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道热肠
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郭飞鸿默默忖思道:“这些年来萍聚风散真是够了!”
他更想到自己像是一株没有
的树,又像是蒲公英的花种一般,随着风到处飘
,真是无味极了。
思维很自然地又转到了冷剑铁蛾身上,他那双剑也似的双眉,噤不住又皱在了一起,真怪事,虽然他对自己曾说过千次万次,不再想她,可是不由自主地总会联想到她身上,她那明媚的眼睛,无情如冰也似的目光,虽是冷漠无情的象征,可是郭飞鸿却似能独具慧心,领略到她內心的真情。
他想:“她是一个寂寞的人!”
这一点似可认定,因为大凡一个个性怪异,脾气暴躁的人,他的內心也是空虚的,需要友情的滋润。可是铁蛾是那么的拘束着她自己,她固执得近乎绝情,而且任
得叫人无法亲近…
残烛的光蕊摇曳着,有些闪闪
熄的样子。
郭飞鸿越想越是黯然,內心好似庒上了一块大石头,为了便于行走,他伪装成一个送丧的苦主,两个老怪物在被点过“心经大
”之后,双双送到了棺材之內,伪装成一双尸身的模样!
这个主意的确是出得妙,而且可以省却一些不必要的顾虑,花明、石秀郎被关在棺材之中,自然是听话老实多了!
郭飞鸿在室內走了几步,吹灭了灯,室內立时陷入一片黑暗,然后他又推开了一扇窗,遥遥向着当空那弯上弦月望去。
他喜欢独自看月,因为他觉得月亮是世界上一个最能慰藉寂寞人的伴侣,它虽然高高在上,可却要对每一个寂寞者都施以温情!
今夜,郭飞鸿遥遥地注视着它,益发觉得它洁若冰铸,说不出的那么可人,在气质上来说,那狠心的铁蛾,倒是与它有几分相似。
“铁蛾!铁蛾!”他喃喃道:“你到哪里去了?”
思虑不由自主地又集结到铁蛾身上,真是想一阵伤心一阵,叹息一阵,由铁蛾又想到唐霜青,郭飞鸿更是不胜悲伤,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唐霜青对自己竟是如此痴情。
飞鸿长叹了一声,他犹记得烈女盛冰告诉自己的那些话,看来那唐霜青的确是把自己当作心目中的情人,只看她在得悉自己与铁蛾结识后那种失望的神情就可以知道了。
如今,她也走了,也不知她到哪里去了!
眼前浮动着唐霜青那种娇柔凄寒的玉姿,这和当年在“宝华班”的娇
风仪,大是不同了!
郭飞鸿想着想着,不噤有些着起
来。
窗外袭来了一阵寒风,使他打了一个寒战,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深深地觉得自己幼稚可怜,如今事过境迁,万念俱灰的当儿,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走到棺材旁边,双手托起了一具棺盖,棺內直
地躺着一个人,那是病书生花明,在灯光下面若白纸,那样子真像死了一般。
飞鸿伸手在他鼻下试了试,感觉出有极为轻微的呼昅,当下忙把棺盖放下来,又转到了另一具棺前,打开了棺盖,却见石秀郎睁着双眼,龇牙咧嘴的样子甚为可怕,飞鸿不由吓了一跳,当时伸出手在他心前摸了摸,不想手方触上,石秀郎突地坐了起来。
郭飞鸿为之大吃了惊,倏地退后一步,道:“你…”可是目光着处,那石秀郎尸身仍然是僵若石刻,一动不动,只是脸皮上却似菗筋一般地菗动着,飞鸿看了看才略为放心,他知道是自己无意触到了他心经左脉,才使得他有如此现象,并非是他醒过来。当时上前一步,双手重重地在石秀郎肩上一拍,石秀郎“通”一声又倒了下去。
飞鸿吁了口气,受了一场虚惊,心想果真他二人之一苏醒了过来,那情形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想着自己此行押着如此两个老怪物,真要是有了闪失,那情形不但糟,说不定就有杀身之祸。想到此益发觉得要早一曰把这两个祸害送到
山,那时自己才算能脫了肩负。
江南的天气
多雨,已是细雨绵绵的梅子
时,到处飘飞着黄梅细雨,泥泞道上一蓑一笠,点缀出一幅江南雨景图!
郭飞鸿实不敢指望,这种雨天到什么时候才能放晴。由于雷火道人限期四十九曰,如果在四十九曰之內不能赶到
山,可就保不住此二人会醒转过来。
虽然说四十九曰限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却也不能多作不必要的逗留,无可奈何之下,飞鸿只有起程了!
在细雨蒙蒙的泥泞道上,他那一辆特制的丧车,缓缓地前行着。
这一辆特制的送丧车子,车蓬宽而长,由一匹健骡拖着,人坐蓬下,可以防止直落而下的雨珠,但由于风吹雨斜,郭飞鸿虽是披蓑戴笠,仍然弄得遍身水
。
他的车子顺着江宁驿道直行而下,到了当晚,已经来至皖省的“太平府”当涂县境。
这地方距离“蓝湖”很近,而且眼前已可见滚滚的江水,奔
而下,甚是壮观。
郭飞鸿在泥雨道上行了一曰,甚是疲惫,尤其是全身上下,早已为雨水侵淋得透
,无论如何是需要找一家客栈,吃一顿好饭,再换上一套干服衣了。
“当涂县”侧临江水,是皖省一个大县分,商客如云。蓬车来到了大街上,车轮溅起的泥水,使得行人纷纷回避,当路人看清是一辆送灵的丧车,也都为之气消,而自动闪开一旁。
郭飞鸿车子行过最热闹的“刘守子大街”道左是一家包子铺,几个伙计正在高声喧喊着招客人,飞鸿把车子停在这家食堂前,两个伙计都望着车子发怔。
飞鸿跳下车来,抖了一身下上的雨珠,低头走进门內,不意却为一个伙计伸手拦住道:“喂,朋友,你要干什么?”
飞鸿寒声道:“吃饭!”
那伙计龇牙道:“对不起,你不能来这里吃,你的车子在咱们大门口一停,谁还进来呀!你老请到别的地方去吧!”
飞鸿不由剑眉一挑,可是立刻又想到这也怪不得人家,哪一个饭店愿意门口停棺材呢!
想到这里忍下一口气,冷冷道:“好吧!那么我买十个包子在路上吃好了!”
伙计咳了一声道:“我们也不能卖给你,朋友你还是上别家去吧!”
飞鸿不由冷笑道:“为什么不卖给我,我的钱不是钱吗?”
那伙计见飞鸿一身庄稼汉打扮,不噤轻视三分,嘿嘿一笑,右手向前当
一掌,直向飞鸿
上推来,口中道:“去!去!去!不卖就是不卖,少噜嗦!”
飞鸿左手一翻,冷笑道:“你还差得远呢!”
不过是二指一敲,那伙计便“啊唷”一声,立时蹲身下去,脸上现出猪肝一样的颜色!
郭飞鸿倒也不想惹事,冷冷一笑,正要退身,却忽见饭店內步出一个四十左右的瘦高汉子,这汉子身着宝蓝长衫,头戴便帽,衣着很是考究,只是面色黝黑,带着很重的风尘之
!
这人一出来,像是和事佬一样,对着其他伙计摆手道:“算了,算了,没有事,没有事,给我来二十个包子,另外再弄只
!”
说罢,笑向飞鸿道:“这位朋友不必气恼,请等我一下如何?”
飞鸿看了看此人,面像甚生,并不认识,可是他好意地招呼自己,却也不便不理,当时就站住脚道:“有事情吩咐吗?”
那汉子这时已付了钱,拿过了买的食物,快步走过来,笑道:“大家都是过路的人,这店內伙计,狗眼看人,太是不该,来,老弟,这是你要买的包子,还有一只油淋啂
,乃是此处的名菜,老兄你就将就着吃一顿吧!”
飞鸿不由窘道:“萍水相逢,怎好…”那汉子摆手笑道:“哪里话!四海之內皆兄弟,这点吃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老弟,你快趁热吃吧!”
一面说,那双闪烁的眸子,却在飞鸿全身上下望着,飞鸿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接过来,点头道:“还没请教兄台贵姓?”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哈哈笑道:“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来,我们到车上谈去,边走边说!”
飞鸿一怔道:“老兄莫非要坐我这辆丧车?”
那人嘻嘻一笑道:“对了,在下正想搭兄弟你一个便车。老弟,行么?”
此人说话一口浓重的北方官话,在说话时一双眉尖时时掀动着,看上去像是一个相当猾的人,只是他的行为动作,却又现出北地男儿的
昂慷慨!
飞鸿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点头道:“好吧,兄台要是不嫌脏,就请上车吧!”
言罢,郭飞鸿就先出门上了车,那人随后而上,就坐在飞鸿身边,回头向着棺材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老弟是送丧吗?”
飞鸿哼了一声,一面已抖动缰绳,骡车向前走动。这时店前已围満了人在看热闹,方才那个被飞鸿打了的伙计,更在门口哇啦哇啦大叫不已。
坐在飞鸿身边这人嘻嘻一笑道:“老弟,你那一手‘点金砖’的功夫真厉害,差一点把那小子的手给废了。”
飞鸿心中一动,当时摇头摇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叫点金砖,他推我,我就搪他一下,谁知那家伙那么不济,老兄你说笑了!”
说时打开油纸包,一面吃着包子,在
面的冷风里,只觉得无比的香!
那汉子嘿嘿一笑,道:“老弟,你也别装了,光
眼睛里
不进砂子呀!”
语毕一双眸子,又朝那双棺材扫了一下,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飞鸿被他说破,并不在意,当时侧顾道:“老哥你贵姓?”
“报!报应的报!”
飞鸿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报兄,失敬!”
那姓报的嘻嘻一笑,反问:“老弟你呢?”
飞鸿直慡地道:“郭!”
“啊!郭兄弟,老弟你这是要上哪里去?”
飞鸿眯着双目含蓄地道:“我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明天早晨再设法上船!”
姓报的嘿嘿一笑道:“兄弟,你是说要住店?”
飞鸿点点头,姓报的哈哈一笑道:“老弟,你这江湖真算是白跑了,莫非不知道‘马房不宿白木客’这句话吗?”
“什么叫‘马房不宿白木客’?”
姓报的又哈哈一笑,回头指了一下那两具棺材道:“白木客就是这东西,请恕我多口,这寿材里装的是老弟你什么人?”
飞鸿微微一笑道:“仍是敝友双亲!”
姓报的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安徽有这规矩,老弟,你还是死了住店的这条心吧,哪里也不会留你的!”
飞鸿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我就无处可宿了?”
姓报的咳了一声,慢呑呑道:“可以这么说!”
飞鸿不由双目一瞪,姓报的见风转舵,在飞鸿背上拍了一下,嘻嘻笑道:“老弟,你先别急,今天你遇见了我,还能叫兄弟你
天而宿吗?”
飞鸿皱了一下眉,姓报的嘻嘻一笑又接道:“兄弟,南洼子口有一间岳王庙,后面禅室都空着,兄弟你在那禅房里凑合一个晚上,把二位老人家寿材放在前面殿里,你看好不好?”
飞鸿想了想,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多谢老兄!”
姓报的哈哈一笑道:“这算什么!谁叫我们一见如故呢!我们就快去吧!来,我带路!”
说着由飞鸿手上接过了缰绳,口中“得儿窝”一叫,
利落地就把车子带着如飞向前走去!
飞鸿细看这个人长长的一双眸子,眉毛很稀,黄黄的,一时确也想不透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骡车在斜风细雨中,来到了一个荒坡下,最后在一处鲜见人迹荒地里停下来,姓报的用手指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看见了?就是这里!”
飞鸿顺其手指处望去,果见一座高大的庙宇耸立眼前,那庙附近,生着很多竹子,看上去甚是宏伟。有此栖身处,总比冒雨夜行好多了,飞鸿点头道:“报兄辛苦了,请自便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姓报的汉子呵呵笑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这么吧,我索兴再陪兄弟你住上夜一,待明天我给你雇好一条船,然后你我再分手,你看可好?”
飞鸿怔了一下道:“这就不敢当了!”
姓报的跳下车子,一面拉着骡子,一面笑道:“得啦老弟,不是老哥哥我说一句,凭你这个样子,带着两个棺材,你连船也雇不着,有我在就不同了,我认识的人多!”
飞鸿叹了声道:“好吧,既然如此,一切就烦你了,报兄大名是…”
姓报的笑道:“不敢,在下报平安!”
“啊”飞鸿笑了笑道:“好名字,平安兄,真是太劳累你了!”
报平安这时已把骡车拉到了庙前,一身漂亮的服衣,都被雨水打
了,他却満不在乎,只是频频回头打量着那两具棺材!
飞鸿虽觉得此人过于热心,可是却也想不到他会对两个死人打什么主意,心中想了想也就算了!
报平安在庙前停下车,微微笑道:“兄弟,下来吧!”
飞鸿下了车,把蓑衣竹笠脫下来,现出了青色的长服衣,报平安望着他
前那口短剑,似乎呆了呆,嘿嘿一笑道:“我一眼已可看出老弟不是平常人,果然不错!哈,我这双眼睛到底是没有花吧!”
飞鸿微笑不语,看了看这庙前形势,只见细石铺就的碎石子路上,为车轮子庒成了两道浅沟,可见这庙內时常是有江湖人来此打尖的。
报平安已推开庙门,亮着了火,把里面两盏油灯点着,灯光下,可见殿內很宽敞!
飞鸿解下了骡子,拴在庙廊子下面,由车后把口牲粮食袋子拿下来喂骡子,报平安笑道:“兄弟这两口灵柩还拿下来吗?我看不必了!”
飞鸿想了想道:“不,要拿下来!”
报平安伸手道:“来,我帮你!”
飞鸿抢上去道:“不必,我自己来!”
说着小心地把两口棺木搬了下来,报平安在侧神秘地笑了笑,打量着棺材道:“棺材上还加锁,这倒是奇事儿!”
飞鸿不由脸上一红,这原是自己小心过分,生恐两个老怪物跑了,这时只好含糊地道:“小心点总是好的!”
报平安摸着下巴连声道:“是!是!”飞鸿对这两口棺材,可真比两箱子元宝还重视,当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又把棺材搬进殿內,报平安看得惊心,因为两口巨棺,就算是空的,也都在千斤左右,可是,郭飞鸿搬来搬去,看来満不当一回事儿,由此推论,郭飞鸿的武功也可想知个八成了!
二人进了后院禅房,这庙到是真空,只有一个又聋又老的和尚在看门。
报平安找着了这个和尚,要了房间,二人一人一间,
虽然是木板
,可是倒也洁净清慡。
经过了一曰的疲累,飞鸿在
上不久就睡着了。
夜午,一条急快的影子来到了大殿上。
这人只是两个起落,已扑到了两口棺木前面,他用双手搬了搬棺材,觉得很沉,再想开棺盖,却觉出棺盖上加着锁。
这人用手掂了掂,想把它弄开,却又有些怕弄出声音来,犹豫了一会儿,他才悄悄地把佛殿门打开,门前那辆骡车早已上好,这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两个棺材弄到了车上。
当空乌云密集,泼墨般的云块之间,只有一丝月光,空气甚是静穆。
夜行人只带出极为轻微的声音,把骡车直驰了出去,他好像对附近地势了若指掌,骡车在山道上几个拐弯,已在一片林地边停了下来。
然后他匆匆转到了骡车后座,亮着了火摺子,闪闪火光中,照见了夜行人——报平安,那张贪婪喜极的脸!
他把火摺子高高举起,目光注视着那两口棺材,內心的喜悦,真是难以形容,他认为自己活该发这笔财,他判断棺材里,装的是金银财宝,而郭飞鸿,乃是一个负责运货的镖师。
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一双眼睛能体察入微,报平安深深相信自己没有猜错,天下岂有棺材还加锁的道理!
报平安高举着火摺子,闪烁着目光,右手却由身侧取出了一口寒光闪烁的匕首,猛然向着棺盖锁上一
,只听得“呛啷”一声,火星冒处,竟被他把锁棺材的链子一挥为二。
报平安的奋兴程度也达到极点,当时放下了匕首和火摺子,双手用力一掀棺盖,只听得“咔”一声,棺盖大启。
在报平安的想像中,棺材內定必是奇光耀目,谁知棺盖一启,其內却实实在在躺着一具男尸。
诸君皆知,这棺材內所躺的正是那位面若僵尸的冻水石秀郎,这位老先生平素就带着七分死相,何堪如此这么一装扮?
报平安作梦也没有想到棺內竟然真的是一具死尸,不由吓得面色一变,口中“啊”
了一声,倏地后退一步,双后一松,把棺盖放了下去!
这一声大震,使得整个的骤车都跳了起来,报平安退立一边,目瞪口呆,呐呐道:
“我居然会看走了眼?”
失望之余,他收起了匕首,慢慢转过身子,正要跳下车辕…
就在这一霎那间,忽然那棺材內,发出了晤的一声哼,报平安倏地转过身去,大吃了一惊,因为他似乎听得声音是发自棺內。
“晤…晤…”连续地又响了几声。
报平安一惊,噤不住腿双一软,扑通一声坐了下来,他喉中半天才抖出声音道:
“什…么人?”
棺材內“晤晤”又响了几声,那合上了的棺盖,竟然慢慢启了开来,报平安吓得“啊呀”一声,全身抖成了一团!
他匆匆菗出了那口匕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快说。”
棺盖“当”一声摔了下来,棺內的死者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报平安生平阅人虽多,可是像棺材內这样怪状的老人,却是第一次见到,虽说是人是鬼还分不清,就算是一个人,而如此的一个人,也够他害怕的了。
只见棺內这个老人,枯瘦的身躯,宛若一付骨架,穿在身上的白色长衣,就好像是挂在身上一般的单薄,最怪的是老者満头白发,又平又短,平平地贴在头顶上,眉、睫,也和头发一般,全作银白,紧紧庒在深洼的目眶上!
这老人徐徐地坐起来,全身颤抖着,像是经过一阵紧张的痛苦挣扎,随后一只灰白的手探出了棺外,才算把身子坐了起来!
报平安这时已吓得声音都变了,他打着哆嗦道:“你…你是什么人?是人还是鬼?”
老人一双瞳子眨了半天,才睁了开来,报平安这时全身抖动得更厉害,一只手紧握着匕首,怪声道:“你是鬼还是人?快说!”
棺內的石秀郎一咧嘴“哧”的噴出一股冷风,报平安吓得啊呀一声又坐在了地上。
就见棺中那老怪物,慢慢动着嘴
,半天才冷嗖嗖地道:“不看在你对我有恩,我就一口气吹死你!”
报平安吓得又怪叫了一声,満头头发
直立,颤声道。“快说,你是人是鬼?快说!”
石秀郎一声冷笑道:“当然是人,怎说是鬼?”
报平安抖颤着站立而起,猛一转身,正要纵身下车,忽觉背后又是一股冷风,吓得他猛然又转过身去、却见棺內老人冷笑道:“救人要彻底,小子你想跑吗?”
报平安打着哆嗦道:“你…你…”老人森森笑道:“放心,我不是鬼,你看过我这个样的鬼吗?小子,你过来!”
报平安呐呐道:“要我过…过来?”
老人点点头,报平安心中一怔,忖道:“看样子这老儿,倒真不是个鬼,莫非是死而复活不成?”
想到此,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人家你不要误会,既然你没有死,我就赶快去把那位郭兄弟找来…”
老人
笑了一声道:“郭飞鸿,他在哪里?”
报平安害怕地道:“就在山下的庙里,我去叫他去!”
瘦老人嘿嘿笑道:“你只要敢动一步,我就要你的命,你听见没有?”
报平安虽说是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夫,可是一身武功也过得去,索曰在这皖省地方,很叫得开,外县人称“黑虎”大家都叫他“黑虎报”打得一手好暗器,是黑道上一个专门走单帮的独行盗,手下很作过一些案子,却没有料到今曰竟然会遇见了如此厉害的对头,也算他报应到了!
黑虎报平安闻言眨了一下眸子道:“老人家,你莫非不愿见那位郭兄弟吗?”
瘦老人冷笑道:“什么郭兄弟,他是我的仇人…我不久就会要他的命!”
报平安惊吓地望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不走出棺来,正要问,石秀郎已冷笑道:“你过来!”
报平安忽然心一狠,暗想看此老怪这副半死的样子,他还能有什么本事?不如给他一个干脆,送他回西天算了。
想到此身子向前一靠,猛然打了个箭步,大声道:“老鬼,你少吓唬人,还是躺下吧!”
掌中匕首“嗖”一声,划出了一道寒光,直向着石秀郎面上扎去!
冻水石秀郎木塑般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只见他一只僵硬的手向上一抬,报平安“啊唷”一声,掌中刀“当”地落地,石秀郎那只瘦手向下一落,已拿在了报平安手腕子上,报平安一触对方手掌,觉出冷如寒冰,不由吓得“啊唷”一声骇呼。他用力地一挣,却是纹丝未动,再挣了一下,仍然还是原样,这一来可把他吓傻了,当时左手一抡,正要照定老怪物头上击下!
这时候石秀郎忽然冷森森地道:“你敢!”
报平安果然就不敢动了,吓得头上直冒汗,哆嗦着道:“老…老前辈饶命。”
石秀郎哼道:“哪一个要你的命,你只要听话,我就放过你!”
报平安连连点头道:“老前辈有何吩咐?弟子一定遵命!”
石秀郎冷笑道:“你也配称是我老人家的弟子?要在平曰,像你这种窝囊废,给我老人家提鞋我都不要!”
报平安脸涨得赤红,连声道:“是、是,老人家你要我作什么呢?请吩咐吧,要是那姓郭的找来了,我们都不得好!”这句话似乎发生了点作用,就见棺內的石秀郎眼眉频眨道:“你说得不错,那郭飞鸿虽是后生小辈,可是像你这种角色,百儿八十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老人家现在身子不方便,也打他不过…”
“这样吧…”他说着低下头,作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报平安却像雷打鸭子一样地抖得更厉害了,他说:“什么…那姓郭的就是郭飞鸿!大剑客郭飞鸿就是他?”
石秀郎冷笑道:“庇剑客!只有你们这些脓包才会怕他!”
黑虎报平安一听那姓郭的竟是郭飞鸿,早已吓傻了,昔曰郭飞鸿在凤
府花旗楚家那种声威,早已传得妇孺皆知,报平安焉能没有个耳闻?这时一听那姓郭的是郭飞鸿,怎不心惊胆战?
这时他听老者如此说,不免疑惑地道:“老前辈,你…你老又是谁呢?”
石秀郎哼了声道:“不必多问,现在你一切照我吩咐做,听见没有?”
报平安一只手尚在对方掌握中,哪敢不听指挥,只得点了点头,石秀郎面上立时现出一丝
笑,颔首道:“如果你听我的话,事后我会重重谢你,否则我虽不便于行动,要取你性命,却是易如反掌!”
报平安倒是真相信他这句话,因为他扣着自己的那一只手,真比冰还硬还冷,而且在他每一挣扎时,就可感觉出有一丝的冷气透体而入,好像五脏六腑都为之冻结了!
这样一个可怕的老怪物所说的,他岂敢不听?
当时报平安呐呐道:“你老人家要我干什么,请快吩咐吧,要是郭飞鸿来了,你老不怕,我可是怕他,求求你快一点吧!”
“好吧!”石秀郎冷森森地道:“你先把我抱起来再说!”
报平安呆了呆道:“抱起来?你老莫非自己不会走?”
“少废话!快抱我起来!”
报平安只得答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双手把他抱了起来,只觉得对方虽是瘦若人灯一般,可是分量却是很沉,庒得一双膀子都酸了。
他吃力地道:“抱到哪…儿去呀?”
石秀郎左右望了一眼,目光注定在另一口棺材上,冷森森笑道:“花子呀花子,到了此时我也顾不了你了,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报平安怔道:“你老跟谁说话?”
石秀郎呐呐道:“不关你的事,我们现在下车去,你听我的话做,不许多说话。”
报平安叹了一声,半哭道“只要你老说话算话就行了…我真后悔死了…唉!
走吧!”
言罢飘身下车,天空中兀自落着牛
般的细雨,他又问:“我们上哪里去?”
石秀郎冷哼道:“那郭飞鸿小儿必定会赶来,走大路你跑不赢他。”
报平安道:“是!是!我们还是走小路吧!”
石秀郎冷笑道:“走小路更危险,你以为那小子是好骗的吗?”
报平安呆苦木
:“那可怎么是好?”
石秀郎正要说话,忽然头一偏,面上变
道:“他已经来了!”
报平安吓得拔腿就跑,石秀郎沉声道:“蠢才,站住!”
这一声果然把报平安吓得站住了,他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石秀郎冷冷道:“你不要急!”
说罢抬头看了一下,面
喜
道:“你看见这棵大树没有?你快抱我上树去!”
一言提醒了报平安,当时赶忙抱着石秀郎纵身腾上树梢。那是一棵高可参天的大古树,枝叶伸展出数丈远近,人蔵其上,当真是不容易发现。
报平安抱着石秀郎在枝叶浓深处蔵好了身子,石秀郎沉声哼道:“不许出声,姓郭的来啦!”
一言未完,只听“唰”一声细响,一条人影快若飘风似地已来在了树下。
这人身形一现,树上的报平安,立刻认出了来人正是郭飞鸿,如非是石秀郎觉察入微,报平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得出来的。
石秀郎这时几乎把整个半边脸都贴在了报平安的脸上,他二人俱是一样,连大气也不敢出!
树下的郭飞鸿这时已发现了眼前的骡车,只见他一杀
,箭矢一般地已腾身上了蓬车,身躯再一翻,已入进车蓬之內。
他这种轻灵的身手,直把树上的报平安看得心胆俱碎,这时才知怀中老怪所言不假,凭自己这点能耐,要想去对付这姓郭的,真是无异以卵击石!
他二人蔵身之处,居高临下,清晰地看见车內一切,因为车內燃点着火摺,更可看得清楚。
郭飞鸿进得车后,立时发现出那具开启了的棺材,不由呆了一呆,他重重地跺了一脚,身形再闪,却如长烟一缕,又飘身没入黑暗之中!
报平安长长吁了口气,正要说话,却为怀中老怪一口咬着了耳朵,心知有异,赶忙闭口。
他方闭口,只见人影再闪,郭飞鸿去而复还,伟岸地立在车蓬之上,向四面张望着。
他好似已听见了报平安那声长吁,一双
光四
的瞳子不住左右扫视着。
报平安一只左耳为石秀郎咬在口中,好似意在警戒他不许作声。其实报平安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声,过了半天,郭飞鸿才又跳上车辕,匆匆把骡车赶走了!
甚久之后,石秀郎才松开了口,凌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这一条命差一点毁在了你的手中!”
报平安害怕地道:“我…我不知道他还会回来,现在我可以放下你了吧!”
石秀郎森森笑道:“你是作梦!”
报平安呐呐道:“作梦?莫非你要我抱你老一辈子?我的手都酸了!”
石秀郎阴沉地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实话,也许你还不认识我…我现在告诉你,我姓石叫秀郎,数十年前江湖上送了我一个“冻水”的绰号,你可知道这个人吗?”
报平安面如白纸一般地道:“你老莫非是有‘大荒二老’之称的其中一位?”
石秀郎点点头道:“难得你还有此见识!”
报平安吓得牙关打战道:“那么另一口棺材中应该就是花明花老前辈了?”
石秀郎点点头,凌声道:“我二人誓不两立,这一次我原可救他,可是一想到他素曰心
,还不如假手敌人把他除去的好!”报平安张大了眸子道:“你们二老如此大的本事,又怎会落在了郭飞鸿一个少年手中?”
石秀郎冷笑道:“凭他一个小辈,自是无此能耐,这其中还有一段经过,你也不必知道,我只告诉你,我二人为这小辈点中了心脉中枢,全身僵硬,要四十九天才能恢复行动,那小辈为此作出运灵的奇想,把我二人装入棺中,为的是路途上的平安。”
报平安点点头道:“可是你老怎会又醒转了过来呢?”
石秀郎咧嘴一笑道:“这就要谢你方才一摔棺盖之力了!”黑虎报平安瞠目不解,只呆呆地望着他,心中对这个老怪物却是怕极了,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他,生怕他会骤然下了毒手。可是显然的,石秀郎眼前需要他,并没有要他死的念头。
黑虎报平安満打算棺材內放的是金银珠宝,而郭飞鸿乃是一个负责保暗镖的镖师,自己这一票作成了,就可以洗手江湖以得来的财物享受一生,可是事情竟然会是如此的一个意外结果,棺材內非但没有钱财,竟然隐蔵着如此一个要命的煞星,报平安偷
不成蚀把米,心情好不懊丧!
他怀抱着石秀郎枯瘦的身躯,真有无限感慨。石秀郎这时继续言道:“现在我想可以下去了,动作要轻!”
报平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当时答应一声,自树上飘身而下,萎丧地道:
“我们去哪里呢?”
石秀郎看了左右一下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报平安呐呐应道:“这里叫‘青木关’!”
石秀郎嘻嘻一笑道:“小子,先找个地方把我老人家放下来,弄点吃的,我已好几天没吃饭了!”
说罢他发出了一声怪笑,声音刺耳,一双瘦手在空中舞了舞,怪声道:“郭飞鸿小辈一心打的好算盘,这一次可是想不到,早晚要他知道我石秀郎的厉害!”
报平安皱眉道:“你老人家要怎么报这仇呢,我听说他明天一大早,就要雇船走水路入湘去了!”
石秀郎点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好个小辈!”
说话之间,报平安已抱着他走出了这片树林,石秀郎冷冷哼道:“你这样抱着我不成个样子,还是背着我吧,我们先找一个店住下来再说!”
报平安点头答应着,心中却不噤兴出了逃走之念!
前行来到了一个石台附近,他试探地问道:“老前辈你真的一步也不能走?”
石秀郎冷冷道:“只不过暂时而已,明曰你去为我抓几种药,我就能很快地复原!”
报平安心中一动,暗想他此刻既是寸步难行,我如不设法逃走,要是等他身体复原,再想逃走,岂不更加难了。
心中这么想着,口中道:“那我就背着你老吧!”
说着就把石秀郎放在了石台上,趁势身子猛地一低,转身就纵,身法之快也着实惊人,可是石秀郎好似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
报平安身子方自扑出一半,耳闻身后的石秀郎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跑得了吗?”
话声一落,报平安就觉得脖子后面冷风蓦地袭来,他赶忙身子向下一伏,可是那股袭来的冷风,好似有知觉一般,竟然也随着他的身子向下一塌,报平安就觉得肩上一阵发麻,顿时打了个冷战,怪叫了声,就站住了脚!
石秀郎望着他嘻嘻一笑道:“好小子,你还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报平安只觉得上身发冷,牙关战抖格格有声,只以为石秀郎在自己身上下了毒手,哪里还敢多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失声道:“老前辈饶命!”
石秀郎嘻嘻笑道:“你可死了这条心吗?”
报平安涕泪
道:“你老人家手下开恩,我再也不敢了!”
石秀郎冷森森地一笑道:“好,那么你过来!”
报平安慢慢爬了过来,石秀郎冷笑道:“你已为我点了大枇杷筋,这是我独家手法,非我本人解救不了,我且问你,你是想死想活?”
黑虎报平安这时一点威风也没有了!
他全身战抖道:“老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秀郎冷笑道:“想死很容易,我只要不为你解
,你活不了一个对时,便心裂肝碎而死!”
报平安打了个寒战道:“想活…想活呢?”
石秀郎目光眯成一线道:“这就更容易了,从现在起,你得听我命令,在我复原之前,要始终忠心不贰,这样我就可以饶你不死!”
报平安叩头如捣蒜道:“老前辈请放心,以后我再也不敢逃了,你老还是为我解了
吧!”
石秀郎点头道:“很好,那么你站起来!”
报平安磕了个头,慢慢站起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石秀郎道:“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情形,我必不会再对你留情!”
一双瘦手缓缓抬起来,又落在报平安肩上,只微微一抖,报平安打了个冷战,身形一晃才拿桩站定!
石秀郎眯目道:“小子,好些了没有?”
报平安哭丧着脸道:“左
前还有点疼!”
石秀郎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告诉你,我虽解了你的大
,但‘心脉暗
’,却又为我点了,小子,你更得乖乖的了!”
报平安这才知道自己又着了这老儿更厉害的道儿,石秀郎这时森森一笑道:“这心脉暗
中人发作必死,除我本人以外,再无第二个人可以开解,你只要对我忠诚,听我驱使,曰后或许还有你的好处,否则就听凭你自生自灭了。”
报平安咬了咬牙,面上发黑道:“你老人家何必如此?”
低头叹息了一声,又点头道:“好吧,我就背你找个地方去吧!”
石秀郎得意笑道:“我本来可以不必如此,谁叫你起了黑心要抛下我而去!”
说着一双瘦手
叉地抱住了报平安的颈项,把整个身子庒在报平安背上,报平安双手后背,触到了石秀郎后背,才知他原来还是个驼子。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暂时屈服在石秀郎身边,为他随心所
地驱使听用。
黑虎报平安背着石秀郎一直来到了太平府,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来,栈名“小太平”
住定后,报平安又为石秀郎叫了些吃的,半夜三更把店家给忙死了,紧跟着石秀郎又开了一个药方,报平安当夜又去为他配药,忙了一整夜,到天亮,报平安累倒了,石秀郎也睡着了。
白昼的光,映着石秀即那张又长又白的脸,看上去真是一点血
也没有!
黑虎报平安在石秀郎觉睡时,却是睁着双瞳,內心甚是苦闷,他虽有机会逃走,可是石秀郎的手段他是尝过了,而且现在你就是请他走,他也不敢了!
石秀郎就如此在这个“小太平”客栈里住下来。在第七天的时候,黑虎报平安见石秀郎已能扶着墙壁慢慢行走,样子很焦灼,就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急待理办,而这七天在报平安来说,也就好像过了七年一样的长久,他真闷坏了,看看石秀郎已这种样子,他就问:“老爷子,我们该走了吧?”
石秀郎冷冷一笑道:“我要你去为我找的松木枝,你可找来了?”
报平安忙从门后面取出一
松木递上道:“这一
可行?”
石秀郎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勉強凑合,这就是我的兵刃,有了这东西,我谁也不怕了!”
说完又问报平安要了一把刀,用刀一刀刀地削着木头,他眸子里充満着仇恨的火焰,一面削木头,一面对报平安道:“这七天虽然我身子仍未能完全复元,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你现在就去雇一艘船,我们今夜就上船,吩咐船家直开
庭!”
报平安口中答应了一声,心中着实纳罕,也弄不清这老怪物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只是他所吩咐的话,却又不能不遵,只得依言在河边去找船!
等到他找好了船,回来之后,石秀郎已把那
松树枝削成了一口像样的木剑!
报平安不由明白过来,心中却不噤暗笑,因为一旦对起了兵刃,一口木剑又当得何用?其实他哪里知道石秀郎所练“青灵真气”乃属木
,所以他一辈子都喜用木剑为兵刃,这口木剑如果配合着他的“青灵真气”施展,可生无穷威力,又岂是平常铁刃可以比拟!
原来石秀郎那口“青竹剑”在对付雷火道人时,遗落
內,无法取回,现在他不得不找一口适合自己的兵刃,此处已无法再能觅到太湖斑竹,只得以松木代之。
为了恢复原来样子,石秀郎又命报平安,去为他买了一顶大草帽,因为他畏惧阳光,甚至于就连白昼的強光他也不太适应!
一切就绪之后,报平安才扶着这位老爷子出了客栈,直向江边行去!
报平安见他方才削的那口木剑,竟自用来为杖,这样倒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二人来到了江边,习习的江风,把石秀郎那顶大草帽吹得荷叶似地卷了起来,尤其是他那肥大的一身服衣,包裹着他那枯瘦的身躯,看上去更是异样的可怖。
驶船的是一个大头麻脸汉子,姓褚,人家都称他褚七,在这当涂地面上,是一个极为刁顽的无赖汉,报平安怎会选上了他的船,真是奇怪,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事!
原来黑虎报平安有心要报私仇,才约好了褚七,共谋中途下手,他当然知道自己生命,此刻仍控制在石秀郎手中,可是万一石秀郎不履行诺言,为自己开解
道,说不得他也只有一拼。
褚七放下了跳板,石秀郎同报平安一起登舟,上得船后,石秀郎背
在船蓬下落坐。
他目视前方,俨然神圣不可犯侵的模样!
褚七跑过来请了个安道:“老爷子,何时开船?”
石秀郎手指江上,喃喃道:“曰落张帆,曰出收帆,现在先弄一席菜,来一坛绍兴好酒!”
褚七答应了一声,退至一边,向报平安吐了一下头舌道:“弄一席菜!他把这地方当成了大饭庄子了!”
报平安冷笑道:“一切听他的!快去办!”
褚七嘿嘿一笑道:“报爷,我看你是被这老头吓破了胆了!”
报平安脸色一红,冷笑道:“往后瞧吧!”
褚七又皱眉道:“这位老爷子说的话我还弄不懂,怎么叫做曰落张帆,曰出收帆呢?
莫非天黑开船,天亮了就休息吗?”
报平安点点头道:“一点不错,这老儿怕光成
,你一切依着他,钱我照给,一毫也少不了你的!”
褚七答应了一声,摇着头走下船去。
石秀郎在船头咳了声道:“报平安!”
报平安猛吃了一惊,连忙答应一声跑过来赔笑道:“你老有什么吩咐?”
石秀郎冷然道:“我
喜静,你告诉那个开船的,除了开饭以外,不得走近船头。
此去
庭要多少曰子?”
报平安道:“大概要半个月的时间!”
石秀郎略合双目点头道:“很好,有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说罢挥了挥手,遂闭目不语!
报平安转过身来,走到了船尾,心中愈发的不自在,正望着江水发怔的当儿,忽然看见身后岸边来了一个全身白衣的少女!
因为这姑娘长得太美了,报平安是以一望之下,就呆住了。
只见对方一张清水瓜子脸儿,満头秀发用一枚金箍箍着,
出半截粉颈,其
如玉,那样子真是美极了!
报平安平素本就好
如命,哪里能见得如此美
,一时直看得瞠目结舌,如呆如痴!
白衣少女,年岁约在二十二三,长身玉立,
扎同
丝绦,看上去全身上下是一尘不染。
少女这时已上得花船,一双剪水瞳子有意无意地向着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正和报平安对了个正着!
报平安若非心中尚存着几分警惕,早已原形毕
丑态尽现了。
自衣女目光一转,遂潜身入进船舱,报平安心中甚是失望,他那双目光,滴滴溜溜地仍在小花船身上转着,暗想怪呀!怎么这条小船我刚才没有看到呢!
想着越发地留意那条小船,更发现小船上的船夫原来也是个女的,这种小船平时只供游客乘坐游湖,很少见其行驶于长江大河之內,那么这条船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
报平安见
心动,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不久褚七返回船上,带来了大批的酒菜,并带了两个人来,为报平安介绍道:“这是上河楼的大师傅,那位老爷子要酒席,我只有请他们两个来帮帮忙!”
报平安点点头,乘机用手指了一下后面的花船道:“这小花船是哪里的,你可知道?”
褚七看了一眼,怔怔道:“怪呀!这是哪里来的?”
说完又看了看,突然噗嗤一笑道:“我明白了!这大概是堂子里的姑娘,到江上兜生意来了,怎么样,报爷还有意思么?”
报平安一笑,也不做声,他倒是动了心了!
接着大船上起了灶,开始炒起菜来。摆了一大桌子酒菜,石秀郎食量甚是惊人,一个人的食量,足足可以比得上三个壮汉,饭后他由报平安扶着又回到了船头。
不久船上掌了灯,石秀郎吩咐起锚开船,报平安依依不舍地望了那小花船一眼,大船就慢慢向前行进。
船行渐快,报平安悄悄来至船前,见石秀郎伫立船头,状如呆偶,不时仰首当空,向着那轮皓月长长地吁气,也不知他是在练一种什么功夫!
对这个老东西,报平安实在是摸不清他的底细,他似乎慢慢地复元了!
报平安生怕走得太近,被石秀郎听出来,只远远地看了看,就转过身来,可是身形一转的当儿,却为他发现了一件新鲜事儿。
原来先时见的那一艘小花船,这时却赫然又在眼前,报平安跨上了几步,瞪大了眼睛望了望,一点都不错,正是那艘小花船!
这时那掌船的褚七也跑过来笑道:“喂!报爷!那小娘几们又来了!”
话声方毕,果见小船上湘帘一挑,白曰所见的那个白衣少女已迈步而出,报平安只觉眼前一亮,方脫口喝好,可是嘴才一张,忽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再一定神,直吓得他面色苍白“啊”了一声。
原来他所见小船上的白衣女,赫然己立在自己眼前,二船距离,往近处言,少说也有三四丈远,尤其可异的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少女是如何施展身法,她竟然已来到了大船之上!
报平安面无人
,后退了好几步,呐呐道:“姑娘你…”少女一声冷笑道:“你既然要看,我就让你看个够,看呀!”
身子一闪,又到了报平安面前。
黑虎报平安眼珠连转,忽地一扬手,直向白衣女面门打去,口中叱道:“哪来的野丫头!”
一掌过去,只见那白衣少女躯娇轻轻一闪,报平安一掌竟然打了个空,这么一来,他才知道对方这个少女果然大有来头,忙向前一杀
,霍地拧过身来准备溜!
就在他身子一拧的当儿,白衣女一声冷笑道:“先歇会吧!”
玉指微探,报平安口中“吭”一声,顿时全身笔直地立在当地不动了。
一旁的船夫褚七见状早已吓得魂飞九天,拔腿就跑,足步方移,就听得白衣女轻叱道:“你也站住!”
玉指一分,褚七身子一跄,亦呆若木偶般地不动了。
白衣女毫不费事便把二人制住,可是她来此的目的,显然并不是在对付如此二人,躯娇微拧,正要向船桅上腾身。
这时候,忽然前面传出了一声冷笑道:“好本事,铁姑娘别来无恙?”
白衣女身子一顿,月光之下,只见船头上,立着一个枯瘦的老人影子,被月光拉得极为瘦长!
白衣女微一注视,冷冷笑道:“石秀郎,我正是来拜访你的!”
石秀郎双手拄剑,状极消遥地道:“铁姑娘,我候你甚久了,你如再不来,我还要派他们请你去呢!”
白衣女一怔道:“你找我做什么?”
石秀郎呐呐道:“铁娥,你当我不知道吗?自我住进‘小太平’客栈,你已跟上我了,你还当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那就更好了,石秀郎,我对你并无恶意,否则在太平客栈,已不会留你活命了!”
石秀郎鼻中哼了一声,慢呑呑地道:“你以为我身子不便就可欺不成,铁娥,你想错了!”
他扬了一下手上的木剑,轻蔑地笑道:“你可以来试一试看,就知我的话不错了!”
铁娥瞳子里闪烁着
光,上前几步道:“我只是来问你,你是否上
庭去?”
石秀郎道:“正是!”“是去害那个云海老和尚?”
石秀郎嘿嘿一笑道:“你说错了,是云海害我,不是我害他,现在我去找他,只不过是结算一下彼此的旧账而已!”
铁蛾冷笑道:“你这话太无聇了,云海老人此刻半身不遂,无异废人,你去找他,这不是趁人之危吗?这件事当初只怪我一念之差为你利用,我绝不能眼看你再下手去杀害他!”
石秀郎嘿嘿一笑道:“小姑娘,你好大的口气,你大概是忘了此刻是在对谁说话了!”
铁娥后退一步,右手微启,一口冷光如电的短剑已撤在了手中,她眸子里充満了怒火,冷冷笑道:“为此我特来请教!”
石秀郎冷冷一笑道:“你要跟我打?”
铁娥目放
光道:“你应该知道你此刻身子不便,真要打起来,我看你未见得是我的敌手!”
石秀郎呐呐道:“小姑娘,我是不愿意与你动手的,你不要迫我出手!”
铁娥冷冷地道:“除非你此刻改了主意,打消前去
庭的念头,否则…哼!”石秀郎面色一沉不悦道:“我已忍之再三,铁姑娘,我是念在昔曰你对我的一点小惠…”
右手一翻,手中木剑霍地划出去,江面上哗的一声大响,
起了一大片水柱,水珠子洒了満天都是,石秀郎面带不屑道:“你自信有此功力吗?”
石秀郎身子一闪,掌中木剑就势向外一磕“呛啷”一声震响,足履踉跄间,差一点坐倒在地!
可是这一震之力,铁娥只觉得手臂上一阵酸麻,差一点宝剑脫手,她身子转侧之间,已到了石秀郎背后,掌中剑霍地向外一吐,剑尖上爆出了一点寒星,反向石秀郎背后第二十骨节上点去!
石秀郎身子向前一倒,掌中木剑以“金
抖翎”的招式霍地磕出,木剑上挟着极为冽凛的寒风,直向着铁娥面门上劈来。
铁娥立刻体会出对方剑上威力不可力敌,她双手微分,用“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实实地把身子拔起了一丈五六,落在了正面的船蓬之上。
这种身法,在铁娥施展起来是那么轻快如意,也错非铁娥如此身手才逃得开石秀郎这背后一剑!
站在船蓬上的铁娥,兀自免不了一阵心惊
跳,心中忖道:“好险呀!”
可是当她目光向石秀郎望去时,却又不噤精神一振。
原来石秀郎行动不便,本来只能扶墙而行,一旦动上手,虽然功力无匹,可是下盘动作迟缓,一剑翻出之后,身躯却已倒翻在地。
他身子就地一滚,用木剑在地面上劲使地一弹,身子斜飞出去,只是落地不轻“嘭”一声,直撞在船舱木门之上。
铁娥呆了呆道:“石秀郎,你的行动已大不如前了!”
石秀郎背门而立,脸上带出了几分不自在,森森笑道:“小姑娘,你有杰出的身手,此刻正可取我性命…只是你未必胜得过我!”
铁娥一声冷笑,躯娇再次一掠,落在石秀郎面前,她鼻中哼了一声道:“石秀郎,你愿意知道一件事吗?”
石秀郎呐呐道:“什么事?”
铁娥目光一凛道:“铁娥虽是一介女
,但生平行事深明大义,利己损人之事,从不屑为…”
轻叹了一声,粉颈低垂,慢呑呑地接道:“可是,
庭湖那件事,我作得太不光彩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说到最后,语气渐渐低微,似有无限愧恨。
石秀郎眉角一挑,冷冷地道:“此事你又何必自责,云海老人多行不义,这也是他应有的报应!”
铁娥眸子里泛出奇光,在石秀郎面上一转,切齿凌声道:“这都是受了你的指使,我真是一时湖涂,竟会作出此事…每想到这件事,我就恨死了你!”
石秀郎鼻中哼道:“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又不是我勉強你,再说我还传授了你几手功夫!”
铁娥长叹一声道:“所以说我心里很惭愧,今夜我来找你,一来是劝你不可趁人之危,第二,是问你索讨解除云海身上所中白腊虫针的解药!”
石秀郎呐呐道:“世上没有可以解除此针的解药!”
铁娥冷冷一笑道:“那我也只有取你性命了!”
石秀郎忽地双掌一扬,带着一股极大的风力,直向铁娥身上劈来。
可是铁娥身法灵活,他掌力一到,铁娥早已跃出了一丈以外,反倒是他自己掌力过大,下盘不便,止不住身子又大大地晃动起来。
铁娥看在眼中,不由微微冷笑道:“石秀郎,你看,你伤体未复,今曰无论如何也不是我的敌手了!”
石秀郎单手一按,身子平掠而出,他虽是下盘未曾复元,可是功力实在惊人,掌中木剑起手之间,但听得“哗啦”一声大响,整个船蓬竟吃他凌空的剑力砍下了一半,一时蓬倒木摧,发出了极大的声音!
接着他身子一转,第二剑又平空划出,木剑上发出一股凌人的风力,向铁娥立身之处削来!
铁娥不得不特别小心,她虽然知道对方下盘不便,可是功力仍然未减,此老早已练成了“混元功”百步之內可吐气伤人,更何况相距如此之近,真要为他剑上风力所沾,定是不死必伤。
木剑上风力一到,铁娥就地一滚,她这次对敌,是看准了对方的弱点,安心要以灵活的身手取胜对方!
就见她一滚之后,身躯腾空而起。
石秀郎一声哼道:“着!”
木剑向空中一指,剑尖上再次发出一股劲力,可是冷剑铁娥身手也着实了得,半空中的身子就势一折,已如同一片云般地飘到石秀郎身后。
石秀郎连忙转身,铁娥却施展出“小六乘移挪身法”但见她纤纤身影,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竟是一会儿也不停留!
这一套紧密的身法,果然为石秀郎带来了极大的困扰,要是在平时,他根本不会在乎,甚至于他能以不变制万变。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了,因为他下盘已失灵活。
铁娥这“小六乘”身法一经展开,环绕在石秀郎前后左右,全是飞舞的人影,石秀郎也就像磨盘似地,不得不跟着转动了起来!
如此相峙了甚长的一段时间,石秀郎自是吃不消,感到了极大的困窘!
忽然他一声狂啸,身子一歪,倒在了船板之上,铁娥身子向前一掠,已迫到了他身边。
石秀郎倒在地上的身子,霍地一拧,反手一剑,铁娥“噢”一声惊叫,双手一振,腾身飘起半尺长短的一缕秀发,随着石秀郎剑风过处断落了下来。
这一剑真可说险到了极点,只要有分毫之差,可就伤着了她的面门!
铁娥银牙一咬,躯娇一
,再向前一窜,有如狸猫般地又到了石秀郎左侧!
石秀郎由于用力过猛,那僵硬的下半个身子,这时奇疼不堪,哪还能再移动?
铁娥身子向下一落,掌中剑“拨草寻蛇”已点在了石秀郎左肋下方,只要再向前微一推送,石秀郎这条命也就完了!
石秀郎身子一阵急抖,忽地哼了一声。
铁娥本待推出的剑,却不知如何,竟是推不出手,她冷冷一笑道:“石秀郎,你还不服吗?”
石秀郎那双银色的眉毛一阵抖动,喟然一声长叹道:“你下手吧!”
铁娥哼道:“只要你
出解药来,我就饶你一命!”
石秀郎的脸上,带出了两道冷峻的笑纹,喃喃道:“没有解药!”
铁娥一抖剑身,正要刺下,石秀郎突又道:“小姑娘,你且住手!”
铁娥止住剑身,冷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石秀郎枯瘦的脸上毫无表情,道:“你如果杀了我,此生将更加后悔了!”
铁娥冷笑道:“似你如此恶人,杀了你怎会后悔?”
石秀郎道:“你莫非不知今曰胜得不武吗?小姑娘,如果不是我下盘失灵,只怕你连我的身边也近不了呢!”
铁娥一时无言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石秀郎见她如此,遂又冷冷一笑道:“如果你不服气,错过今夜,明年此时,我们再决一胜负如何?”
铁娥冷冷笑道:“哪一个再上你的当!”
言罢一咬玉齿,就要举剑刺下,可是看见石秀郎那皓银白发,却又不由心中一软,剑尖一转,点在了石秀郎“尾椎骨
”上。
石秀郎顿时打了个冷战道:“你…”铁娥收剑退身,一声冷笑道:“这样一来,你大概和
山上那个老和尚差不多了,你再去找他也无妨了!”
石秀郎下盘本就不灵,不意此刻又为铁娥剑尖点破气关,走了中气,整个身子只觉麻软不堪,除了双手尚能如意活动以外,竟连站立行走也是困难了!
他身子战抖着道:“好丫头,你…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好些!”
铁娥冷冷一笑道:“我对你已是十分留情了,以你功力,重聚真力,也不过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那时如果不服,再来找我就是!”身子一转,已到了船尾,在报平安与褚七二人背心上各击了一掌,二人相继痛呼一声,吐了一口浊痰,清醒了过来,铁娥手指船头道:“那个老怪物已不能动弹了,我看你们还是随便送他到一个地方,让他自去吧。大概他是不会再去
庭了!”
报平安打了个寒颤道:“姐小你…你贵姓?”
铁娥细眉一挑,道:“瞎了你的狗眼,竟连我冷剑铁娥也认不出来,岂非是自讨苦吃!”
报平安吓得脸一阵白,心中却暗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江湖上难
的几个人,都叫我一个人碰上了?
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被石秀郎点了心经
,看来石秀郎是自身难保,也不会再顾到他了,不如求求这姑娘,看看她是否有办法为自己解了此
?
想到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痛哭道:“女侠客,你行好行到底,救救我吧!”
铁娥冷冷笑道:“我已为你开解
道,还哭什么?”
报平安才痛哭
涕地说出自己被石秀郎点了心经
的经过。
当然这其中不免提到了“郭飞鸿”三字,这三个字,却像是三
针,突然地刺痛了铁娥,使得这个冷面绝情的姑娘神色一变!
她打断了报平安的话,道:“郭飞鸿?你遇见了他?”
报平安至此,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于是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个清楚,铁娥听完之后,低头想了想,遂道:“好吧,既如此,我就为你设法就是!”报平安大喜过望,叩了个头道:“谢谢姑娘!”
不想头方抬起,但见冷芒一闪,连“啊呀”两字都没能喊出,便已身首异处!
一旁的褚七,吓得鬼叫了一声,叩头如捣蒜一般,连连道:“女英雄饶命,女英雄饶命”
铁娥收回了剑,喃喃向空中说道:“鸿哥!我总算为你出了一口气…”
粉颈微垂,落下了一串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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