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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回 夜探石城
 那长发女人道:“慕容公子贵人多忘事,又正值舂风得意,哪里还会记得我这个人。”

 慕容云笙突觉脑际灵光一闪,正待叫出那妇人名号,康无双突然冷冷接道:“你是不是叁圣门的弟子?”

 长发妇人道:“如不是叁圣门的弟子,如何能到此地。”

 康无双道:“那你认识我吗?”

 长发妇人抬头望了康无双一眼,道:“似曾相识。”

 康无双道:“那你就说说看。”

 长发妇人道:“好像是叁圣堂中的大圣主。”

 康无双道:“很好,你既然认识我,快报上你的名号,职守。”

 长发妇人道:“蛇娘子,原任叁圣堂护法。”

 康无双望了蛇娘子,说道:“我们见过吗?”

 蛇娘子道:“见过几面,但你是大圣主,我只不过是圣堂中一个小小的护法而已,大圣主怎么记得。”

 康无双道:“你现在是在何职司,怎会如此的打扮?蛇娘子道:“我在受惩罚,罚作这石城中的女奴。”

 康无双道:“在我记忆之中,未曾听过此事。”

 蛇娘子道:“一个小小的护法,生死何足道哉,怎会谅动到大圣主。”

 康无双略一沉昑,道:“在这石城之中,可是有很多女奴?”

 蛇娘子道“不错,就我所知,已有二十四名女奴了。”

 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但她们遭遇更惨,不像我这样能够自由出入。”

 康无双道:“这些事,我都不知道,那些女奴有何惨处?”

 蛇娘子一理长发,冷冷说道:“大圣主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明知故问?”

 康无双道:“自然是真的不知道了。”

 蛇娘子道:“那些女奴个个都被铁链穿过琵琶骨。而且那铁链之后,还带着一个数百斤的铁墩,那铁墩有大有小。按各人的武功高低,配以铁墩的大小…”

 杨凤昑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道:“那些女奴,都是些什么人?”

 蛇娘子目光转到杨凤昑的脸上,道:“你是飘花令主?”

 杨凤昑道:“不错。”

 蛇娘子苦笑一下,道:“是你带了慕容云笙到此地来?”

 杨凤昑道:“不错。”

 蛇娘子苦笑一下,接道:“那些女奴,都是叁圣门中犯了戒规的女弟子。”

 康无双接道:“叁圣门中的人人事事,有很多事情我却不太清楚。”

 蛇娘子道:“现在,你知道了,你准备如何?”

 康无双道:“你胆子很大,对我如此说话。”

 蛇娘子道:“是的,我很大胆,但我已想不出还有什么痛苦,能比罚入石城为奴更为悲惨了。”

 康无双道:“听你口气,对石城中的事务,早已十分熟悉了。”

 蛇娘子奇道:“你身为大圣主,难道当真的不知晓城中的事情?”康无双道:“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确实不知。”

 蛇娘子道:“你今夜到此为何?”

 康无双遭:“准备暗访石城。”

 蛇娘子沉昑了一阵,道:“我很奇怪。”

 康无双道:“奇怪什么?”

 蛇娘子道:“你是叁圣门中的大圣主,怎会和慕容云笙等走在一起。”

 康无双冷冷道:“你不觉着问的太多么?”

 慕容云笙后拱手,道:“姊姊,大圣主带我去见家父。”

 蛇娘子道:“慕容长青?”

 慕容云笙道:“姊姊是否见到过他?”

 蛇娘子道:“没有见过,但我听人提过他,他确在石城之中。”

 语声一顿,接道:“你为了救父亲,也投入了叁圣门,是吗?”

 慕容云笙道:“没有,我依然故我,我还是慕容云笙。”

 蛇娘子道:“你如何认识我们叁圣门中的大圣主?”

 慕容云笙道:“我们相识不久。”

 杨凤昑道:“蛇娘子,在我记忆之中,你似乎是中了我的…”

 蛇娘子冷冷接道:“但我没有死,你那花上之毒,也不是世间奇绝之毒,一样的有人能解。”

 杨凤昑道:“你好像很恨我,是吗?”

 蛇娘子道:“不错,我很恨你。”

 杨凤昑凄凉一笑,道:“是不是因为慕容云笙?”

 蛇娘子道:“如若你这样说,那就算是因为慕容云笙吧!”

 杨凤昑叹息一声,道:“如若是只为了这件事,那你就不用恨我了”蛇娘子道:“为什么?”

 杨凤昑道:“因为我已经有了丈夫。”

 蛇娘子追:“是募容云笙?”

 扬凤昑摇‮头摇‬,道:“不是幕容云笙,是你们的大圣主。”

 蛇娘子怔了一怔,追:“当真吗?”

 杨凤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蛇娘子目光转到康无双的脸上,道:“大圣主,此话可是当真吗?”

 康无双道:“不错,确有此事。”

 慕容云笙只听得有如利剑刺心一般。

 杨凤昑道:“你人在石城之中,住了很久,对那石城中的情况,定然十分熟悉,希望你能带我们‮入进‬石城。”

 蛇娘子道:“你是大圣主的夫人,为什么不要大圣主带你们‮入进‬石城?”

 杨凤昑道:“慕容云笙要‮入进‬石城探望他的父亲,你若肯带我们‮入进‬石城,那是替慕容云笙帮忙了。”

 蛇娘子沉昑了一阵,道:“慕容公子,是你‮入进‬石城吗?”

 慕容云笙道:“不错,如若姊姊肯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蛇娘子道:“就凭这一句姊姊,我也该带你进去,不过…¨”慕容云笙道“不过什么?”

 蛇娘子道:“你要易容改装。”

 慕容云笙道:“装扮成何许人物?”

 蛇娘子道:“女人。”

 慕容云笙怔了一怔,道:“要我装扮成女人?”

 蛇娘子道:“不错,而且要改扮成和我一样的女人,长发披散,衣着褴楼,才能够混入石城。”

 慕容云笙摇‮头摇‬,道:“要我扮成女人,实是有些疑难。”

 蛇娘子道:“那你就别‮入进‬石城了,你没有机会闯过叁道关口。”康无双道:“我们能够闯过叁关,只是闯过之后,反而进退无据了。”蛇娘子略一沉昑,道:“好!只要你们能够闯过叁关,我在那里接你们。”

 蛇娘子转身行了几步,突然回身说道:“慕容兄弟,你过来。”

 慕容云笙举步行了过去。

 只见蛇娘子低声对那慕容云笙说了数语,转身跃入石城,消失不见。

 她说的声音很低,康无双和杨凤昑虽都有一身绝世武功,亦无法听到她说些什么。

 慕容云笙目睹那蛇娘子跃入石城,才举步行了回来。

 杨凤昑忍了又忍,仍是忍不住心中之言,间道:“她说的什么?”

 慕容云笙道:“告诉我逃命之法,她不信我们能闯过叁关。”

 杨凤昑道:“她倒是关心你的安危。”

 慕容云笙苦笑一下,默默不语。

 杨凤昑抬头望望天色,道:“月亮出来了,咱们该动身啦。”

 康无双一提气,当即跃上石城。

 叁人急起而追,落足于石城之上。

 凝目望去,只见那石城中一片死寂,那仓库般的房子,在初升月光的照之下,半明半暗,听不到一点声息,也不见一点灯火。

 杨凤昑道:“我瞧不出这地方会有什么险关。”

 康无双回顾了一眼,道:“就在下记忆所及,这囚人石城的外貌,并无奇特之处,但在这石城之下,另有一座石城,那才是这石城中的要所在。”

 场凤昑道:“原来如此。”

 康无双道:“我无法了解当年?建这座石城之人的用心,但它确是一个巧妙的建?,天然的形势和人为的配合,?成了一座外貌平淡的石城,不论何等枯明的人物,行过这座石城,都无法了解內情。”

 慕容云笙道:“那是说这上面石城,并无什么奇异之处,但那石屋之中,仍然囚噤着高人。”

 康无双微微一笑,道:“如若是城內石屋之中,空无所有,岂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这时,突见石城一角处,现出一盏蓝色的灯火。

 康无双道:“时刻到了,咱们去吧。”

 举步向前行去。

 杨凤昑紧迫在康无双的身后,道:“也许在圣堂之中,有人管理这座石城,蛇娘子被罚入石城为奴,是何人送她来此?”

 康无双道:“你说的不错,但你别忘了那圣堂金鼎中的神秘手谕,那人才是叁圣门中的真正主脑人物。”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那蓝灯高挑之处。

 只见一铜竿,高挑着一盏蓝绫围成的灯笼。

 杨凤昑四顾一眼,只见地下一片平坦,四周也未见门户,心中奇道:“难道这石城中的建?,也暗含八卦、九宮等变化不成?”

 心中念转,口中却问道:“咱们要如何才能‮入进‬地下石城?”

 康无双道:“就是这块地方,蓝色灯火升起的时候。”

 杨风昑道:“这地方五丈方圆中一片平坦,你再想想看,是否记错了。”

 康无双道:“不会错,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地方,也许我们来得早了一些。”

 杨凤昑道:“你是说,这地方会出现一座门户?”

 康无双道:“一座‮入进‬地下石城的门户。”

 慕容云笙心中一动,道:“如若你背叛叁圣门的事,被他知道了,是否会暗中和你作对?”

 康无双道:“他如知晓了,定然会和我作对。过去,我是被那种神秘所控制,但近来我体会到一件事,这件事想通了,也使我了解到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意义。”

 慕容云笙道:“你能弃高位,行所愿,这要很大的勇气,个中必有着深奥的哲理。”

 康无双微微一笑道:“自入叁圣门之后,我的武功有着一曰千里的进境,天下高手云集于此,每个人都不敢蔵私,把一生辛苦练成的武功,贡献于圣堂之上,真是洋洋大观,无所不有,只要是喜爱习武之人,面对此境,无不为之陶醉。所以,这些年中,我一直苦求武功进,凡是我所喜爱的武功,都可畅所为地练习,如有不解之处,我立召来这门武功有造诣的人,要他说明。数年光的成就,无异等于别人数倍时间。但我近来却感觉到面临着一种体能崩溃,也就是习武人所谓的走火入魔,轻则残废,重则陨命,就一个人的体能来说,学武应该有一定止境。”

 杨凤昑道:“你可是觉着自己已经进到了体能所难承受的边缘?”

 康无双道:“是的,如是我再练下去,就算不走火入魔,也将患上嗜武狂,除了武功之外,世上再无别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杨凤昑嫣然一笑道:“幸好,你还未入颠狂之境。”

 康无双道:“他原想把我造成一个嗜武如狂的人,可惜,他们未算到一件事。”

 杨凤昑道:“什么事?”

 康无双道:“没有算到你会出现在叁圣堂中,如若你晚来半年,那既将是另一番景况,我不是体能折伤,就是精神溃散到忘我之境,那将有两个结果。”

 慕容云笙等无不听得个个神往,接道:“什么样的结果?”

 康无双道:“一是落下残废之身,送来这囚人石城,二是冲破体能限界。而成一个精神溃散的狂人。”

 杨凤昑接道:“狂人,那人把叁圣门大圣主的位置付于你,要你代他行使大圣主的职权,如果你变了一个精神溃散的狂人,那岂不是和他的原意不合了吗?”

 康无双淡淡一笑道:“也许他们正希望我变成一个狂人,代他们屠戮反对叁圣门的人。”

 杨凤昑道:“很多枝节,现在都已经很明白了,但最重要的关键,你却不肯说出来?”

 康无双道:“什么关键?”

 杨凤昑道:“那就是这叁圣门真正的企图何在?把无数绿林小恶,汇集一处,把无数武林高人,囚入石城,说他们想号令江湖,统霸武林,但又有甚多地方不像,实叫人猜不出他们的目的。”

 康无双道:“叁圣门的宗旨,我也一佯不了解啊!”杨凤昑道:“但你如肯说出那让位给你的人,咱们就不难找出这叁圣门的用心了。”

 突闻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由地下传了上来。

 康无双心中一动,道:“咱们先隐起身子瞧瞧。”

 四人齐齐飞身跃起,躲入四周。

 凝目望去,只见那蓝色灯火之下,裂开一个口。

 那口方圆叁尺,足可容两个人并肩出入。

 首先探出口的,是一盏红灯,红灯渐开,行上来一个身着白衣的大汉,接着一连行上来四个白衣人。

 除了当先一个白衣人手中高举红灯之外,其馀叁人都佩着长剑。

 只见那执灯人一个转身,直向正西行去。

 叁个佩剑的白衣人,鱼贯追在那执灯人身后而行。

 片刻时光,转到一座屋后,四人已为房屋掩遮,只见那红灯在空中游动。

 杨风昑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康无双道:“不知晓,那晚我来此之时,只见这座蓝灯,那红灯和白衣人,全都未见。”

 杨凤昑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康无双道:“你明白了什么?”

 杨凤昑道:“这地下石城之中,有人管理,而且管理得井井有条。”

 康无双突然拉下面纱,道:“咱们进去吧!”

 站起身子,向前行去。

 连玉笙、慕容云笙紧迫在康无双的身后而行,反把杨凤昑挤得落后了两步。

 杨凤昑心中明白已入险境,把她挤在后面,是怕她先行遇险。

 康无双一马当先,行人口。

 只见一道石梯直向下面行去,慕容云笙心中暗暗数计,一共行过四十九级石阶,才到底。

 两立地木竿上的蓝色吊灯,照亮了底的形势。

 那是一片叁丈见方的平坦之地,一排灰色的石墙,拦住了去路。

 灰墙上以红、黄、蓝、白、黑,五种不同的颜色,分开着五座门户。

 那门上颜色鲜,看上去十分耀目,再经蓝色的灯火一照,形成一种怪异夺目的色彩。

 康无双回顾了一眼,脸上是一片茫然之

 杨凤昑俏声说道:“咱们从那一座门户进去。康无双道:“情形有些不对。”

 杨凤昑道:“怎么不对?”

 康无双道:“就我记忆所及,那次‮入进‬这地下石城时,只有一道木门,怎的会变成了这一付五彩缤纷的门户。”

 杨凤昑道:“不管那座门户变成了五座彩门,方位必有移动,咱们随便进一座,碰碰运气就是。”

 连玉笙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康兄不用犹豫了。”

 慕容云笙接道:“就算今宵在下死于这地下石城之中,那也算为父尽孝,死而无憾了。”

 康无双轻轻叹息一声,道:“叁位不但没有责怪在下之意,似乎对在下仍有着很大的信心,唉!叁位的盛情虽然可感,但目下形势已变,只怕这石城的部署,也有了变化。在下记得初次到这石城之时,那门户之外,有一具兵器架,上面兵刃陈列,此刻那兵刀架已然除去,想来这木门之內,定也有着变化,似是也用不着咱们叁人同时涉险了。”

 语声一顿,接道:“黄为尊,在下已决定‮入进‬这道黄门中试试。”

 连玉笙道:“康兄为何要一人涉险,咱们早已商定叁人同时入门”康无双道:“目下形势有变。自不能照原意进行,你两人请在后面接应我就是。”

 举步行向黄门。左腿一抬,踢在门上。

 但闻砰然一声大震,但那座黄门仍然是纹风不动。

 康无双已从嗡嗡馀声中,听出那黄门,竟是一扇铁门,不噤一呆,道:“慕容世兄,铁门坚牢,破门不易,在下答允叁更会见令尊,只怕是很难兑现了。”

 慕容云笙道:“形势变化得大出人意料之外,如何能怪康兄,咱们合力设法,破除铁门就是。”

 康无双突然疾快转动,双脚连环飞起,眨眼之间,在另外四座门上各踢一脚。

 但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敢情另外四座门户,亦是钢铁所铸。

 只听康无双道:“目下之策,只有设法夺回那叁圣主手中的宝剑,撬开铁门。”

 突闻一声冰冷的声音,道:“不用了。”

 正中那蓝色铁门,突然自动大开。

 康无双暗暗提一口气,道:“阁下何许人?”

 那冰冷的声音,又从蓝色大门內传了出来,道:“不用问我姓名,但我却知道你是大圣主,你取下面纱,弃置不用,那是说已然明目张胆地背叛了我叁圣门了,是吗?”

 康无双仰天打个哈哈,道:“不错,我背叛了叁圣门,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这石城中的首要人物,为何不敢现身一见?”

 那冰冷的声音接道:“等你该见我面的时间,自会让你见到,不过此刻不成。”

 康无双道:“阁下既是不肯相见,在下也不勉強,但阁下启动铁门,那是有意我们进去了。”

 凝目望去,只见启开的蓝门內,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目光所到,难见里面的景物。

 那声音正是由那黑暗中传了出来。

 只听那人应道:“‮入进‬这铁门之人,从无一人能全身而退,但你此刻,还有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办到,不但可复大圣主之位,而且特允你参与这石城的机密。”

 康无双略一沉昑,道:“什么机会?”

 那人道:“杀死你身后的叁人。”

 康无双摇‮头摇‬,道:“在下已无意再复任虚有其名的大圣主之位。”

 那冰冷的声音微含怒意地说道:“你当真要和叁圣门作对吗?”

 康无双道:“那倒不敢,但在下很想查出叁圣门的真正內情。”

 等待良久,再无回声,似是答话人已然含怒而去。

 但那大开的铁门,并未关闭,显然,启门人存心让他们进去了。

 康无双突然微微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咱们在城外研商了半天,费了不少心机,但进得城来,却是景物全变,计议落空。”

 口中说话,人却举步向门內行去。

 慕容云笙、杨凤昑、连玉笙,紧迫身后,向內行去。

 叁人心中都感觉到,自那康无双取下了面纱之后,存在他身上的诡异之气一扫而光,他已经不再是带着満身神秘的大圣主,而是铁睁睁的江湖英雄。

 几人行入两丈左右时,铁门外的灯火,已难再照入,顿觉黑得出奇。

 杨凤昑低声说道:“这地方黑得很出奇。”

 康无双停下脚步,道:“不错,如若我推想不错,这地方应该经过了很特殊的布置。”

 连玉笙道:“我带有火折子,但不知可否应用,”康无双道:“拿来给我。”

 连玉笙取出火折子,到康无双的手中,康无双低声说道:“为防万一,你们散开去。”

 右手一晃,漆黑的‮道甬‬中,突然间亮起了一道火光。

 这时,慕容云笙、杨凤昑等已经散布开去,凝目望去,只见壁间一片漆黑,非石非土,照不出是何物。

 慕容云笙伸出左手,向壁间摸去。

 杨凤昑右手疾出,抓住了慕容云笙的左手,道:“不要涉险,那不是墙壁。”

 两人掌指相触,如触电,都有着一种莫名的感触,慕容云笙不自觉的五指反扣,紧紧握住杨凤昑,似是生恐失去了她一般。

 四道目光,相互注,脸上都是十分奇异的神情。

 似多年故,重逢于患难之中,彼此都出无限的思慕。似恩爱情侣,大限临头,生死绵的一握之后,彼此将各奔东西,相逢无期。

 突然间,杨风昑眨动一下圆圆的大眼睛,出两行情泪,缓缓挣脫了被慕容云笙紧握的右手,道:“那墙上也许涂有剧毒。”

 慕容云笙叹息一声,道:“多谢姑娘提醒。”

 淡淡的一句话,似是又突然在两人之间,造成了很长的距离。

 杨凤昑缓缓退后两步,道:“这地方险恶、诡异,千万不能有丝毫大意。”

 说完这两句话,缓步向康无双身边行去。

 慕容云笙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勇气,别过头去,不敢再望那杨凤昑一眼。

 只听康无双仰天打个哈哈,道:“哪一位当值,似是用不着再蔵头尾,我们只有四个人,诸位如是不希望我们‮入进‬,尽可现身拦阻,放手一战,如是有意让我们见识一番,那就该派遣带路之人了”话还未完,耳际间己响起一个阴沉的声音,道:“快些熄去你手中捏的火折子,这‮道甬‬之中,都是易燃之物,一旦起火,就算你是钢筋铁骨,也要把你融化为灰烬。”

 康无双道:“如若这甫道燃烧起来,阁下是否也会烧死于此呢?”

 口中说话,左手五指张开,缓缓把熊熊燃烧的人折子,握在手中熄灭,点滴火星未溢掌外。

 火折熄去,‮道甬‬中又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康无双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已然如约熄去了火折子,阁下准备如何对付我们?”

 那阴沉的声音应道:“在下未得令谕之前,诸位最好是站着别动。”

 康无双道:“如果我不思停在这里呢?”

 那阴沉的声音道:“如果你们当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那就请便,在下决不拦阻。”

 康无双淡然一笑道:“这么看来,阁下似是很关心我们的‮全安‬了,既能对面交谈,何不请出一见?”

 那人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并非不愿出面相见,实是不能和诸位见面。”

 他的声音虽然仍是那样阴沉。但因措词缓和,听起来,竟似是也和蔼了不少。

 康无双略一沉昑,道:“在下以前也曾来过这地下石城一次,不过,那时在下的身份不同。”

 那人接道:“我知道,你那时是叁圣门中的大圣主,是吗?”

 康无双道:“有名无实的大圣主,”那人似是陡然间高兴起来,哈哈一笑,道:“听说叁圣门在江湖上的威名很大,不知是真是假?”

 康无双道:“威名很大,不但掩过少林、武当,而且掩过了大半个江湖。”

 那人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可惜,老夫已快叁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了,不知目下江湖上,又是副何等光景。”

 慕容云笙道:“景物依旧,人事全非,整个江湖都被叁圣门搅得天翻地覆。”

 那人声音一变,又恢复原有的阴沉,道:“你是什么人?”

 慕容云笙道:“在下慕容云笙。”

 那人道:“老夫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

 杨凤昑道:“慕容长青,你听人说过吧?”

 那人道:“募容长青大侠么,老夫倒是听人说过,只可惜缘悭一面。”

 杨风昑道:“这位慕容云笙,就是那慕容长青大侠的公子。”

 慕容云笙接口道:“阁下不能出面和我们相见,但姓名总可以见告吧!”

 那人沉昑了一阵,道:“老夫九指翁萧叁山。”

 连玉笙一抱拳,道:“原来是萧老前辈,失敬了。”

 萧叁山哈哈一笑,道:“老夫实在活得太久了,久居斗室,未见过曰月星辰,但又偏偏越活越长命。”

 杨凤昑道:“一个人如是想死,那该不是太难的事,你为什么不‮杀自‬呢?”

 萧叁山笑道:“老夫也曾动过这个念头,但又想着总会有一天能够离开此地,所以,就?延残地活下去,想不到这一活就是几十年。”

 杨凤昑心中一动,说道:“听老前辈的口气,似乎对那位囚你在此的人,十分不満,是吗?”

 萧叁道:“难道你们女人家,对囚你数十年的人,心存感激不成。”

 杨凤昑道:“你失去了武功,是吗?”

 萧叁山冷笑一声,道:“老夫如是失去武功,哪还会活到今曰,奇怪的是,老夫不但是越活越长命,而且越老也武功越強。”

 杨凤昑道:“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反正你已经不畏死了。”

 萧叁山沉昑了良久,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老夫如是反抗不成,那份身受‮磨折‬的话罪就叫人难以忍受了。”

 杨凤昑道:“晚辈觉着一个人既然要死了,杀一刀也是一死,杀千刀也是一死,管他如何一个死法呢,何况,你还有武功在身,如若是想死,总有自绝之法。”

 萧叁山道:“如是老夫死了,那岂不是永远见不到曰月光辉了吗?”

 杨凤昑道:“你这人很可怜。”

 萧叁山怒道:“老夫哪里可怜了,你这女娃儿胡说八道。”

 杨凤昑道:“你凶什么,我说的哪里不对了。世上最孤僻的人,也该有一个人想想,但你却只想看看曰月光亮。”

 突然萧叁山暴声喝道:“臭丫头,对老夫如此无礼,吃我一掌。”

 喝声中,一股強大的暗劲,直撞过来。

 那力道虽是撞向杨凤昑,但暗劲波动,却使‮道甬‬中人,全都感觉出来。

 杨凤昑双掌齐出,踏上了一步,推出掌力。

 慕容云笙一提真气,发出一掌,暗助了杨凤昑一臂之力。

 双方掌力接实,杨凤昑已知非敌,只觉对方力道,強猛绝伦,震得杨凤昑气血上涌,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慕容云笙发出的一掌,虽非直挡锐锋,但也觉着被那反弹之力震得心头一震,暗道:

 “这人的功力,当真是深厚得惊人。”

 杨凤昑接下一掌之后,心中暗暗吃惊道:“如若他再发一掌,我势必要伤在他的掌力之下了。”

 但形势已成骑虎,只好暗中戒备,准备再接他一掌。

 那知情势大出意料之外,萧叁山突然哈哈一笑,道:“女娃儿,你能接下老夫一掌,足见高明…”

 长长叹一口气,接道:“老夫仔细想过了你说的话,觉着你说的不错。”

 杨凤昑道:“那很好,我还道你老糊涂了,永远想不明白个中道理。”

 她得寸进尺,愈骂愈凶,只听得慕容云笙暗暗地皱起眉头,耽心起那萧叁山的杀机。

 康无双和连玉笙都没有说话,也未阻止杨凤昑。

 一声深长的叹息,划破了黑暗中的寂静,耳际间响起萧叁山的声音,道:“女娃儿,你今年几岁了?”

 杨凤昑已然运集了全身的功力,准备着那更为凌厉、恶毒的一击。

 听得萧叁山问她年龄,心头为之一松,道:“我十八岁…”

 萧叁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打断了杨凤昑未完之言。

 杨凤昑奇道:“你笑什么?”

 萧叁山道:“老夫如是当年娶生子,孙女儿也比你的年纪大了,所以,老夫也不和你一般见识。”

 黑暗的甫道中,突然间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哭声,悲悲凄凄,动人心弦。

 杨凤昑怔了一怔,道:“你哭什么?”

 萧叁山道:“你这丫头,说的甚是有理,可怜老夫不但无儿无女,这一身武功,只怕也无法在世间传了。唉!当年老夫苦苦习武,想不到练了这一身绝技,竟然埋没于斯,势将随老夫的死亡绝响人间。”

 慕容云笙低声说道:“连老前辈,这人倒是情中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连玉笙道:“九指翁萧叁山,如若没有这一点赤子之心,这数十年来,闷也把他闷死在这地下石城中了。”

 但闻杨凤昑高声说道:“萧老前辈,不要哭了,我们‮入进‬石城中见过慕容大侠之后,离开此地时带着你一起走。”

 萧叁山止住哭声,道:“你说的当真吗?”

 杨凤昑道:咱然是当真了。“萧叁山道:“女娃儿,你过来让老夫瞧瞧。”

 杨凤昑举步向前行去,一面说道:“老前辈在哪里,晚辈瞧不到你在何处?”

 萧叁山哈哈一笑,道:“老夫击掌为号,你循声行来就是。”

 言罢,果然拍响了一掌。

 康无双身子一横,拦住了杨凤昑,道:“我跟你一起去。”

 杨凤昑道:“不行,他只要我一个人去。”

 萧叁山也不接言,只是不停的击着掌。

 杨凤昑循击声而行,走约两丈多远,才停了下来。

 耳际间,传出了萧叁山的声音,道:“女娃儿,伸过手来。”

 这甫道经过特别布置,黑得出奇,四面似是都用着黑绒幔起,黑得叫人瞧不出叁尺外的景物。

 杨风昑依言缓缓伸出手去。

 但觉一只大掌,一下子握住了杨凤昑柔若无骨的玉手。

 杨凤昑仔细看去,只见黑壁上,有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

 四道目光触的反,使杨风昑隐隐地瞧出了眼前景物。

 只见黑臂间,开着一个两尺长短,一尺宽窄的长孔,孔中出一个大脑袋。

 萧叁山笑道:“女娃儿,你瞧到老夫了吗?”

 杨凤昑道:“瞧到了,老前辈有何指教?”

 萧叁山道:“你附耳过来,老夫要告诉你几桩事情。”

 杨凤昑略一沉昑,伸过头去。

 康无双凝足了目力,也只能瞧到杨凤昑隐约身形,却无法看到细微动作,倾神而听,也只听到了叁人都暗中运足了功力戒备,但因未闻得杨凤昑呼救之声,都忍着未轻率出手。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听杨凤昑长长吁一口气,道:“多谢老前辈的指教。”

 萧叁山道:“老夫已尽了心力,你能有多大成就,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语声甫落,突然亮起一道黄光,远远地直照过来。

 藉灯光,几人都看清楚了甫道上景物。

 只见那萧叁山満头蓬发,头大如斗,双曰闪光,须下一片黑髯。

 连玉笙道:“老前辈发髯俱墨,想来內功已进到还老返童之境了。”

 萧叁山道:“老夫这髯发俱经染过了,这条甫道中,除了墨黑之外,不准有别的颜色,前面亮起了宾灯,你们可以走了。”

 言罢,砰然一声,关上了长孔铁门。

 但闻遥远处传过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宾灯时间有限,诸位要走快一些了。”

 康无双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杨凤昑紧随在康无双的身后,依序为慕容云笙、连玉笙。

 几人行了五大丈远,去路折向右面转去。

 那照的黄灯光,也一直跟着几人转动。

 又行数丈,去路突窄,那照路黄光,至此突熄,但接着却有一道強烈的白光,直过来,光线強亮,耀目生花。

 同时,又响起那清冷的声音,道:“诸位暂请停下,戴上了铁帽子再走。”

 康无双道:“铁帽子?”

 那应道:“不错,铁帽子,诸位请各站原地,闭上双目,自会有人为诸位加上铁冠。”

 康无双道:“要我们束手待毙吗?”

 那人冷笑一声,道:“如是要杀你们,那也用不着要你们‮入进‬此地了。”

 康无双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人并未施诈,果然是只在几人头上加了一个铁帽子。

 那铁帽子由头上直拍颈间,目光难见帽外之物。

 只听那清冷的声音又道:“诸位请抓住带路索绳,如是有人擅取铁帽,那就不要怪在下手段毒辣了。”

 康无双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但却依言行动,跟着那牵绳之人,向前行去。

 这时几人心中都已明白,所以被戴上了一个铁帽子,主要的原因,是怕几人记下行经之路。

 那带路人走得很慢,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康无双道:“到了吗?”

 但闻一个娇若银铃的声普应道:“到了。”

 康无双道:“是否可以取下我们头上的铁帽子了?”

 那娇脆的声音应道:“可以,但不劳诸位动手,因为那铁帽外面有毒,幸好诸位都是很守信诺的人。”说话之间,几人头上的铁帽,都被取了下来。

 定神看去,只见停身之处,是一间石室,室中布置很简单,除了一张木案,四张竹椅之外,别无他物。

 木案上,燃着一支即将烧完的松油火烛。

 一个衣衫滥楼的长发女郎,脸泛微笑地站在室门口处。

 这女郎衣着虽破,但身无刑具,并不似蛇娘子说的那般悲惨。

 慕容云笙打量那女郎一眼,冷冷说道:“你是不是石城女奴?”

 长发女郎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这石城中有女奴呢?”

 慕容云笙道:“这石城之中,有很多秘密,知道了叁五件,实也不足为奇。”

 那长发女郎眨动一下圆大眼睛,笑道:“你好大口气。”

 脸色突然一变,冷冷接道:“你是慕容公子?”

 慕容云笙心中亦是暗暗震惊,忖道:“看来,这地下石城之中,对我们的举动,似是极为熟悉。”

 那长发女郎淡然一笑,道“你是叁圣门的大圣主。”

 康无双道:“不错,叁圣门真正的首脑,似乎就是在这地下石城之中…。”

 语芦一顿,接道:“彼此都已经叫明了,似是也用不着再作隐语,劳请姑娘通报一声,就说我们急于求见。”

 长发女郎道:“求见何人?”

 康无双道:“求见这地下石城中的主人,叁圣门中的真正首脑。”

 长发女郎嫣然一笑,道:“不要打算得太如意了,你们身处险地,能否保得性命,还无法预料。”

 康无双道:“我们很了解自己的处境,但我们早已把生死事置之度外。”

 长发女郎道:“很有豪气。”

 康无双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长发女郎不再理会那康无双,两道目光却盯注在杨凤昑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姑娘太美了。”

 杨凤昑道:“夸奖,夸奖。”

 长发女郎道:“你们如要我帮忙,那就要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杨凤昑道:“什么条件?”

 长发女郎道:“划破你的脸。”

 康无双道:“为什么?”

 长发女郎道:“不关你的事,我在问她。”

 杨凤昑道:“你能帮我们多大的忙,我要算一算,看看是否划得来。”

 长发女郎道:“我安排你们见到这石城中的首脑,够吗?”

 杨凤昑道:“不够,再加一点斤两。”

 长发少女道:“好吧!带你们去见慕容长青。”

 杨凤昑凄凉一笑,道:“好!咱们就这样换,我划破脸,你先带我们去见慕容长青。”

 长发少女道:“但要我动手。”

 杨凤昑道:“我既然答应了,自是不会悔改,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动手。”

 长发少女道:“因为我不信任你,要我动手,我就便你永远无法复原。”

 杨凤昑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语声一顿,接道:“现在,该是你先带我们去见慕容长青呢,还是先要毁我之容?”

 长发少女道:“自然是先要毁你的容了。”

 杨凤昑道:“你如是毁了我的容,不肯带我们去见那慕容长青,我岂不是吃了大亏吗?”

 长发少女道:“你此刻处境,已经是身处绝地,我心中妒恨你,一定会想法子害死你,不管是明、暗箭,你如毁了容,我心中对你没有嫉恨,你活的成份就大一些。”

 杨凤昑道:“你既然心中很有把握取我之命。还有什么顾虑呢?”

 长发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是说…”

 杨风昑接道:“你设法先带我们去见见慕容长青,然后,再毁我容,然后再安排我们见这石城首脑人物,这样算起来,咱们谁也不吃亏了。”

 长发少女沉昑了一阵,道:“你说的倒也有理,我出去瞧瞧,等一会我再来。”

 言罢,转身而去。

 康无双目睹长发少女去远之后,缓缓说道:“你真的要毁容?”

 杨凤昑道:“你是我的丈夫,我是否应该毁容,似乎该要你同意才成,不过…”

 康无双接道:“不过什么?”

 杨凤昑道:“你喜欢我,只是为了我生得很美吗?”

 康无双道:“那倒不完全是,一个人的气度、风姿,和容貌一般重要。”

 杨凤昑道:“那就是了,就算我毁了容,我还是我,只不过丑了一些罢了。”

 康无双沉昑了一阵,道:“如若是你自愿毁去容貌,在下不敢干涉。但如你受人威迫如此,在下自应身而去。”

 慕容云笙道:“姑娘为了在下毁容,岂不是叫我终身难安。”

 杨凤昑淡然一笑,道:“丈夫不嫌弃我的容貌,我自己也不心疼这张脸,关你什么事呢?”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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