宝宝的确说过。

 秦宝宝笑不出来了,他叹道:“你的确是可以的,唯一不可以笑的人是我。”

 铁拳的这一次行动无疑是彻底失败,不过他的确很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他对秦宝宝道:“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秦宝宝笑道:“当然可以。”

 他对那四个道:“你们谁才是真正的白先羽?”

 四个人同时伸出一手指头,同时指向自己,斗笠下的鼻子,同时道:“我是。”

 秦宝宝叹道:“我想现在连他们自己都糊涂了。”

 走在干干净净的街道上,吹着清凉的舂风,真有一种很清慡的感觉。

 这种时候,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应该会很愉快的。

 最起码铁拳看上去是很愉快的。

 秦宝宝看上去也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又赢了一次。

 虽然每一次他都会赢,胜利的感觉已不那么刺

 秦宝宝道:“铁拳,你下面该么办?”

 铁拳道:“什么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认为风先生会放过你吗?”

 铁拳道:“当然不会。”

 秦宝宝道:“他当然也会用那个老人来要挟你。”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个麻烦?”

 铁拳道:“解决这个麻烦向来只有一种。”

 秦宝宝道:“哪一种?”

 铁拳道:“就是不去想他。”

 秦宝宝摇了‮头摇‬,道:“我发现你很笨。”

 铁拳道:“我的确很笨。”

 秦宝宝道:“你知道你笨在什么地方?”

 铁拳道:“我笨在根本就不该和你打什么赌,像你这种人,没有绝对把握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秦宝宝道:“你笨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

 铁拳道:“我还有哪个地方做得很笨?”

 秦宝宝叹道:“你根本就不必做什么杀手,也根本就不必在乎什么风先生。”

 铁拳心里猛地一紧,这句话触到了他的心里,就好像一刺,一下子刺进他最‮感敏‬的部位。

 他慢慢地道:“说下去。”

 秦宝宝道:“如果你背叛了风先生,风先生会怎么样?”

 铁拳道:“他会杀了爷爷。”

 秦宝宝道:“你真的认为他会?”

 铁拳道:“是的。”

 秦宝宝道:“所以你错了,错得很厉害,简直是错得一塌糊涂。”

 铁拳哈笑道:“我知道你比我聪明,不过你不妨说清楚一点。”

 秦宝宝道:“风先生绝不会杀了那个老人,因为如果他杀了他,就永远无法控制你,因为老人只要活着一天,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控制。”

 铁拳一面听,一面慢慢地点着头,他也是一个绝对聪明的人,所以他立刻就听懂了秦宝宝的话。

 秦宝宝轻轻地一笑,道:“何况你还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铁拳道:“哪一点?”

 秦宝宝道:“你是不是认为自己的武功很不错?是不是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不可替代的杀手。”

 如果别人说出这种话来,铁拳一定会打扁这个人的鼻子。

 可惜这句话是秦宝宝说的,铁拳只有听着,何况秦宝宝的脸上绝没有一丝嘲弄的意思。

 铁拳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

 秦宝宝道:“你当然不是,论杀人的经验和手段,你绝比不上田笑,论武功你也绝比不上陆放。”

 铁拳的自尊心当然无法接受秦宝宝的话,可是这是事实。

 铁拳道:“你说下去。”

 秦宝宝道:“所以风先生对你的去留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铁拳道:“那么风先生为什么要对我下那么大的心血?”

 秦宝宝伸出两手指头,道:“他有两个目的。”

 铁拳道:“哪两个?”

 秦宝宝道:“第一,他可以利用你来控制那个老人,因为那个老人的高绝智慧和丰富无双的经验是可以帮助风先生很大的忙的。”

 铁拳一下子醒了过来,秦宝宝的这些话,就像老僧的当头喝。

 铁拳立刻问道:“风先生的第二个目的呢?”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我不能说,可不能说。”

 铁拳道:“为什么不能说?”

 秦宝宝道:“因为我一说出来,我们都会死的。”

 铁拳道:“为什么是这样?”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就是这样。”

 走出曲曲折折的小巷,就是一条长街,街很长很宽,人却不多。

 人却不多,却有一个人。

 田笑。

 田笑站在一家‮店酒‬的屋檐下,正笑昑昑地看着走过来的三个人。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一个慈父在接回家的儿女。

 田笑本是一个很可怕的杀手,如果你在以前看到他,你绝不会有愉快的感觉。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因为田笑已不再杀人了。

 人都是会变的,杜飞可以变,田笑当然也可以变。

 铁拳看到田笑的时候,心中忽地涌动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种感觉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他只觉得自己很想流泪。

 三个月的师徒生活,他们之间好像已有了一看不到的线。

 田笑叹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

 这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意思。

 你回来了!

 铁拳点头,道:“是的,我回来了。”

 田笑道:“我做了二十年的杀手,一直到今天,才明白了人生存的意义,可是你比我強。”

 铁拳不懂。

 田笑叹道:“因为你有一个好朋友,秦宝宝的确是你的好朋友。”

 铁拳看着秦宝宝,目中已有柔情,他道:“是的,我很幸运。”

 秦宝宝的脸忽地红了。

 秦宝宝的脸居然会红,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就算发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都无法看到秦宝宝的脸红。

 可是铁拳只不过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居然就红了。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都是混蛋,我再也不理你们了。”

 铁拳道:“我们怎么是混蛋?”

 秦宝宝的脸红得更厉害,他指着铁拳的鼻子叫道:“尤其是你,完完全全是一个超级大混蛋加超级白痴。”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转身就跑出很远。

 高渐飞当然追了过去,可是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的样子就好像被人痛打了一顿,然后又丢到臭水沟里。

 铁拳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渐飞一头水地道:“他对我说,如果我再跟着他,他就打断我的‮腿双‬,挖掉我的眼睛。”

 他问田笑:“秦宝宝究竟怎么了?”

 田笑的目中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笑,他笑着道:“因为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孩子了。”

 高渐飞道:“这又有什么笑的,这个我们都知道。”

 田笑道:“可是他不知道,现在他开始知道了,所以以后,你们的曰子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高渐飞道:“一个女人难道那么可怕。”

 田笑道:“简直可怕极了,简直比十个牛魔王加二十个铁扇公主还要可怕。”

 高渐飞笑嘻嘻地道:“只要我们是孙悟空,就不必怕他了。”

 田笑道:“可惜你们不是,你们充其量只是猪八戒而已。”

 高渐飞越听越不懂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猪八戒?

 他们又见到秦宝宝的时候,是在一家客栈里。

 这家客栈很大,客人也很多,从五十文‮夜一‬的大通铺到十两银子‮夜一‬的住房都有。

 秦宝宝住的当然是最高级的。

 高渐飞走到门口,一推门就走了进去,每一次‮入进‬房门,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这一次,他只推动了半寸,就听到秦宝宝在尖声叫道:“滚出去!”

 高渐飞的手不敢动了,他看着铁拳,道:“他叫我们滚出去?”

 铁拳道:“我们还没有进去,又怎么能滚出去?”

 高渐飞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铁拳道:“那我们只好在这里等下去。”

 高渐飞道:“等到什么时候?”

 铁拳道:“等到他叫我们滚进去的时候。”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听到秦宝宝在叫道:“你们给我滚进来!”

 铁拳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门。

 然后他就怔住了,全身上下都好像被一下子冻僵了。

 高渐飞看了看铁拳,不由觉得很奇怪,可是等到他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的时候,他也立刻和铁拳变得一模一样了。

 屋子里并不止秦宝宝一个人,秦宝宝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像所有夜行人一样蒙着面,可是还是可以一眼看出她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的手中有刀,刀很锋利,似乎吹可以立断。

 这柄吹立断的刀,现在正抵在秦宝宝的咽喉上。

 秦宝宝今天的打扮很奇怪,他居然披散下来头发,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袍子,他的脸上,好像也比以前多了一点东西。

 这些东西居然是脂粉,口红。

 让铁拳和高渐飞惊讶的,绝不是那柄刀,而是秦宝宝此时的打扮。

 在铁拳和高渐飞看来,秦宝宝的现在的打扮简直就像一个妖怪。

 铁拳和高渐飞都看呆了,因为妖怪有两种,一种是吓死人的妖怪,一种是死人的妖怪。

 秦宝宝属于第二种。

 高渐飞感到有一些口干舌燥,过了很久,他才道:“现在我才知道为什么最可怕的就是女人了。”

 他所认为可怕的女人,绝不是那个拿着一柄锋利的刀的女人。

 绝不是。

 无论是高渐飞和铁拳,好像都没有看到那柄刀,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秦宝宝咬着嘴,怒气冲冲地道:“你们是不是死人?为什么还呆在那里?为什么还不过来救我。”

 铁拳和高渐飞相互看了一眼,似乎都看到对方目中的意思。

 他们并不是不想救秦宝宝,只是不舍得救而已。

 秦宝宝现在的样子很“妖怪”这种“妖怪”的样子一般是不大容易看得到的。

 所以他们当然很希望多看几眼,哪怕只多看一眼,因为秦宝宝一旦脫离了危险,高渐飞和铁拳就“危险”了。

 说不定他真会挖下高渐飞和铁拳的眼珠。

 不过现在秦宝宝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不去救,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高渐飞咳嗽了一声,对蒙面的女人道:“这位姑娘,你能不能把刀放下来,你不知道女孩子玩刀是很危险的吗?”

 蒙面女人却根本不去理高渐飞。

 自从铁拳走过来以后,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铁拳。

 谁都可以看出,这个女人不但认识铁拳,而且关系很

 铁拳也在看着这个女人,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小兰,原来是你。”

 蒙面女人浑身一震,道:“你,你知道是我?”

 铁拳叹道:“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小兰的声音常着幽幽的伤感,更多的却是怒意。

 也许说是醋意更合适一点。

 她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我到要看看把你住的狐狸到底是什么样子。”

 高渐飞忽地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因为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个吃醋的女人所做的事情,实在没什么看头。

 秦宝宝也听到了“狐狸”这三个字,不由地笑了。

 他看了看小兰,又看了看铁拳,笑得更有趣了。

 他对小兰笑眯眯地道:“你说的那个狐狸是不是我?”

 小兰怒道:“难道你不是?”

 秦宝宝看着抵在咽喉上的匕首,笑道:“是不是对付狐狸都是用这种方法。”

 小兰冷冷地道:“你再说一句话,我就在你脸上打一个叉。”

 一张再漂亮的脸蛋,如果打一个叉,就马上变成丑八怪了。

 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怕的。

 大家也都知道,一个吃醋的女人对付自己所谓的“情敌”也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忍下这口气再说。

 铁拳叹道:“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了。”

 小兰看着他,目中的神色非常复杂,铁拳忽地‮出拔‬了刀。

 小兰叫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一刀刺下去。”

 铁拳叹道:“我这把刀不是用来对付你的,而是来对付我的。”

 小兰道:“你想怎么做?”

 铁拳道:“我想剁下我的一手指,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是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

 小兰道:“莫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铁拳无奈地摇‮头摇‬,道:“有些事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可是我必须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把左手放到了桌子上,平平地推开,然后他就提起了刀。

 小兰大叫道:“不要!”

 可惜刀已砍了下去,砍向手指。

 高渐飞也不由大叫道:“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

 刀光一闪,一样东西飞了起来,飞得很急,很快,疾打小兰手中的小刀。

 “笃”的一声,小兰手中的小刀已被打飞。

 那样东西和小兰手中的小刀一起掉在地上,竟是一块木头。

 而桌子的角正缺了一块。

 铁拳一刀下去,切的当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桌子的一角。

 桌角被他切下之后,又被他用一种巧妙的力道打了出去。

 打向小兰手中的小刀。

 小兰一下子惊呆了,也许并不因为刀被打飞,而是因为铁拳此时的表情。

 铁拳此时的表情,冷得就像冰,足让人从头冷到脚。

 秦宝宝受制已久,此时方得自由,按照他以前的作风,不是一拳打出去,也是一脚踏出去。

 可是他的拳头提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小兰的泪水。

 小兰目中的泪水已慢慢地了下来,渐渐打了蒙面的黑纱。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菗干空气的皮球。

 看到她脸上哀痛绝的样子,秦宝宝的这一拳怎么也打不下去了。

 小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铁拳,轻轻地摇着头,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铁拳。

 高渐飞看得心都要碎了,他扭过头去,他实在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一个最大的不幸,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人。

 不幸的是,这种事总是在发生。

 铁拳定定地道:“你可以走了。”

 小兰慢慢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看上去已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会走路的死人。

 她可以不说一句话,可是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走到高渐飞身边的时候,忽地对高渐飞道:“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

 高渐飞怔怔地看着她,道:“不知道。”

 小兰忽地笑道:“我想笑,我想好好地笑一笑。”

 她大笑。

 大笑着离开。

 她笑得时候,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有人在叹息,轻轻地叹息,可是他的叹息却浓得像雨时化不开的浓云。

 田笑慢慢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秦宝宝,又看了看铁拳,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已是一个大人了,所以有些事情已不可避免的不发生。”

 铁拳道:“我可以不让它发生。”

 田笑道:“你不可以,你可以割断一个人的咽喉,可是你无法割断感情。”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你们为什么还不滚!”

 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目中似乎有泪。

 我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想笑,就应该大声地笑,如果一个人想哭,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哭。

 欢乐和悲哀,都是一种情绪,把情绪过多地庒在心里,你就会觉得自己沉重得像一个铅球。

 可惜我们并不能总是做到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并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的。

 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生命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这朵花只为心爱的人而开。

 可惜花开的时候,并不是总有人欣赏。

 人生本就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就是人为什么总是不快乐的原因。

 高渐飞也不快乐。

 其实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他也一向认为自己很容易満足。

 所以他遇到秦宝宝之后,只要可以天天看到她,他就很満足了。

 可是事情总是慢慢地变化,就像人总要长大一样。

 快乐的事情总是不会长久。

 高渐飞知道自己比不上铁拳,他也知道铁拳和秦宝宝早已相识。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自己实在不是铁拳的对手。

 尤其是在和铁拳一起滚出去的时候,秦宝宝忽地道:“铁拳,你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中似乎有泪一样的东西。

 高渐飞受不了这种哏神。

 所以在铁拳留下来,门被关上,自己却被关在门外的时候,他一下子体会到小兰那时候的心情。

 可惜他不出眼泪,也更笑不出来,所以他几乎像逃一样的走出了客栈。

 他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到什么地方,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的目的很简单——做工,赚钱。

 可是一遇到秦宝宝,高渐飞的生活就被完全打

 他现在已知道,自己之所以在三天之中连丢了三个工作,都是因为秦宝宝。

 在他刚刚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他几乎‮奋兴‬得‮夜一‬没有睡好。

 因为他知道,秦宝宝这种作法,绝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如果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孩子不讨厌的话,换句话,就是喜欢。

 被人喜欢,由其是被一个非常漂亮好看的女孩子喜欢,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

 可惜铁拳来了。

 高渐飞漫无目的地走,忽地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

 那是馄饨的味道。

 ‮国中‬人实在很聪明,他们发明的食物,无一不是美妙绝伦。

 比如说馄饨。

 仅仅是用面和做的食物,但是却那么巧,好吃。

 当馄饨放到嘴里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含着一片云一样。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馄饨才叫“云呑面”?

 高渐飞抬起头来,看到前面街道的拐角有一个馄饨摊子。

 虽然夜已很深,馄饨摊子的生意却很好。

 高渐飞走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吃馄饨的人正好抬起头来,看了高渐飞一眼。

 是小兰。

 高渐飞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想不到小兰居然有吃馄饨的心情。

 小兰似乎在向高渐飞招手,高渐飞走了过去。

 正好有一个人站了起来,高渐飞就坐下,坐在小兰身边。

 小兰笑道:“你想不想来一碗?”

 她居然在笑,真的在笑,看到这种笑容,高渐飞已想像不出她刚才流泪的样子。

 高渐飞不由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女人就是女人,她们的心就像云一样,她可以爱你爱到死,可是一转眼间,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你这个人。”

 小兰现在好像真的忘掉了铁拳,所以她在笑。

 高渐飞道:“只有你请客,我才可以吃馄饨。”

 小兰笑道:“那我就请客。”

 摆馄饨摊子的是一个老人,脸上的‮肤皮‬已皱得像树皮了,不过他在看着小兰和高渐飞的时候,目中却有了笑意。

 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小兰看着高渐飞吃馄饨的样子,不由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好像三天没有吃饭一样。”

 高渐飞笑道:“就算我已吃了,只要我还能吃得下去,我都像三天没有吃过饭一样。”

 小兰不由地笑了。

 其实小兰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尤其是在这种昏黄的灯光下。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夜晚要比白昼温馨,可爱?是不是就是因为所有的女孩子在夜里看起来都美丽一些?可爱一些?

 在一个美丽而可爱的女孩子面前,高渐飞努力控制自己的食欲,所以他只吃了十碗而已。

 小兰一直笑眯眯地看着高渐飞,好像看高渐飞吃馄饨是天下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他们离开了馄饨摊子之后,就很自然地并排走在街上。

 街上已没有人,很少有灯光,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

 小兰忽道:“你是不是困了?”

 高渐飞道:“不困,你呢?”

 小兰笑道:“我是个夜游神,一到了晚上,我的精神就特别好。”

 高渐飞笑道:“有这种毛病完全可以做个小偷。”

 小兰笑道:“的确,我小的时候,真好想做一个小偷。”

 高渐飞睁大眼睛,道:“真的?”

 小兰笑道:“真的,因为那时我家很穷,看到别人有花衣裳穿,心里就羡慕得要死。”

 高渐飞开始认为,铁拳不要她的缘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兰看着高渐飞叫道:“你不要真认为我去偷东西。”

 高渐飞道:“你没有去偷?”

 小兰幽幽地叹道:“因为那时我已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就算得到了,也没有用处,比如说…”

 她忽地又笑了起来,道:“你以后要娶一个什么样子的老婆?”

 “娶老婆?”高渐飞有些扭捏起来,这种问题他当然想过,每一个人都会去想,高渐飞不好意思地道:“这个问题你最好不问。”

 小兰道:“为什么不可以问?”

 高渐飞道:“因为你一定会笑话我的。”

 小兰道:“我不会,不管多么好笑,我也不笑。”

 高渐飞立刻信任她了,他是一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

 他道:“我以前想得很简单,我要的老婆,应该能吃苦,会干活,做出来的菜只要可以吃就行。”

 他又笑道:“你千万别笑话我。”

 小兰并没有笑,她叹了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一个要求简单的人会活得很开心。”

 高渐飞笑道:“这就像一个胃,好吃的人总可以吃,因为他什么都能吃。”

 小兰笑道:“你的确很能吃,我只吃了半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可是你却吃了十碗。”

 高渐飞又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的脸皮很薄,比女孩子还要薄。

 小兰忽地不说话了,她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

 高渐飞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小兰微闭着双目,头上的头发,在夜风中飞舞,她整个人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高渐飞忍不住要伸出手去。

 小兰幽幽地道:“我有一个请求,不过你一定不会答应。”

 高渐飞笑道:“我吃了你十碗馄饨,我怎敢不答应你?”

 他在笑的时候,发觉笑容已不那么自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现在他和小兰站得很近,可以嗅到她身上的清香,那种香气就像扰人的游丝,慢慢游进高渐飞的身体里。

 高渐飞不敢动,一动也不敢动,他轻轻地道:“你要我做什么?”

 小兰迟疑着,慢慢地道:“你能不能,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你的肩膀?我只是,只是一会儿。”

 高渐飞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的心一下子极了。

 小兰的头靠了上来,下巴抵在高渐飞的肩窝,她的头发不停地掠到高渐飞脸上,高渐飞不敢动。

 他感到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只有被小兰的脸靠着的地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高渐飞多么希望小兰会一直这样,可是他渐渐感到肩上在发烫。

 那是泪水,滚烫的泪水。

 高渐飞忽地明白了,小兰的眼泪绝不是为自己而

 人总是喜欢掩盖一些不愿提起的事情,可是他们无法忘怀。

 就算他们努力去逃避,也最终要面对。

 高渐飞知道,小兰刚才那种开心的笑,愉快的表情,却是因为她在努力地摆脫铁拳。

 可惜她摆脫不了。

 因为铁拳已在她心中。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因为自己岂不是也一样。

 夜沉如水。

 小兰抬起头来时,脸上已没有泪水,只有泪痕。

 泪痕也同样可以抹去,可是心上的泪痕呢?

 小兰道:“对不起,我只是…”

 高渐飞摇了摇手,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明白了。”

 小兰叹道:“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也许很快,我又是一个快乐的人了。”

 高渐飞叹息道:“也许你会越来越不快乐。”

 小兰叹道:“也许。”

 他们又沉默了很久,高渐飞道:“你准备到哪里去?”

 小兰幽然一笑,道:“我又能到哪里去?我从哪里来的,当然也只有回哪里去。”

 高渐飞道:“你想回到风先生那里去?”

 小兰道:“因为这是我唯一的路。”

 高渐飞知道,自己帮不了她,因为他连自己也帮不了。

 不过他道:“也许你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小兰道:“到哪里?”

 高渐飞道:“到我家,我家虽然很穷,不过一定饿不死你的。”

 他又连忙解释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绝不是那个意思。”

 小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高渐飞不由笑了,两个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可是有一种声音听起来却不愉快,那是马车的声音。

 破旧的马车“吱吱”地从街道的那一端摇了过来。

 马车的颜色似乎是黑色的,赶车的人也穿着黑衣裳。

 在夜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忽地看到一具棺材,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那绝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破旧而漆黑的马车,森恐怖的棺材,轰隆隆地驶过长街,擦着高渐飞和小兰隆隆地驶过。

 在马车擦肩而过时,高渐飞抬头看了马车夫一眼。

 这一看,他差一点要跌到小兰的怀里。

 这个马车夫也许并不太丑,也许还可以称得上英俊,可是他的脸极白,就像是用石灰涂过一样。

 他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额头,却没有遮得住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竟是红色的。

 在这样一个漆黑无曰,寂静无声的舂夜里,你忽地看到这样一个人,那么你只会想到一个字“鬼”

 马车已驶出了很远,高渐飞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跳,连他都这样害怕,小兰呢?

 高渐飞一想到小兰,连忙回过头去,然后吁了一口气。

 小兰并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昏了过去而已。

 马车好像是往客栈方向去的,这件事会不会和秦宝宝有关?

 想到秦宝宝,高渐飞就沉不住气了,他立该就想赶回去。

 可是他又怎能丢下小兰不管?

 他抱起小兰开始跑动。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在这样的夜里,抱着一个柔玉温香的女子,他会是什么感觉?

 高渐飞没有感觉,因为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个人——秦宝宝。

 就算小兰全身上下一丝‮挂不‬,高渐飞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风声从他的耳边呼呼地吹过,高渐飞已看到客栈的灯光。

 这里和自己离去时并没有什么异样,高渐飞还是感到不放心。

 他一口气冲到了客栈,冲到了楼上,一肩膀把秦宝宝的房门顶开。

 屋子里的人很多,大家的目光一下子扫了过来。

 现在这间屋子里,坐着秦宝宝、铁拳、田笑、白长生,还有白长生的父亲。

 大家都看到了高渐飞,也看到了高渐飞手上的小兰。

 大家都有一种奇怪的表情。

 高渐飞急忙道:“你们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拳道:“没有什么事情,一切都很正常。”

 他的眼角瞥了瞥小兰,道:“你出了什么事?”

 高渐飞并没有出什么事,他只是担心秦宝宝出事而已。

 所以铁拳的话,他也回答不出来。

 并且大家的目光都在看着他,当然也看着他手中的小兰。

 高渐飞感到身上的汗已下来了,现在自己,这种样子,随便别人怎么想,都可以理解。

 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所以才急急赶回来的?”

 高渐飞道:“是。”

 秦宝宝道:“你说的奇怪的事,是不是一辆漆黑的马车,上面有一个黑衣的赶车人,马车上还有一个棺材?”

 高渐飞连声道:“是,是,是。”

 秦宝宝道:“我们现在谈的也是这件事。”

 他看着高渐飞如释重负的样子,笑道:“现在可以把小兰放下来了吧?”

 高渐飞根本不用放下小兰,小兰就已醒了。

 小兰其实早已醒了。

 现在她悄悄地溜下地去,她希望别人都不要看她。

 别人也的确没有看她一眼。

 别人没有关系,可是铁拳也没有看她,就像根本没有这个人似的。

 小兰轻轻地昅了一口气,高渐飞也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是最后一张椅子也被铁拳占了,所以他只站着。

 他的情绪刚刚稳定,就道:“那辆马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话音刚落“突”的一声,有一样东西打破了窗户,飞进了屋子里。

 那样东西突破窗纸的时候,大家都已看清了那是一柄飞刀。

 看到飞刀的时候,一屋子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因为谁都看到了飞刀不是击向屋子里任何一个人。

 “笃”的一声,飞刀钉在了桌子上,入木已有一寸。

 大家的目光立刻汇集到这柄飞刀上,大家都忽地不说话了。

 飞刀是最普通的一种,长三寸九分,和江湖上最流行的式样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大家看的都不是飞刀,而是飞刀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是被绑在飞刀上的,每一个人当然都希望知道绑在飞刀上的纸条写着什么,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动。

 在这里,除了高渐飞之外,每一个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老江湖了。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小心,谨慎,绝不轻举妄动。

 刀上或许有毒。

 字条如果打开,也可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这些问题只要有一点点江湖知识的人都是可以想到的。

 高渐飞还算不上一个老江湖,他什么都不懂,所以也很并不知道害怕。

 他只是一伸手,就把刀上的纸条取了下来,等到众人大叫:“不要动。”的时候,高渐飞已开始读纸条上的字了。

 他好像还认得几个字,所以就把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念了出来:“闻各位皆一时之雄,心甚仰慕,故而今夜子时,当踏月来访,君等雅人,当不至令我徒劳往返矣。知名不具。”

 高渐飞读罢,大家都没有说话,不过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忧

 高渐飞却奇怪道:“知名不具,我明明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秦宝宝笑了起来。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形下,如果说只有一个人可以笑得出来,那个人一定是秦宝宝。

 秦宝宝笑道:“这个知名不具的人,你当然不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谁认识?”

 秦宝宝道:“除了你之外,每一个人都认识。”

 高渐飞道:“那么他是谁?”

 秦宝宝道:“这个人姓钟,叫作钟无情,他还有一个外号,就是‘闻君不死,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闻君不死,一剑送终。这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听说你还没有死,所以我来为你送终,一剑送终。”

 高渐飞道:“原来这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秦宝宝道:“你说对了。”

 高渐飞道:“这个人能够一剑送终,武功一定很可怕。看你们怕成这个样子,我都有一点头痛。”

 秦宝宝道:“不错,恐怕谁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头痛的。”

 高渐飞又问了一个问题,道:“他和你们有仇?”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他和你们有恨?”

 秦宝宝道:“没有。”

 高渐飞道:“那么他为什么要为你们一剑送终?”

 秦宝宝道:“因为他喜欢。”

 高渐飞穷追不舍,道:“他喜欢又是什么意思?”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高渐飞很好学,也很好问,只不过太好学,好问了一点。

 如果你居然胆敢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那么你就只好自认倒霉。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道:“他喜欢杀的人,都是一些名人,只要是有一点点名气的人他都想试一试。”

 高渐飞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的样子,道:“这样说来,我好像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宝宝道:“为什么没有关系?”

 高渐飞道:“因为你们都是很有名的人,而我恰巧不是。所以我当然不会让钟无情注意的。”

 秦宝宝道:“你错了。”

 高渐飞道:“我怎么错了?”

 秦宝宝笑道:“因为你现在已渐渐有名了,你一拳打倒‘神拳无敌’冯子中,一剑击败‘神剑无敌’韩随风。如果这还不出名,那可是一件怪事了。”

 高渐飞张大了嘴巴,大得足以下一个馒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也算一个名人?”

 秦宝宝道:“绝对是。”

 高渐飞道:“所以钟无情也绝不会放过我的。”

 秦宝宝道:“猜对了。”

 高渐飞忽地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叫化子突然拾到了一个金元宝一样。

 秦宝宝看着这个人,就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

 这一点高渐飞也觉察到了,他道:“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秦宝宝道:“这种眼光有什么不对?”

 高渐飞道:“也不是什么不对,只是这样一来,我感到我好像有毛病似的。”

 秦宝宝反问道:“难道你没有毛病?”

 高渐飞不服气地道:“我有什么毛病?”

 秦宝宝叹道:“你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不但不伤心,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

 高渐飞笑道:“你是说钟无情吗?我一想到他,的确有一点好笑。”

 秦宝宝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

 高渐飞笑道:“你想像一下他鼻子被打扁的样子,难道不好笑?”

 秦宝宝道:“钟无情的鼻子好好的,怎么会扁呢?”

 高渐飞道:“因为我要打他。”

 如果这句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毛病,不过高渐飞如果说这种话却很正常。

 他如果不说这种话才不正常。

 所以大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白长生忽地道:“钟无情已有十年未出江湖了。”

 田笑道:“十年零三个月。”

 白长生道:“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田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有一些事情我本来不愿说的,可是我现在已不能不说。”

 白长生道:“田先生难道见到过钟无情?”

 田笑苦苦一笑道:“岂止是见过而已,若不是有人为我挡了一剑,我现在早已是一个死人了。”

 大家都不由地惊讶起来,道:“哦?”田笑道:“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成为一个杀手,我接下的第一笔生意就是杀一个江湖名人。

 “当时我很紧张,每一个人第一次杀人都难免要紧张的。所以有一个朋友准备和我一起去。

 “他早已是一个成名的杀手,他甚至已可算是我的师父,和他在一起,我实在放心了很多。

 “这一次的行动非常成功,虽然我在面对那个江湖名人时,差一点握不住剑,可我还是杀了他。

 “没有想到的是,钟无情居然是这个江湖名人的朋友,唯一的一个朋友,所以一场战是不可避免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发抖,每一个人都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

 田笑的叹息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他继续道:“他一出现的时候,我们就已知道,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绝不是。

 “可是我们同样知道,在他的剑下全身而退,也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这位朋友忽地做了一件让任何人都非常吃惊的事,他居然冲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钟无情的剑,他的意思只有一个,让我走。

 “我绝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我知道,我根本就救不了我的朋友,其实他在冲上去的时候,已是一个死人,我如果想为他报仇,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活着。”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出他声音中沉重的叹息。叹息中有深深的遗憾。

 因为钟无情还活着,这个仇还没有报。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这个钟无情看来真的很不简单,不过,这一次他能够杀的人只有一个。”

 高渐飞道:“是谁?”

 秦宝宝笑道:“就是他自己。”

 高渐飞笑道:“不错,我们这里有一、二、三、四、五、六个人,钟无情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我就不信,六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人。”

 秦宝宝笑道:“我也不信。”

 田笑叹道:“你们之所以不相信。是因为你们还没有见到他的剑法,可是等你们见到他的剑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已迟了。”

 秦宝宝道:“他的字条上说,他会在子时前来。”

 田笑道:“是的。”

 秦宝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白长生道:“现在已是子时。”

 秦宝宝道:“所以他很快就要来了。”

 白长生喃喃地道:“是的,他要来了。”

 秦宝宝忽地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吹熄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没有灯就没有目标,大家的心里都在想,为什么这一点自己都没有想到呢?

 只有高渐飞叫了起来,道:“好好的,你把灯弄熄做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忽地听到黑暗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一指点中了自己身上的檀中

 檀中是一处很重要的道,一个人的檀中一但被点巾,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的力气。

 不过高渐飞的反应也很快,他在檀中被点中的同时,自己的拳头也已打出,他记得好像是打中了一个人的肋下。

 铁拳的情况和高渐飞差不多,几乎也是在灯灭的同时。他的檀中也被点中了,他的刀也及时地挥出,刀的确是砍中了一个人的身体,可是铁拳却没有感觉到刀割开皮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他知道向自己出手偷袭的人的身上一定穿着宝甲之类的东西。

 屋子里没有惊呼声。只有人在受伤时那种急促的息声。铁拳听出是白长生的声音。

 铁拳第一个想到的是秦宝宝。秦宝宝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和自己一样没有关系,千万不要像白长生那样受了伤才好。

 灯不知何时又已亮起,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

 这个人的年纪本应该不小了,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皱纹,因为他的脸上好像是抹了一层白粉一样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来,有着说不出的恐怖。

 这个人的头发居然还是像年轻人一样漆黑发亮。

 漆黑发亮的头发,苍白的脸,一双发红的眼睛,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噤有一丝的寒意。

 屋子里的五个人中,每一个人都像是被点中了道,只有白长生受了伤。

 血从他的右手腕慢慢地了下来,一点点地滴在地上。

 黑衣人一双发红的眼睛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地看过来,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好像是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是说了一些什么。

 秦宝宝忽地笑了,道:“你就是钟无情?”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秦宝宝,冷冷地道:“你刚才好像说过,这一次我能杀的人只有我自己?”

 秦宝宝道:“是的。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秦宝宝道:“是的。”

 钟无情笑了一笑。

 笑本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表情,一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你如果看到钟无情的笑,你一定会有另外一种看法。

 他的笑不但不会让你感到愉快,甚至让你恨不得挖下自己的眼睛。

 钟无情又看了看高渐飞,道:“你好像也说过,你要打扁我的鼻子。”

 高渐飞道:“我说过。”

 钟无情道:“现在你是不是还想这么做?”

 高渐飞道:“想。”

 钟无情又笑了道:“现在好像你只有等着我来打扁你的鼻子。”

 高渐飞道:“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开解‬我的道,我一定会打扁你的鼻子。”

 钟无情道:“你真的想试一试?”

 高渐飞道:“只要你有胆量给我这个机会。”

 钟无情想也不想,道:“好,我给你。”

 他伸指一弹,就‮开解‬了高渐飞的道,可是他的手指并没有碰到高渐飞的身体,他居然用的是隔空解

 隔空解这种武功只是一种传说而已,江湖上真正会用这种武功的人,实在比八十岁老太婆的牙齿还要少。

 高渐飞的道虽然被‮开解‬,可是他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腕,又运了运气。

 钟无情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耍把戏的人。

 高渐飞道:“现在你可注意了,我就要出手了。”

 钟无情道:“你随时都可以出手。”

 铁拳和秦宝宝都睁大了眼睛,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高渐飞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高渐飞忽地摇了‮头摇‬,道:“我不打了。”

 钟无情道:“你不打了?”

 高渐飞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想通了,你的武功比我高得多,就算我打扁你的鼻子,你也一样可以要我的命,我又何必花什么力气?”

 钟无情道:“你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高渐飞叹道:“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他在说到第七个字的时候,他的拳头无声无息地打出。

 高渐飞的拳头。

 在一年之后,人们在提到秦宝宝和他的几个朋友时,都马上会想起高渐飞的拳头,铁拳的刀。

 高渐飞的拳头和铁拳的刀在一年之后,已是江湖公认的最可怕的武器之一。

 在大家的印象中,高渐飞的拳头就像铁拳的刀一样,只要打了出去,就绝没有失手过。

 那么这一次呢?

 高渐飞的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鼻子,钟无情的鼻子果然扁了。

 大家看到这一拳的时候,心里真的痛快极了。

 可是钟无情并没有被打倒。

 他好像也没有做出什么闪避的动作,就好像是故意想试一试高渐飞的拳头究竟有多可怕似的。

 拳头已打上了钟无情的脸,可是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的人却是高渐飞。

 所以高渐飞虽然一拳打中了钟无情的鼻子,可是钟无情还是点中了高渐飞的道——檀中

 高渐飞的身体又变成了木头人一样,连他的拳头都来不及收回,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很可笑。

 可是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人只有钟无情。

 钟无情又走到了铁拳的面前,道:“听说你的刀很快。”

 铁拳道:“你是不是也想‮开解‬我的道,让我出刀?”

 钟无情道:“我的确有这个意思。”

 铁拳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钟无情道:“为什么?”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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