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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岳小玉道:“非要我认你做义父不可吗?”

 练惊虹道:“反正你连名字都已起好了,就叫练无敌可也。”

 岳小玉道:“那么岳小玉这个名字又怎样?是不是要召开武林大会,当众宣告正式取

 消?”

 练惊虹道:“如此甚好,就照你这个办法去干!”

 “放庇!”岳小玉脸色一变,冷冷道:“小岳子的老子姓岳,子孙也姓岳,若真的连

 姓名也不要,这就是数典忘宗,连庇也不如。”

 练惊虹哈哈一笑,道:“说得好!”岳小玉一怔,道:“怎么连你也说好?”

 练惊虹道:“你以为本宮主真的要你改名换姓,连祖宗爷爷十八代的姓氏都抛掉?”

 岳小玉喃喃地道:“这可是宮主你老人家自己说的。”

 练惊虹道:“是我说的又怎样?本宮主只是试你一试而已。”

 岳小玉目光一闪,道:“倘若晚辈刚才真的愿意改名换姓,那又怎样?”

 练惊虹道:“那么本宮主就一掌轰碎你这颗小脑袋!”他说得语气严厉,甚至面

 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岳小玉‮头舌‬一伸,心中暗叫侥幸,道:“幸好老子到底不是个数典忘宗之人,否则这条

 小命就很难再保得住了。”

 只听见练惊虹又道:“江湖之士,不管是黑白两道还是亦正亦琊的武林怪物,都极重视

 门户、家规、帮法,若是为了富贵功名,或者是贪图女,从而干出认贼作父,数典忘宗之

 勾当,那是万万不能轻易饶恕的!”

 岳小玉躬身回答,道:“晚辈谨遵宮主教诲,此后毕生不敢或忘。”

 练惊虹道:“常言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但却也

 不是完全合情合理,你懂不懂其中的关键何在?”

 岳小玉毫不迟疑,立刻就回答道:“人在江湖,不可一成不变,有时候从权行事,只要

 问心无愧,俯仰之间对得起天地鬼神,列祖列宗,那么暂改姓名,也是无伤大雅的。”

 练惊虹道:“不错!但无论怎样,姓岳之人永远还是姓岳,绝不可真的把姓氏改掉,做

 个忤逆的子孙。”

 岳小玉道:“宮主深明大义,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

 练惊虹道:“既佩服本宮主,怎么还不叫声义父?”

 岳小玉道:“佩服归佩服,若要拜宮主为义父,还是必须慢慢斟酌的。”

 练惊虹“唉”的一声,叫道:“别再婆婆妈妈了,本宮主答应你对付神通教便是。”

 岳小玉立刻发出一声欢呼,随即跪拜道:“拜见义父!”

 练惊虹抚须大笑,直笑得合不拢口,道:“好极,好极!乖儿子,你要甚么作为礼物,

 尽管开口好了!”

 岳小玉道:“义父肯仗义出手对付神通教,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孩儿绝不敢再加以苛

 求。”

 练惊虹道:“你能够这样知足,那是很好很好的,但义父却不想骗你。”

 岳小玉一怔,道:“义父骗了孩儿甚么?”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老实说,你提出的这个条件,根本就是多余的。”

 岳小玉道:“何以说是多余?”

 练惊虹道:“因为即使你不说,本宮主与万层楼之间,也已是势不两立的。”

 岳小玉心中又惊又喜,却又不免开始为这个刚磕拜的义父担心。

 “义父跟神通教早有过节吗?”

 “不错!”练惊虹点点头。

 岳小玉道:“所为何事?”

 练惊虹道:“其间种种恩怨,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

 岳小玉道:“义父若不想说,就不必说,我这个干儿子是绝不介意的。”

 练惊虹瞪视着他,忽然怪笑道:“好刁的一张利嘴。”

 岳小玉道:“义父生气了?”

 练惊虹道:“你若不是我的干儿子,我自然一定会生气。”

 岳小玉道:“是干儿子又怎样?”

 练惊虹道:“既是我儿,一切自可从宽发落。”

 岳小玉笑道:“多谢义父大人轻判,下次绝对不敢了。”

 练惊虹目光一转,瞧着穆盈盈,道:“你师伯虽然死了,但她临死之前,还是把岳小玉

 带了回来,可见她对你是十分疼爱的。”

 穆盈盈听见师父提起尤婆婆,不噤又伤心得“哇”声哭了出来。

 练惊虹也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哭个够,岳小玉见小佳人悲伤绝,心中大为怜惜,但练

 惊虹在旁,却又不敢上前加以劝慰。

 良久之后,穆盈盈哭声渐止,练惊虹才干咳两声,道:“你师哥背叛了师门,真是大逆

 不道,你以后一定要勤加练功,为师父扬眉吐气。”

 穆盈盈眼圈‮肿红‬,点头道:“师父教诲,弟子一定永记于心。”

 练惊虹向岳小玉指一指,说道:“这位岳小哥儿,年纪比你稍大一点点,如今他已跟咱

 们是自己人,你就叫他岳师哥好了。”

 岳小玉忙道:“这个使不得!”

 练惊虹脸色一沉,道:“为甚么使不得?”

 岳小玉道:“孩儿入门最迟,怎么说也做不了师哥。”

 练惊虹道:“不做师哥,难道想做师弟了?”

 岳小玉道:“正是这样。”

 练惊虹道:“但我说不是这样,依照本门规矩,年纪大的,就一定做师兄师姊,年纪细

 小的,就得做师弟师妹!”

 岳小玉道:“但小玉根本不懂武功,又怎能做穆姑娘的师兄?”

 练惊虹道:“现在不仅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将来。”

 岳小玉道:“即使到了将来,孩儿也不一定能够练成高深的武功。”

 练惊虹怀疑的道:“你是不是说,将来就算练就一身绝艺,也绝不是练义父的武功?”

 岳小玉道:“非也,非也!小玉既拜你为义父,又岂会不肯学义父的武功。”

 练惊虹道:“你是公孙我剑门下弟子,自然要先学公系世家的武功,但义父的几下子庒

 箱底本领,你也最好莫要错过才好。”

 岳小玉道:“只要义父肯教,小玉自然肯学。”

 练惊虹道:“但无论怎样,还是先要得到你师父允许,那才可以修练的。”

 岳小玉道:“我师父为人最是豁达不过,对于门户之见,他老人家一向大力排斥,认为

 这是中原武林人士最大、是混帐、最狗庇不通的绊脚石!”

 练惊虹听得不住点头,岳小玉说得更是起劲,道:“既然大家有见及此,就要齐心协

 力,把这块荒谬混帐的绊脚石大力踢开。”

 练惊虹叹了口气,说道:“就只怕这块石头又重又硬,踢下去只苦了足下的脚趾。”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若踢不开,咱们就用炸药将它轰成粉碎。”

 练惊虹摇‮头摇‬,说道:“事情不如你想像中那样简单,有些冥顽不灵之徒,就算用上十

 万斤火药,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的。”

 岳小玉一楞,道:“这就真是无计可施了!”

 练惊虹道:“幸好你师父并不是冥顽不灵之徒,所以你就算兼修义父的武功,他也不一

 定会反对的。”

 岳小玉道:“但如今师父那边不知道怎样了?”

 练惊虹道:“铁眉楼那里,你是用不着担心的,有诸葛酒尊和龙眉等高手押阵,神通教

 绝不敢轻举妄动。”

 岳小玉道:“但郭大哥受伤晕未醒,总是教人心里牵挂。”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郭冷魂是给谁所伤的,你可知道吗?”

 岳小玉摇‮头摇‬,道:“小玉不知道,只知道他中的是血花莲掌力。”

 练惊虹道:“所以,你扪都认为,郭冷魂是本宮主所伤了?”

 岳小玉道:“不,若是义父出手,郭大哥早已活不下去了。”

 练惊虹叹道:“虽然郭冷魂并非本宮主所伤,但本宮主还是难辞其咎的。”

 岳小玉道:“为甚么?”

 练惊虹道:“血花莲掌力,本来就是本门不传之秘,所以无论是谁,用这种武功伤害了

 江湖上的朋友,本宮主都要负起这个责任。”

 岳小玉道:“那么义父曾经把血花莲掌这套武功传给了谁?”

 练惊虹道:“除了我师姊之外,就只有南宮业那畜生练过!”

 “南宮业?”岳小玉一怔。

 穆盈盈接看说道:“南宮业就是我师哥。”

 岳小玉“啊”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

 练惊虹道:“你是不是憎厌业儿?”

 岳小玉眉头一皱,道:“很憎厌是谈不上的,但却也没有半点好感。”

 练惊虹喟然道:“你这样说,已经是很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不住的‮头摇‬,又道:“业儿的父亲,跟本宮主是很要好的老朋友,但却

 英年早逝,就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儿子,于是,本宮主就把他收为弟子,希望可以把他好好栽

 培,唉!却没想到,这孩子年纪虽轻,但心术之奷诈,手段之毒辣,竟然犹在本宮主之

 上。”

 岳小玉一怔,道:“不见得这么厉害吧!”

 练惊虹说道:“以目前来说,这畜生当然还是比不上我这个鬼独夫、断肠人的。但只要

 假以时曰,嘿嘿!只怕天下虽大,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控制得住这个畜生了。”

 岳小玉听得为之怔忡不安,说道:“这样说来,他也可算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了。”

 练惊虹叹了口气,忽然又说道:“业儿这畜生,若有一半像他父亲,那也不错了。”

 岳小玉道:“他父亲是怎样的人?”

 练惊江道:“是南宮世家的败家子南宮梦。”

 岳小玉说道:“以梦字为名,倒也潇洒。”

 练惊虹道:“不是潇洒,是迷糊、是虚幻,他是个找不到方向的人。”

 “找不到方向?”

 “不错,人活着若没有目标,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艘孤帆,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

 处,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到甚么地方。”

 “这可不怎么有趣。”

 “直至有一天,他忽然发觉两鬓已经灰白了,可以给他花用的钱也已花得干干净净,于

 是,他就喝了一瓶烈酒,然后醉醺醺的跑到我这儿来。”

 “所为何事?”

 “借金子,借银子。”

 “借多少?”

 “金子一万两,银子十万。”

 “你借不借?”

 “没有就不借。”

 “到底有没有?”

 “有,就算再多十倍,也有。”练惊虹慢慢地道:“于是,他又醉醺醺的带着银票走

 了。”

 岳小玉道:“无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练惊虹道:“是的,但不到三天,他又回来找我,而且第一句话就说:‘我又身无分文

 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这是甚么意思?”

 练惊虹道:“再借!”

 岳小玉深深的昅一口气,道:“这次又借多少?”

 练惊虹道:“还是跟上次一样,并未多取一两。”

 岳小玉呆了很久,才道:“义父有没有答应?”

 练惊虹道:“当然答应。”

 “你有没有问他,上次借的到底怎样花掉的?”

 “没有!”

 “为甚么连问也不问一句?”

 练惊虹道:“不必要的事,我从来不干,不必要的问题,也从来不问。”

 岳小玉道:“你认为不必要?”

 练惊虹道:“是的。”

 岳小玉道:“后来又怎样?”

 练惊虹道:“又过了三天,他又再跑来找我。”

 岳小玉怔住,半晌才道:“莫不是又来借金子银子了?”

 练惊江道:“不是借。”

 岳小玉道:“他总算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练惊虹摇‮头摇‬道:“在我面前,他永远都不会不好意思。”

 岳小玉道:“但他毕竟还是再向义父开口借钱。”

 练惊虹道:“他不借,是因为知道再也没有能力清还。”

 岳小玉道:“幸好义父也是不怎么在乎的,对吗?”

 练惊虹说道:“那要看情形而定,若是换了别人,就算借一两银子也非要清还不可。”

 岳小玉道:“但你跟南官前辈却是好朋友。”

 练惊虹道:“好朋友借钱,也是要还的。”

 岳小玉说道:“但是他若真的还不起呢?”

 练惊虹道:“那就要帮他一把,让他努力去赚钱,而且赚得越多越好。”

 岳小玉说道:“不错,光是借给朋友,那也不是办法,有时候你帮了别人一把,说不定

 反而不会使他更加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练惊虹缓缓地点点头,道:“你这种分析,很老练,很成。”

 岳小玉道:“南宮前辈第三次找义父,既不是借,又有甚么目的?”

 练惊虹道:“他对我说:‘给小弟黄金三万,白银三十万。’”

 岳小玉听得差点没有昏倒过丢,若不是穆盈盈在身边,只怕至少有十几句骂人的话杀

 将出来。

 但这时候,他却只是问了一句,道:“义父答应了没有?”

 练惊虹点了点头,说道:“我又答应了。”

 岳小玉瞪着眼,道:“你完全不知道南宮前辈为甚么会花掉这许多钱,但却还是一次又

 一次借给他金子银子?”

 练惊虹摇‮头摇‬,道:“不,我知道他的钱为甚么会花得像水一般厉害,只不过没有直

 接向南宮梦说出来而已。”

 岳小玉忙道:“南官前辈是怎样花钱的?”

 练惊虹道:“赌!”

 “赌?”

 “不错,就是这一个赌字,使他成为百年来,南宮世家里最著名的败家子。”

 “义父,你明知道他嗜赌,为甚么又一次一次把金银借给他,甚至是双手奉送,也在所

 不惜?”岳小玉问。

 练惊虹道:“因为其中还有很多原因的。”

 岳小玉道:“最重要的原因是那一点儿?”

 练惊虹面上出了神秘的笑容,道:“你若知道他在甚么地方‮博赌‬,就不会觉得奇怪

 了。”

 岳小玉道:“他在甚么地方‮博赌‬,又跟义父有甚么相干?”

 练惊虹道:“怎会没有相干!”

 岳小玉道:“小玉不懂。”

 练惊虹道:“他‮博赌‬的地方,是在一座风光如画的湖上。”

 “湖上有赌钱的地方吗?”

 “别的湖上没有,但在荷花湖上就有了。“

 “荷花湖?”岳小玉道:“荷花湖又在甚么地方?”

 练惊虹说道:“大约距离此地东北三十里。”

 岳小玉说道:“那不算远,但湖上又怎会有‮博赌‬的所在?莫不是在一艘船上。”

 练惊虹缓缓地点点头,道:“对了,赌场就在一艘大船里,船主是个很吃得开的武林大

 豪。”

 岳小玉道:“义父不断把金银借给南宮前辈,而南官前辈又不断把钱输在这艘大船上,

 岂不是做了大羊牯了?”

 练惊虹道:“可是,那船主却是血花宮的一位分舵舵主。”

 岳小玉怔住。

 过了很久,他才恍然大悟地不断点头,道:“小玉明白了,那些金子和银子,转来转去

 还是转回到义父的手里。”

 练惊虹却摇‮头摇‬,道:“你这样想,却又错了。”

 岳小玉道:“为甚么错了?”

 练惊虹道:“赌船的船主,绝不会转回到血花宮里。”

 岳小玉道:“为甚么?”

 练惊虹道:“血花宮所有分舵之中,权力最大的就是荷花舵舵主。”

 岳小玉道:“何以这位舵主能够拥有与众不同的权力?”

 练惊虹道:“因为我信任他。”

 岳小玉道:“如何信任法?”

 练惊虹道:“本宮主相信他可以本着赌船最大的宗旨办事。”

 岳小玉道:“赌船最大的宗旨是怎样的?”

 练惊虹回答道:“赢尽赌徒,救尽贫苦。”

 岳小玉一怔,道:“这是甚么意思?”

 练惊虹道:“这意思就是说,在赌桌上大杀三方,然后把赌徒输掉的银子,用来赈济贫

 苦大众。”

 岳小玉“噢”一声,道:“这么说,南宮前辈输掉的金银,到头来还是由荷花舵舵主散

 发出去了?”

 练惊虹道:“正是这样。”

 岳小玉道:“赌船在短短时间內赢了这许多钱,难道舵主没有向义父你老人家禀告

 吗?”

 练惊虹道:“没有!”

 岳小玉道:“难道这位荷花舵舵主,竟然可以随意运用这笔庞大的金银?”

 练惊虹道:“他并不是自己用掉这些钱,而是用来振济大旱灾民。”

 岳小玉道:“你知道他绝不会中私囊吗?”

 练惊虹道:“没有人可以在荷花舵里擅取一文钱,包括本宮主与荷花舵舵主在內。”

 岳小玉道:“为甚么?”

 练惊虹道:“荷花舵中,虽然以舵主身分最高,但若说到真正掌管着财帛的,却还是船

 上的四位帐房管事。”

 岳小玉道:“这四位帐房管事,都很可靠?”

 练惊虹道:“就跟舵主一般可靠。”

 岳小玉道:“义父敢肯定,绝对不会看错了人?”

 练惊虹道:“血花宮里的人,本宮主绝少看错,只有叶大娘例外——”说到后面这一句

 话,嗓子有点沙哑异样。

 岳小玉昅一口气,忽然道:“南宮前辈不断向义父求借,然后又不断在荷花舵的赌船上

 输掉,会不会是故意的?”

 练惊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他是故意的。”

 岳小玉道:“义父呢?”

 练惊虹道:“本宮主也是故意借金子银子给他,因为我知道,这个南宮世家的败家子,

 绝不会把朋友的钱冤冤枉枉地花掉。”

 岳小玉道:“但他本来就是个花钱如水的败家子!”

 练惊虹道:“南宮梦无疑是个很挥霍的人,但他每花一千两银子,其中最少有九百两,

 都是花在穷苦人家身上的。”

 岳小玉皱眉道:“若然如此,就不该叫这位南宮前辈做败家子了。”

 练惊虹道:“可是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钱,人人都看得见,倒是花在穷苦人家身上的钱,

 人们不但没有看见,而且连听都没听说过!”

 岳小玉扬了扬手,道:“这样太不公平了。”

 练惊虹说道:“为甚么不公平?是不是帮助了贫苦老弱,就一定要告知天下万民,让九

 千里路以外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岳小玉道:“刻意宣扬,那倒不必,但若因此而背上败家子之名,却也是极为不智。”

 练惊虹说道:“但南宮梦偏偏宁愿让别人叫他做启家子,也不愿意做个善长仁翁。”

 岳小玉“唉”的一声,道:“这真是笨之又笨的想法。”

 练惊虹道:“你在说谁?”

 岳小玉道:“南官前辈!”

 练惊虹道:“还有呢?本宮主是不是也同样笨之又笨?”

 岳小玉陡地呆住,忖道:“这番糟也,义父跟南宮梦,实在都是同样怪异的老家伙!”

 练惊虹沉昑半晌,道:“本宮主绝不是甚么善男信女,我在杀人之际,往往唯恐天下不

 知。”

 岳小玉道:“这是英雄本,做了就做了,何必鬼鬼祟祟,躲躲闪闪。”

 练惊虹摇‮头摇‬,道:“你义父绝不是甚么英雄侠客,只不过向来认为就算是做強盗,做

 王八,也得堂而皇之,那才活得过瘾,干得痛快!”

 岳小玉道:“对!”

 练惊虹忽然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像南宮梦那样的人,一生声名‮藉狼‬,但他不在

 乎,不计较,那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了他的生活方式,而且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最快乐,最有

 意思的。”

 岳小玉说道:“只要自己认为快乐,而又活得很有意思的话,这人生又还有何求?”

 练惊虹笑了笑,道:“不错,所以他临死前屡次向我要钱,我都很慡快地就答应了。”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那时候,义父早已知道南宮前辈将会不久于人世?”

 练惊虹道:“人总是要死的,那又何必大惊小怪,只不过有人活得长久一些,也有人的

 生命特别短促而已。”

 岳小玉昅一口气,道:“当时南宮前辈几岁?”

 练惊虹道:“二十九。”

 岳小玉大感意外,讶然道:“义父这位老朋友,连三十岁也没有?”

 练惊虹道:“你是不是认为义父太老,所以连朋友也要选择老太婆或者是老头子?”

 岳小玉连忙‮头摇‬道:“小玉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有想到南宮前辈临死之前,才只有二

 十九岁那么年轻而已,而且义父又说他两鬓已白,所以…”

 练惊虹叹了口气,挥手道:“他第一次向我求借的时候,已知道自己时曰无多。”

 岳小玉道:“他患了甚么病?”

 练惊虹道:“不是病,是忧郁。”

 岳小玉道:“忧郁?他不是活得很愉快吗?”

 练惊虹道:“当他活得愉快的时候,是因为手上还有钱。”

 岳小玉又问道:“钱财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练惊虹道:“越挥霍的人,越是需要钱。”

 岳小玉道:“他很挥霍?”

 练惊虹道:“他自己花钱不算太多,但花在别人的身上,却是一掷千金,毫不吝啬的气

 概。他喜欢帮助别人,而且还是暗中帮助,自己绝不肯出面。”

 岳小玉道:“这种人太罕见了,但义父好像也是其中之一。”

 练惊虹‮头摇‬道:“若跟他相比,本宮主差得远了,我只是叫荷花舵舵主把赢回来的银子

 救济贫苦老弱,但南宮梦却是拿自己的家当去帮助弱小,否则,他也不会在短短数年之间,

 散尽了属于他自己的偌大家财。”

 岳小玉道:“纵然花光了一切,也不必太忧郁嘛!”

 练惊虹道:“他可不是这样想。”

 岳小玉道:“难道他还想一辈子这样去帮助别人?”

 练惊虹道:“他的确很想,可惜却已有心无力。”

 岳小玉道:“所以,他只好向义父这方面动脑筋。”

 练惊虹道:“他若早一些动我的脑筋,也许还可以活得长久些,但在他找我之前,他先

 去找一个叫彭守的人。”

 岳小玉道:“彭守是谁?”

 练惊虹道:“彭守的父亲,叫彭闯,在三十年前,人人都知道‘岭南盗王’彭老大是个

 怎样的脚。”

 岳小玉听得不住点头,心里想道:“能够号称盗王,自然不是小猫小狗之可比。”

 只听见练惊虹又道:“岭南盗王虽然心狠手辣,但到底不愧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

 岳小玉道:“彭守呢?”

 练惊虹道:“人如其名,是个如假包换的守财奴。”

 岳小玉道:“南宮前辈去动这个守财奴的脑筋,岂不是与虎谋皮吗?”

 练惊虹道:“不是与虎谋皮,而是与皮谋虎。”

 岳小玉初时一怔,继而笑着道:“不错,与虎谋皮虽然机会渺茫,但总算还有一丁点儿

 希望。但若面对着一张皮,却想谋回整只大老虎,那就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了。”

 练惊虹点头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

 岳小玉道:“南宮前辈此行结果又怎样?”

 练惊虹道:“不算成功,也不算完全失败。”

 岳小玉急道:“到底是怎样了?”

 练惊虹道:“他把彭守的半边脸庞打碎,又撕掉了这个守财奴的右耳,这守财奴才终于

 投降,愿意付出五千两银子作为活命费。”

 “活命费?”岳小玉不由一阵失笑,道:“这三个字很别致,很有趣。”

 练惊虹道:“但彭守就一点也没趣了,因为他若不付出五千两,损失将会更加惨重。”

 岳小玉道:“一个人再吝啬,但毕竟还是性命重要得多的。”

 练惊虹摇‮头摇‬,道:“你错了,他付出这五千两,并不是用来活自己的命。”

 岳小玉不噤一怔,道:“既然不是活他自己的品,为甚么却叫活命费?”

 练惊虹道:“若是他自己的命,他怎舍得用五千两来作为换?”

 岳小玉越听越糊涂,道:“小玉真是不懂了。”

 练惊虹道:“南宮梦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彭守打得不成人形,但彭守居然宁愿死,也

 不肯付出一文钱来作为活命的代价。”

 岳小玉皱眉道:“如此守财奴,倒也世间罕见。”

 练惊虹道:“这又有甚么稀奇了?梧州最大的一间药局老板,就是因为舍不得用较贵的

 药材来为自己治病,结果一命呜呼去也!”

 岳小玉道:“那么彭守付出五千两活命费,活的是甚么命?”

 “古玩。”

 “古玩?”岳小玉呆了一呆,道:“古玩既不是人,又不是有血有的畜牲,又怎会跟

 ‘活命’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练惊虹笑了笑,道:“对你来说,古玩自然是既无血也无的,但对彭守那样的守财奴

 来说,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岳小玉目光一闪,恍然大悟道:“小玉明白了,一定是南宮前辈打碎了彭守很多古

 玩!”

 练惊虹点点头,说道:“你猜对了,南宮梦见打人不是办法,于是就杀入彭守的书房

 里,把书房的古玩一件一件摔掉下来。”

 岳小玉道:“这些古玩,就是彭守的,彭守的血!”

 练惊虹说道:“彭守并不是个糊涂的人,他知道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南宮梦,所以就马上

 大叫投降,愿意付出五千两活命费。”

 岳小玉道:“五千两虽然少一些,但有总比没有好。”

 练惊虹道:“但这五千两,却也要了南宮梦的命。”

 岳小玉一怔,道:“为甚么?”

 练惊虹道:“他在打翻古玩的时候中了毒?”

 “古玩之內居然蔵了毒药?”

 “不错,而且是没有解药的一种奇毒,凡是中了这种奇毒的人,一个月之內一定死。”

 “从来没有人能够例外?”

 “没有,因为这种毒,是绝对没有解药的。”

 “但武功高深的江湖高手,可以用內力把毒出来呀!”

 “别的毒也许还可以,偏偏这一种不能。”

 “为甚么不能?”

 “因为这种毒很古怪,只要一遇上內力挤,就会扩散得更快,死得更早,也更惨。”

 岳小玉怒道:“可恶的守财奴!”

 练惊虹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怪彭守,他这瓶毒药,原来是准备用来对付仇家的,

 却给南宮梦误打误撞捣翻了。”

 岳小玉叹道:“这真是生死有命,无可奈何。”

 练惊虹道:“所以,他来向我借钱,无论数目多少,无论他拿去怎样花用,都一定会慡

 慡快快地答应的。”

 岳小玉道:“义父真够义气。”

 练惊虹道:“后来,南宮梦还是死了!他死时虽然还不満三十岁,却已満头白发。”

 岳小玉心道:“年纪轻轻就満头白发之人,小玉也曾见识过了。”

 练惊虹道:“南宮梦死后,我就把业儿收归门下,想好好把他栽培,可是,这畜生心

 狭窄,狠毒无良,就像是他的母亲!”

 岳小玉皱眉道:“甫宮夫人又怎样了?”

 练惊虹道:“这位南宮夫人,三番四次要陷害本宮主!”

 岳小玉道:“又是何故?”

 练惊虹道:“这妇人心肠恶毒,而且一直想毁了你义父这片基业。”

 岳小玉凛然道:“纵然毁了,对她又有甚么好处?”

 练惊虹道:“她要南宮梦占了饮血峰,成为一方霸主!”

 岳小玉道:“难道南宮前辈竟然毫不知情?”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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