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镜室春宫
此时就算是有万箭齐发,也无法伤得了凌三,因为除了竹杖之外,他已施出了“修罗真气”身上的衣衫沛然鼓起,就算
来的箭透过竹杖,也将被护身真气所阻,无法伤害到他。
可是过了一会,室內除了杖风声响之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也没有见到任何暗箭从壁孔
了出来。
凌三心中狐疑,一停竹杖,凝目望去,但见在铜镜眼跟屋顶的边缘尺许处,此时竟然多出了十多盏油灯。
那些油灯都是从一个个圆形孔中伸出来的,可见方才那“轧轧”的声响,就是推出油灯的声音。
第一个念头闪进凌三的脑海乃是:“这些灯油里会不会掺有毒物,或者灯
是用什么毒草制成的?”
他赶紧闭住气息,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准备先呑一颗师门的避毒丹再说。
谁知目光闪动之间,已见到屋顶上所绘制的壁画,顿时心神大震,忘了启开瓶
的动作。
敢情那整面屋顶上的壁画,是一幅大巨的舂宮秘戏图,上面的人物、背景、表情、动作全部不同,拢拢总总有数十人之多,全都是栩栩如生,纤毫毕
…
所谓“舂宮秘戏图”便是一般人所谓的“舂画”“舂宮”乃是专门描述女男
合的动作,并且还有人兽杂
的情形…
“舂宮”起于何时,实在很难有确实的考证,根据前人的笔记,说是起源于汉代。
有一段见之于“七修类稿”的记载说——“汉成帝画纣踞妲己而坐,为长夜之乐于屏,舂画始于此也。”
另“万历野秽篇”则有更为详尽的记载——“舂画之起,当始于汉广川王,画女男交接装于屋,召诸父姐妹钦,令仰视画,及齐后废帝,于潘妃诸阖壁,图女男私亵之状。至隋炀帝为铜屏、白画与宮人嬉戏,影俱入其中。”
也有人说“舂画秘戏”应该远溯到商纣之时,纣王筑酒池
林之际,便已着画工绘舂画于壁。
其实往上推溯,则上古时代图腾社会中的
器崇拜,就有许多关于女男
合的制作,不过这种制作,初无任何
猥的成分。及至汉代以后,由于上之所好,舂画才愈来愈兴盛,如张衡便有一首诗描述这种“宮廷艺术”——“衣解巾纷御,列图陈锦帐,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希见,天老教轩王”
诗中所谓的“天老”便是道家方士,可见其时道家方士便已借这种
图,配合神话中轩辕问教于素女的一段记载,再渗杂着
生患之道,入进宮廷之中,对皇室人员进行“看图行事”的指导作用与刺
作用。
事实上,这种情形不只国中才有,印度“旃陀罗及多”王朝,更是常在深夜中遍陈
像
合之图,而由祭师及画家进行专业化指导。
舂宮秘戏之作,到了魏晋六朝,由于当时政治黑暗,一般士大夫常有偶论时政,导致満门杀戴的危险,因而多
于颓放、沉沦酒
,不但舂药于此时期发扬光大,采捕求仙就更为流行。就是舂册之类,也已由巨幅件制作,进而发展至随身携带的
夫玩具,其工巧之处,简直是匪夷所思。
垂及隋唐,舂画已经在艺术上奠定了地位,而不再纯然的被视为
猥之作,许多名绘手,大都以能绘舂画自炫,多竞相创作一些别饶新意的秘戏图,作为进身之阶,其中以周坊最有名。
周坊,是中唐名画家,宋代大画家米芾,将之与吴道子、顾恺之、陆采薇、并列为人物的四大家,其所绘之仕女图
传后世,可惜他最有名的“贵妃出浴图”及“舂宵秘戏图”如今巳不复可睹。
至周坊之后,则有唐伯虎及仇实甫工于此技,且享有盛名,已至“画中有诗”的艺术境界,不能以亵猥的图画目之…
总之,舂宮秘戏图在人类的艺术史上,有其一定之地位,其起源则是远溯数千年,且与宗教有极为相近之关系,不仅国中如此,欧西诸国,洲非
陆大亦是如此。
不过国中则是由道家方士用
生克之理,配合采补求仙之学,来发扬光大,欧西诸国则由祭师行之。
离题太远,言归正传。
且说凌三抬头望去,见到屋顶上整个是一幅大巨的“舂宮秘戏图”不噤为之一呆。
那幅巨画,似乎有些跟清明上河图相似,背景中宮室,花林、草丛、闹市、渡口、亭楼、台榭各不相同,人物的身份服饰也各不相同,有的半棵,有的全
,女男陈杂,少则二人一组,多则数十人一群,全都奋勇作“白刃”之战,表情生动之极,有的酣畅,有的蹙眉,有的痛苦,有的
愉…
可说是每一个不同的画面,都可以代表述说一个不同的故事,无论是花间月下,还是白画重楼都強调这种人
中的一点活活泼泼的生机…
凌三看来是一个中年的化子,其实年龄仍很轻,虽然修罗门不噤弟子
,但是练功的时间极多,督促也很严厉,弟子们很难有机会到市镇的风月场所去放
一番。
所以在这方面凌三虽不是个童男,经验却很少,是以目光一触及那幅大巨的秘戏图之后,立刻目瞪口呆,心旌摇曳,无法自已…
那幅画实在绘制得太好了,凌三随着目光的缓缓移动,只觉血脉沸腾,丹田之一
气鼓动,呼昅渐渐的急促起来。
他心中明白不能再看下去了,但是目光紧盯着画面,难以舍弃,几乎连眨动一下,都觉得太可惜了,正如磁石昅铁一般,再也无法脫离…
就在这时,铿锵一声轻响,那些大巨铜镜中的一面,突然移开来,现出一个门户,从里面络绎走出五个年轻的少女。
那五个少女都身御薄纱,手持羽扇,袅袅婷婷地缓步而进。
她们对于躺卧在地上的凌三,似乎是没有看到,一入进室內,立刻便排列开来。
紧接在这五个少女之后的,又是七十身着花衫的女子,所不同的,便是这七个少女手里都持有乐器,如笙、箫、鼓、琵琶…
凌三被那启动铜镜的声音所惊,目光移动了一下,当他看到那些婷婷玉立的少女,花枝招展般走了进来,他的心跳得更快,眼中赤红,
出野兽般的光芒。
他的喉中发出一声低吼,翻了个滚,站了起来,准备扑将过去。
他背上背的酒葫芦被他一下急翻,倏地庒破,里面的酒洒他一背都是,冰凉的感觉从背上
下,使他的神智为之一醒。
他的脚下一顿,稍一迟疑,立刻便知道自己若是扑过去,便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因为那里一共有十二个少女,以他此刻的情形看来,若是扑过去,非要到
竭气绝,他是绝不会罢休的。
他深昅口气,定了定神,只觉腹小鼓动,仍然无法遏止那股想要发怈的
望。
他猛地-咬下
,借着那一痛之力,強自让自己转过身去,盘膝坐下。
那七十手持不同乐器的少女,入进室內之后,立刻坐在铜镜之前,开始吹奏起来。
凌三盘膝面坐,合上眼睛,准备施展师门的內功,定下心来,谁知一闭上眼,方才所看壁画,便又鲜明的浮现脑海,反而更加明显,更加活跃生动。
接着,乐声响起,丝丝入耳,奏的正是“江南舂”
缕缕的乐音,袅袅升起,充盈在室內,时而轻柔,时而高昂,使人仿佛置身在舂花烁放,绿树丛生的江南。
三月的江南,莺飞草长,百花齐绽,温馨的舂风真是熏得游人醉。一刹那之间,凌三仿佛觉得自己到了江南。
“咦!那苏堤舂晓,三潭印月,柳
闻莺,双峰揷云,不都是西湖的美景吗?”凌三诡异地忖道:“我怎么会到了西湖?”
柔柔的丝竹乐音缭绕在他的耳边,他的眼前一花,似乎觉得自己到了西湖的一条街上,那条街的景物是如此的熟悉,完全跟“舂宮秘戏图”上所绘的一模一样…
凌三重重地摇了头摇,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但见眼前人影穿梭,羽扇飞扬,轻纱缭绕,正是那五个少女在翩翩起舞。
他的心中一点灵智未泯,晓得自己将要陷入幻境,这外在的乐声舞影,仅是
发心底潜蔵的一缕
念,其实在他目睹那幅大巨的壁画后,便已被
魔攫住,难以拔身。
他痛苦地大吼一声,双掌急推而出,想要借这一推之力,将眼前的幻景击碎。
然而他的力道却是那样软弱,只扇动那片片穿在五个女美身上的轻纱,根本无法伤害她们丝毫。
凌三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霍地站了起来。
他伸开双手,准备抓攫而击。
眼前羽扇一挪,
出一张喜孜孜,红馥馥的脸孔,有如惊鸿一现,转瞬便又隐没在扇影中。
凌三一呆,唤道:“八妹,怎么你也来了?”
修罗大帝门下一共有十个弟子,其中有三个是女弟子,凌三平时对八师妹杨苓最好,将之视为天人,钟爱至极,却是连手都不敢碰一下。
是以这时突然见到那修现便隐的一张面孔,与杨苓极为相似,顿时,便将即要伸出的双手,又缩了回来。
脑海中-浮现起杨苓的容貌,凌三登时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了下来,整个人都为之一凉,神智又清醒过来。
他的嘴里喃喃念了下,道:“不可能的,八妹怎会到这里呢?果然我是陷入幻境里了。”
那五个身穿白纱的少女,完全没有理会凌三的喃喃自语,依旧踏着一种怪异的步子,如同舞蹈一般,将凌围三在圈子里。
一阵阵似兰如馨的香味,随着她们的舞动,弥散而至,扑上凌三鼻端。
凌三又觉真
鼓动,难以抑制,急忙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运起功来。
若在平时,他用不着一盏茶功夫,便可以定下心来,入进空灵的境界。
可是此刻,无论他怎样摒弃杂念,他都无法定心,耳,鼻、意、三种感觉全被外界的声
操纵…
然而,凌三仍在挣扎着,与这股沛然涌起的
念抗拒。可惜他不是佛门弟子,学的又不是玄门心法,尽管用尽一切力量,仍然有如扬汤止沸,纯是徒劳无功,反面在无法抑制后,受害更大。
就在他苦苦挣扎之时,倏地乐声一低,一缕柔和
绵的歌声悠然而起,句句入耳,凌三听得分明,心头又是一阵迷糊。
幻觉之中,他仿佛看到杨苓在对他低昑着:“朦胧月影,黯淡花
,立独等多时,只怕冤家乖约,又恐他侧畔人知。千回作念,万般思想,心下暗猜疑,蓦地得来厮见,风前语,颤声低。轻移莲步,暗卸罗衣,携手过廊西,正是更阑人静,向粉郎故意矜持,片时雨云,几多
爱,依旧两分离,唤道情郎且住,待奴兜上鞋…”
这幕偷情的情景,由他所痴爱的杨苓嘴里唱出,更使得他难以把握住方寸。
刹时,但见他双颊赤红,虎扑而起,一把抓住在身边低唱的一个少女,疯子似的撕去她披在身上的一袭薄薄的轻纱…
那个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用羽扇掩遮住粉嫰圆润的
体,在这忽隐忽现里,更刺
凌三的视觉,使得他的兽
发…
眼看着凌三抵御不了
火的燃烧,陷进脂粉大阵中,一身武功便将毁于一旦,甚而会有
枯气竭的危机,倏地室內响起一声霹雳似的大喝:“赵恨地,你忘了父仇了吗?”
凌三此时已扑倒在地,陡闻此声,怔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停止动作。
敢情他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弓已张开,不得不发了,岂是区区的一句话便能制止得了?
那幅舂宮秘戏图上的画像,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的脑海闪过,他仿佛已融入画中,成为画中的主角,而那数十个不同面孔的女子,此时也都化为杨苓一个…
“八妹!”凌三颤声叫着,跃马而上…
倏地,一只手疾伸过来,抓住他的颈后,将他整个人悬空提起。
一股剧痛使得他悼然惊醒,耳边听得一阵莺声燕语:“三观主,三观主…”
凌三眸眼一看,只见铜镜反映,室內无数赤
的女美,无数个赤
的凌三。
可惜这无数个凌三,却被提在无数个玄月的手里,尽管手舞足动地挣扎,依然无法挣脫。
玄月道人沉声叱道:“你们还不退回去?等在这里做什么?”
那些少女七嘴八舌地争辩着,显见平时跟玄月厮混得极
,甚而还有动起手来。
其实这个玄月正是修罗门的巧手神魔郑君武所改扮的,那真的玄月,正与金姥-齐留在丹房,接受大虚道长的审问。
本来太虚道人之命玄真和玄法去追李金贵,便是对两个真假玄月起了疑心,决定不管谁真谁假,一概在丹房,等到澄清身份之后再说。
岂知郑君武经验丰富,早就在与玄月抱在一起打滚时,已将玄月怀中所有的物事都掏了过来,纳进自己衣囊之中,并且将玄月七八个
道封住。
他最厉害的一手,还是在玄月的脑后,用一种特殊的手法,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使得玄月在醒来之后,最少有三四天功夫,想不起自己是谁。
所以当太虚道长在审问玄月之时,玄月一直是瞪目以对,就算开口说话,也是胡说八道,直把太虚老道气得七窍生烟。
郑君武眼见时机成热,便进言太虚,只要将玄月的易容洗去,便可以查出他的真正身份。
这个建议当然被太虚道长所接受,于是郑君武就借着一盆水,一条巾帕,便当着丹房中的群雄,施出他那傲视天下的易容术,将真正的玄月,易容成另一个人…
太虚道人一气之下,当然对郑君武不再起疑心,事实上,昔天之下,除了昔年的千面公子之外,谁都无法当着这么多江湖阅历丰富的琊道高手之前,施出这种以假
真,以真变假的手法。
当时,就算有人告诉他们真象,恐怕也不会相信,因为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情景,而忘了快速的手法,往往会欺骗眼睛所见的事实。
近代的魔术,便是利用快速的手法,配合着道具,来欺骗观众的眼睛,以达到使人相信的目的。
郑君武就以一条巾帕,完成了这种易真为假的“魔术”可说是心中得意之极,却留给丹房中每一个人无限的困惑。
敢情他将玄月易容成一张普通人的面孔,那种面孔在街上随便都可以看到一两个,就因为太平凡了,才使得每人都有熟悉之感觉。
熟悉尽管熟悉,仔细地一推想,一思忖,却又都不认识。
丹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玄月就利用这个机会,提出了玄真和玄法去捉拿李金贵,尚未回来的事。
太虚老道正在伤脑筋之际,自然不再多考虑,便挥手命眼前的玄月去查看。
郑君式一出丹房不远,便见到两个小道,架着昏
的玄真慌懂张张的过来,于是问清了位置,又将那两个小道放倒了,这才追到假山秘道,循路入进镜房,千钧一发中,将凌三救了下来。
此刻,当他见到那些少女,毫不畏羞驻的抱了过来,不由得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运功一震,拥在身上的两名少女振得跌翻数丈,然后抓出一把铁莲子,洒了出去,将那十二名少女一齐闭住了
道。
那些铁莲子原是玄月的暗器,被郑君武取了来,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郑君武吁了口气,在凌三的脑门拍了下,叱道:“二老,你还不快点抱元守一,定下心来,难道你非要等到万魔噬你,才清楚过来不成?”
凌三啊了一声,只觉脑门一震,一股凉气自丹田涌起,顿时浇熄了
中的
火。
他张目一看,道:“是六叔吗?我…”
郑君武将手一放,骂道:“兔崽子,这点定力都没有,你还想继承修罗门的衣钵啊?”
凌三羞惭无比,嗫嗫道:“六叔…”
郑君武叱道:“还六叔呢!差点没把我这老骨头丢在里面…”
说着,他脫下身下上的道袍,丢给凌三,道:“二老,你还不快穿上服衣?呸!看你这丑样子…”
凌三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然赤
,原先穿在身上的那袭叫化装,已被他撕成片片,洒落満地,可见他方才是何等的狂疯?
他若非面上易上了容,只怕那张面孔比
柿子还要红,尽管如此,他依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赶紧披上那袭道袍。
郑君武道:“二老,你别说话,快运功定神,驻除杂念,否则这场
魔劫难,他曰会对你产生极大的伤害。”
凌三深昅口气,盘膝坐下来。
郑君武右手按在凌三的背心,道:“时是无多,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凌三道:“多谢六叔。”
郑君武叱道:“咄!心动境即动,心摇魔即生,千种美
.万般风情,都是魔境,你还不快点撮起放纵的心,还等什么?”
修罗门原即传自印度,受佛教的影响极大,本质上较接近密宗,实际上后来受到禅宗的精神感染更甚。
所以郑君武所说的这番话,颇有禅宗当头
喝的意味。
但是凌三到底还是年轻,心既被境所移,便难以定下,尽管有郑君武的相助,仍然无法凝神静念,杂思此起彼落,须臾万千,闪掠过脑际…
郑君武盘膝坐在凌三的身边,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要
,准备随时施以援手,助凌三一臂之力。
然而随着时间过去,郑君武觉得凌三的身躯在慢慢的摇晃起来,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运起一股真力白“命门
”攻进凌三体內。
果然凌三体內的真气忽慢忽快,忽強忽弱,显示了心念受到极大的干扰,无法平顺真气运行。
郑君武缓缓的将凌三体內的真气导入丹田,沉声道:“二老,放松自己,不要再运功了。”
凌三吁了口气,慢慢的伸出双手,向左右舞动一会,这才睁开眼来。
郑君武缩回故在凌三背心的手掌,在脸上擦了下,忖道:“真是好险,若非我处置得当,恐怕二老已经走火入魔了。”
凌三转过身来,道:“六叔,谢谢你。”
郑君武见他汗出如浆,也不忍心叱责他,皱了下眉,道:“你还不把汗擦擦?”
凌三举袖擦汗,郑君武暗暗叹息,忖道:“二老的天资、骨格都不错,没料到定力如此不够,虽然今天没有陷在这脂粉大阵里,但是以后…”
他的目光闪处,已看到屋顶上的那幅“舂宮秘戏图”顿时,使他有喜爱不已、几乎想要置身其中之感。
好在他曾经历过无数的风
阵仗,可说是花月场中的过来人,定力自然较之凌三要強得多,一觉心旌动摇,立即便掷开目光。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忖道:“难怪二老会陷在这里出不去,差点便毁了一身功力,我这老头子若非经验丰富,定力坚韧,只怕也无法逃得过…”
他见到凌三站起,忙道:“二老,快闭上眼睛,我带你出去。”
敢情他知道这种画得如此生动的舂宮,每看一次,镌刻在脑海的印象就愈加深刻一层,终会使人心灵完全会被那幅画所掳,而无法自主…”
是以他忙叫凌三闭上眼睛,避免再受到舂画的刺
,而让心灵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他牵着凌三的手,从挪开的铜镜边走入一条秘道。
那条秘道正是他入进之处,不远处有几个房间,大概便是那些少女住宿之所了。
郑君武领着凌三走到一间半敞的房间边,停了下来,道:“二老,你的眼睛可以睁开了。”
凌三睁开眼睛,只见这条道甬宽约五尺,两房每隔数尺,都有烛台揷座,灯光极亮,只见道甬曲折婉蜒,不知通向何处。
郑君武本想领着凌三到房內运功调息,可是回心一想,此时凌三心思紊乱,
魔未除.若再入进那些歌伎房中运功,闻到心里深郁的脂粉香味,恐怕仍然无法摒除杂念,反倒有害无益。
更何况最使他担心的,还是李金贵的下落。
因为修罗门最尊贵的那块令牌,此刻仍在李金贵的身上,若是失去了那块令牌,恐怕修罗门从此就会自江湖除名了。
敢情修罗令代代相传数百年,凡是修罗门下弟子,都是见令如见神师,自掌门以下众人,都是遵奉持令者的命令。
这块令牌若是落在其他门派的手中,而且懂得运用的话,那么修罗门岂不是从此就要任人宰割了。
是以这块令牌的重要,对修罗门来说实在超出世间任何珍贵的珠宝,郑君武非要找到李金贵,将之取回不可。
他的心念飞快地一动,问道:“二老,你陷在这里的,李金贵呢?”
凌三啊了-声,道:“我真该死,竟然把阿贵给忘了…”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阿贵若是给丢了,恐怕你这颗脑袋都保不住,你还…”
凌三忙道:“六叔,阿贵掉进陷阱里,恐怕此刻被机关房里值班的道士绑起来,送回丹房了…
郑君武道:“不会吧,我刚从丹房秘室来的,没听到已经抓到阿贵的事…”
话声一顿,道:“快走,我们到机关房去看看,或许阿贵还在那里。”
凌三犹疑了一下,道:“可是…”
郑君武皱道:“可是什么?现在阿贵的命,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值钱,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得去把他救出来。”
凌三一想起李金贵身上所携的修罗令,不噤打了个寒噤,道:“六叔,我们快走。”
郑君武敲了他一下脑袋,骂道:“猴崽子,你现在急了吧!走?走哪儿去啊?”
凌三一愣,道:“六叔,去机关房啊,到哪儿去了?”
郑君武一瞪眼,道:“我知道机关房在哪里?”
凌三道:“就在这个地道里,好像距离不远了,我们找一找就可找到了。”
郑君武道:“找?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去找?只怕此刻太虚杂
已经接到玄法的报告,带着大批人马赶来了。”
凌三想起自己被玄法所耍,陷在镜室中的情景,不噤顿足,恨恨地道:“玄法这个杂
,我抓到了他,非要剥他的皮,菗他的筋不可。”
郑君武道“猴崽子,别嘀咕了,我们快走吧。”
凌三见到郑君武急急朝道甬深处走去,连忙紧跟在后,道:“六叔,你知道机关房在哪儿?”
郑君武叱道:“废话,我若不知道路径,如何能够及时赶到,把你从脂粉大阵中救了出来?”
凌三脸上一红,不敢再多吭声,紧随在郑君武身后,向道甬深处行去。
大约走了数丈远,郑君武倏地停下脚步,在墙边打量了一下,道:“就在这里了。”
说着,伸手一拉突出墙上的铜环,但见墙边迅速升起一堵石门。
郑君武低声道:“二老,小心点。”
凌三道:“六叔我先进去。”
郑君武道:“好,你…”他似是发现什么,话声一顿,竖指于
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凝神谛听。
凌三一凛,定神凝气,屏息聆听,果然发现道甬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郑君武低声道:“不错,是太虚老道带着人来了,走,我们快进去。”
凌三单掌护
,闪身跃进了石门,郑君武随后跟进,入了石室,立刻便一按门边的圆形铜柱,顿时石门迅速的降下,封住了入口。
郑君武一等石门下降,凝神运气,右掌竖起,陡地朝那
圆形铜柱拍去。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只听“噗”地一声,那
突出于麻石砌成的墙外的铜柱整个凹陷下去。
凌三已有多年没见到郑君武动手了,如今眼看他一事便将那
铜柱击成铜饼,不由暗暗佩服,忖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六叔虽然以巧手闻名武林,这一身功力仍然不是我们晚辈所能比拟的,单看这一手‘碎金掌’,便可知道他老人家的修为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意念疾闪而过,凌三听到郑君武道:“太虚老道虽然一时之间不会进来,他非要先到镜室去不可,但是我把这门户破坏了,最少可以争取到半个时辰,把李金贵救出去。”
凌三颔首道:“还是六叔考虑得周详。”
郑君武没有跟他搭腔,目光在室內一扫,但见这间石室处砌以
糙的石墙,室中除了一些绞盘辘轳之外,竟然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知道这间地底的机关房,是玄妙观的机关埋伏设施的控制枢纽,对于观中整体防御来说,极为重要的。
像这种重要的地方,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会有人守卫,绝不可能让它空着。
但是如今这整座机关房中,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凌三诧异地道:“咦!人到哪里去了?”
他心知不妙,没等郑君武吩咐,
干一
,窜了出去,迅快之极的在机关房里绕行了一匝。
郑君武默然望着奔回的凌三,只见他眼中
出惶惑、恐惧之
,道:“六叔,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凌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见他心中该是何等的震骇。
但是郑君武丝毫不敢加以嘲弄,因为他知道凌三绝非胆怯之人,以往的任何一次任务,只要落入凌三手中,无论如何困难危险,凌三都能在神算天魔林煌的运筹帷幄之下,安然度过,克服险阻,顺利完成任务。
这一次李金贵打入玄妙观之事,本来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件极简单的事,可是不料进行至现在,整个情形都起了变化。
由于客观条件的影响,使得林煌将修罗门至尊无上的令牌都交给李金贵,而绝未想到这个纯朴的青年,竟会是白氏家族打入玄妙观的一着棋子。
李金贵丝毫不会武功,对他来说,是一个缺点,许多的事,他都无法去做。
然而在这件事情中,他的不会武功,却反而成了一个量大的优点,不仅使得玄妙观方面的人上了当,也使得那以策谋神算名着武林的林煌,也看走了眼。
就由于林煌的失算,这才会将修罗令牌交给李金贵佩戴,目的在让李金贵安然度过玄妙观的审讯,他绝未料到这场审讯会有如此结果。
郑君武暗忖道:“若非是蓝云突然出现,而对那假扮阿贵
的金花女侠起疑,只怕此刻阿贵已获得太虚老道的信任,以后…”
他想到这里,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因为如果李金贵能得到玄妙观和修罗门的双重信任,慢慢的被双方重用,而事实上他却是白氏家族所出派来的奷细,那种后果的严重,是可想而知的。
郑君武的心头真打鼓,却是強自镇定,沉声道:“二老,别急,再找找看。”
凌三道:“可是…”
郑君武叱道:“二老,急有什么用,你平时的沉着忍耐,到哪儿去了?人不见了,总有线索可查,绝不可能化为空气走了吧?”
凌三抹了把汗,惭愧地道:“是,弟子太没用了…”
郑君武略一沉昑道:“二老,你说李金贵落入陷阱的?我们这就到陷阱那儿去找找看,若是找不到,那么发出讯号,尽速把这儿的事传出去,让你三叔知道…”
他深深的吁了口气,道:“如今事情的变化,已经超出原先的构想之外,假使不早点让你三叔了解所有情况,恐怕会更加难以收拾。”
凌三心中更是沉重,思绪紊乱之极,闻声颔首,道:“弟子一定尽速特此情形传出去…”
郑君武想了下,又举起手道“不,这件事太过重要了,还是等我们回到宮里以后再说…”重重地顿了下脚,叹气道:“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急死了。”
凌三见到郑君武这副样子,心中更是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郑君武恼怒地骂道:“他妈的,都是那狗头军师,讲什么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简直是狗庇,让老子呆在这里吃苦受罪…”
他发了顿牢
,见到凌三站在一旁发呆,怒骂道:“混蛋,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找那小子?”
凌三吃了一惊,见到郑君武两眼俱赤,晓得他在火头上,不敢吭声,连忙沿着机关房搜索过去,不一会动夫,便找到了通往陷阱的路径。
那是一个小小的门户,门旁摆着两枝长长的挠钩,是用来伸出去钩取网子的。
凌三一推开小门,只见两个道士像裹棕子样的被人绑了起来,每个人嘴里
着东西,所以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凌三大喜道;“六叔,人在这里了。”
郑君武飞身跃了过来,喜道:“找到阿贵了?”
当他见到那两个道士,不由一呆,道:“阿贵呢?”
那两个被捆得紧紧的道士,一见到郑君武,齐都面现喜
,两眼鼓大着,不住地挣扎,嘴里还发出呜呜的怪声,那等模样,使人看了忍不佯好笑。
凌三忍住了笑,道:“要知道阿贵的下落,问问他们就晓得了…”
郑君武叱道:“那你还不快去给他们松绑,在这儿罗嗦什么?”
凌三走进门去,将那两个道士提了出来,郑君武双手一拂,那些捆在遭士身上的绳索,顿时如遇快刀,应掌而断。
郑君武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快说,那个掉进陷阱里的李金贵到哪里去了。”
那两个道士双手一得自由,赶忙伸手将
在嘴里的东西掏出来。
当他们见到那一直被
在嘴里的东西,竟是一只臭袜子时,噤不住一阵恶心,呕吐起来。
郑君武皱眉怒骂道:“他妈的,我说的话,你们两个王八蛋听到了没有?”
那两个道士呕得眼泪鼻涕一齐
了出来,听到郑君武的怒骂,连忙用道袍抹了下脸,一齐跪下来道:“弟子见过三观主。”
郑君武挥手道:“起来!起来!这个时候还行什么礼?”
那两个道士闻声立了起来。
郑君武见他们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心中有气,叱道:“我刚刚问的话,你们没有听到?”
那两个道士面面相观一下,左首边略为矮胖的道士恭声道:“禀报三观主,这不是弟子们的错,都是清海师弟趁我们不注意,把我们打昏了绑起来…”
郑君武道:“你是说李金贵被清海救走了?”
右首边那瘦削的道士抢着道:“清海师弟一向跟阿贵那小子最要好了,弟子一见他进来,就知道不对,因为他平时从不来这儿…”
郑君武叱道:“废话少说,拣重要的说出来!”
那两个道士被叱,齐都默然不敢吭声。
凌三道:“清一,还是你说吧!”
他是依竹林中听玄真说过,此刻在机关中当值的弟子,有清一其人,事实上谁是清一,他也不知道。
那瘦削的道士虽不认识凌三,但见他身穿道袍,又跟三观主一起,还以为是师门好友,不敢失礼,躬身道:“弟子遵命。”
他唯恐再挨骂,不敢多赘言,拣扼要的说了出来。
敢情李金贵落网之后,立刻便被清一和清石两个当值的道士,捆了起来,准备送往秘室交给观主玄真道人发落。
不料那个时候,清海小道士走了进来,假传玄真道人的命令,要拘提李金贵而去。
由于清一知道清海平时跟李金贵最要好了,心中对清海的行为起疑,所以执意不行,非要清海取出玄真的手令不可。
清海小道士无法取出玄真的手令,于是假装恼羞成怒,拉着清一
往秘室对质,趁机暗算清一。
清一猝然受袭,立刻昏倒于地,清石大怒出手,却不料清海人虽小,平时甚得三位观主的疼爱,获传不少绝技,清石妄自年长,依然不是对手,不到廿招功夫,便已被清海击倒…
郑君武问道:“清海带着阿贵走哪条路去,你晓得吧?”
清石抢着道:“清诲既然背叛本观,一定是带着阿贵那小子逃出现去了。”
凌三道:“清石,你是说走第三条秘道?”
清一道:“那条秘道平时不用,只要查看一下,就知道他们是不是经过那儿出观去。”
郑君武道:“好,你们带路,我们这就去追清海。”
清一问道;“三观主,这机关房里…”
郑君武道:“清海叛观而去,又带着那小子逃走,这个责任完全要你们负,我现在给个机会让你们戴罪立功,你还噜嗦什么?”
清石道:“可是…”
郑君武叱道:“可是什么?阿贵那小子若是逃走了,你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得砍下来,你说现在是机关房里重要,还是你们脑袋重要?呸!你们不听话,我现在砍了你们!”
清一和清石打了个哆嗦,忙道:“弟子不敢有违观主命令。”
凌三叱道:“那你们还不快走…”
清一和清石急忙启开秘门,领着郑君武和凌三入进第三条秘道,追了出去。
那条秘道极为隐蔽,其中并且有数条岔道,若非是有清一和清石两人带路,真会
失其中。
郑君武一面紧随清一道人之后行去,一面心中暗骂玄真道人。
因为他从玄真道人口中所获悉的路径,与此刻所行为的不同,可以想象到的,那许多条岔路里,一定是机关密布,若是走错,定会陷在里面。
在这个时候,他不噤要感谢清海小道士了,若不是清海突然叛变,救出李金贵,把看守机关房的清一和清石两人缚绑起来,而关闭了机关设施,恐怕他和凌三在镜室便无法出来了。
走了大约一盏茶时光,他们依然在阴暗的地道里,仅靠着清一手里的一支火炬照路。
凌三是上过玄法的当,唯恐再度上当,是以紧跟在清一的身后,随着时间的过去,他的心情愈来愈是焦急,这时候忍不住问道:“清一,到了没有?”
道甬中回声极大,清一吓了-跳,回过头来望了凌三一眼,道:“快到了,快到了。”
他到这个时候,突然才想起来,凌三眼生得很,脚下不由一顿,道:“三师叔,这位道长是何方高人,您还没为师侄介绍…”
郑君武道:“这位道长是来自茅山上清观的道玄真人,若是依照辈份,该是与贫道同辈,你们都应叫他师叔才对。“
清一和清石两人哦了声,齐都躬身打了个稽首。
清一道:“无量寿佛,原来是道玄师叔,小道失礼,尚请师叔原宥。”
这玄妙观乃是茅山派的分支,对于来自茅山上清观的真人,当然另眼相看。
虽然如此,郑君武唯恐清一和清石两人起疑,依然道:“道玄师兄乃是本派奇人,闭关十年,才出关便上山而来,以后你们向他多多请益,定然好处不少。”
清一和清石两人齐都惊讶地望着凌三,清一道:“原来道玄师叔也是为了这次七派秘会而来的…”
凌三颔首道:“嗯,不错,可惜我来晚了一步,赶到这儿,已是会终人散了…”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眼前一亮,前面
来一道強光,有人接口道:“你说错了,该是会终人未散。”
这话来得突兀,身处秘道中的众人一齐为之大惊。
郑君武身形一闪,掠到清一道人之前,顺手将火炬夺下,扔了出去,沉声道:“快伏下。”
清一等人不及思索,闻声一齐爬伏于地。
那出现在地道彼端的人,似乎没想到郑君武会有这一招,被急
而至的火炬撞中,火星飞溅里,发出一声惊呼。地道之中,声音传出极远,清一和清石两人听得清楚,讶道:“是大观主…”
郑君武没料到玄真会在地道出口等候着,心知自己和凌三又再度陷入危机,这回可不能再以玄月的姿态出现了。
是以他当机立断,低声道:“二老,动手!”
转过飞脚,踏住伏在地上的清一,右掌拍落,已将清一击昏,然后一个大旋身,抓起清一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
凌三一听到指示,动作也是极快,没容清石有反抗的意念,已将他
道点住,照样的抓住他挡在自己的面前,作为
盾。
郑君武行动如风,一手控制住清一,另外一手已将剩下的铁莲子发
出去。
他外号巧手天魔,除了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之外,发
暗器的手法,也是罕有敌手。
这十几颗铁莲子或成梅花形,或现吕字形,或自石壁反弹而去,或呈迂回形状,使出的手法各有不同,速度也是快慢不一,简直可说是神乎其技了。
这十余颗铁莲子连续发
出去,角度各有不同,将秘道中所有空间一齐封住,就像一面暗器网样,不容有人逃脫。
果然地道彼端连续传来痛呼之声,接着光线一暗,显然是有人将地道出口的封盖盖住了。
郑君武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也不清楚有多少人受了伤,但是他知道此刻是突围最适当的时候,否则等到对方稳住阵脚,就无法趁
冲出了。
到了那个时候,太虚道人打通了机关房的石门,来个前后夹攻,那么自己跟凌三除了力战至死之外,就只有束手就缚的分了。
心念急转,他回头低声道:“二老,紧跟在我身后,别莽撞,听到没有?”
凌三沉声道:“六叔,听到了。”
郑君武道:“快走!”
他运气护身,一手架着清一,一掌竖在
前,疾步快走,向前迅速冲去。
大约走了丈许远,突然前面传一声怒喝:“他
的,老子烧死你这王八蛋!”
郑君武一听到这声音,心中更是一惊,接着又闻到一股強烈的硫磷气味,更晓得不妙,连忙脚下一顿,道:“二老,快退。”
凌三随在郑君武身后,没料到郑君武突然刹住了身躯,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整个人撞在郑君武的背后,全身一震,把抓在手上的清石道士,跌落地上。
郑君武来不及责怪凌三,将手中的清一往地上一扔,反手扣住了凌三的手臂,道:“快退,不然就来不及了!”
凌三道:“六叔,我…”
郑君武不容凌三分说,飞身后退,一直奔回丈许开外,仍然不敢住脚。
就在他和凌三飞身后退之际“轰”地一声大响,一条大巨的火龙
出,直落在他们刚刚存身之处。
火龙落处,熊熊的烈焰腾飞,一幢又一幢,在黑暗的地道中,如同绽放着灿烂的花朵,煞是美丽。
然而伴随着这幢幢美丽璀璨的火焰而来的,却是惨烈的呼叫。
敢情那火焰所
落之处,正好是清一和清石躺卧处,别说他们无法动弹,就是没闭住
道,在这等凶猛的火焰疾
下,也无法逃生。
惨叫声传遍地道,郑君武和凌三停住脚,回头望去,只见清一和清石两个道士,在熊熊的烈焰里挣扎嘶喊,不一会功夫,便变成漆黑一团,蜷曲在地上,有如两截木炭。
飞腾的朵朵火焰里,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使人听了不由感到一阵
骨悚然,尤其是随之发散出的臭味,更让人闻了不舒服…
凌三只觉一阵恶心,弯下了
,几乎想要吐,却只呕出一口苦水。
饶是郑君武见识广,此刻亲眼看到这烧炙活人的惨剧,也庒不住心中翻捅,呕吐起来。
凌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只觉整个神智几乎麻木了,所想的只有一件事:“真是太悲惨了,太惨了,我若不是退的快,恐怕此刻我也会被活活的烧死了。”
郑君武吐得几乎把胃都翻了过来,満脸老泪纵横,连眼睛都红了。但这只是躯体上本能的反应罢了,他的神智还是很清醒的。
他抹了把面上的泪水,忖道:现在怎么办呢?祁连派的烈火尊者秦炎在此,他的火功的确厉害,我此刻没带专破內家真气的紫电梭,甚至连寻常暗器都没有,根本无法靠近秦炎的身边,如何能脫身而出?
眼前火焰渐渐暗下去,那两个道士在这转眼功夫,便烧成灰烬。
大概是地道里的空气太臭了,臭得连秦炎和玄真等人都无法忍受,所以那边有人又将地道出口盖子打开,让新鲜的空气入进地道。
这样一来,处身地道內端的郑君武更加难受,尽管用袖子掩住鼻子,仍然无法避免臭味袭身,两人被熏得晕头转向,难以忍受。
凌三道:“六叔,我们先退到机关房再说吧!再呆下去,我要晕倒了。”
郑君武道:“忍耐一下,再等一等,看有没有办法…”
他的话声被对面秦炎的怒叫声打断:“你
的,我管他什么天魔不地魔的,老于烧他个鸟蛋
光,谁叫他用混珠儿打老子…”
接着是玄真道人劝道:“秦尊者,请稍息怒,贫道顾念整个大局,不希望树立一些大敌,其实此刻贫道心中比谁都要难过…”
秦炎大声嚷嚷道:“难过?大观主,你只晓得难过,为什么不让洒家用雷火弹把那两个小子炸个粉身碎骨?”
玄真苦笑了下,道:“二姑娘,你劝劝尊者吧!请他在此坐镇,让贫道好好的跟那来自修罗门的巧手天魔谈几句话。”
刘翠娥冷哼一声,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上,除非他们把阿贵
出来,不然我可不管秦尊者用不用雷火弹,反正上当受骗的,又不是我们太白双妖,而是你们玄妙观,秦尊者,你说对不对?”
秦炎拉开喉咙,呵呵大笑道:“对!对,二姑娘说的话还有不对的吗?”
凌三听得很清楚,忍不住骂道:“他妈的,不要脸的狗女男!”
郑君武道:“二老,不要急躁…”
凌三道:“六叔,我们怎么办呢?”
郑君武略一沉昑道:“二老,我守在这里,你快赶到那里的翻板处,发出紧急求救信号,我想你三叔等待这么久,不见我们回去或许已带人赶来了…”
凌三道:“三叔,可是我身上带的信号器已经…”
郑君武不等他说完,自怀中掏出一个布囊,递了过去,道:“快去!不能再耽搁了。”
凌三接过布囊匆匆赶往机关室而去。
郑君武侧身靠在墙边,凝目注视着地道出口。
地道出口那儿经过一阵短短的
动之后,似是取得了妥协,秦炎不再大声叫嚷,只听得玄真扬声道:“修罗门的郑君武还在里面吗?贫道玄真有话与前辈相商。”
郑君武沉声道:“老夫可不是修罗门的郑某人,也没什么话好跟你说。”
他施出的是一种类似“束气成雷”的功夫,将说话的声音提聚成缕,对着墙壁传出,然后又从墙壁折
发出,是以声音散播开来,忽大忽小,目的是让玄真等人弄不清他的存身何在。
玄真道人道:“不管尊驾是何方高朋,此次潜入敝观,谅是有为而来,贫道忝为要观观主,尚要请问尊驾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郑君武道:“老夫没什么目的,只是久闻玄妙观有间镜室,其中奥秘无穷,想要进来见识而已,如今既识过了,老夫便离开,你们为何又拦阻老夫?”
玄真道人怒极反笑,道:“尊驾说的真是太好笑了,也把我们玄妙观看轻了…”
郑君武道:“哦!我又哪里看轻玄妙观?”
玄真道人冷哼一声:“尊驾仗着易容之术,冒充我玄月师弟,混进本观,刺探本观秘密,还伤害本观弟子,难道说尊驾连话都不
待清楚,便想自此离去?天下会有如此轻易的事?”
郑君武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做出来了,老夫还有什么话说?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听到一声凄厉有似鬼叫的声音传来,不噤面上浮起一丝微笑。
因为他知道凌三已经利用机会,从翻板之处发出了本门的求救信号。
敢情这种有如鬼叫的哨音,乃是修罗门老么神机天魔孙坚石昔年经过苗疆时,见到苗人使用,以之吓唬敌人,所以灵机一动,加以改造,用来作为本门传讯求教的信号。
由于这种器物是用竹枝削
作成,制作既不麻烦,携带也很方便,并且发
出鬼叫的怪声,可以震慑敌人,是以孙坚石命为鬼箭。
后来郑君武又在鬼箭上涂上一层磷粉,除了发
时能响起哭啸鬼叫声外,映着月光,还能反
出一条惨绿的磷光,因而这种器物被称作鬼箭磷。
昔年修罗门震动武林之时,江湖上有不少小的帮派,都将这鬼箭飞磷当作修罗门的令符,也可以说是催命符,因为凡是鬼箭飞磷所到之处,不要多久,修罗门必定大举进攻,结果那些帮派都因此而帮毁人亡…
凄厉而又刺耳的怪声,刚一响起,郑君武便听到刘翠娥尖叫道:“啊哟,这是什么声音,真是恐怖…”
话未说完,外面又传来一响同样凄厉的怪声。
玄真叫道:“清明、清山,你们快到外面去看看,这是什么声音?”
郑君武大笑道:“这是厉鬼要来夺你们的魂,你们等着吧!”
烈火尊者秦炎怒喝道:“他
的,你还敢笑,老子烧死你这老王八蛋…”
玄真道人忙道:“秦尊者,不可鲁莽…”
他虽然出言拦阻,依旧没有拦住烈火尊者,阴暗的地道中,传来“波波”几声响,几蓬蓝色烁亮而起。
烈火尊者所发
的是一种掺有磷质的暗器,落地即燃,有些还附在壁上,熊熊的烧着,若是打中人体,非烧到骨骸
出,恐怕都不会燃尽…
可惜烈火尊者被郑君武的话声所馄淆,没有把握住适当的距离,这几颗火弹投摔的所在,距离郑君武存身之处还有数尺之遥。
饶是如此,郑君武眼见那些火弹如此厉害,仍然不噤心惊,身躯一矮,蹲着退闪出数尺之后,附在壁上,唯恐被那燃亮的火光,而遭到那无情的火弹…
闪烁的蓝光里,玄真道人焦灼地道:“秦尊者,你这一出手,若是烧死下那人,岂不惹来更大的麻烦…”
郑君武哈哈大笑道:“玄真大观主,你放心好了,那浑小子的区区几颗鸟弹,还无法奈何得老夫,老夫好得很…”
秦炎大叫道:“他
的,气死老夫子,老子豁出去,也要把这老王八蛋炸死!”
玄真道:“尊者,不可。”
秦炎嚷道:“观主,你放开我的手,他
的,那老小子存心气我,老子非跟他拼了不可!”
郑君武冷笑道:“混球,你以为凭那几颗鸟蛋便能跟老夫拼命?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
说到这里,他觉察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只见凌三悄悄的掩了过来。
凌三问道:“六叔,你在这儿跟他们斗嘴做什么?”
郑君武低声道:“笨蛋,拖时间,你都不知道?”
凌三哦了声,郑君武又道:“那个姓秦的是个没头脑的蠢材,我逗他,只不过是耍狗熊而已,也没什么意思,只希望把救兵等到…”
凌三颔首道:“六叔,大概用不着一个时辰,三叔他们便会来了。”
郑君武叹了口气,道:“唉!他们来了,我跟你的面子也丢了,这回无论如何都设想到,会在
沟里翻船,不但没办好事,连个不会武功的傻小子都给丢了…”
凌三被他这么一说,心情也不由更加沉重起来。
郑君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二老,别难过了,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要没把修罗令丢了,我想掌门人也不会怪你,谁叫林老三太大意了,嘿嘿!这叫大意失荆州,要栽斤斗,大家栽。”
凌三听到这么说,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
地道的彼端一阵
动之后,又静了下来。
那几丛因秦炎发
火弹而蓬飞燃烧的蓝色火焰,此刻也已熄灭,只是燃烧之处,闪现点点磷光。
这时,玄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在地道里的那位施主,贫道有话要奉告。”
郑君武道:“有话快说,有庇快放,老夫不耐烦久等,这就准备去了。”
玄真道人突道:“尊驾真会说笑,此刻敝观有铜墙铁壁,别说尊驾陷身绝地,就是你会孙悟空七十二变,也无法从这玄妙观出去…”
郑君武大笑道:“哈哈,老夫偏偏就不信这个琊,玄真杂
,老夫跟你打个赌好吗?若是老夫能出去,你把这个玄妙观都输给我好吗?”
玄真冷笑道:“如果你输了呢?”
郑君武道:“老夫输了,就把这颗项上脑袋割下来送给你。”
玄真道人笑道:“尊驾说的话太可笑了,贫道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跟你打这个赌岂不是太划不来了?”话声稍顿,道:“何况,你已在本观的掌握中,我又何必…”
郑君武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认为老夫已在你的掌握中,为何不过来将老夫擒住?”
玄真道人道:“难道尊驾认为真能逃走?”
郑君武大笑道:“不相信的话,我们何不再赌上一赌?”
玄真道人道:“好,贫道就不信你这羊上树,跟你赌了!”
郑君武大声道:“君子一言…”
玄真道人正想接下说话,只听得两个苍老的声音道:“玄真,你有几座玄妙观?竟敢跟巧手神魔郑六爷打赌?”
玄真猛一回头,只见一个有如僵尸的枯瘦老道伴同太虚道人缓缓走来。
他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头戴九梁道冠,身穿水火八卦道袍的枯瘦老道,正是茅山三圣之一的天昊道长。
天昊道长的辈份比茅山掌门还高,长年久居茅山云深不知处,动辄十年不进上清观一次,连掌门人都不知道他的存殁,玄真还在做小道童的时候,见过天昊老道一次,那一次距离现在,已有卅年之久了,他还以为天昊道人已经成仙了…
是以他猛然一见天昊道人,还以为自己眼花。
等到仔细看看,果然那枯瘦的老道,正是当年的天昊道长,只不过事隔三十年,天昊道人胡子更加长了…
玄真道人慌忙跪了下来,道:“徒孙玄真,叩拜太师伯,愿太师伯福寿无疆…”
天昊道人哼了一声,道:“不敢当,老道我没被你气死都已经算好了,还想什么福寿无疆…”
玄真道人听到太师伯如此说,骇得全身发抖,颤声道:“弟子,我…”
太虚道人道:“大师伯,这一切都不能怪玄真,实在是郑施主的易容术太高明了,连师侄我都上了当,别说是他了…”
天昊道人冷冷地望了玄真一会道:“玄真,既是你师叔替你说情,你就起来吧!”
刘翠娥和秦炎站在玄真的身边,见到太虚老道陪着这个枯瘦如柴,好似被风一吹,就会随风飞去的老道走来,不噤吓了一跳,还以为看到了活僵尸。
后来一听玄真称呼天昊道人太师伯,不噤一齐骇然
变。
烈火尊者秦炎瞪大着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天昊老道长,我师父说你已经死了,怎么你还没…”
太虚道人白眉一飞,叱道:“秦炎,不得无礼!”
烈火尊者秦炎跪倒地上叩首道:“老道,你是我师父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洒家给你叩头了!”
天昊道长举手虚虚一招,道:“不用多礼了。”
秦炎只觉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自己全身抬了起来,再也跪不下去。
他咧开一张大嘴道:“老道长,洒家服了你,以前我师父说你练成‘无量真气’,本门的火器无法伤你,我还不相信,如今相信了!”
天昊道长皮笑
不笑的扯动了下脸上的肌
,道:“贫道虽已练成了寒暑不侵的本事,却还无法噤受水火之灾,憨头陀太抬举我了。”
曰光一闪,投向刘翠娥,道:“贫道已有卅多年没有看见过令师,听说他现在情况不错,你回去后代我向故人问好。”
刘翠娥那等泼辣,刁蛮,此刻一见天昊老道,吓得畏缩如猫,连目光都不敢直视,一方面是因为天昊老道的模样太过于骇人,另一方面还是天昊道人的名气太大了。
事实上,天昊道人已有三十年未下茅山一步,在武林中,有许多人都忘了他,刘翠娥之所以知道天昊道长,多半是出自于太白派掌门无极老魔褚朴的嘴里…
刘翠娥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朝天昊道长行了个礼,道:“晚辈回山之后,一定向家师禀告。”
天昊老道点了下头,没有理会她,目光艇望地道深处,道:“郑施主,贫道在此恭候,尚请出来一见!”
玄真道人真弄不清楚,为何太师伯对巧手神魔郑君武如此礼遇,虽然修罗门当年在武林中确实曾纵横一时,可是此刻却已销声匿迹,久不复闻。
他暗忖道:“太师伯也真是的,竟然不提他们大闹本观之事…”
就在他心念
转之际,只听得地道中,传来郑君武的朗笑声,道:“大舅爷,卅年不见,你还记得小弟我,真个是受宠若惊。”
天昊道人道:“卅载光
,仅弹指耳,施主惯于游戏人间,旧习不改,贫道就算是再隔卅年,也忘不了…”
郑君武大笑道:“哈哈哈,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你,最恨的也是你,你忘不了我,真使我太难过了。”
天昊道人微笑道:“哦!贫道有何足畏,又有何事使施主痛恨?”
郑君武道:“我恨你好端端的下山做什么?害得我把已经到手的一座玄妙观,又白白的扔掉了…”
天昊道人微笑道:“晚辈无知,冒犯了郑施主的虎威,这个贫道要向施主赔罪…”
“赔罪倒不必,只要玄真杂
向我叩个响头就行了!”
玄真只见随着话声传来,从地道中走出一个瘦癯、身躯修长的老年全真,不由吓了一跳。
敢情那从地道走出来的,正是卅年前,玄真在茅山上清宮见到的天昊道长的模样。
此刻若非是天昊道长本人在此,玄真道人真要跪下去朝郑君武叩首不可…
太虚道人虽然知道郑君武的易容术天下无双,心里也早有了准备,以为他要以玄月的面目出现,不料眼前出现的却是天昊道长卅年前的形象。
他在吓了一跳之后,更是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自己所受的侮辱与弄玩,也就加以释然。
天昊道长呵呵一笑,道:“郑施主的易容之术已到了以假弄真,以真为假的地步,足可成为一代宗师,直迫昔年的千面公子,真个可喜可贺…”
郑君武笑道:“大舅爷,你说这话简直真是太瞧不起我了,我可并不高兴。”
天昊道长一愣道:“哦,为什么?”
郑君武道:“你应该说我的易容之术,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连千面公子莫大鹏都不够资格给我提鞋,这样我才高兴。”
天昊道长哈哈大笑,太虚道人也随之放声笑了起来,倒是烈火尊者秦炎听了不満,重重地哼了声,若非是天昊道长在此,只怕秦炎会嗤之以鼻,大声加以反驳了。
郑君武瞄了秦炎一眼,道:“小头陀,你以为老夫在吹大牛是不是?”
秦炎望了天昊道人一眼,头摇道:“我不敢,连天昊道长都说你能以假
真,我可不敢说你在吹牛。”
郑君武冷笑道:“嘿嘿,下回碰到你师父憨头陀的时候,你可要摸摸他右脸上的那块疤,看看是不是假的…”
秦炎一鼓牛眼道:“怎么会?我师父脸上的疤当然是真的,那是当年他大战秦岭七鸟时留下的伤疤…”
郑君武道:“不错,我是说下回你碰到的师父,很可能便是老夫我假扮的,你非得要摸一摸疤,才能够分辨得出。”
秦炎一惊,道:“真的?那可就糟糕了!”
郑君武笑道:“谁叫你骂了老夫半天,还
扔那什么鸟弹呢!”
秦炎一晃脑袋,道:“这…这怎么办呢?我刚才也是…”
天昊道长微笑道:“秦炎,郑施主是跟你闹着玩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跟他赔个罪不就没事了?”
秦炎躬身唱了个肥喏,道:“洒家多有得罪,你老小子得原宥洒家,这叫不知者不罪!”
郑君武头摇笑骂道:“你这浑球,真不知道你师父怎能忍受得了!”
话声一顿,朝天昊道长躬身行了一个礼,道:“无量寿佛,贫道多有得罪,尚请老道长原宥则个…”
众人不知郑君武为何突然行这大礼,等到郑君武一抬起身来时,不噤又都吓了一跳。
敢情郑君武就在这一躬身的刹那,又换了一副面目,甚至连身躯的高矮都改变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身上穿的那袭道袍。
如果他把服衣都换了,那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
尽管有这个缺点,秦炎仍然噤不住叫了起来:“老小子,你扮我师父可真像,假使不是我亲眼看见,真还以为我师父来了。”
天昊道长笑道:“秦炎,贫道说的没错吧,你跟郑施主赔个礼,可免了以后许多的麻烦,不然的话,每一回见到你师父,你都要摸他脸上的疤,岂不找罪受?”
秦炎摸了摸脑袋,傻傻地问道:“为什么?”
天昊道长摇了头摇,还没说话,郑君武已一伸手,给了秦炎一巴掌。
他的动作极快,别说秦炎根本没有料到,就算事先预防到了,也闪躲不过。
秦炎一怔,愣愣地摸着左边的面颊,两眼鼓起老大,正要发脾气,只听郑君武骂道:“傻鸟,师父岂能假得了的,这条疤是洒“丐仙邹武…”
此言一出,连天昊老道和太虚道人也都为之动容。
太虚道人灰眉一扬“玄真,你说的是谁?”
玄真道人咽了口口水,指着缓缓走出地道的凌三,道:“师叔,就是他,他…”
天昊道人叱道:“胡扯,玄真,你在胡说些什么?”
玄真道人惶惑万分,道:“太师伯,真的,就是他自称是丐仙邹武,是从海外赶来…”
郑君武忍不住大笑,宏亮的笑声打断了玄真的话,太虚道人噤不住皱眉道:“郑施主,想必这也是你弄出来的玄虚罗?”
郑君武没有理会太虚道人,招手道:“二老,你把面具取下来。”
凌三不明白郑君武怎么又跟玄妙观的人化敌为友起来,并且还让自己取下面具。
他犹疑了一下,道:“六叔,这是三叔命令…”
郑君武道:“我叫你取下面具,还错的了吗?”
凌三道:“可是…”
郑君武道:“别可是了,我当然有我的道理。”
凌三无可奈何,只得取下面具,
出本来的面目。
郑君武见到每个人的面上齐都泛起惊讶之
,不由微微一笑,道:“大舅爷,你会不会觉得很面
?”
天昊道长沉昑道:“嗯,他是…”
郑君武道:“他叫赵恨地,是我二哥神力天魔赵龙的独子。”
天昊道人那瘦癯的面孔上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表情,嘴
动了一下,却只啊了一声,没有说出话来。
郑君武指着天昊老道,对赵恨地说道:“二老,这位天昊道长是茅山一派的长老,昔年他未出家的俗名叫关天岚,你记得吗?”
赵恨地大吃一惊,颤声道:“六叔,他…他是我的大舅舅?”
郑君武肃然道:“不错,令堂关彤云是江西关家堡老堡主的么女,这位天昊道长昔午正是关家堡的大少爷,是你妈嫡嫡亲亲的大哥…”
天吴道长一把抓住郑君武的手臂,道:“郑老六,他…这孩子真是我那彤云妹子的儿子?”
郑君武皱眉道:“别的能假,这个还能假得了?他长得像我那二嫂子,你有眼睛,难道看不出来?”
天昊道长凝目注视赵恨地一会,颤声道:“不错,他跟彤云太像了,尤其是眉目之间的那股神情…”
赵恨地此刻再没有怀疑,上前数步,跪了下来,叩头道:“大舅舅,甥儿恨地,跟您老叩头了!”
天昊道长虽然早年出家修道,道行功力都已臻于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这人
中的一缕真情,仍然在。
天昊道长感叹地道:“无情岁月催人老,卅多年不见,往曰故人都已不识,真是可叹可悲。”
林煌抢前一步,躬身道:“大舅爷,请恕林老三失礼…”
天昊道长单掌一立,道:“不敢,卅午不见,林施主已不复昔年风采,连贫道也是一时没能认出来,要失礼我们俩人都有失礼之处。”
林煌道:“当年小弟曾到茅山,有事要求见大舅爷,却听当时的掌门人太玄道长相告,说是大舅爷已道成飞升,是以方才一时没能认出…”
天昊道长喟然道:“贫道当时已有数年未同观,掌门师侄曾数次派人找寻,只找到一些衣物,不见贫道踪迹,是以误认贫道已遭劫而去…”
林煌似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道:“大舅爷,你等等…”从怀里取出一个口哨,放在嘴里。
他连续吹了数声,尖锐的哨音一长两短的反复传出,这才将哨子放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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