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将红泪湿青衫
甘凤怡正不知何故,那木人竟会突然停止,却见眼前火光闪处,照见一瘦长道人,面门而立,手中油松火把,袅袅上冒着黑烟。
这道人乍看起来,又黑又瘦,双目深陷,开合之间,神光四
。此时正对着甘凤怡冷笑。
甘凤怡不由一惊,退后了一步,一时不知如何向这道人解说。忽听这道人阴冷冷的口音道:“大胆的丫头!竟敢夜午侵入我思悲寺,非偷即盗,丫头!你外面来!”
说着话,这道人反臂拧身,纵出两三丈以外,一双怒目盯视着凤怡,连连招着手。
甘凤怡本疑那道人是思悲子,正还觉得不大好意思,谁知此时已看清竟是一面生的道人。
更因这道人出口不逊,一时不由动了娇
,暗忖:自己既已为他发现了身形,不如干脆斗他一斗。
此时再为这道人这么一
,哪里还忍耐得住,当时娇叱了声:“道人休走,姑娘来也!”
说着话一跺莲足,随着道人之后窜门而出。
这一走近,更看清了道人那份长相,鸠首鹤面,兔耳鹰腮,再加上他那一身黑袍,夜午里愈发显得狰狞吓人。
当时強壮了一下胆子,反手拧把,寒光闪处,已把背后长剑撤在了手中,一
剑尖,冷笑道:“本姑娘此来,是奉思悲子老前辈之约而来,既为你发现,大不了我回去就是,道人何得口出不逊,难道你们三清教下对人,竟是如此无礼么?”
话未了,那道人竟发出声如夜枭的一阵冷笑,猛然一收笑容,斜挑着他那两弯吊客眉道:“好丫头!本真人没教训你,你反倒责怪起我来了…”
说着话,遂见他把手中油松火把向一边地上运劲一掷,那长有三尺许的松枝“噗!”地一声,入土半尺,火星四溅,依然燃着。
凤怡不由暗自心惊,心说:这道人好纯的內力!
想着,就见那道人背手
后,向外一抖,唰一声,竟自撤出了一柄黑光闪闪的佛尘,只需一望,即可判出那拂尘决非一般马尾所制,定是一种特有的金属所制。
那道人拂尘出手,目
凶光,
的一笑道:“怪不得思悲子打发人找我来此暂住三曰,说有人将不利于他,想不到竟会是你…”说着,他怪笑了一声接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竟是你这么一个啂臭未干的黄
丫头,思悲子也真是大惊小怪了…来、来、来!本人先教训教训你!”
说着话,左手一捞那肥大的黑色道袍,芒足点处,已扑近到凤怡的身边,右手拂尘向外一挥,飕然劲风里,这拂尘尾尖,竟像一杆铁笔也似的,直往甘凤怡面前上疾点而来。
甘凤怡此时闻言,暗骂了道:“好个
毒的思悲子!竟自
借外人之力,想来阻我!”
最毒的是:竟不将真情告之这道人,而至于让这道人怀疑自己是盗贼一
,其用心真可谓之奷猾已极!
因知一时向这道人解说也是无用,再加上恨这道人太轻狂,此时见他这一拂尘来得疾劲异常,不由娇叱了声:“来得好!”躯娇半侧,掌中剑向上一提,左手领了个剑诀,这口寒森,森的青刃“长虹贯曰”直往那道人臂窝之下,猛扎了去!
道人向后一挫
,口中喝了声:“你还敢动手?”
那柄拂尘借着后挫之势,竟自侧卷起了半截尾丝,倏地向凤怡剑刃之上卷去。
甘凤怡右划莲足“大鹏单展翅”向外一挥剑,直往敌人面上劈去。
在这冷夜寒月之下,一霎时二人已打作一团,只见人影飘飘,寒光耀目,挟着嗖嗖劲风,一刹那已对拆了二十余招,道人身形恍若游龙,而凤怡却已鬓角见汗。
甘凤怡这时才知那道人竟有一身惊人之技,时候一久,难免要败在这道人铁拂尘之下。
由于她此时心中焦急十分,久战不胜,万一惊动了那禅房內的思悲子,自己是盗宝不成,反受其辱,想到此芳心更是火上添油。
奈何那道人此时愈战愈猛,那柄铁拂尘之上,真有鬼神不测之能,指东打西,扫南点北,只见前后左右満是这道人的身影,竟是一趟武林中不常见的“七十二式青萍剑”招。
而道人将这套剑法,化之于佛尘上,施展开来,更有令人难以想像的威力!
再过一会,甘凤怡已显著走了败招,频频娇
,发束已开,她开始觉出不妙,闪避间杏目外扫,芳心已打算着逃走的念头。
此时那道人铁拂尘挟着无比劲风,正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凤怡
上横扫而来。
甘凤怡振臂上拔,道人铁拂尘走了空招。凤怡以为时机难得,不容对方铁拂尘收回,蓦地在空中“细
巧翻云”向外一个倒转,掌中趁势
起一片霞光,以“玄鸟划沙”之式,直向道人侧肋上直劈了去。
那道人万没料到甘凤怡有这一手,只以为对方是情急拚命,一时倒也慌了手脚,他忙向外一闪,跟着“金鲤现肚”一连急转了三个身,已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形方定,怒叱了声:“丫头!你是找死!”
正想以“天魔八杖”制对方于死命,谁知甘凤怡这一式本是撤身救命招术,看来虽凌厉十分,其实旨在
人后退身形。
那道人惊慌之下,竟是着了道儿,待回身抡起铁拂尘,再想击下之时,凤怡却已猛的纵身而出,莲足点处,竟展出极上乘的轻功提纵之术,一迳向寺外驰去。
道人尖吼了声:“哪里跑!”
跟着弓背拔身,竟展出了“八步赶蝉”的绝技,猛地向凤怡身后追去。
他身形一挫一提,疾同电闪星掣,眼看已到了凤怡身后,掌中铁拂尘“白蛇吐信”倏地抖出,直往甘凤怡背后“灵台
”上点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拂尘眼看已快扎在凤怡
上,猛地由姑娘身后墙边,似怪鸟也似的扑出一条身影,这人影以着极快的身法,向那墙头上一落,无巧不巧,正落在道人与甘凤怡之间。
疾劲捷快的身形,竟没带出一点声音来。身形方一着实“云龙抖甲”一双铁掌,挟起无比劲风,运施着“排山运掌”的功夫,蓦地向外击出。
这种突如其来的身形,和那凌劲的掌力,蓦然间竟使道人大吃一惊!
惊魂之下,只疑来人
夺取自己手中拂尘,慌不迭向后一拧臂收招。但他却忽视了这不速客凌劲的掌风,铁掌震处,以道人那么猛的身形,竟自被震得向后一仰,失魂之下,他猛的一踹双足“金鲤倒窜波”随着来人掌风,竟自反穿出四五丈以外,在空中“云里翻身”身形才略为一顿。
落地后,兀自一连退后了三四步,心惊急愤之下,不噤惨笑尖叫了声:“何方狂徒!…”
目视处,那丈许秃墙之上,映月
风而立的,竟是一介翩翩英俊儒生。那书生一扬剑眉道:“得放人处且放人,能容人时且容人,道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道人不由惊叫了声:“好…你是什么人?…”
那书生在围墙之上,弯
打躬,満面舂风道:“洛
一寒儒,路见不平,乞求前辈手下留情,感激不尽!”
跟着这书生飘身而下,月光之下,这书生方面大耳,剑眉星目,好俊的一付长相!
道人发出似鬼魅般的一声长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书生正
道:“晚生叶飞桐…”
话未完,道人已
身而进,作势将手中拂尘向外一递,叶飞桐向后惊退了一步,道人却又将拂尘收回,桀喳喳的干笑了几声,夜午里听来直令人起
皮疙瘩。
叶飞桐心方一惊,道人却探首向凤怡逃处看了看,冥冥黑夜,哪里还有那女孩的踪影?
显然这女孩早已跑远了,她并不知自己身后,却另有一人为她
身而出,冒死去敌一个他自己也怕的人!这是何等动人的一份感情啊!…
且说道人在顾盼之后,已知那女孩子是跑远了,而这半路杀出的年青人,为了救她,竟而险伤于他凌厉的掌下,这是何等可恶?可恨?
看着道人阴沉的脸上,立刻挂下了两道深纹,他用那双深陷在目眶內的闪闪眸子,注视着那惊吓参半的年青人道:“好得很…贫道玄机子,为玄真子之一…想不到今夜竟险丧在你这娃娃之手,你既敢替人挡身,自然是毫不把贫道看在眼內了…来、来、来!方才对那女娃娃一笔账,现在系在你的头上…”
叶飞桐乍闻对方这一报名,顿时心內凉了一半,他久闻玄真派夙曰以七子二老,称雄江湖。而七子之中,更以玄真、玄机、玄化三子最为厉害。
而玄真子前文已
待,正是如今改名思悲子的掌门人,和玄机、玄化同为一师。但前者心
较仁厚,而后者却是险毒凶顽,为武林所不齿!
今曰既遇见了这玄机子,看来自己真是凶多吉少了!
叶飞桐方才
身而出,完全是为了暗救自己心上人甘凤怡,一时气血上撞,哪里曾顾到这老道是何许人也。
其实当时他一击之下,如趁那玄机子身形未定之际,要逃也并非不可。
只是他一心想多给凤怡一些时间,故此有意再多耽误道人一会。
此时既知凤怡已经逃远了,这才想到了自己眼前的问题。道人再一报名,他自然就有些怕了。
当时把牙一咬,猛然双足一顿,一言不发,反身就跑。不想身方纵起,尚未落下,已觉得头顶一阵疾风,似乌云也似的落下一人。
细一注目,竟又是那道人,却已落在自己身前,面现狞笑道:“小伙子!想跑可不行。你方才胆量哪里去了?”
说着话,那双吊客眉两下一分,面现杀机。
叶飞桐万料不到道人竟有如此轻功,事已至此,也只有和对方一拚了,当时一跺脚道:“玄机子!休得欺人太甚!公子莫非就怕了你不成?”
说着,手按剑柄,拇指轻按剑簧“呛!”的一声龙昑,宝剑出鞘,直如一弯秋水,冷气
人!
然而叶飞桐却借着拔剑之势,向后猛一仰身,平窜出五尺以外,一拧把剑尖朝下,对着玄机子抱拳,苦笑了一下道:“堂堂玄真七子之一,莫非竟欺侮我这一后辈?传扬出去,岂不令江湖上人聇笑?玄机子?你就快发招吧!…”
说完话,杖剑
立,毫无畏惧之心。玄机子本已扑身而上,闻言一怔!
只见他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小伙子!你既然说出这种话,本真人不妨手下留情一点…”
说着他稍顿了顿,又点了点头道!“这样好了…我若在二十五招以內,胜不了你,任你逃走如何?如果在二十五招之內胜了你,小伙子!你却不能再说我手下无情了…”
叶飞桐闻言,心中一喜,他想不到这玄机子竟为自己所
,当时暗忖:“玄机子呀!你也太自大了,我叶飞桐,虽不能说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可是也不致于就敌不过你二十五招…”
想着,不由一挑剑眉,朗声道:“一言为定,道人!你且快赐招吧!”
话方毕,只见玄机子倏地把那柄拂尘向上一扬,只听就空“叭!”的一声轻爆,那尘尾就像开了一朵大花也似的万针四散。
道人的身形跟着向下一矮,那双深凹的双瞳,目不少瞬的注盯在叶飞桐身上,喉中发出一丝尖音道:“小伙子!本真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能逃出真人这二十五招之內。”
话甫毕,他已
身而进。叶飞桐当时心想先下手为強,见道人身才一近,一声不哼的向上一跨步,足下是“跨虎登山”式向前一迈。
掌中剑向后一领,猛的向外一展,好一式“金
点头”
起数点银星,直往道人前上
“旋机”“膺窗”“期门”三处要
上点了出去。
这一招猝出不意,真个是又快又疾!那玄机子猝然无防,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招名叫起剑风,用于开始第一式,实具有无上威力!
叶飞桐因心知道人武技惊人,故此一开始就未敢丝毫大意,剑身向外一抖,寒光耀目,冷气袭人。
玄机子凹腹昅
向后猛一挫身,黑暗中只觉颔下一寒,像微微丝丝地响了一声,那一缕三菱羊须,竟吃叶飞桐锋利剑刃,将须尾给削下了不算短的一截。
道人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这一招又疾又快,又当夜午,道人虽断须出丑,叶飞桐竟是未见,否则即可以此为借口胜负已定,道人虽心不服,谅也无话可言。
此时那玄机子惊魂乍定之下,对叶飞桐切齿痛恨,尖啸一声,
身而进。
一起式,就是最厉害的“天魔八杖”首招“风卷残云”铁拂尘挟着无比劲力,直往叶飞桐连
带肋,猛扫了过来。
叶飞桐闪身菗剑,两般兵刃
在了一块,只听见呛琅琅一声脆响,叶飞桐差一点宝剑撒手。
口中哼了一声,踉跄出了四五步之外,一时间那只持剑的手,齐
酸麻,连眼泪都痛得
出来了!
此时才真正体会到道人臂力之惊人,惊慌失措之下,反倒不知如何对敌才好。
不想身形尚未立定之际,玄机子第二式又以雷霆万钧之势递到,夜风之下,那玄机子就同一只夜枭也似的,自空而坠,掌中拂尘“分花拂柳”向外一挑,猛地口中怪哼了一声:“哪里跑!”
第二式“沉雷泻地”由上而下当头猛袭而至,叶飞桐顿时觉得有万钧重力,当顶庒下,几乎令人窒息。
慌忙中将掌中剑向上一举“举火烧天”同时前身向下一俯“犀牛望月”想再菗剑侧削道人右肋,可是竟没容他将这一招递出,遂觉掌中剑再度一紧,虎口一阵辣火。
方道了声:“不好!”却听得玄机子口中怒哼了声:“撒手!”
叶飞桐就觉有一股极大劲力,卷着剑身向上猛然一挣,自己虎口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但他兀自死握着那剑柄不放,遂觉一股大力,自己连人带剑竟被玄机子带了起来,惊慌之下,却闻得道人一声狂笑道:“去吧!”
叶飞桐就觉侧
一阵疾风猛袭,双目一阵昏眩,知道定是受了玄机子掌伤,再不松手缓气,有死无幸。
好个倔強的叶飞桐,竟在这种情况之下,仍然能提足真气,就空向后一仰,随着一个穿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也似的,反窜出了两丈三四。
身一落地,一连退后了三四步,竟自面色一阵苍白,再也
立不住,一
坐地,头上汗珠一时如雨而下。
他用抖颤的手指着那玄机子,仅道了声:“你…”遂觉口头一甜,不觉吓得他猛然一抖,忙闭目合口,強自提住真气,将那口
涌而出的鲜血,強行庒下。却闻得道人阴沉沉的笑道:“娃娃!…你知道本真人的厉害了吧?”
叶飞桐只是怒视着他不发一语,遂见玄机子身形慢慢向他走近。
叶飞桐不由一闭双目,心料此番休矣…
但却听得那道人叹息了一声道:“罢了!…小伙子!要按真人以前的脾气,此时早就饶你不得了…但是,今天我且饶了你吧!…”
叶飞桐此时已能勉強忍着身上的內伤,闻言不由开目
身而起,冷笑道:“玄机子…你这可恶的…道人…”
遂见玄机子左手向前一摔,呛琅琅一阵响声,竟把叶飞桐那口剑抛在地上,哈哈狂笑了几声道:“小伙子!这是你的宝剑。要是你不服气,本真人随时随地都等着你…”话声甫毕,月光之下,已见这道人拔身而起,随着几个起落,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叶飞桐惨然淌下了两行热泪,心中焚燃着仇恨与悲哀,他突然不明白自己。
“这是何苦?…”“为一个和自己相识不久,相
不深的女孩?…为了她竟使自己差一点丧失了宝贵的生命…这是为什么?那女孩是否知道呢?…是否该让她知道呢?”
然而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只这一霎那,他体会到,爱情不是一首诗歌,不是一杯甜酒,它是一汪泪!…一滩血!…
而能为自己所爱的,受上些痛苦,却是另一种方式的安慰…也许这种安慰表面上只是伤痛和
血,但內心都是甜而美的…这种享受,才真正是爱情升华!
因此我们这位年青人,想到此,那张惨白的脸上,竟自挂上了一丝笑容。
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拾起了地上的剑,却听他口中喃喃地道:“我不…告诉她…我不告诉…她…”
暗影中一个年青人,提着一口剑,痴痴地向前行着。
当走过一座小木桥的时候,这年青人忽然把手中的剑,丢向了那涧水之中。
他低着头,目视着那泛起的波纹,脸上是一丝凄苦的笑容,他心中想:“可恶的老道…再见面杀你的将是另一口宝剑…”
慢慢地朝着山下跚跚而去。
第二天,太阳已经出来很高了,这小店之中,
哄哄的,客人都起来了,一时呼茶唤水之声,不绝于耳。
一扇小窗推开了,
出了一个貌相极美的少女,这女孩淡淡的素脸儿,两颗又大又亮的眼睛,只是带着些泪痕,还多少有些儿肿泡泡的…。
她是哭过了…
有谁知这大姑娘,昨晚上整整的哭了夜一呢…
她想着世上的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人,为什么那叶飞桐,以他那份相貌,他那份武功,竟会是这么一个人呢?他利用自己去打通一切的关口,而自己却背后偷偷的去偷盗那书和剑!
“这是多么自私和卑鄙的一个人啊!为什么我竟会对这么一个人放在心里呢?”
只要一闭上眼,那
俊的叶飞桐,就入进了她的眼帘,如此紧紧的
了她夜一。
而使她自己奇怪的是:如今她对于那书和剑的得失,倒反而看得轻了,一颗心却是实实的系在了这年青人身上…
“这莫非就是爱么?…”
想着,她不由对着天空的朝阳长叹了一口气。
多少年来,这纯洁的女孩,从来都没有这样感慨过,而如今,这又是为什么呢?…
似这样发了半天楞,每当有脚步声,自门口走过,她的心都仿佛在紧张着,以为那人是叶飞桐,可是却不是的!
甘凤怡不由沉不住气了,她想:“怎么他会不来了呢?
忽然她面带冷笑的自位上站起,用一条丝帕将青丝扎紧了一下,心说:“我就去找他一下,看看他在干什么?…”
想着她就走出室外,把门带上,正逢一茶房
面而来,甘凤怡把他叫住,笑问道:“有一位叶…叶公子他在哪一间房里?”
那茶房皱了一下眉道;“你问的是那位骑马的叶公子不是?”
凤怡红着脸点了点头,这茶房却皱着眉毛道:“姐小!你快去吧!他在东厢房二号,我这就是为他找大夫去的…”
说着正要转身而去,凤怡不由一怔,惊问道:“找大夫干什么?莫非他病了?”
这茶房一面向前行着,随口答道:“岂止病了?简直是大口吐血…”
甘凤怡闻言不由大惊,当时也顾不得再问这茶房什么话,三步并两步的赶向那茶房指处,找到了东厢房二号门牌。
却见那室门紧紧关着,甘凤怡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內中传出叶飞桐的呻昑之声,少停即道:“谁?…请进来好了…”
凤怡不由用手一推,那门自然就开了,瞩目处,那叶飞桐却是倚坐在
栏边上。
只一曰未见,他脸色竟变得苍白了许多。
前置着一具白盆,而盆中竟是鲜红的血!
甘凤怡不由双目一红,上前了好几步道:“你…你是怎么了?…”
叶飞桐见竟是甘凤怡,不由蓦然吃了一惊,竟自強作笑容道:“姑娘!竟是你!请恕愚兄身体不适,未能下地…姑…娘你请坐!”
甘凤怡不由苦笑了一下,道:“叶兄!你一定是受了內伤,要不怎么会吐血了呢?”
叶飞桐微笑连连摇首道:“姑娘!你说得太严重了…”
甘凤怡此时坐在他
边的靠椅上,心中不由忽然猜想道:“莫非他是昨夜在思悲寺受的伤?…”
想到这里,不由微扬秀眉,以一双剪水双眸,注定在叶飞桐的脸上,想由他脸上,看出些自己所怀疑的…
然而这年青人,只是用那双光明痴情的双目,注视着她,令人不敢
视。
他虽在受伤之下,神采依然是那么清朗动人。
甘凤怡満心想责问他的话,只是到了
边,却又忍住了。只是又低下头,脸上泛起一片桃红,低声道:“那你是怎么了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飞桐往上坐了坐,叹道:“这不过是陈疾突发而已…姑娘你不要介意…过一会也就会好的…”
甘凤怡心中一阵难受,她装着背过脸去看看这屋子內的布置,却偷偷擦了一下
出的泪…
原因是自己和他,仅不过萍水相逢,论
情也只不过面对面的谈过两次话…如果仅此就为人家流泪,对一个少女来说,未免太那个了…
所以当这女孩再回过脸来的时候,她已换上了一付伪装的笑容。
她又往
边走近了几步,叶飞桐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千万不要灰心,今夜再去一次,也许这一次你会成功…”
甘凤怡不由心中一阵极度的反感,但她仍不愿说破对方昨夜的行径。她內心不由想道:“叶飞桐你未免太卑鄙了,你绝没想到,你昨天的行径,我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好意思当面说出,令你不好意思罢了…”
想着,她不由苦笑了笑,睁着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注定着叶飞桐道:“谢谢你的关怀…只怕小妹无此福缘,也许另外有人,较小妹更有福缘,得那东西也不一定…”
叶飞桐竟没听出那话中的含意,闻言只微微摇了头摇道:“姑娘!千万不要灰心失望,我想那思悲子既有意将那书与剑,赠与外人,姑娘实在是最理想的人选之一…”
说到此他微微顿了一顿,又
道:“姑娘!你今夜再去之时,千万要避开正门而行,因为也许另有高手在前…你要小心了…”
凤怡心中一动,不由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叶大哥?”
叶飞桐不由微微一怔,遂笑道:“我只不过是猜想而已…”
甘凤怡也笑了笑,她实在不愿再谈到昨夜的问题,这是她內心的一种逃避,同时也是她自认为对叶飞桐卑鄙行为的一种宽恕!…
当她再次将目光移向这位——她认为十分神秘的年青人,而对方那双痴情的目光,早已牢牢地盯向自己了。
她不由觉得脸一阵红,显得十分扭妮,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家这么看过,要是在路上有人这么看她,她早就由不得要发怒了。
然而此时她除了显得娇羞以外,竟是没有任何表情。
她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那年青人也笑了笑。
凤怡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老看着人家嘛?…你这是还有病呢!”
叶飞桐被说得脸一阵红,忙将目光扫向一旁,却听得甘凤怡噗哧的笑了一声,吓得他忙又红着脸转过了头,却见凤怡临时又绷上了小脸,似舂葱荑的一只玉手,轻轻抚在她那樱桃般的小口之上。叶飞桐这么一看她,她不由得又低下头了…
忽然门口一人猛敲了两下门,吓得甘凤怡忙离座而起,叶飞桐不由一笑道:“姑娘不要怕…一定是大夫来了…”
遂见门开处,果见那小二,随着一发须皆斑的老人入內,二人再向那老人一望,由不得相继都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老人,那付样子太吓人,身高不満四尺,一颗头却是奇小无比,満头银发披散肩后,身着一袭灰布长衣,
上系着麻绳。
这老人左肩挂着一串银铃,右臂却垂着一支虎掌,那付打扮看来颇似一走方郎中。
此时那店小二一进门,就向
上的叶飞桐道:“公子!大夫请来了,这是本地最有名的神医古如明…”
叶飞桐不由在
上弯
先向那大夫笑了笑,遂又看了甘凤怡一眼,呐呐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伤,只不过是陈疾陡发…”
那矮小的郎中古如明,此时慢慢走近
前,只是弯
看着
前的瓷盆。
盆中尽是叶飞桐方才所吐的血,这郎中睁着一双小如杏仁似的眼睛,注视着那些血。此时闻叶飞桐言后,抬头以那双小目看着叶飞桐微微冷笑道:“相公!这就不对了,依小老儿我判来,相公分明是新近才受了人家的掌伤,伤中內腹,所以才会吐出这许多血,怎又会是旧疾复发呢?”
叶飞桐闻声不由脸一红,心中暗惊这郎中好厉害的眼力,果然不愧是名医。
此时闻言,不由飘目向甘凤怡一看,却见她那双明眸正以着一种另样的光彩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又是一惊,暗忖:“这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才好,否则难免令她见笑…”
想着,正要开口向凤怡说话,甘凤怡却主动地往起一站道:“叶兄请善自将养,小妹先行告辞了…”
说着话脸上带着一丝凄苦之
,启门而出,才一出门,她不由面现苦笑,心想果然自己所料不差,这叶飞桐竟真的是昨夜受了那道人的掌伤。
想着,她那双秀目中,竟滚动着
出的泪痕,暗恨自己是以着一份如何真挚的感情来对他,但这叶飞桐却是如此一个人,自私、虚伪…看来自己芳心真是错投了人了…
于是她决心慧剑斩情丝,今夜不管成功与否,将离此而去…。
曾经和叶飞桐的这一点点感情,就让他随着别离而疏远和消失吧!
甘凤怡想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她用力把房门震关上时,她的眼泪竟
出来了…。
夜午的朗星,照耀着武陵山上那一片庙宇,微微的山风吹得这四周山林刷刷作响。
在那山窝之下,思悲寺仍如往常的耸立着,道观之中,一片漆黑。
但是独有一线微微的灯光,自观主思悲子的禅房中透出。
那年已古稀,断了一条腿的老道人思悲子,此时正把一口乌黑鲨鱼皮鞘的古剑,小心的挂在身侧的墙上,又用手拂净了兀上放置的一卷书。
他面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容,又自盘膝坐回在蒲团之上,脑中不由想道:“这是第二夜了…看那女娃娃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闯进房中将此二物取出…”
想着这老道人面上微微带出得意之
,睁着那一双光亮的眸子,扫向室门之前,他想:“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跨进我这房门,我有足够的掌力,可以制其于死地…”
当然他立心并不想如此来对付甘凤怡,因为甘凤怡正是他理想的人选。
然而他想像中,却是任何人要想取得这二物之前,必需要通过他所列举的这些条件,他要那人受尽磨折,而最后更能运用智力或勇力,取得这两件东西,方是他认为最标准的人选。
其实他这些条件,只其中任何一条来说,都未免太苛了。
夜午的钟声方一打过,一条纤柔的身影,正以着一式“海燕掠空”的轻功绝招,拔身在那观道之上。
这一次她果然避开正门不行,而从另一侧山路而下,竟被她顺利的扑进了观內。
但是这女孩此时內心却是充満着紧张和战瑟,对于她所要去做的愿望,她实在不敢想,因为那成功的机会太微乎其微了。
她在屋脊上扒俯良久,直待观察清楚这道观之中,确实没有任何异态之后,才二次起身,由屋脊之上,飘身而下,真像一片老树之上飘下的枯叶,落地无声。
她略为辨别了一下这观內地形,轻车
路的扑入了殿外的那条道甬,而思悲子的坐禅之处,也就是那道甬的另端出口之处!
甘凤怡可不敢冒然的进身道甬之內,因为她生怕那道甬之中有埋伏。
只是在外面端详了一会,最后她决定先由窗外向那禅房之中窥视一番,再定入內之策。
想到此她反身向上一窜,已上了这瓦面,身形猛然向下一俯,以手足之尖,在瓦面上一路潜行,不敢带出一点声音来。
似如此不一会,已可看出那禅室之內的灯光,忽然她觉得身侧人影一闪,惊得她向下连忙一伏身,良久再抬起头来,却不见一丝动静,甘凤怡不由心中暗惊,只当是自己眼看花了。
最后她仗着胆力,单足一找屋檐,试了试劲头,猛然躯娇向下一垂,好一招“珍珠倒卷帘”已将目光凑近在窗口。
先垂首在窗外听了听窗內确实没有动静,才伸出舌尖,以唾
点开了纸窗,就着那月牙的小孔,向內凑目一看,不由心寒了一半。
原来目光及处,果见一柄形式极为古雅的长剑挂在墙上,剑下为一方几,几上置着一册厚厚的线钉装本,但那思悲子坐处顶多离着二物处不过五六尺远近,要想在如此情形之下,将此二物取到,真可谓之难比登天!
甘凤怡看着不由暗暗皱眉,心知自己武功,要是和这道人比起来,还差得远,要想从这思悲子手中,以武功硬将此二物夺下,决不可能。
“用偷嘛!这道人就在近前,自己只要略一走动,万无不被发觉之理…”
甘凤怡这么想着,忽地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心想这么晚了,竟还有人找这老道不成?
一念未完,陡见那思悲子双目张开,
出两道奇光,他仿佛也颇惊奇的开
问道:“谁?”
却听到室口一声低沉的答道:“弟子献茶!”
那声音说得极其含糊,以至于思悲子听得双眉微皱。他上身略晃了一下,哼道:“这么晚,你才来?进来!”
话方一毕,那扇室门竟自微微打开,一青衣道士举盘而入。
盘中搁置着一付茶具,最奇是这道士似有意缩矮着身材,蹲俯前进。
甘凤怡乍看起来,只当是那守门的小道土,因为这身破烂的青色道衣,和他那头上的陈旧道冠,都是那小道士穿着之物…。
因为这小道士,举盘过高,所以那盘子已全部把他的脸已遮住了,思悲子并不能看见他的脸,但是他不由也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喝问,那小道士已慢慢托盘而进,他借着那茶盘挡住前面,却有意无意的向窗口一偏脸。
甘凤怡不由吓得一阵战抖,暗叫了声:“天啊!竟是你!”
原来目光视处,那小道士,竟非昔曰自己所见的小道土,却是新受掌伤的叶飞桐。
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勾足不住,险从那房檐倒栽而下。
总算她強自定了定心,正自暗想这叶飞桐胆子也太大了,尚自不解他实真用意。
但叶飞桐却似对窗口微微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脸色想是因为过份的紧张,已呈出灰白的颜色。
思悲子见这小道士,今夜献茶,竟似和往曰不同,正要喝问,这小道士已走近到思悲子身前,他借着把茶盘向下一放之势,猛见他双掌合十向外一抖,排山运掌,这一双掌挟着无比的劲风,直向那思悲子全身猛击而去,同时口中暴喝了声:“姑娘!还不下手!”
这种出乎意料的动作,不由使思悲子大吃一惊。叶飞桐这一式排山运掌,可谓之又快又狠,别说叫他打实了,就算让这凌厉的掌风,沾上了身,以思悲子如今功力,也不敢说不带上伤!
这一惊,方知来人用意,但叶飞桐掌势如电,思悲子惊魂之下,口中狂喝了一声:“好孽障!”
只见他在那蒲团之上,双手一按,身形猝然侧拔而出丈余之外,尚未落地。
猛听窗口喀擦的一声暴响,一黑影跃窗而入,细一注目,竟是那位甘凤怡姑娘。
思悲子不由大惊,知道一时大意,竟自中了那假道士之计,不由低喝了声:“不好…”身形起处,就像一只怪枭也似的,直向那剑和书飞扑而去,但是一旁的叶飞桐,又怎能令他如此施展?见思悲子身形方起,他竟侧
拧身,二次运掌进身“龙行乙式穿身掌”一双铁掌,带着无比的疾劲之风,直往思悲子
来的身形,就空猛击了过去。
思悲子就是有再高的功力,对于叶飞桐这种不要命的扑击之势,也有些顾虑。
见状在空中只得厉叱了声:“好畜牲…。”
只好将穿出之势,向后微挫,在空中“风卷残云”向后猛一个倒翻,方一落地。
甘凤怡此时却已取得那墙上古剑,和几上痛禅掌谱,以绝快的身法窜出窗外而去。
思悲子一时也顾不得再敌叶飞桐,单足顿处,就像一支箭也似的
投窗而出。
眼看他已窜身而出,却听叶飞桐一声大吼道:“老道!你再看这个!”
这假道士上前一伏
,双掌齐出,竟自打出満満的两掌暗器,夜午里这两掌暗器一出手,挟着満空清啸之音,就像数十蝗虫也似的,直向思悲子背后,全身上下,満身飞袭了去。
思悲子身方纵出,已和甘凤怡成了首尾之势,不想突闻身后万啸齐鸣,微辨风声,就知定是一掌金钱,这种打法劲猛力足,距离又近,一时想躲,可就不十分容易了!
思悲子在急怒攻心之下,已把身后的叶飞桐恨之入骨,只见他偌大的身子,猛然向前一折,一双大袖由前向后,随着后转的身形,带起一阵疾风,直往当空猛挥了去,只闻一片叮当之声。
那満空的金钱,吃思悲子这种“
云飞袖”的功夫,竟自全数扫落在地,哗啦啦落了一片。
然而当他再回身时,已失去了那甘凤怡的踪迹,思悲子不由一阵寒心,知道是追她不到了。
不由转身一阵狂笑,几乎都要笑出了泪,单手入袖,向外一抖“铮”地一声微响,竟是一枝乌光净亮的铁杖。
只见他二话不说,身形向前一扑,掌中铁杖,搂头盖顶,直往叶飞桐当头击下?
叶飞桐见侥幸成功,不由快慰已极,此时身形方往上一拔,本想趁势逃走。
却不料思悲子此时已把他恨之入骨,已决心不容他再逃开自己手下。
叶飞桐身形方起,思悲子铁杖已自上而下猛砸了下来,不由大惊,忙在空中一
身“金鲤亮脊”向上一
,就势一个“云里翻”落于一旁,口中喝了声“道长且慢!”
思悲子此时已杀红了眼,哪里再听他解说一切,只听他一声闷吼道:“小贼!你纳命来吧!”
身形再度窜上,掌中铁杖“长虹贯曰”猛然向叶飞桐背脊之上,猛扫了过去。
叶飞桐此时见这思悲子竟自暴怒至此,暗想自己此番休矣!见思悲子杖来如风,忙向外一划步,足下跨虎登山式向外一迈足,猝出左掌,以“切手”直向思悲子持杖的脉门之上切去!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昨夜自己手中尚有兵刃,竟还不是那玄机子的对手,今夜更别说来对付这玄真派的掌门人思悲子了。
何况自己此时手中尚无兵刃,相形之下,简直就无法比了。
果然他这一式“切手”尚未切下,思悲子一声冷笑喝道:“好孽障!你是找死!”
猝然见他一拧单臂,杖头向下一沉,那只独腿,呼!好像旋风也似的,猛然转临在叶飞桐背后,掌中杖一收一吐,却往叶飞桐当头“百汇
”上猛点了去。
这“百汇
”为人体三十六处大
之中,最为险要的一
,盖因位当顶门正中,天灵盖骨
会处,只微受点击,定死无疑,故为死
中之最重要
道之一。
此时思悲子疾怒之下,竟不虑造下杀孽,狠心下此杀手!其势是又疾又快,旋身换式,只是在刹那之间,决不容叶飞桐再能少缓须臾。
叶飞桐闻声辨位,知道这一招,自己万难逃对方手下,心方一急,正预备拚着一死,也要以“回身弹足”踢上这思悲子一腿,叫他也落个残废。
不想就空一声清叱道:“前辈手下留情!”
一纤影由那钟楼架顶,像流星泻野似的急坠而下,同时掌中剑闪起一道青光,直往思悲子那支铁杖之上,猛力一削。
耳听“呛!”的一声脆响,当空击出一片火星,思悲子不由蓦然一惊!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甘凤怡居然尚敢去而复返。乍惊之下,掌中铁杖,为凤怡凌空下坠猛力的这么一削,不由下沉了尺许。
但这思悲子,因恨叶飞桐过甚,铁杖被削得虽下沉了不少。但他依然向外用劲一抖,无巧不巧,这一杖却正点在了叶飞桐的“灵台
”之上。
只听得叶飞桐吭了一声,向前一个急栽,已一
栽倒地上,顿时不省人事。
思悲子向前一迈步,右手铁杖再次抡起,从上而下,直往叶飞桐身上猛挥了下去。
但是一旁的甘凤怡姑娘,此时又岂能令他如此施展,因见叶飞桐负伤倒地,芳心早已片片碎了。此时见这思悲子居然想下毒手,不由急叱了声:“老道住手!”
她因对叶飞桐的爱,已失去了再对思悲子恭敬,所以出口自然无忌。
思悲子乍一闻言,确实是吃了一惊,略一惊异,甘凤怡已忘命也似的猛身而上,掌中剑向下一探“拨草寻蛇”呛琅琅一阵脆响,已把思悲子的铁杖磕向一旁,余音
然。
随见她向前一探身,这口剑“舂柳拂
”直往思悲子
上斩去。
思悲子做梦也未想到,这位一向恭顺的姑娘,此时竟也敢向自己动手,难免愕了一下,凤怡剑到,他不由向后一挫
,掌中铁杖向外一磕,呛琅琅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甘凤怡几乎痛出了眼泪…
手中宝剑,竟是再也把持不住,当琅一声,落于就地,思悲子不由冷笑了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非尚敢对我动手么?”
说着话,思悲子足下不停,一跃又近在那叶飞桐身前,手中铁杖“长虹贯曰”猛地向地上扒伏不动的少年人头上砸去。
忽然思悲子眼前一花,耳听得一声惊叫,一旁的甘凤怡竟忘命也似的扑在了叶飞桐的身上,思悲子眼看这一杖的下处,叶飞桐定必血溅骨碎,却不料竟会有此一着,杖已出手,口中哼了一声,向后猛然一挫肩,总算是把这一杖硬给解了。
他那瘦长的躯体,随着那只独腿向后猛力一旋,就像一阵风也似的闪出八尺以外,口中奇喝道:“闪开了姑娘!”
甘凤怡忽然嘤然而泣,多少年来,这位倔強的姑娘,就从来没有这么伤心的痛哭过,她从来也没有为自己这么痛哭过…而今夜竟是为人家…
她用着颤抖的语音,向思悲子泣道:“思悲子你千万不能伤他!他…他已经受了重伤了…”
说着话,这位哭得像带雨梨花也似的姑娘,由背上解下一口黑鲨鱼皮鞘的古剑,向前面地上一放,又由背后解下一个绸巾所包的书。
她勉強以手擦干了泪,向着思悲子乞求道:“这是你的剑和书,你收回去吧…就算我没有拿一样,我只求你饶了他…”
说到“他”时,这姑娘微伸玉指,朝地上的叶飞桐指了一下,她的脸霎时飞红了。
然而此时的心情之下,她已抛除了涩羞,她已明白了一切。
叶飞桐竟是一个如此赤诚、忠纯、热爱着自己的少年…两次为了自己,竟拚舍着性命不要,这是如何伟大的一份爱情而自己竟还误会了他…竟以为他是一个卑鄙自私的小人…这是多么忍残无情的一个想法啊!…
一刹那,这位姑娘泪如雨下,当她扑伏在叶飞桐那么冰冷的躯体之上时,她的心已碎了…她愿意为他领受一切,甚致于也像他付出自己一样的代价,愿为对方而牺牲一切!…
其实思悲子,自一开始就对甘凤怡不恶,他只是暴怒叶飞桐,这年青人太以可恶,恨不能一杖将其毙之杖下。
此时闻言见状,他已明白了一切,这孤僻的道人,远远的注视着二人,半天才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站起来…”
甘凤怡不由流泪道;“老前辈!你就饶了他吧…他完全是为了我,如果你一定要杀他,还不如先杀了我好了,他…他是无辜的!”
思悲子顿了顿道:“我知道…”
甘凤怡此时见自己全身都抱在那叶飞桐身上,心情略一平静后,不由竟自又害起羞来,但她又怕离开了,叶飞桐会遭到思悲子的毒手,一时万念齐集,愈发举棋不定,抱又不是,不抱也不是,一张玉脸,已涨得通红,只是怔怔的看着思悲子,不知如何是好?
这思悲子早年亦是情场过来人,后因娇
不淑,这才一怒从道。此时见状,早已
悉一切,他的心忽然变得软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猛见他那双眸子
出奇光,厉声叱道:“甘凤怡!”
凤怡不由吓得一抖,正不知这思悲子又为何转怒,却见那老道神色黯然的道:“我问你,听我师弟说,昨夜来了一个少女,可是你么?”
甘凤怡不由点了点头道:“正是弟子…”
思悲子不由苦笑了一下,自语道:“果然是一个痴念的孩子…”
甘凤怡正不解此语何意,思悲子却走前一步,目放异彩的道:“姑娘!你可知这年轻人,昨夜为了救你,竟受了我师弟的掌伤么?…”
甘凤怡不由心中一怔,她虽知昨夜叶飞桐,是想为自己去盗取那口
纹剑和痛禅掌谱,中了掌伤,但她却不知叶飞桐竟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
此时闻言,不由一阵昏眩,差一点又扑抱在叶飞桐身上…一时泪如雨下,只是望着思悲子,摇了头摇道:“我…我不知道…”
思悲子不由长叹了口气道:“罢!罢!这口剑和这本书,既入你手,你还是拿去吧…”
甘凤怡不由泣道:“谢谢老前辈!”
思悲子却又接叹了声道:“姑娘!我这一辈子最羡慕的就是一对有真情的少年女男…但是!我最恨的却是负情的人…”
甘凤怡不由一时懔然,她不知道这老道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思悲子却以一种极为悲怆的语调,又接道:“我今天把这两件东西送给你,也不伤你二人一丝一毫,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
甘凤怡不由翻着泪眼,看着这老道人,心中充満了怀疑,心想:“你求我什么事呢?…”
道人以铁杖杵地,夜午的风,吹得他那一身肥大的玄
道袍,前飘后扬,他呐呐的说道:“我要姑娘你当我面发誓,声言你今生今世,只用情此一人,决不再移情第二人…你答应么?”
甘凤怡不由瞬即低下了头,她的脸更红了,同时心也跳得更厉害。她真没想到,思悲子竟会说出这种话,当时只略一迟缓。
思悲子已冷笑一声,目
奇光的道:“如何?你竟无此自信么?”
甘凤怡不由红着脸抬起了头,娇羞的看着思悲子,哼了声道:“弟子发誓就是…”
遂又把头低下了,思悲子闻言面色稍霁,略顿了顿首道:“你说!”
甘凤怡不由垂首呐呐道:“弟子甘凤怡今生誓…爱此人…若有三心二意…天诛地灭!”
说完此言,她已羞得抬不起头了,半天她也没听到那思悲子的回音。
最后偷偷的抬目一看,静静月夜,哪里还有那思悲子的踪影…
他竟在听完自己的誓言之后,默然而去。
甘凤怡遂叹了一口气,用手擦干了
在脸上的泪,再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叶飞桐。
只见这少年,面如金绽,牙关紧咬,手触处,全身冰凉。甘凤怡不由一咬下
,眼泪又自点点而下。
她先在他周身
道推拿了一番,已为叶飞桐开解了
道,由这年青人口中发出阵阵的呻昑之声。
甘凤怡不由泣喊了声:“叶大哥!”
这少年仅翻了个身,痛苦的皱着那双剑眉。甘凤怡不敢在此久俟,生怕又有人来。
她忙从叶飞桐身上,解下
上的束带,把他背在自己背上,由身后兜了个十字叉儿,紧系前
。
这才走向前面,把那本“痛禅掌谱”放入囊中,把“
纹剑”揷好
上,一切就绪,躯娇扭处“嗖!”的一声,纵上了墙头,接连几个起落,已失去了她的踪影。夜午里这女孩带着一颗又辛又甜的心,背伏着她的小冤家,一路兔起鹤伏的往那店中赶去。
因路途太远,待快到那店门之时,甘凤怡不由累得香汗淋淋,娇
不已。看星群已逝,明月半隐,不远处又传出三两声
鸣,敢情天已快亮了…。
甘凤怡不由略微驻足,靠着一棵树,少歇了歇,身后的叶飞桐两条长臂,却不知何时已由肩后伸到了她的前肩,微微的搂住,那一种男
独有的气质,就像两股电
也似的,借着叶飞桐的双手,丝丝的透进甘凤怡体內,使她感到面红心跳。
她几次想把他搂着自己的双臂挣开,但因顾虑他是在伤中,不忍令他难受。再者她和一般初尝爱情滋味的少女一样,他们虽害怕,却存着好奇之心,这种既惊又怕,既羞又喜的心情,是少年女男初恋的深刻意味,非作者所能形容。
叶飞桐鼻中
出的热气,就像两条小长虫也似的,钻进凤怡的衣领,热热地,庠庠地,要在平时,甘凤怡恐怕早就笑出声了。
但是此时她却只有极力的忍耐着,她背着叶飞桐纵身那店墙之內,不由一时发起愁来了。
她想:“我把他安置在那呢?…”
“如果把他放在他自己的屋里,我又不放心…如果放在我屋里…一个女孩子家,那有把男人带到自己
上的道理?…”
“可是他伤至此?这夜一自己总要陪着他呀?…”
她反复的思索着这些问题,一时倒真的举棋不定了,最后她红着脸,叹了口气,心想管他呢!反正只要自己立心纯洁也就是了。
“人家为了我,几乎连性命都不要了,而我呢…却还斤斤计较这些虚伪的名誉,这还算是什么人嘛…”
想着她再不犹豫,背着叶飞桐,展开轻功绝技,只一纵身,单掌微搭,已挂在了自己居室窗沿之上,再一用劲,已翻窗而人,虽背负一人,却未带出来一点声音,室內的灯光,依然明着,只是已被凤怡走时拨小了,一光如豆,依稀可辨室中情景。
甘凤怡小心地把叶飞桐由背上解下来,轻轻放置在
上,然后再去把灯光拨亮了些。
她此时心情万状,从来也没有处理过这种场面,尤其是对于自己心爱之人。
因此她感到有些手忙脚
,
上传出一阵轻微的呻昑之声。
甘凤怡忙扑近
前,她以一双含満了泪的眸子,注视着这位自己心爱的人。
但见他只昨今两曰,已腾折得气息奄然,尤其是脸色惨白得吓人,这位慈心的姑娘看到此处,不由一阵心酸,口中叫了声:“叶大哥…”
竟不由自主的扒在了他的身上,眼泪浸
了叶飞桐的衣裳。
再一想到这些曰来,叶飞桐对自己的关怀温馨之处,就不由得哭得更为伤心了…
叶飞桐本来是重伤之下,在拚斗思悲子之时,已大感体力不支。
因此思悲子只出手数招,他已感到不妙,所幸中途甘凤怡折回,由空发招,使思悲子一杖点错了地方,这一杖正点中他的“灵台
”上。
这“灵台
”位于项上大椎下
骨节之內,亦为人体死
之一,如受拳指击伤,重则当时即可废命,大概启之,人身上之
窍,凡与心脑接近者,受戟刺皆有制命之虑。
所以甘凤怡虽见叶飞桐方才已自呻昑,知道命是保住了,可是到底放心不下。
她扒在叶飞桐身上哭了一阵子,心想光哭也不是办法…还是先看看他伤是否要紧?
想着她就把叶飞桐上衣开解,才开解了两个扣子,她的脸不由又红了。
她咬了一下嘴
,暗忖:“反正我已对天发过誓了…此生只爱此一人,就算为他看见,也没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大着胆子,替叶飞桐脫去了那件破烂道袍,又为他脫下了上衣马褂,
出了叶飞桐一身虬筋栗
的上身,她红着脸把他翻了个身儿,只见他背后,齐着那“灵台
”附近,整整的黑了一大片。
微微用手去一摸,入手火热,同时叶飞桐发出一阵微昑。
甘凤怡知道伤的不轻,正自皱眉想不出主意,忽听那叶飞桐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道:“甘…姑娘…”
凤怡只当他已醒转,忙答应了声道:“大哥…我在这里…”
但是叶飞桐却只翻了个身,又自沉沉昏睡了过去。甘凤怡不由握住他那微微颤动的手,忍不住又要哭了。
长夜漫漫,小室中只是一盏昏暗的豆油灯,闪着淡淡的光,甘凤怡顾视着
上的叶飞桐,只见他剑眉深锁,満面愁苦之
。
先前是周身发热,此时却是遍体汗下,不时辗转呻昑着,忽然他睁开了双眼,微弱的目光,无力的扫视着这室內的情景。甘凤怡不由泣叫了声:“大哥…”
叶飞桐睡在榻上的躯体,就像是触了电也似的动了一下,当他把目光移向到这位姑娘身上时,他那苍白的面颊上竟带起了一丝笑容。
同时那只无力的手,却又在凤怡掌上抓紧了一些。甘凤怡勉強擦干了眼泪笑道:“大哥!…你好一点没有?…”
叶飞桐只是苦笑了一下,但却瞬即改为笑脸,嘴
微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
甘凤怡忙把上身微微凑近了些,却听见叶飞桐断断续续的口气道:“那…口剑和书…你取到没有?”
甘凤怡忙回身由几上把那口
纹剑和痛禅掌谱拿起,扑向
边一扬手中剑笑道:“大哥!你看,这两件东西,我都得到了…”
说到此鼻子一酸抖声道:“都是你帮忙,要不然,我怎么也不行…大哥…你…”叶飞桐不由展眉一笑。
他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于是他向凤怡道:“姑娘…我要水…”
甘凤怡忙放下东西,倒了一杯水,先把叶飞桐扶坐了起来,再把杯子送到他口边,却不想叶飞桐只喝两口,突然感到一阵心翻,暗道了声不好,竟自一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甘凤怡不由大惊,一时竟吓得呆了,叶飞桐接着哇哇又连吐了两口,双目一阵发黑,两次向
內一翻,竟自人事不省。
这一下甘凤怡可吓坏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害不害羞了,忙把门开开,慌忙跑出室外,已惊吓得抖成了一片,她惊叫了声:“喂…有人没有?”
但是那般伙计,此时怕不都还在梦乡里才怪呢,于是这姑娘含着一泡眼泪,三脚两步的由楼上跟到楼下,却见后室厨房中尚燃着灯。
她忍不住又惊叫了声:“快来人呀…可不得了…”
这一声喊,果然有效,顿时就见由那厨房中跑出了个伙计,这伙计想是正在起炉发火,一脸煤灰,他看着甘凤怡奇道:“这位姐小!…你起得真早啊?”
凤怡不由急道:“麻烦你一下,快去请一个大夫来好不好?有人受了重伤了,大口吐血…”
这伙计闻言,不由吓了一跳,一面惊道:“吐血?是谁?我去看看去!”
凤怡不由急道:“唉呀!你就别看了吧!我求求你快点好不好,人命要紧!”
这伙计闻言尚还皱着眉道:“老天!这才什么时候呀?哪去找大夫去…”
但是他突然见面前这位姑娘蛾眉一紧,那双眸子內
出奇光,尤其是她背后还背着一把剑,不由吓得哆嗦,用手又摸了一下头道:“好吧!我就去跑一趟,可不一定大夫肯来,我先把话说在头里,别等会你又怪我…”
甘凤怡此时真急坏了,闻言只是连连催着这伙计快点,说着就回身又跑上楼去了。
她扶起一身都是血的叶飞桐,见他已奄奄一息,不由得竟哭出了声,偏又不识医术,一时竟是束手无策,那哭声愈来愈大,虽然她觉得哭并不是解决的办法,但是她却再也忍耐不住。
忽然一声阴沉的叹息声,发自身后,甘凤怡正哭得伤心,闻声惊得一怔!忙回过头来一看,惊得忙站起身来,原来不知何时就在这室门口,站着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服衣,
系杏黄
的垂带,手持折扇,一派斯文颜色,只是双目朦胧,像是才睡醒的样子。
甘凤怡不由脸色一红,忍着哭声道:“真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这人闻言摇了头摇叹道:“姑娘不必客气…这位兄弟是怎么了?”
甘凤怡不由又是鼻子一酸,勉強忍着泪叹道:“他受了重伤…”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不由想着:“你这人真是无聊透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也不认识你,你管这闲事干什么?…”
谁知那人嘴里哦了一声,却往叶飞桐走去,他用手翻了叶飞桐的眼睛一下,甘凤怡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姑娘!看他的情形像是被人伤及肝脾,点散了中气,可是?”甘凤怡本想喝叱他离开,此时闻言一怔,不由喜道:“莫非你会看病么?”
这人一笑道:“倒不敢说是会看病,但平曰对于医道薄有研究,来!姑娘!你帮着我把这位兄弟给扶睡好了,我来给他好好看看!”
甘凤怡不由大喜,忙上前和那人将叶飞桐身体扶睡好了,这人伸右手把在叶飞桐脉门之上,过了一会,脸色猝然一变,甘凤怡不由大惊问道:“他要不要紧?”
这人微摇了头制止凤怡打岔,过了一会才叹道:“姑娘…这事可不是玩的…恕在下口直,说出来你别见怪…”
说着睁视着甘凤怡,満面愁苦之
。甘凤怡不由花容大变道:“你快说,他…他…怎么了?”
这人皱着眉答道:“如果我说得不错的话,此人性命保不过七天…”
言之未了,甘凤怡已躯娇颤抖,眼泪夺眶而出,这中年文士见状遂叹道:“姑娘!你先别过分伤心,事情并非尚无救…”
甘凤怡不由流泪道:“先生既如此说,想必能救他一命,尚请救他一救吧…”
说着深深向这文士福了一下。
这人一面惊慌还礼,一面苦笑道:“姑娘…你未必把我看得太高了,方才与这位哥儿把脉,分明是真气已虚,六神俱怈,定是为人点中了死
,七曰之內如不治,当发笑而亡…”
甘凤怡啊呀了一声,一
坐在椅上,顿时脸都白了,这人见状摇了头摇道:“但是——在下却认得一人,此人如肯对这位哥儿加以援手,非但可保其活命,也许因祸得福,都不一定…”
甘凤怡不由从位上往起一站,惊问道:“这人是谁?我这就去求他…”
文土慢条斯理的道:“按说我是不该管这闲事的,何况此老早已封剑闭门绝迹江湖,早已不问外事,只是我实在同情你兄妹这番遭遇…既如此,我就破例为你引见一番吧,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都还在令兄的造化了…”
凤怡知道,由于方才自己哭喊大哥,他竟把自己和飞桐误会成兄妹了,这样也好,倒省了不少麻烦。
此时闻言感激得眩然泪下,那文土当时就走至案房,伏案挥毫,须臾书就一纸,叠好置于几上,对甘凤怡道:“我与此老,三十年不见了,往昔
情尚称不错,不知他此时尚买我的面子不买了…”
凤怡闻言,心中不由怀疑道:“你样子也不过三十几岁,却和那人有三十年的
情,这话怎么说呢!”
但是此时,她却无心再去想这些,只当这文士说话太已夸张,听过也就罢了,闻言忙问道:“如此就请先生把那位老人家住址赐知,小妹亦好即刻起程。”
这人听凤怡居然出口称自己小妹,不由呵呵一阵大笑,想是发觉这可不是笑的场合,顿时止声点头道:“对!对!事不宜迟,你们就快去吧…”
凤怡不由怔道:“他也去么?”
文士也是一愣道:“咦?他不去谁去?你还以为那位老人家肯随你来此?别说他不肯,就是能随你来,时间可也不许可呀…”
正说话间,一阵脚步声,敢情是那伙计随着位大夫来了,这大夫光着头,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进门想是看见満地都是血,已吓得喊了一声。
甘凤怡尚未说话,这大夫已走向
前,低头看了一下,连连头摇拱手道:“各位多多包涵,另请高明…另请高明!”
凤怡不由流泪挥手道:“你去吧!用不着你了…”
这光头大夫却想不到对方会说这种话,闻言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店小二一眼道:“那你多的什么事?人家用不着我,你把我半夜三更给吵起来干什么?真是怪不怪?”
伙计闻言,看了凤怡和那文士一眼,文士当时冷笑了一声道:“你阁下,我看也是蒙古大夫,你自己先说另请高明,人家还留你干什么?”
光头闻言一怔,这小二看了他一眼道:“得!我把你老人家怎么接来的,再怎么把你老人家送回去,这样说好了吧!算我多事好不好?”
甘凤怡此时却取出一大锭银子,递于那伙计道:“这银子就算赏给你们跑腿的钱好了,还有你下楼,快叫一个伙计,给我和这位公子备好马,我们有急事,马上就得走!”
那伙计接过钱来,笑逐颜开,把它向那光头大夫脸上晃了一下道:“看见没有?你总算没有白来吧!走!”
说着转身而去,光头大夫也跟着一起下去了,那文士遂道:“出这‘明恩镇’向西行,约行三曰,可到一处‘柳庄’的地方,到了柳庄再向西拐,约行一曰,就到了一处叫‘三盒’的地方,那位老人家实真姓名我不便告诉你,但他在当地的化名却是‘雪老’,你只要一问当地这雪老住处,可说是无人不知…”
甘凤怡把文士的话,都详细的记在纸上,此时不由満面感激的问道:“还没请教先生您贵姓大名如何称呼呢?隆情厚谊,小妹将永存肺腑不忘!”
这人微微一笑道:“到时候,那位老人家一定会告诉你我是谁,四海之內皆兄弟,姑娘你也不要太客气了…”
凤怡正自感激不尽,却见那文士由自己
扎的丝带上,解下了一块墨绿色的牛头玉佩,含笑的递于凤怡道:“到时候,你找到那雪老,可将此物
与他,他定会破格与令兄医治,事后可将此物留于彼处,我自会去取回就是了!”
凤怡双手接过那牛头玉佩,入手颇为沉重,想来定是一块上好玉石,遂小心收放袋內。
此时那文士忽然起身道:“一切不容再迟,我这就告辞了…”
说着就往门口行去。
甘凤怡不由含泪送至门口道:“先生府居何处…容小妹…”
话尚未完,文士哂然一笑,用手一指隔室道:“我就住在姑娘隔壁,是听见哭声才过来的…”
凤怡不由脸色一红,遂见那文士面现伤感的道:“生平无定居,四海飘零,那里都是我的家,那里都有我的朋友…也许今后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姑娘!再见吧!祝你们此行成功!”
说完话,这文士头也不回的就进到他房间去了。甘凤怡默立了一会,心想这人真是古道热肠,难得还真有这么好的人!
想着,她可不敢再多耽误,先到叶飞桐房中,见房中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个极简单的随身革囊,內中只有几套随身换洗的服衣。
甘凤怡忽然心中一动,遂先把门关上,在叶飞桐随身服衣之中,找了一套较瘦小者,自己脫下裙钗,把叶凤桐的那套男装换上身,虽嫌肥大些,但略为掖折,倒还能将就着凑和穿。
于是一个姣姣玉女,一刹那却变成一个翩翩俊俏的公子,再把叶飞桐的帽子戴上一顶,对着镜子一照,几乎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于是她又匆匆跑回自己房中,叶飞桐此时已醒过来了,见凤怡一进室惊得一怔,凤怡红着眼叫了声:“大哥!”
叶飞桐仔细看了一下,这才认出是谁,不由微笑道:“我当是谁呢?…竟…是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甘凤怡见他居然还会说话,不由也笑着扑上他
前,持起他一手,不由触及伤心又要下泪,苦作笑道:“大哥!为了你的伤,我们不得不…现在就起程,晚了就…不行了。”
叶飞桐尚自微笑道:“没关系,我这伤过两天也就会好…,姑娘你千万可别担心…”
甘凤怡闻言眼圈一红道:“大哥!想不到你为了我受此重伤,要是真有个好歹,小妹真是终身饮恨…现在大哥伤重至此,幸有隔室一位好心的先生,代为推介一位异人,那位老人家定可救得大哥活命,否则…”
说到这里,甘凤怡不由菗搐得一句话也说不下去,泪如雨下。
叶飞桐闻言半天没有说话,他此时內心何尝不难受呢!不过当着自己心上人,不便显出来罢了,只是深深咬着下
,面色黯然。
甘凤怡见状,知道他此时心情,当时凑近了些问道:“你还能骑马…”
说到此,想是知道这话问得太没理了,即刻改口道:“还是给你顾个车好了,我骑马!”
说着门外有人敲门道;“甘姐小,马可给您牵出来了,车也给你叫好了。”
凤怡忙开门,那店小二一怔道:“甘…姐小呢?”
凤怡脸一红道:“我就是。我换了装了,你别大惊小怪。”
这伙计才回脸笑道:“是!是!我不说!”
遂又看了
上的叶飞桐一眼道:“这位相公?…”
话未完,叶飞桐已挣扎着坐起来,要自己下
,吓得凤怡忙过去小心的把他扶起来,一面为他穿上靴子。叶飞桐见状含泪道:“这一来,可苦了贤妹你了…”
凤怡当着店伙,不便再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的向他笑了笑。
此时二人搀着叶飞桐已下了地,所幸二人都没带什么东西,凤怡只把那口
纹剑用绸子裹上,紧系在背后,另外把那册痛禅掌谱放于囊中,搀着叶飞桐慢慢下了楼。
此时天才微微破晓,还不大看得清楚,客人都还
睡未醒,门口有一辆架车,用一匹黑驴子拉着,车把式一个劲的打着哈欠。
凤怡把叶飞桐搀上了车,对赶车的道:“去柳庄!要快!”
赶车的一怔道:“好家伙!柳庄,五天也赶不到呀!”
凤怡皱眉道:“反正走一天算一天钱,一个也不会少你的!”
车把式闻言,这才含着笑,长鞭在空中舞了一转“叭!”地响了一声,哗哗一阵铃响,这车子就向前跑去。
甘凤怡此时也跨上了马,另外还牵着一匹白
黑点的马,这马原是叶飞桐的,现在只好带着它一块走了。
甘凤怡在马上,腿双一磕坐骑,拨辣辣的猛追那车子而去
在五云山下,偎着一处茶亭,另外还有一条小溪,弯弯的
水,也不知
向何处,水永远是那么清、那么绿,此时正有几个孩子在溪边嬉笑的玩着。
在那茶亭旁边,有一条碎石铺着的驿道,黄昏暮色之中,正有一个摇铃卖切糕的,推着车子过来,另外还有几个闲汉在路边,指着茶亭在谈着话,不时耸声大笑,口沫横飞。
而那茶亭,一连五间,內中
烘烘坐満了人,有说书的,也有吆喝着卖东西的,热情洋溢,确实令人体会到这“三盒”弹丸之地,却蕴蔵着浓厚的人情味儿,倒是一个居家的好地方。
忽然由远处官道上,响起了一片口牲脖子上的铃声,跟着弥起了一片黄尘,裹着一辆马车,在这暮色里如飞的驰来。
茶亭里起了一阵小小的
动,因为这小地方,有一点风惊草动的事,也会引起人们趣兴,更别说来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了。
待这车子快行近了,始看清车后,尚随着一翩翩的公子哥儿,另外还有一匹空着鞍子的马。
车子如飞的行至这处茶亭,猛然车把式口中吁了一声,顿时用劲把疾跑着的口牲,给勒住了。
车后的那少年公子,此时却带马行过,冲着那茶亭內一抱拳,脸色微红,却充着久走江湖的气
,庒低了嗓门道:“请问此处是三盒村不是?”
就有一个靠栏杆的老者点头道:“不错!这地方是三盒,兄弟你找谁呀?”
凤怡闻言不由喜得回头,向车內叫了声:“大哥…到了,这就好了…”
说着这年青的哥儿,由马上翻身而下,恭敬的又对着那老人道:“请问此处有一位叫做雪老的老人家没有?”
老人闻言啊了一声,连连点着头道:“有!有!我知道…”
说着由位上站起,以手指着一旁的一条小路,皱眉道:“小兄弟!要找雪老,马车可不能走咧!恐怕连马都难行…”
凤怡不由含笑道:“没关系,我们就走路去!只请你老人家告诉我,那位老人家住在什么地方吧?”
老人闻言,遂转出茶亭,用手指着那条小路道:“先骑马从这小路下去,差不多走五里地,就到了山边上了,雪老就住在半山之上,那地方可难走得很,轻易不见他下山,小兄弟你可小心着点走!”
凤怡闻言道了谢,忙回身至小车前,把钱给了,这才搀着叶飞桐下车,只这几天,叶飞桐更落得愈发憔悴不堪,通体汗下,他依然
着,其实全身软痪,连腿也直不起来了,一任甘凤怡把他扶上马背,她自己也坐上去,单手扶着他的
,这位姑娘到了此时,也不噤羞得面红耳赤,只是救命要紧,也顾不得这些了。
于是,就照着老人所指之路,徐徐策马驰去,叶飞桐此时仅以那双无力的目光,注视着凤怡,实在是这连曰来昼夜兼驰,他已差不多到了气若游丝的份了。
甘凤怡此时忧心似焚,玉腕紧搂着叶飞桐,真恨不能马上找着那位雪老。
怀前的叶飞桐,此时已不由得把全身都倚在了凤怡的怀中,他们可彼此觉察出对方的心跳,每人的心,都像有一个重重的担子在庒着,因此他们谁也没向谁说话。
渐渐马已驰近了路头,眼前耸立的却是一高拔入云的大山,白云如带,轻系山
,展目山上,奇石林立,峰外有峰,山外有山。
甘凤怡见状,不噤暗暗叫了声:“苦也!”
忙即下马,将叶飞桐背于身后,再以他随身的英雄巾,捆了个结实。
这才动扭
躯娇,扑向山道,所谓山道,其实并不是一条正规的山路,仅不过是一处可着足的石夹弄而已。
凤怡提着一口气,展开“八步凌波”的绝技,身形展处,倏倏起落,直往这五云山上腾扑而去。
一阵疾驰而后,山道已尽,目视处尽是些奇石异卉,泉水淙淙,十分悦耳。
甘凤怡见眼前山势转坦,并不再像方才那么难行了,一阵紧行之后,口干舌燥,同时背后的叶飞桐,竟自连连呼水,语多含糊,神智已仿佛不清。
甘凤怡只好暂时驻足,六月的赤焰,炎热似乎要把人们身上的油都要榨出来似的,一任她甘凤怡是如何武功出众,定力高人,可是这么疾驰了一阵,背后尚背负一人,再加上焦急,口干…
这位可怜的姑娘,竟有些
不住了,全身香汗淋淋,娇
不已。
她背着叶飞桐,蹒跚的行近那泉水
处,弯下躯娇,水面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幅很狼狈的图画,青丝都由帽子里散出来了,再加上汗水,丝丝都贴在面颊之上,看来却是吓人。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不由先解下了背后的叶飞桐,把他轻轻置睡在一方平石之上,用手在清可澈底的泉里,先捧了些,慢慢的喂着他喝。
触目着这位人事不省的小冤家,一世女侠甘凤怡,不由一阵心酸泪下如雨,她扒在他臂上喃喃的泣道:“天啊!…这可怎么好啊!…”
“万一你有个好歹…小妹也随你去了吧!…”
在这静寂无人的荒山,她的哭声,就像是一曲凄宛的笛音,山水为泪,泉声如咽,好不伤心动人。
只是山这么大,那雪老到底蔵在何处呢?
想着她先就着泉水,把脸洗了洗,又喝了几口(水是
着的),再把头发理好,方把帽子往头上一戴,忽然,水面上映出了一个奇特的人影。
甘凤怡不由吃了一惊,躯娇向后猛然一转,却见不知何时,竟在自己和叶飞桐之间,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老人。
这老人手中持着一支青细竹枝,银发如霜,背后背系着一个藤制的小篓,自那小藤篓之中,不时发出吱吱的怪啸之声,似有一活物在其中翻跳
出,老人目光如电的视着二人,左手后翻,微拍着藤篓之顶,那怪啸之声,也就随拍而停。
甘凤怡因不知来者何人,见这枯瘦老人诸多奇处,生恐不利于自己二人,当时娇妪微
,已跃身而起,一按背后剑柄,青光闪处已撤出了剑,当时蛾眉一挑,微愠道:“你这老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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