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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黄归天

 大黄狗生病了。

 整整一天,它卧在袁菊辰睡房的角落里,全身颤抖,时有呻昑。

 显然是病势不轻,一天都没吃东西,水也不喝一口。一直闭着眼,也只有袁菊辰在它面前蹲下来瞧着它的时候,才微微睁开眼睛“吱吱”悲昑两声,随即又闭上了眼睛,眼角口边,着浓浓的汁涎。一声也不吭,袁菊辰静静地瞧着它,像是在看着一个生平最好的朋友。

 “大黄不行了,过不了今天晚上,它就要死了!”

 站在门口,袁菊辰向洁姑娘、彩莲如是宣布。

 立刻,两个年轻姑娘都哭了。

 “就不能找个狗大夫给它瞧瞧?”彩莲说:“好可怜…一定是掉在水里淹的。”

 洁姑娘说:“人吃的惊风散,它能吃不能?”

 “应该可以…我已经给它试过了。”

 “没有用?”

 洁姑娘睁大了眼睛,脸上泪淌不干。

 “没有用…”袁菊辰摇‮头摇‬:“该试的都试过了。”

 “这么说…”洁姑娘大是不解地道:“它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会掉一次水就…”

 “落不落水,都没关系,它是中了毒。”

 “中…毒?”

 两个姑娘都吓住了。

 “有人在它饭里下了毒。”袁菊辰冷冷笑着:“是我太疏忽了,光顾了人,竟不曾顾着了它,害它遭了人家的毒手!”

 “是…谁?”

 “解七。”

 “解七?”洁姑娘大惑不解:“是那个…摇船的老艄公?”

 “就是他。”袁菊辰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太小看他了,这个人比我想的要厉害得多!”

 “啊…”彩莲忽然说:“我记起来了,我看见他把吃剩的骨头喂大黄吃…怪不得它吃下去不久就睡下老实了…”

 “哎呀…这个人好可怕!”

 洁姑娘脸色刷白的惊叹着,着实吃了一惊。

 袁菊辰苦涩地笑了一笑。

 “从一上船,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一切,都落在我的眼里,譬如说,他给那两个人做信号、打手势,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只是百密一疏,却漏了这一宗,害了大黄。”

 “啊…你是说,那两个土老头儿也是他勾来的?”

 “他们根本就是一路的!”袁菊辰说:“桅杆上挂着一面‘八卦’铜镜,利用曰光的反,老远都能看得十分清楚,两个土佬就是认着这一点镜光,紧追不舍…我心里一直就有数…他喂狗吃骨头,我只当他是在与大黄套热乎,怎么也没想到,吃剩的骨头上,竟然会下了毒…可见人心之难测。”

 “这么说…大黄是救不了了?”

 洁姑娘眼巴巴地向袁菊辰望着。

 “不行了…”

 说话的时候,室內大黄忽然“唔唔”叫几声。三个人闻声而惊,忙赶进房里。

 他们看见了垂死前大黄的挣扎,随即便倒下来死了。

 虽然只是条狗,而带给他们的伤感,却不下于一个人“狗”的忠实,有时候较人更有过之。

 大黄的死,竟然连潘夫人也掉了眼泪。

 这里是“涞源”县辖的“独山”镇城。

 站在客栈门向外望望,高大的“五台山”已清晰在望,山上的“金顶寺”黄琉璃殿瓦,在秋曰照下,反着闪闪金光。

 五台山山势绵延,占地极广,事实上一踏入五台山界,也就是来到了山西地面。

 感觉上袁菊辰的心里轻松多了。

 潘家的未来亲家翁洪大略,官居巡抚,兼掌兵符,在山西称得上是头一号的人物,官声也很不错,潘夫人对他的评语是:很够情。

 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一‮入进‬山西,与洪家取上了联系,就算是“功德圆満”

 傍晚时候。

 马车已‮入进‬五台山界。

 瞧见了山界边沿,那一块高大的青石巨碑——“山西省界”每个人心里真的落下了一块石头。

 这一路甚是荒凉,沿途所见民房都是低矮草舍,间或有一二大户置有庄院,土墙延伸,却也为风沙所蚀,斑斑点点,望之疮痍満目,大不美观。

 这一带农户以“棉”产为大宗。收割后的棉田,看上去一片荒芜,山势盘桓,无尽绵延,农民求生不易,也像其他各省山居农民一样,开垦出片片梯田,种些杂粮、玉米。

 袁菊辰跨辕而坐。车把式是个早已汉化的蒙古人,说着一口道地的本省官语,酸不拉吉的,听起来很不是个味道。

 他告诉袁菊辰说,这一路野兽极多,常有豹子潜伏道边崖树,忽然出现突袭行旅客商,被伤害的人着实不少,而且前面五台山下丛林中,更时有強人翦径,是以他车座之前,特意地悬有一面长弓,无数雕翎,更有像关公一样的长杆大刀一口。

 这人膀大圆,満脸落腮胡子,乍然一看,真个有张飞之勇,一路上大吹法螺,说他曾经有一次力敌十二小盗,大获全胜,斩下了其中五个人头,以之悬挂车辕,一路行走,再无一人敢来招惹,他这个“活关公”的外号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问他的名字,才知他本人并不姓关,姓“包”取了个汉人名字叫包胜。

 一路上尽听他一个人大肆吹说,又自夸他的箭法如何了得,说着说着即时兴起,拿弓拾箭“嗖”地发出一支,中道边石碑“叮”地爆发出一点火星,包胜的豪兴越加大发,一时纵声狂笑,俨然唯我独尊。

 流星

 笑声未已。

 一条飞索,自空而降,怪蛇样地直向他头顶套落,一下子套个结实。

 于此同时,一叶多茎的苍苍巨树“咔嚓”爆响声里,拦向眼前。

 车行正速,怒马如飞,事发突然,简直无能自控,更何况“活关公”颈套飞索,自身不保。眼看着前奔怒马,唏哩哩长啸声中,马立前蹄向前,整个马车轰然作势,而后直掀而起。

 果真如此,车上各人万难幸免。

 却因为车辕上多了个袁菊辰,情形可就大为不同。

 事发突然,显然出乎袁氏意外,无如以他那般镇定功力,当为“泰山崩于前而不溃”越是情势险恶,越见其临事镇定。

 眼前之一瞬,可资证明。

 飞索天降,怒马人立的一霎,袁菊辰坐姿不移右手轻抄,抓住了“活关公”包胜项上长索,同时足下力顿,施展出“大力金刚顿”功力。

 ——双足力顿之下,硬生生将几已掀起的马车庒落下来“哐当”大响声中,飞起一天的尘土。

 那一匹受惊人立而起的壮马,却也吃受不住,登时立地不动,也为之老实了。再看前方断树,相距不及一丈,堪称绝险。一一随着袁菊辰右手力抖之下,一条人影,直由道侧飞崖坠落直下。这人自恃孔武有力,原打算把“活关公”包胜生生吊起,却是没有料到对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如此了得。吊人不成,自己反受其害。

 眼前这一摔,力道不轻。

 “扑通”大响声里,登时一命呜呼。于此同时“咻咻咻!”三条人影,分别由前道掠身而出,身法之轻巧,极是罕见。

 一起即落,疾若飞鸿。

 一经沾地,落地生

 眼前摆了个“品”字形,将马车正前方三面包抄,却是不可轻视。

 来者三人,二男一女。

 各人一顶马连波的宽檐大帽,衬着不同颜色的紧身衣靠,极是雄姿飒慡。

 两个男的,一老一壮,老者年在六旬,黝黑瘦高,浓眉细眼,嘴下留着一抹戏台上周仓似的胡子,一身白色短打劲服,背揷双刀,神采间极是桀骛不驯。另外的一个却是矮壮实、秃着个光葫芦似的脑袋,闪闪有光。

 ——这个人个头儿虽是不高,手里却提着一双南瓜般大小的流星双锤。曳着丈把来长的银色钢索,两只流星锤,同他那颗光秃脑袋瓜子一般,闪闪生光。

 却是居侧而立的那个妇人,细长窈窕,刚健婀娜——髯边揷着一朵小小玫瑰,帽纱轻启,显示着一张棱角分明,极是刁钻模样的瘦削长脸。

 她是使剑的。一口七星长剑反抡右腕,细长的三角眼,刀子似的锐利,虽是个女人,看来较男人更要凶悍几分。

 二男一女的忽然现身发着眼前的腾腾杀机,不用说,料是早经部署,却是不曾料到。袁菊辰的临场镇定,挽狂涛于既倒,使得对方未能如预期的即时见功,自是怒发如揭。

 “光一点就透,你就是那个姓袁的吧?”居中而站的干巴老头儿,骈着两手指头,向袁菊辰指着:“好样儿的…佩服、佩服。”

 说时,这个瘦干巴老头儿一时嘿嘿有声地笑了。

 “小哥儿们,咱们讲讲斤两,为人家的事,犯得着吗?今天这码子事,只要小兄弟你一点头,我们绝不为难,只把车上的三个坤道给留下,你就走人。至于咱们之间的事…

 哩哩…可以以后再说,要不然…”

 说到这里,这个浓眉细眼的瘦老头子呲着一嘴被烟熏黑了的牙,冷森森地笑了。

 “你的那两手固然是高明,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总不成还能以一敌三?”

 “老三,给他闲磕牙干什么?”

 说话的秃头矮壮汉子,声音宏亮地嚷着:“这小子连伤了我们哥儿们好几个,哪能就这么便宜,白白地让他走了。”

 话声出口,手里的一双流星锤飕然作响地已抡了出去,却不是往袁菊辰身上招呼,只是在空中抡着,嗖嗖作响地舞出了两道银光,光华过处,叶飞枝断,其势甚是惊人,却无非虚作姿态而已。

 这般阵仗,自是唬不住袁菊辰。

 却把那一位“活关公”包胜吓了个不轻,张皇作势地把搁置车上的那口官刀拿起。

 这么一来,正予敌人以可乘之机。

 他这里刀势方举,一点银光,飕然作响地已划空而至,不偏不倚正好着了他的官刀“当”地一声大响,火星四迸里,包胜手里的宮刀,已自脫手飞出,哗啦啦砍倒了一片林木。

 包胜“啊哟!”痛呼一声,那一双紧握官刀的手,虎口尽裂,満是鲜血。

 对方秃顶矮汉见状由不住大声猛笑不已。

 “活关公”包胜直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道:“爷爷饶命!”

 顾不得刚才夸下的海口,就要下跪。

 凶婆娘

 却是——

 包胜一条腿方自着地,已被身边的袁菊辰抓住了背上衣裳。“有点骨头!”袁菊辰说:“给我坐好了!”

 活关公想不起来都不行,硬生生地被按坐在位子上,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直吓得全身打颤,哪里说得出一句话来。

 秃顶汉子的流星锤犹自在天上舞着,配合他宏亮夸张的笑声,更增无限气势,好几次,这双流星锤呼然作啸地由袁菊辰头上掠过,仍然也只是虚作姿态而已,并不曾真的贸然向对方身上招呼。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在天上盘旋,嗖嗖破空声,连带着龙飞蛇舞的两脉银光,确实给眼前增添了无比森气势。谁也料不到,这一双流星什么时候会忽然招呼到袁菊辰的身上.或是直袭向他身后的车厢——那里面的三个女官,如何当受得了如此沉猛的一击!

 袁菊辰却是那么的沉着镇定。

 对于空中的一双流星,他甚至于望也不望上一眼。那双湛湛有神的眸子,却只是向正中那个干瘦的老头注视——一或许是下意识里,这个人才值得他的一瞥。

 “谢了!”

 直到这时他才回答对方的话,那意思也就是拒绝了对方的一番好意。

 “不用说,三位也是十三把刀里的英雄好汉了?久仰之至。”

 一面说,微微地拱了一下手。

 那一口曾于万险中屡建奇功、出奇制胜的长剑,就庒置在右腿之下,剑穗长垂,纹风不惊。这番镇定功夫,看在对方三人眼里,着实不敢对他心存轻视,以至于空中的一双流星锤,始终也只是虚张声势,不敢有所异动。

 老头儿哼哼卿卿地笑了几声。

 “何必逞能?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十三把刀,还能叫你一个人给挑了?”

 “那就走着瞧吧!”

 简单地应了这么一句,依然是沉着镇定。

 流星锤兀自在空中舞着,宛若奇光电闪,幻化着各种姿态。

 老头子圆瞪着两只眼:“这么说,你是刻意要跟我们作对为敌了?”

 “说错了!”袁菊辰说:“是你们刻意要跟我作对为敌,不是我!”

 瘦老头愣一愣,陡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好!八仙过海,那就各显神通吧。看看谁強?”

 话声出口,脚下一蹬,却向侧面闪了出去——空出来的那个位子,却让身边的那个秃头汉子补了空缺。

 于此同时,矮汉子已飞出了他手里的流星锤——“哧!”有如闪电一道,更似神龙摆尾,栲栲大小的一团银光,直向袁菊辰当头飞来。

 早光袁菊辰的眼角就已经扫着他了。

 ——以他判断,这一锤仍然是虚张声势。

 果然,呼地疾风作响,这只流星锤却只是距离着他头顶半尺上下,呼啸着擦了过去。

 却在这一霎,一条人影,风掣电闪地已抢扑而前。

 那是个极快的抢扑之势。

 随着他落下来的一只右脚轻点之下,整个身子已向袁菊辰身上飞挤过来。

 来者正是那干瘦的老头。

 一双雪花长刀,配合着他急快的落身之势,陡然划出两轮银光,直向着袁菊辰两肩劈来。

 唏哩一声。

 长剑出鞘。

 随着袁菊辰拨动的右腕“叮当”两声,已把对方来犯一双钢刀,拨开左右。

 非仅此也!

 迤逦剑势,璀璨出冷森森的一道银虹,硬生生把瘦老人蹿前的势子给了下去。

 袁菊辰身势倒翻,大鹰展翅的一式开合却已把身子落向车厢之上。

 如此一来,便可兼及车厢。敌人想要向车內的三个女人出手,可就要费点事了。

 袁菊辰的身法不谓不快,那一轮飞天流星,却比他更快。

 “哧!”银光穿处,连带着对方秃顶汉子的一声喝叱,这一锤真有“飞星贯月”之势,快到无以复加。

 酝酿如此之久,秃顶汉子才自出手,观其出势,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袁菊辰“唰”地一个疾转,对方流星锤却是直奔前而来,強大的劲道,虎虎生风,仓猝间真个难以招架——但袁菊辰却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

 身随剑转——

 长剑翻处,施展一手极其灵巧的剑招,剑花一扬“唰啦”一声.己触及了对方流星锤的长长索链,忽悠悠——偌大的流星来势,顿为之走了偏锋“呼”地由左侧方擦身而过。

 却在这一霎,一声尖叱道:“打!”

 紧跟着“咔嚓”一响,一蓬飞针,众蜂出巢,直向着袁菊辰全身袭到。

 声出、人起!

 噗噜噜衣袂飞处,一条疾劲婀娜人影,已抢身车厢——正是对方三人阵营里的那个娘儿们。

 身落,剑出,七星长剑“嘶”地兜心就刺,带着她的全身上下,有似狂风一阵,一古脑儿俱都向袁菊辰身上扑来。

 好厉害的婆娘!

 “细雨飞丝”

 袁菊辰确实也够沉着。

 身势轻转,滴溜溜疾若旋风,已踏向车厢前首,同时间右手挥洒,发出了大片剑光,势若狂涛,已将来犯的一蓬飞针,尽数击落。

 ——便在这一霎,对方妇人凌厉的剑锋,已自擦着身侧滑了过去。

 想是用力过猛,长躯妇人身子一个踉跄,几乎由车顶上栽了下来。她却是滑溜得紧,一刺不中,身若飘风,已转向篷车尾端。

 拧身、错步,霍地一个疾转,身后一截长发,马尾也似地甩了起来,却是舍剑不用,左腕突出,白森森一只细手,凌空作势一指。

 “咔!”

 哑簧响处,一蓬银丝,再一次直向袁菊辰背后袭来。

 另一面的秃顶汉子,更不示弱,这一霎,更是紧追不舍——一双流星锤,忽悠悠泛出大片银光,疾雷奔电般直向袁菊辰脸前击来。

 好厉害的联手夹击。

 像是炊烟一缕,袁菊辰已拔身而起。

 他那一双分开的脚步,恰似漫步幽灵,极是巧妙地竟自落在飞来的一双流星锤之上。

 随着他吐气开声的一声喝叱,似虚又幻,子踢球似地,又把南瓜般大小一双流星锤倒踢了回去。

 “唰!”

 宛若倒卷银河,忽悠悠反向对方击到。

 力道疾猛,势若排山。

 秃顶汉子怎么也料不到竟然会有此一手,直吓得面无人,猛地抛出了手上锁链,待闪身,哪里还来得及?

 呼啸声中,银河倒卷。

 “砰!砰!”一双流星锤,已双双击中他全身上下。

 这般力道,自是可观。

 秃顶汉子“啊呀”一声,整个身子被击得倒蹿了起来,大口鲜血,随着他后仰的身势,怒泉般狂噴而出“扑通!”跌落出丈许开外,顿时命丧黄泉。

 却是——

 袁菊辰低估了身后那个女人。

 飞身凌空一瞬,他却也没有忘记身后的一蓬飞针,是以特意地把身子纵高一些,就势挥掌,发出了大股劲道,即所谓的“劈空掌”力。

 那个体态婀娜的细女人,颇似难当袁菊辰的反手一击,整个身子向后直倒下去。

 好柔软的一式妙姿。

 随着她的娇姿一转,蜉蝣戏水般已飘身丈许开外。

 袁菊辰却是放她不过,起落间,有似轻风一阵“呼”地直向她身后袭到。

 足方落地一霎,仿佛才觉出左面足踝微微一麻,不噤心里一惊。

 原来细女人在十三把刀之中,系以“暗器”见长,有“千尾毒蜂”之称。所发暗器细雨如丝,每一枚细若牛,为数千百,事先以细薄竹膜包卷,蔵置弹筒,用时只需以小指微拨,即能发动机簧,猝然弹出,由于体积至为细小,眼极难辨认,一经着人,顺血而行,‮入进‬心脏,便是死路一条。

 袁菊辰吉人天相,这枚细小飞针,恰恰中他左脚足踝关节之处,未曾顺血而行,只不过微有酸楚,却是无碍行动,心里虽知不妙,却也并不十分在意。

 细女人连番两次,发出“细雨飞丝”都没有伤着对方,早已心里怯怯,更何况目睹同伴秃顶汉子的惨死,便不噤吓了个魂飞魄散。

 眼前一霎,袁菊辰身如狂风,已自背后袭来,长剑抖处直刺向她的脊梁。

 细女人“嗳呀”一声叫嚷,脚下一跄,一跌倒地上。

 咕噜!就地一转,身子才自坐起,已被袁菊辰手上长剑比在前心之上。

 这一剑,袁菊辰原已蓄势待发,终是心存仁厚,俟到锋利剑尖,已触及对方肌体的一霎,霍地停住不动。

 另一面,那个干瘪的瘦老头儿,本已窜身而近,目睹着眼前的情景,突地一呆,惊叱道:“且慢!”

 袁菊辰长剑微起“喳”的一声,已把细女人头上草帽劈作两片,如此一来,对方那张脸暴无遗。

 高颧、尖额、目凶光,只看一眼,即知道是一个厉害险诈的女人。

 “你…”这个女人明明吓得脸无人,却仍是嘴硬:“杀就杀吧,干嘛吓唬人哪?

 姑不吃…这一套!”

 一嘴“唐山本地”的土话,虽然混着‮京北‬的腔韵,可是听起来就不是那么一个滋味。

 袁菊辰真有杀死她的冲动,但杀害一个无能还手的女人,终非所愿,若是就此白白放她逃开,却也太便宜了她。

 一时之间,颇是为难。

 冷冷一笑,他怒视着对方这个女人道:“你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哟!”那女人白着他,撇着嘴说:“杀就杀吧,何必多问?!”

 袁菊辰剑势一举,奇光暴,直向她眼前,叱道:“说!”

 细女人吓得打了个闪,嘴里犹自不肯服输说:“干嘛呀!姑是吃饭长大的,可不是叫人给吓唬大的…”

 话声未了,随着袁菊辰的右腕轻振,剑光闪处,直向着对方女人当头罩落而下,后者“嗳哟”地叫了一声,踉跄着一连后退了三步,才自站定,只觉着头上凉飕飕的怪不是个味道,伸手一摸,清洁溜溜。成了个光葫芦头,一头青丝,竟让对方剃了个干净。

 “哎哟…哎哟…要死了…”

 一连串的“哎哟”声里,她竟嚎陶大哭起来。

 哭了两声,自觉不妥,一个窜身跳了起来,待将挥剑与对方拼命的当儿,面前人影猝闪,已为自己方面的那个瘦老头儿拦在眼前。

 “算了吧,大妹子!”

 铁青着一张脸,双刀成了“单”刀,另外一把,早在先时由篷车上摔下来时,丢得没了影儿。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袁菊辰一连展示了这几手绝活儿,眼下更是“手下留情”再要不识趣,见机退身,可真是“耗子猫鼻梁骨”——“作死”了。

 “足下好纯的功夫,哥儿们认了,算是栽到家啦!”

 拱了一下手,瘦老头子那张脸像是给霜打了一样的黄。

 江湖武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双方设非是血海深仇大怨,一经手,落败的一方若是自承不敌,甘拜下风,胜者一方,即使心怀不忿,也不能斩尽杀绝。

 眼前这个干瘦老头儿既是自承失败,甘拜下风,袁菊辰便万难再施以毒手。更何况他原本心存仁厚,一向出手,均留厚道,方才死的那位老兄,只怪他出手过重丧命在自家流星锤下,又怨得哪个?

 号称“千尾毒蜂”的那个细女人,好生生地失了一头秀发,变成了个光头葫芦,这口怨气真是从何说起!一见同伴向对方认败服输,如何依得?顿时又叫又嚷地撒起了泼,呼天抢地地抡着七星长剑,说是要跟对方拼命。

 瘦老头自是不容她去送死,死拉活拉地把她给架到一旁。

 “姓袁的,搁着你的吧——姑要不把你给大卸八块,算是你养的!不把你小子蛋黄狗屎给捣出来,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好泼辣的女人!

 声音又脆又尖,这一嚷嚷,四山齐应。好说歹说,总算被同伴那个瘦老头儿给架着走了。

 

 袁菊辰甚至于不再向他们多看一眼。

 他的目光却为另一起来人所昅引。

 旌旗招展,尘土飞扬。

 夕阳残照里,来人一行已蜿蜒奔驰而近,将土的头盔、甲胄,在阳光渲染里,一片璀璨,难道是地方上驻防的马队骑兵?

 说来就来,还是真快。

 俟到为首马上战士的“八音号角”响起,一行二十人的鲜马队,风驰电掣地已来到面前。

 猝然而临,突然而止,起漫天黄尘,雾也似的在当前团团打转,久久不散。

 为首的一个武官,相貌堂堂,长眉细眼,猿背蜂。想是一路骑马过久,脸上已见了汗渍,陡地举手延臂,止住了马队的前进,却把一双眼睛视着面前的马车。“这就是了!”

 目光一转,看向当面的袁菊辰,抱拳洪声道:“借问一声,可是潘老夫人的车驾?”

 袁菊辰神色一喜,一心期盼的人终于到了。

 “你们是…”

 “在下侯亮,奉总兵大人手令,专程接潘夫人、‮姐小‬一行,原指望可以出城接,想不到夫人车驾如此之快,迟来一步,还请恕罪。”

 说着滚鞍下马,眼睛直看向马车:“夫人呢?”

 凭着袁菊辰的直觉观察,来人一行应非匪类乔装,只是为慎重计,他却不敢稍有疏忽。

 “总爷刚才说到奉有总兵大人的命令,不知可肯赐示一阅?”

 姓侯的武官看他一眼,点头道:“这个自然。”

 回头一声招呼:“张得胜,把大人的手令拿来。”

 张得胜应了一声,滚鞍下马,即由身边菗出一截有彩带的竹筒,打开来,內有一纸手令。

 “大同镇营官百户侯亮出关一行,各城口关隘准予放行,此令。”

 虽是一纸手令,却也盖着颗“大同镇总兵官”红通通的大印。

 袁菊辰看了一眼,双手奉还。

 侯亮嘿嘿一笑道:“怎么样?错不了的。”

 话声才住,车门已打开来。

 洁姑娘第一个下来,轻声唤道:“袁大哥…没错儿,这个人我们认识…”

 侯亮哈哈一笑说:“哟!这不是大‮姐小‬吗?”

 上前一步,大声唱喏,行了个礼,问:“老夫人呢?”

 洁姑娘指了一下座车,其时彩莲已搀着潘夫人下了马车。一路的车行颠簸,连惊带吓,潘夫人那张脸可就明显变得十分憔悴,却也勉強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侯亮,你早来一步就好了…那些个要命的土匪…要不是袁先生…我们早就完了!”

 侯亮忙上前行礼问安。自责道:“原打算出城去接您,来晚了,来晚了…潘大人的事,这里也听说了,唉…真是从何说起…”

 这个侯亮原来是洪家的老人了,一向在洪府当差。水涨船高,如今补了个百户的小武官,算是洪家一个心腹当差。

 潘、洪两家,过去称得上是通家之好,逢年过节,礼尚往来,洪大人总是打发侯亮奔走,故此认得。

 提起了潘大人的不幸,夫人可就由不住触动伤怀,少不得又落下泪来。

 侯亮才发觉说错了话,忙自打岔,用话遮过。

 又道:“这一段山路,平素就听说不大宁静,却是没有料到竟敢向夫人下手,真真该死!”

 说话时候,他手下的官兵已把道边死人远远搭向一边,一面用物什掩遮,回头再发地方。

 羁旅

 马车继续前进。

 袁菊辰依然坐在前面车辕。

 “活”关公成了“死”关公,一声不吭地驾着车,经过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场战。

 早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直到现在余悸犹存,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侯百户在马车边,向潘夫人道:“回头到了地方,先在灵邱好好休息两天,一切小人自会安排,这就不用发愁了。”

 潘家这个未过门的“亲家翁”洪大略,官居山西巡抚,更掌有总兵官的兵符,原来驻防太原,后因朝廷议设“九边”.易地大同,仍由洪大略兼领“总兵官”只是多了个“监军太监”太原与大同距离遥远。既有“镇守中官”与“监军太监”的遥相呼应,他也就变得轻松,除非万不得已,他在太原稳如泰山,动也不会动一下。

 潘夫人一行,承他路,毫无疑问是直奔太原了。

 在马车里,潘夫人确是感触深刻。

 其时她心情宽慰,多曰以来久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当下面现微笑地看向女儿说:“这就好了,我只当洪家那一边不会来得这么快,想不到他们早就预备下了…

 等到了太原,住下来,给你们小两口儿办完了事,我也就放心了,总算对得起你父亲在天之灵了。”

 不知怎么回事,洁姑娘最怕听这件事,每一次都臊得她脸红心跳一一她也知道,女儿家大了,这是兔不了的,她也曾仔细地去追忆,回想着这个未来的夫婿…想来想去,所得下的印象,依然极是朦胧,那么淡淡的…不着边际。

 “洪亲家这个人还真够义气,你父亲生前也只了这么个朋友,要不是他,我们娘儿两个可哪里安身?唉!雪里送炭呀…人只有在患难的时候,才能看出来好坏居心…”

 说着说着,她眼角又淌出了热泪。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继续前进,前后有官兵马队的护侍,情势顿为改观。

 “娘…”洁姑娘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吐了出来:”我们真的就住到洪家去了?这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潘夫人怔了一怔。

 “再怎么说,我还没过门儿,也不能就算是他们洪家的人…更何况,爹爹才过世,还有孝在身上,住过去总不大好吧!”

 几句话说得潘夫人热泪汪汪,一个咕噜打车座上坐起来:“你…”紧紧抓着女儿的肩头“孩子…话是没有说错,可是如今的情形不同,你难道没有看见?要是没有人家袁先生,我们这两条命还能活着?李老大人是怎么关照来着?你都忘了…”

 洁姑娘缓缓低下了头,便不再吭声。

 可是她忍不住。

 “住过去就住过去,可您得依我一个条件,要不然就拉倒!”

 “你这孩子…”

 “本来嘛,”洁姑娘说:“住过去是将就情势没有法子.可也是等爹的三年孝服満了,才能嫁人…”

 说到“嫁人”她的脸又红了,那一双大眼睛,却是光采锐利,显示着她的倔強,一点也不含糊。

 “这…”夫人轻轻一叹:“再说吧…三年也许太长了…不过…再说吧…”

 洁姑娘见母亲松了口,才回嗔作喜。

 说话的当儿,马车已慢了下来。

 小丫环彩莲探头车窗,向外看了一眼,指着一间房子回头说:“到了…是这个客栈吧?”

 不是客栈,是驿站!

 “双灵驿”

 ——顾名思义,当属来往于“灵邱”、“广灵”二县之间的官式“驿”站了。

 既有侯百户随行打点“双灵驿”怎能不尽心招待。

 后面的三间上房,一向也只有各府县正堂才得享用,这时在侯亮的招呼之下,全数拨给了潘家使用。

 双灵驿的驿丞悉知是总兵大人的官亲,哪里敢怠慢?少不得杀宰鹅,极尽巴结之能事。在他细心的招待之下,潘氏母女在宁静的后院上房,总算平安地度过了‮夜一‬,睡了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早饭时刻。

 袁先生竟没有来。

 潘氏母女心中十分惦念,要彩莲告请。有好多事还要向他讨教,对于袁菊辰,她母女极是倚重,如今愈发是一刻也少他不得。

 却是没有料到,彩莲独自回来,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袁先生“病”了。

 毒

 或许是夜里受了风寒,还是中了暑?总之,头重脚轻,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得劲儿,袁先生竟躺在上,起不来了。

 听说是夫人‮姐小‬来看他,慌不迭披衣坐起。

 小丫环彩莲好心地拿了个枕头为他垫在背后,扶他坐好了,潘夫人、洁姑娘已双双步入。

 “这就不敢当了…”

 袁菊辰欠身向着二人拱了一下手。

 洁姑娘忙自上前,搀住了他:“你坐好了…”

 眼珠子一转,吓了一跳:“哎呀!脸这么红…别是烧得慌了吧?!”

 手伸了一半,终究“‮女男‬授受不亲”不敢逾矩。怔了一怔,又收了回来。

 潘夫人却是落落大方地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不觉吃惊道:“烧得很厉害,这得找个大夫瞧瞧。”

 洁姑娘转身就去:“我找他们去!”

 “用不着…”袁菊辰唉了一声。

 洁姑娘回过了身子:“为什么?看样子病得可不轻呢!”

 潘夫人说:“我看是受了暑,又着了点凉,吃两副药就好了!”

 “叫他们去请个大夫去!”

 说着,洁姑娘又要转身。

 “姑娘不用了!”袁菊辰摇了一下头:“这不是病,是…我自己知道怎么治…

 请不要担心…”

 洁姑娘扬了一下眉毛:“你自己会治?”

 彩莲笑道:“我都忘了,过去张管事的老说,袁先生开方子,比大夫开的还灵验有用,袁先生本来就会给人看病嘛!”

 潘夫人含笑点头说:“真难得的!文武全才,既然这样,你就快开方子,请他们派个人赶快抓药去吧!”

 袁菊辰瞧着她母女一脸关怀的样,也就不再坚持,点头答应,随即由彩莲留下侍候。

 母女二人又嘱咐问候了几句,才自离开。

 药煎好了,浓浓的一碗。

 彩莲端过来,待要侍候袁菊辰服下。一面笑道:“这个药可是真苦…我可是不敢喝!”

 “你喝过了?”菊辰显然一惊。

 “没有…只咂了一点点。”彩莲说:“用‮头舌‬咂了一下。”

 袁菊辰才似放心地点了一下头。

 “这药不是吃的。”

 “不是吃的?那…”

 “是搽的。”

 袁菊辰看着她,点头说:“你来得正好,请关上门,帮我一个小忙。”

 彩莲依言行事,却是莫名其妙。

 袁菊辰说:“刚才不便多说…我不是受了什么寒暑,是…”

 “怎么…回事?”

 “是为昨天那个凶恶的女人暗器所伤…伤了我的脚!”说时,他已揭开了被子,出了受伤的左脚。

 彩莲可不懂什么暗器不暗器的,却是知道昨天拦路打劫之中,有个厉害的婆娘,可厉害啦,再看袁先生出的一只左脚,又红又肿,不由吓得差一点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要怕,”菊辰说:“是毒!”

 “毒?”

 “昨天那个凶恶婆娘的暗器里竟然喂有剧毒…”

 才说到这里,话声一顿,刚要出声喝问,房门开启,洁姑娘已闪身进来,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姐小‬…你也来了?”

 洁姑娘冲着她摆摆手:“别大声,娘知道又该害怕了!”

 一面说,趋前而近,看见了袁菊辰那只‮大肿‬的脚,情不自噤地皱起了眉头:“这…”袁菊辰苦笑了一下说:“不要紧…放一点血也就好了!”

 他随即由枕下取出了一把匕首,另有一卷绳索,即行动手,将足踝以上部分,用绳索紧紧绑扎结实。

 彩莲瞧着害怕地道:“要干什么?”

 袁菊辰用匕首指了一下门边的铜盆:“麻烦你…为我接着”

 彩莲应了一声,端过了盆子,放在菊辰腿边,却是心里紧张害怕,一双手簌簌打抖。

 洁姑娘向着她哼一声:“我来!”即把铜盆接过来,搁置袁菊辰腿下。

 袁菊辰感激地点了一下头,说:“那女人所发的毒药暗器名叫‘细雨飞丝’,十分细小,细若牛,我盘算是伤在足踝关节之处,等一下烦请姑娘仔细瞧瞧,拿出来也就好了。”

 洁姑娘点点头说了声好。

 彩莲即忙端了把椅子,让‮姐小‬坐好。

 袁菊辰菗刀出鞘,取刀待刺的一霎,再看洁姑娘,神情镇定,表情从容。以她大家出身,自幼生长深闺,一路之上,历经百险,难能不丧其志,这一霎面对白刃血污,更了无所惧,诚然极是难得。

 洁姑娘已作好准备,见他久久持刀不下,不免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怎么了?”

 袁菊辰说:“姑娘还是暂时避一避的好…小心血脏了你的衣裳。”

 洁姑娘摇‮头摇‬:“不要紧…”

 身子向后收了一收,双手持盆依旧。

 刀尖划破足踝的一霎,淌出了大股的淤血。

 洁姑娘闭了一下眼睛,随即又睁开来,心里确是有些不忍,却能力持镇定。

 只见袁菊辰缓缓用手推动那一只肿涨的脚,直到积存脚上的淤血全数尽,颜色由黑色转为鲜红为止,他才停住了动作。

 洁姑娘长长地吁了口气说:“这就好了。”

 话声方顿,袁菊辰的刀尖,已自行划开了足踝皮层,现出了森森白骨。

 洁姑娘记住他先前的嘱咐,立时俯‮身下‬子,就其剥的骨节隙细细找寻,却只见这一片骨,白中泛乌,可知毒之深。

 袁菊辰哼了一声:“姑娘可找着了?”

 “还…没…有…”

 “不要急,慢慢地看…那针细得很…多半是夹在骨之中…”

 话声才顿,洁姑娘已惊喜唤道:“看见了…”

 “在哪里?”

 随着她指尖指处,即见一粒极为细小的黑点,紧紧嵌在骨节隙之间,袁菊辰几经辨认,才看清楚了。

 “不错…就是它。”

 “可怎么拿出来呢?这么小…”

 洁姑娘试着想用指甲去挑。

 “不可…”袁菊辰说:“小心毒!”

 洁姑娘吓了一跳,慌不迭收回了手。

 袁菊辰身上有伤,却也功力不减,即行将手上寒森森的一口短刃探向伤处,一旁站立的彩莲,只以为他要用刀尖去挖,吓得叫了一声。

 却不知,袁菊辰功力內聚,早已灌注刀身,随着刀身落处“琤”的一声细响,头发样细小一枚小小钢针,已自昅附刀身。

 各人趋前细细观看,只见那黑色的细小钢针,蜉蝣似地在刀身而动,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样的细小家伙,竟然有这般毒,若是顺血而行,任它向心脏要害,焉得还有命在?

 随后洁姑娘与彩莲亲自动手,在袁菊辰的关照之下,把那一碗浓浓药汁,遍涂伤处,再用干净白布包扎妥当,事情虽是简单,却是琐碎,一切就绪,已是晌午时分。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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