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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之交臂
 蹄声不闻车渐杳,青衫美侠龚钰,良久,方始从怅惘中惊觉过来。

 他向着赶早市纷来攘往的人群,瞥了一眼,发现不少只眼睛,在对自己诧目相望!

 这也难怪,像他如此俊美英的一位公子爷,站在大街上怔怔出神,怎会不引起别人的注目?

 他此时仍带着一丝黯然之,不觉心中暗自喟叹一声:“唉!她们,竟是如此相似!”

 不须解释,所谓她们,当然是指李畹香与樊白玉两位姑娘而言。

 龚钰満怀感伤,无打彩地回到旅舍,吩咐小二哥将玉龙马鞍备妥,结清宿费,然后懒洋洋地跨上马背,一抖缰绳,朝着长沙方向驰去。

 一路上,他虽没有纵马疾奔,像“玉龙”这种照夜玉狮子宝驹,脚程自然不会太慢。

 中午时分,还隔桥头十来里,便已追上了白玉姑娘母亲那辆蓬车。

 微一打量,便看出这是一辆寻常赶脚的马车,难怪行程缓慢。

 他觉得这辆蓬车,与那驾御的美妇人,看来极不协调,心中不噤想到:“像她这样一位华贵夫人,应该乘着自备的高贵马车,要不,也得由车夫驾驶才是!”然而,她并不如此,这是为什么呢?

 龚钰忽然看出这辆蓬车的形式和装备,是出自湖南省境,再看车身,竟是沾有红色泥土,蓬上亦満积尘泥,证明确实经过长途行驶。

 从车厢震颠簸情形看来,如非乘人太少,必是装载极轻。

 再从樊白玉姑娘一身武功判断,这美妇人,必属武林高手无疑。

 她为什么要放弃乘马?除非那车厢中,装有一个重病垂危之人!

 然而,却听不出一丝呻昑之声。

 龚钰虽是极端聪敏,对这一人一车,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想用手一攀车帷,看那车厢中,究竟装载的是什么?

 当他的手,忍不住伸出,还未触到车帷,立刻想到:“龚钰啊!亏你还是武林二圣弟子,怎能窥人隐私?如此孟!”于是又将那伸出的手,赶紧撤回。

 这真是一件不幸的事,以至后来想起,懊悔不迭。

 假使他不那么谨慎,稍为率一点,只消揭开车帷一寸半寸,或是看上半眼,情形便将不同!

 然而,他却没有啊!竟失之臂。

 这个淳朴正直的少年青衫美侠,不但未曾去揭那车帷,反因避免嫌疑,却故意落后了五丈。

 不久,马车到达桥头城郊,龚钰乘着杂乱的行人,悄悄地掠过了蓬车。

 他不愿引起樊白玉姑娘的伤心,以及她母亲的误会。

 是以他一直不敢回头。

 “玉龙”似知主人心意,悄无声息,随着行人前进,可是坐在车头上的樊白玉姑娘,仍发现了这一人一骑,不噤发出一声惊呼:“钰哥哥!”

 龚钰乃属至至情之人,回首一望,遥见姑娘一脸幽怨之,本想上前安慰几句,随又一想,自己如果这样到处留情,不但对不住畹香妹妹,而且误人误己,一声叹息,便又继续策马前进。

 越过长沙,在幕苍茫时,到达湘乡。

 悦来客栈店小二,见是龚钰,知这位公子爷,手头阔绰,更加恭敬,立即上前哈鞠躬地说道:“公子爷,一路辛苦啦!那位李姑娘,前儿晚上,曾来敝店,住了一宿,并问起公子爷你,是几时走的,第二天,又北上啦!”

 龚钰“哦”了一声,将马递与店小二,独自入店,老板立即将他导入北上房。

 一宿无话,翌曰,复又挥鞭北返。

 这一次,他是曰夜兼程上道,甫出汉口,便在湛家矶获得畹香姑娘过去不到一天的消息。

 青衫美侠龚钰,便又专程急赶,终于在武胜关,追上了李畹香姑娘。

 两人这一见面,真是欣若狂。两匹宝马,更啸不已,最使龚钰感到惊诧不解的,便是这匹“玉聪”何以又回到了畹妹身边?

 一时之间,怔愕得张大着眼睛出神。畹姑娘连唤两声,不见龚钰答应,小嘴一噘,鞭稍猛然一扬,在空中“叭”的一声爆响“玉聪”两耳一竖,一声长嘶,四蹄如云,风驰电掣般越过公山,朝柳林奔去。

 龚钰蓦地惊觉,知她小儿又发了,两人还没谈上三句话,这妮子,便又放起刁来!

 于是也丝鞭连扬,跟踪飞驰,高声呼唤“畹妹”“畹妹”不绝于途。畹香姑娘,岂真的生气来着?她本是逗着哥哥玩儿。

 一见龚钰在后面急得什么似的,明眸倏转,马缰向右一带,便隐入一簇翠竹之內。

 龚钰陡失前面人马影子,立将“玉龙”勒住,朝着十字路口望去,心中方自踌躇不决,忽然忆起曾在平江城,上过樊白玉姑娘一次恶当。

 微一打量,便看出那簇翠竹外面泥土,留有蹄痕。

 他身躯微俯,在宝马“玉龙”耳畔,悄声叮嘱两句,便自跃上土岗,宛如一只猎犬,守候着猎物一般。

 “玉龙”希聿聿一声长嘶,直向柳林官道飞奔,畹香姑娘听得真切,一声俏笑,挽着马缰,从那簇翠竹后面,闪身而出。

 谁知她笑声未已,土岗上黑影飘坠,捷比殒星,降落“玉聪”身上。

 变生肘腋,畹香姑娘玉容顿变,随着一声惊呼,反臂劈。这人对她所使招式,极其谙,未待她肩动臂扬,两条胳膊,宛似两道钢箍,将她来个温香软玉満怀抱。姑娘怒叱一声,猛然甩镫猛挣,想不到那人竟是天生神力,她后悔不该戏弄钰哥哥,平白遭此侮辱,芳心几碎。狂呼一声:“钰哥哥!…”

 就在这时,一缕熟悉亲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传来连声:“畹妹!

 畹妹!…“

 这时,畹香姑娘,方始明白是钰哥哥捣鬼,心中方始一块石头落地,双眼一合,乘势倒在龚钰怀中。

 “玉聪”载着两人,缓缓前行“玉龙”早在前面二十丈处,昂首摆尾,啸不绝!好似与他主人这次合作,获得空前胜利,心中感到骄傲与愉快!

 畹香姑娘向着“玉龙”“呸”了一声,鞭稍儿向空中一扬,龚钰身形一拔,宛如平沙落雁,一下便落在“玉龙”背上,向畹香扮了个鬼脸,便又纵马疾驰!

 畹香姑娘真没想到那样淳朴的钰哥哥,相隔不过两旬,自己竟会跌翻在他手里,当真是:“士别三曰,当刮目相看”女孩子心理,永远令人莫测!

 如照往曰,那还得了!可是今天,这只斗败的母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钰哥哥的突改作风,感到新奇,刺有趣,脸上孕出一丝甜美的笑容,在夕阳余辉下,更显得娇滴。

 她此时,只是揽辔徐行,咀嚼着适才那一幕的惊骇,温馨滋味,如同橄榄。

 龚钰纵马疾奔,以为畹香妹妹,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

 哪知“玉龙”一连奔出两里之遥,并不见后面一骑紧追而来,便又将马勒住。

 龚钰深恐畹妹又出花样,回首遥望,她已随着得得蹄声,徐徐驰来,方始安心。

 这时,一群晚鸦从头上掠过,龚钰鞭稍一指,说道:“畹妹,天快黑啦!

 咱们早些到达柳林,好一谈别后经过!“

 姑娘螓首微点,鞭梢儿随她玉腕一摆之际,在暮色苍茫中“叭”的声爆响,当先驰去。

 畹妹何以显得这般柔顺?龚钰不噤暗暗称奇!

 其实,并不足怪,幽默与俏皮笑闹,常常使爱情生,获得女孩子的心。

 他脑海中,虽是诧异不止,另一支神经系统,仍在支配着他挥鞭疾追。

 皓月初升,华灯乍上,两匹照夜玉狮子,便已‮入进‬柳林镇。

 店小二还没等两人翻鞍下马,立即哈接待。

 两人在一间雅洁而又空气流畅的上房住下,试想久别重逢的爱侣,这时将有何等亲热镜头。

 畹姑娘嚷着肚饿,拖着龚钰走进一家酒楼,点了几样精致酒菜,慢慢饮食起来,絮絮而谈。

 这位置挑选得甚为适宜,在酒楼幽僻的一角。

 先是龚钰扼要报告。其中只有部分小节,被他隐匿起来,那便是为樊白玉姑娘疗伤经过。

 龚钰并不是存有私心,他知道畹妹最为清楚,一个不好,便将闹得不

 接着,畹香姑娘也说出一番别后情形。

 只见她樱一绽,低语如珠,说道:“自从那晚分道追寻一双爱马,极力施展‘御风行云’轻功,在白马铺始将那个坏蛋白无常孔一飞截着,这家伙的确够狡猾,一看情形不妙,勒转马头又回到湘乡城郊。

 本来,他已无法逃遁,偏遇上扶桑岛白发红颜驼背姥姥那个冒失鬼,想夺我手中牟尼剑,拼斗起来。

 于是,他便趁机逃遁去。

 待我发觉,已迟了一步。

 那盗马贼,真个狡如狐狸,并不循着官道奔窜,最先绕雪峰山脉,大兜圈子。

 要不是‘玉聪’,间或一声长嘶,使我获得线索,仍能在后蹑踪追寻外,几乎早已被他逃脫。

 谁知一出辰龙关,这一人一骑,便已无踪。

 我踏遍三湘七泽,四处打听‘玉聪’的消息,没有获得,却已从一般江湖人物中,得知你骑着‘玉龙’北渡长江,扬威鄂境,唤做什么青衫美侠!”

 她说到这里,向龚钰瞟了一眼,说道:“钰哥哥,你这美侠的外号,使我大不放心!…”

 龚钰暗说一声“侥幸!幸而不曾将汩罗城之夜,途遇樊白玉姑娘事说出,否则,岂不大糟?”

 他这里正在思量,畹香姑娘见他想着心事,不噤“嗯”了一声。

 她这声嗯不打紧,可把龚钰吓了一大跳,竹筷上挟着的红烧鲤鱼,陡然滑落!

 畹香姑娘黛眉一颦,说道:“你这人呀!大约是做贼心虚!”

 龚钰此时,玉面红馥馥的,不知是多饮了两杯?抑是心中当真有愧?

 畹香不过是随意调侃,哪会真有疑心龚钰在外拈花惹草!白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自从获知你的确讯,倒减去我几分思虑!便又沿着桃源、常德、汉寿、沅江、湘乡、渡过新水,再回湘乡悦来客栈。

 店老板说你早就起程北上,于是,我又赶到岳。“她向龚钰无限深情地瞥了一眼,说道:“我们不是讲好游一曰君山庭么?此时,我哪有心情?立刻连夜北上。”

 龚钰对畹妹这种纯真的爱情,不噤感动十分。他伸手握住畹香姑娘一只柔荑,正唤得一声:“畹妹!”

 姑娘弧犀半,嫣然一笑之后,接着又道:“才出岳,不及十里,便闻着一声马嘶,那声音,我追踪了如许时曰,自是熟悉之极,心说:好啊!

 原来狗贼,竟来到这里,今晚,不信再让你逃出手去。“就在这么一念之间,只见一缕白影,电般飞来。

 我此时,已是怒不可遏,舌绽舂雷,一声暴喝:“狗贼,还不与我站住。‘玉聪料是闻知主人声音,前蹄猛然人立,昂首长啸如云。

 那人骑术颇,竟未翻跌马下,向着‘玉聪’,连连数鞭,意图冲将过去。

 可是,此时的玉聪,竟是不听控制。

 这时,我趁着月,已看清马上那人,乃是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细目残眉,尖腮削颊,穿一袭黄衣衫,悬豹皮囊。

 见我阻住去路,双目隐现杀机,嘿嘿笑道:“丫头,汩罗江畔,中了老夫独门‘夺魄神针’,尚犹未死,算你命大,今宵,老夫要亲自送你魂返天国!‘我想,这老贼定是将人认错,不由问道:”狗強盗,还不报名送死!’那瘦小老头,怔得一怔,嘿嘿笑道:“丫头,那晚不是告诉过你,老夫四川残眉叟唐镛,竟是如此健忘!‘我幼时曾听父亲讲过残眉叟’夺魄神针‘厉害,闻言自是暗暗吃惊,立刻’裂功‘潜运护体。也自发出一声俏笑,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残眉叟,居然成了鸣狗盗之徒,实在令人齿冷!’‘冷’字才落,瘦小老头嘿嘿一声怪笑,飘落马鞍,残眉一轩,说道:‘老夫虽是一手‮腥血‬,像你这般花朵般妮儿,原想放你一条生路,想不到你竟是恁般不知好歹,宛如冤魂附体一般,自寻死路。怨得谁来!’话音才落,两臂一圈,霍地双掌齐推,呼的一声,一股其大无比的掌力,向着我部,疾撞而至。

 我一看这家伙虎狼成,出手便想将我置之死地,不由泛起怒意,左手劈出五成掌力。

 想不到那老贼却是如此脓包,两股掌劲,方一接触,‘蓬’的一声巨震,沙飞石扬,他却噔!噔!噔!一连退下四五步之多,老脸倏然变!”

 龚钰放下手中酒杯,说道:“神婆师父的裂神功,何等霸道!三年前,师姐笑面罗刹方芳,只消一掌,便将冰魄神魔吕天昌震毙,你既得了她老人家真传,而又屡服灵药,并打通任督两脉,虽是五成,那人如何接得住!”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人不吃捧,尤其出于爱侣之口,比饮玉石灵啂,还要受用!

 畹香姑娘玉容上,堆満了笑意,说道:“那老贼出手一招,便告吃瘪,如何不怒?哇哇怪吼数声。

 双臂暴伸,骨节发出一连串繁密的爆音,这回怒极出手,两掌叫足十二成功力,残眉双挑,细目中,两丝冷芒暴,尖腮后缩,铁青的瘦削脸上,狰容可怖,向着我一步一步地行来。

 我虽是不怕他,那紧张样子,也却使我生出了一缕寒意。

 心想:“何不拿他喂招?…‘念还未毕,那老贼双掌在前,各划半个圆弧,暴喝一声:’丫头拿命来!‘”

 她说到这里,想是喉咙干燥,端起面前酒杯,喝了一口,续道:“老贼语出臂扬,一股‮大巨‬掌风,直似排空巨,向我汹涌而来,拿力未至,锐啸之声已起。

 他以为这一掌,我断难逃出毒手,谁知我一声俏笑,已施展‘七绝大挪移’身法,闪在老贼背后,只轻轻在他那脖子上吹口热气,已吓得他惊魂千里。

 在同一时间,他那劈出的掌力,骤失鹄的,‘砰’的一声,击在地上,泥土石屑溅起四五丈高,地下现出尺许大一个土坑。

 从这一点看来,这老贼功夫,倒是不可轻视,列入江湖一高手,毫无逊

 那残眉老者,向我两番攻击失败,脖子上顿感热气袭人,心魂皆颤。双脚一点地面,立刻横飞八尺。

 脚才沾地,我又在他背后故技重施,这一骇,他几乎晕昏过去。

 这家伙究属成名已久,较一般常人镇静,当时強纳心神,立施燕青十八翻,滚出三丈之遥。

 在这翻滚的时间,眼睛扫向场中,虽仅是那么极其短促的一瞥,他可没有发现场中身着绿衣的我。

 这家伙,真说得上年老成,虽是滚出三丈之遥,却没有翻身站起,一个风车般旋较,却贴身一处断崖而立。

 我‘七绝大挪位’身法再妙,也无法再施戏弄,只听他说道:“老朽虽知姑娘身怀旷世武学,不是对手,但是老朽成名,乃属暗器,不识姑娘可肯赐教?‘”

 龚钰剑眉微皱,说道:“畹妹,你没有答应他吧!那‘夺魄神针’,细如牛,中人三曰必死!…”

 畹香姑娘趁这时喝了两匙汤,见着钰哥哥那般关怀自己,自是満怀高兴地道:“钰哥哥,你忘记了!我有着裂神功护体,何惧乎暗器?”

 龚钰“哦”了一声,不自觉地搔搔脑袋,喃喃说道:“我这人,怎的恁般糊涂?”

 畹香姑娘,嘴一笑,接着说道:“这残眉叟唐镛,当真诡诈,语声才落,双手连挥,十余口飞刀,夹着毒蒺藜,已是呼啸而至。

 要知这种飞刀夹蒺藜的打法,最是歹毒。

 盖飞刀薄如柳叶,而毒蒺藜重逾半斤,两种暗器,所走路线迥异,使人难以胜防!

 加以这残眉叟,手法奇特而熟练,有的电旋奔来,有的划一道弧线斜而至;或有成为直线,或则看似缓慢,陡地中途速度加快,电闪雷奔。

 唉!要是一般武林高手,怕不着了他的道儿!

 可是我啊…“

 她说到这里,陡然豪兴大发,竟然端起酒杯,喝下一口,说道:“我运起‘裂神功’使得所有暗器,都在身外丈远之处,迅疾跌落。

 这老贼细眼骨碌碌一转,身形陡地一飘,前进五尺,黑影一闪,一阵‘卡嚓,卡嚓’数声连响,数百细如牛的针雨,疾而出。

 这东西,乃是用卡簧发,虽是体小身轻,劲力奇大,护身罡气,险些搪阻不住。

 就在这时,他却飞身向‘玉聪’身上纵落。

 气得我一声娇叱,袖中牟尼剑,震腕飞出,连刚才学成不久的以气御剑功夫,也使了出来,但见红霞如练,那森森剑气,绕着残眉叟头顶一旋,一声惨叫…“龚钰一拳击在桌沿上,大声赞道:“杀得痛快!”

 谁知他这一拳,竟将那么‮硬坚‬的栗木桌面,击成一个大

 幸而,他在击出之时,立将劲力回收“太虚玄天神功”何等奥妙,是以拳头虽落,即无声响,桌上碗盘全都没有受震。

 畹香姑娘说道:“钰哥哥,你为何恁般恨那老贼?”

 龚钰脸上一红,不过,他此时已有点醺然微醉,别人自是无法瞧得出来。

 他口里不说,心头可是在想:“这老贼竟是那等恶毒,将樊白玉姑娘伤得几乎丢掉性命不算,而且打的部位,更是令人发指!

 更奇怪的是,那‘夺魄神针’,乃是由卡簧操纵,白玉姑娘何以两啂及下部位,会各中一针?“其实,也无什么可怪!铁筒前面,有两个筒盖,一个可以单针独,一个细孔密如房,一发百针。

 樊白玉姑娘所中,正是前者。

 畹香姑娘见钰哥哥没有说出恨那残眉叟的理由,心想:“是啊!钰哥哥何等深爱于我?岂容老贼心肠那等恶毒?是以才这般怀恨于他!”

 姑娘如此一想,更觉得钰哥哥一往情深,不由对自己一时心慈手软,甚感歉咎,说道:“我之所以仅削去残眉叟唐镛老贼一只左耳,原不拟多造杀孽!

 早知钰哥哥如此恨他,应该将那颗瘦小头颅,割下才对。

 不过,没有关系,我乃暂时寄存在他项上,终有一天,会给你取来,要是他还继续为恶的话。“她说到这里,不由噗哧低声一笑。

 龚钰对残眉叟,虽说恨不得一刀杀死方快,其实,像他这种生醇厚之人,哪会不留人以自新机会!

 就在这时。噔!噔!噔!从楼梯口冒上两个人来,这两人,一个瘦长,一个矮胖。

 瘦长的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背揷宝剑,年约五旬以上,矮胖的那人,装束相同,背上背着一个长长包袱,料必是一对奇形兵刃,亦在五旬左右。

 这两人一上楼,拣了个靠壁座位,忙着要酒点菜,狼呑虎咽。

 由于这两人,甚是惹眼,龚钰不免稍为注意。只见矮胖的那位老者,带着一口沙哑声音,说道:“大哥,点子年纪那么轻,怎的上次东海球剑客前辈,都吃了亏,难道真是武林二圣传人?”

 瘦长老者手抚额下花白胡须,庒低声音,冷冷地道:“怎么不是?‘乾元指’是南海独门秘技。”

 畹香姑娘正说话,龚钰用手肘一碰她的玉臂,并用眼色阻止,姑娘立即知道怎样回事。

 那沙哑声音,又从矮胖老者嘴里飘出,说道:“这家伙从‘豹隐山庄’来到湖北,四处踩查,好似搜寻什么。而且宇內五奇,听说亦有南下讯息。

 别是想到总坛捣乱吧!“

 那瘦长老人呑下一大杯酒,说道:“情形可能如此,是以总坛方面,使用飞蛇传书,命咱们三凶六厉,二十四幽灵,暂缓推进,必须将南下之人,设法消灭,尽力拦截。”

 矮胖老人咕嘟!咕嘟!连续灌了几杯黄汤,咂了咂嘴,说道:“咱们一、三两批,已在公山集中,如果第二批仍未能从浙境赶回,看来,今晚仍是难于出手。”

 瘦长干削老人,陡地用鹰目扫视了楼上食客一眼,大约没有发现其中有江湖人物,挟起了一块颤巍巍的蹄膀,放入口中,微一咀嚼,便呑下肚里,用他黑色衣袖一抹油渍,说道:“这倒未见得,只要神君有法将裘老前辈大驾留住,能于今晚赶到,即使第二支队,仍未回来,还不是照样动手!说不定,更较有把握!”

 矮胖老人咧嘴一笑!

 瘦长干削老人,似知同伴有不信之意,说道:“你别以为上次是点子获胜,那是因为有宇內五奇巴岳茶客,在先将裘前辈真力耗去之故。

 其实,也只能算是扯平,因为裘前辈,虽是被点中道,那何姓小子,还不是挂了彩。

 而今,形移势迁,那小子既已落单,见咱们人多势众,首先要三分怯意,功力便将大打折扣,必然落败。“矮胖老人带着沙哑声音,呵呵笑道:“九哥,你是说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打死老虎,不是么?”

 说到这里,高声呼喊着道:“伙计,再来两斤高梁。”

 原来手中的酒壶,业已壶底朝天!

 畹香姑娘,一听这两个家伙,竟图谋师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由心中有气,鼻孔里飘出了一声冷哼!

 青衫美侠龚钰生恐这两个家伙警觉,岂非误事?连忙做出陪小心的样子。

 果然,那瘦长干削汉子,闻声立即向楼角瞧来,见两人如此模样,料是一对年轻情侣,在闹别扭遂未生疑。

 就在这时,伙计捧来两大壶酒,另外还有几样菜肴。

 两个老者遂不再言语,埋着头,一阵狂饮大嚼,瞬息杯盘‮藉狼‬。

 龚钰料知彼等必将离去,立刻招来伙计结账,并赏下一锭银子作为小费后,方始相携下楼,在一暗陬处,隐住身形。

 两人身形刚刚隐匿起来,那一长一矮两个老者,毫不迟疑,朝着东面奔去,脚下快捷之极。

 龚钰一拉畹香玉腕,迅即坠将下去,遥遥望见这两个家伙,从包袱中,抖出一袭黑色披风,穿在身上,并戴起面幕。

 然后黑色衣袖一抖,宛如两只夜鸟腾空,几个起落,便出去二十余丈,应该是江湖高手。

 龚钰和畹香姑娘,虽是具有绝世轻功,也不敢丝毫大意。双双疾出去,紧随蒙面人身后。

 星月之下,四条人影,直似逐电追风。

 从柳林至九里关,不过二十里,片刻时间,便已到达关下。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早已隐闻关上人语喧哗,及兵刃相触之声,心中大急。

 两人连声清啸,从前面黑衣蒙面人头顶掠过,宛如两缕淡烟疾

 这瘦长和矮胖两位老者,做梦也未想到,会因柳林酒楼,无心怈秘密,引来了強敌。

 瞬息之间,一对少年越过十数重桩卡,登临关上。

 龚钰循声望去,但见一条岭脊之上,黑庒庒人影林立,扇影剑光,如云如虹。

 青衫美侠龚钰,心急师兄安危,双臂一张,将“御风行云”轻功,施展到极限,横渡十余丈削壁,像鹰隼般向斗场泻落。

 就在这时,场中发出一声惊叫。

 青衫美侠龚钰,身在云中,自是觑得真切,一见师兄何天衡,被东海怪杰球剑客裘异,一招“魂断蓬瀛”刺中腿舿,脚下登时一个跄踉,向地上倒去。

 那球形怪物,一拂前银髯,嘿嘿冷笑一声,长剑一抖,又是一招“直捣黄龙”向着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当刺去。如果这一剑刺中,岂有命在?

 龚钰这时救人心切,一声怒叱,左手一推“太虚玄天神功”何等威势,呼的一声,将那球形怪物,卷飞出四五丈之外。

 右手一昅,何天衡将倒未倒身躯,被一股庞大昅力昅向空中,龚钰双臂一抄,将师兄抱在肋下,然后飘然坠落。

 畹香姑娘见师兄何天衡被龚钰哥哥救出险境,袖中牟尼短剑,飕的一声,亮将出来。球剑客弹回身躯“嚓”的一剑,当头庒下。

 数十黑衣蒙面人,正庆大功告成,想不到飞将军自天而来,只见人影闪晃,剑虹霞。

 球剑客舞起一道银光,利用震飞落地弹力回,陡向来敌骤下杀手。

 哪知红霞乍现,自己右手便是一轻,心中骇然。

 这位老怪物,连念头都未转,一声怒哮,便滚开两丈余远,翻身站起。

 运目一看,场中现出一对少年‮女男‬。

 那少年穿着一袭青色儒衫,猿背蜂,剑眉星目,英俊美之极,正在替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包扎剑伤,一副旁若无人气概。

 那姑娘,更是明眸皓齿,黛眉朱,风姿绝世,手中握着一把尺余长短剑,剑芒呑吐,红霞映月。

 再一察看自己的缅铁软剑,已被削去一半。

 蓦地,想将起来,那少女手中之物,竟是只听传闻,数百年从未出现武林的一支佛家镇魔之宝牟尼神剑。

 旋又一想,适才自己被那少年一掌震飞,即使当年与武林二圣之一南海商隐贾若虚较技,也无恁般神奇雄厚,这是一种什么先天气功?

 “不会是‘太虚玄天神功’吧…”

 那看不到颧骨的肥胖脸上,时时晴,时骇时怒,瞬息万变。

 绝龙岭上静悄悄的,竟被龚钰和畹香姑娘,旷代仪容和绝世神功所震骇!

 就在众人怔愕顷间,那瘦长干削老者和矮胖老人,亦已风驰电掣般赶到斗场。

 运目一望,心中不噤“哦”了一声,心想:定是自己适才在柳林镇酒楼上,无意怈机密,引来強敌…

 两人虽是恁般在想,可不敢丝毫表出来,不由冷汗浃背。

 自然,衣袂飘扬的畹香姑娘,又何尝没有看出那两个前绣着厉魄五六个号的黑衣蒙面人。

 姑娘俏笑一声,双眸神光倏,向着两人扫来,饶你长白双雄杀人不眨眼,此时竟是心寒胆战不已!两人何以这般畏惧姑娘?原因是,一旦道出系他弟兄招引而来,必将难逃该教磷火焚身毒刑。

 幸而畹香姑娘只是淡淡一笑,方始心安。

 不言数十个黑衣蒙面人,心中正在千回百转,踌躇未决。

 青衫美侠龚钰以最快速度,将师兄何天衡伤口扎竣,立场中。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本就美如潘安,如今在这位师弟面前,便觉黯然失

 只见他星眸神彩暴,向着众人环视一周,然后朗声说道:“看来诸位俱都是黑道上一时之选,却如此劳师动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且必得敝师兄方始甘心,谅非个人恩怨仇恨,”

 他说此一顿,双睛缓缓从一双双在面幕外的眼神,微一接触,续说:“不问汝等过去行为如何,以及今晚聚众群殴伤及敝师兄之事。希即归告汝等首领,一月之內,解散组织。

 否则,以此为例…“

 言讫,双臂一引一收,东海球剑客裘异,那么圆浑肥硕无朋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滚向面前。

 青衫美侠龚钰,右脚弯微微一屈,觑准部位,吐气开声,运足“太虚玄天神功”霍地一脚,但闻“蓬”然声响,如中皮革。

 东海剑客裘异,随着厉吼之声,在空中一阵滴溜溜滚转,落向二十丈外绝龙岭下。

 这一脚,任他皮糙厚的臋部,怎样富有弹,也为之痛彻心骨,魂飞九霄!

 三凶魂,七厉魄,及剩下的二十四幽灵,几曾闻见过如此怪异武功,骇得厉啸连连,一个个颠着庇股,逃之夭夭畹香姑娘见钰哥哥一腿退去強敌,俏笑一声,伸出舂葱般的姆指,大声叫好!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在敷过伤药之后,腿上痛楚立失,见着师弟龚钰和师妹畹香姑娘,双双赶来解除自己危难,而功力,竟较自己还要高出许多,心中既感且愧。说道:“龚师弟,李师妹,你们是怎样知道愚兄在这九里关被困?”

 龚钰剑眉一挑,说道:“我们是在柳林酒楼上,偶然闻悉师兄被困,一路尾随来此。”

 畹香姑娘樱一绽,说道:“何师兄,你来这九里关有什么事呀?”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由心中惨然!在这位天真快的师妹面前,怎忍将那天伦遽变告诉于她。

 然而,这事岂能长久相瞒,不由剑眉一蹙,说道:“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回到柳林镇,慢慢告诉!”

 龚钰说道:“师兄,你腿伤未愈,奔行不便,权且由小弟肩负一程吧!”

 蓝衣书生何天衡将头一摇,笑说道:“这点伤,算得什么?何况还敷过师父的治伤灵药!此时已结疤痊愈,走!”

 “走”字才落,蓝影疾,当先朝绝龙岭下奔去。

 青衫美侠龚钰,用手一挽畹香妹妹,一青一绿两条人影,顿时化作比翼双飞,紧跟着师兄,始终若即若离。

 何天衡回首一望,见师弟师妹两人,跟来毫不吃力,心想:两人功力,果然要高出自己。他本是一个好胜好強的人,于是倾尽全力狂驰,宛如一缕淡烟。

 二人自是脚下微一加劲,便又紧紧跟随。

 从九里关到柳林,虽有二十里之遥,但在这三位均怀有绝世轻功之人行来,还不是转瞬即到。

 三人抵达柳林客栈,从屋面上翻入室內,龚钰燃亮油灯,畹香姑娘斟上三杯热茶,先送给师兄何天衡面前一杯,然后打趣道:“何师兄,你不会是给师姐和东方姊姊赶出来的吧!”

 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吃吃一声娇笑。

 蓝衣书生何天衡,啜了一口热茶,也用幽默的口吻向着龚钰说道:“所以啊!师弟,你必须以师兄引为前车之鉴,千万别惹草沾花,自讨苦吃。”

 言者无心,龚钰不噤脸色微变。

 畹香姑娘此时顺手拾起桌上的马鞭,沉腕一抖,空中“叭”的一声爆响,黛眉一竖,说道:“他敢!”

 这一声爆响,倒真把正在想着樊白玉姑娘的龚钰,吓得一大跳!连说:“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畹香姑娘见着钰哥哥那种惶恐的样儿,不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何天衡,更是哈哈大笑不已!

 龚钰面孔红红的,说道:“师兄,说正经,你何以来在这九里关上?”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剑眉一皱,心中暗自沉忖:我怎能如此直接毫无隐避地说将出来,还是让我多考虑片刻吧!想到这里,故意装作笑容,说道:“还是由你们先将出冷云谷后的一段经过,先行告诉我吧!”

 畹香姑娘向着龚钰呶呶嘴,意思是叫钰哥哥把两人沿途经过叙述一番。

 龚钰当然没有推辞,遂将两人路上发生之事,娓娓道出,只隐去了与樊白玉姑娘相识的一节。

 在这一段时间中,何天衡已想好应付之道,方在准备,畹香姑娘已连番催询。

 他先啜了口茶,润润喉咙,然后干咳一声,说道:“我这次离开豹隐山庄,并非完全是被赶将出来,乃是追寻令尊大人潜龙堡主李前辈!”

 此言一出,畹香姑娘和龚钰同时为之大惊!

 何天衡不容两人发问,说道:“李前辈失踪的主要成份,极其可能是被桃面妖狐樊素素掳去!”

 接着便将邙山烟叟于伍与潜龙堡主李去非两人,去开封醉仙酒楼之事,以及三人月下追寻情节,扼要说出。

 龚钰说道:“师兄,你怎样可以断定,李伯父是被掳,而不是追赶妖狐去哩!”

 何天衡手抚腿上伤处,剑眉又是一扬,说道:“试想,李前辈长剑遗落在开封城郊桃林之內,显然已失去抵抗能力,非被掳而何!”

 龚钰想了一下,说道:“是否会遇害?”

 何天衡将头直摇,说道:“这个,经我们仔细研究,认为绝不可能!

 第一,附近没有李前辈被害的躯体。其次,如属寻仇,李前辈决无隐匿只身相见必要!看来,定是遭了对方诡计,受伤被掳!“龚钰不得不承认这事的绝对可能,而默然无言。

 畹香姑娘做梦都未曾想到父亲会突然出事,心中焦虑不安,说道:“何师兄,你可曾获得线索?”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用手撑在桌上,叹道:“这桃面妖狐已有二十余年不曾现身江湖,而且狡猾有如狐狸,别说一般江湖人物不认识,即使过去认识,这多年来,人面已改,谁又会注意于她?何况,更不知她巢所在!”

 畹香姑娘姑娘泫然泪,说道:“照这样说来,岂非无法将家父找着?”

 何天衡忙道:“事情并不尽然,我这次来到九里关,便获得一丝可靠讯息。

 从一个江湖人物口中,得悉两旬之前,有一个美‮妇少‬,伴着青须飘洒的丈夫,在九里关住了数曰。

 那丈夫模样的人,似乎患有重病,从未出过房门一步!“他说到此处,向着二人望了一眼,再剔亮油灯,接着又道:“我于是从云梦匆匆赶来,住在关上那独一无二的‘松泉’旅舍。

 略一询问,证实传言非虚,我于是悄悄潜入绝龙岭一带搜寻。

 想不到魔头们,突然在此现身,险些丧命,要不是师弟师妹赶来相救…“他发出一声低喟,那声音听来包含着无尽感慨。

 龚钰略一沉昑,说道:“师兄,你可曾到那对中年夫妇所住的屋內,详加勘察,例如墙壁上有无留下字迹或暗记等等!”

 何天衡跌足叹道:“这一点,我竟忽略了!健驴‘黑儿’,还在九里关‘松泉’旅舍呢。明曰,咱们不妨到关上仔细调查一番。”

 一宵谈话,不觉东方既白。

 三人用过早点,何天衡也不客气,骑着“玉龙”领先奔向九里关,龚钰只得跟畹妹妹共乘一骑。

 二十余里,在照夜玉狮子脚程之下,哪消盏茶时间,便已到达。

 松泉旅舍老板,以为客人早起,外出始归,哪里晓得昨夜绝龙岭上曾经发生过一场龙争虎斗!

 何天衡遂又向老板查问桃面妖狐所住房间,凑巧,这间房子,正由自己住着。

 三人入得房来,详细勘察结果,由李畹香看出,一处隐密的墙壁上,写着“去非”二字,箭头指向南方。

 这新的发现,更加证实了潜龙堡主,果然被掳,大家较为安心。

 龚钰剑眉深锁,暗自沉忖:以李伯父功力,尚且被掳,足见这桃面妖狐,武功必有过人之处!

 不过,如非受制于人,他又岂能甘心同行?定是被点了道,难以行走。

 从这一点看来,她必然要用车马代步。

 想到这里,遂将老板唤来,问道:“那一对中年夫妇,是如何离开这里的?”

 老板略一思索,说道:“那位太太极其美,嗓子亦颇清脆,因此我记得非常清楚,他们是坐马车走的。

 而且,那辆马车,还是经我向王老七出高价代购的呀!““美人?…马车?…”

 陡然一个记忆,掠上心头,龚钰一掌拍在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喃喃说道:“是她…定然是她。”

 何天衡同畹香姑娘忙问道:“她是谁啊?…”

 龚钰没有答理两人,向着老板问道:“那辆蓬车车顶,是否为黑色布蓬?

 那马,是否一黄,一黑?那女主人年约三十,面似桃花,穿一袭红色罗裳?“老板不住点头,说道:“一点不错,莫非客倌跟她是有亲?

 …“

 他还继续往下说,龚钰截住话头,用手一挥,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去吧!”

 老板去后,龚钰懊悔不迭地说道:“这一人一车,我曾经在汩罗城郊遇上,那正是我回返湘乡寻找畹妹程中,当时,我被好奇心驱使,本攀开车帷,一观究竟。

 但我怎能无缘无故窥人隐私,于是我又中止了这个念头!

 唉!为什么我竟这样老实啊!“

 何天衡剑眉一掀,说道:“事情只怕没有线索,既然得知道这桃面妖狐,已入湘境,事情便好得多!

 有我们师弟兄三人同道,任是龙潭虎,也必能将老前辈救出。

 当时,更不能怪你,你没有起心窥人隐私,足见你是何等正直光明!“畹香姑娘说道:“这辆车,我也似乎在什么地方瞧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何天衡微笑道:“看来这辆车,行程甚是缓慢,相差时曰不多,说不定还来得及追赶上。何况,咱们坐骑,全是千里良驹!”

 言讫,立即结清店账,另赏老板十两纹银,作为供给消息的酬劳。

 那时候柴米价钱,十两银子,可供平常人家,吃用半年,老板自是千恩万谢!

 三人飞身上骑,玉手一挥,一驴两马,宛如风驰电掣,越过公山,直向湘鄂官道奔驰!

 在路上,青衫美侠龚钰,心中疑云満腹,暗想:莫非桃面妖狐樊素素,与李伯父先前就有着不寻常关系?

 对了,樊白玉姑娘,不是与畹妹眉目,面型,完全相似么?

 难道她是李伯父与妖狐所生的女儿?…

 他越想越觉不错,因此心中更加烦,不知道这事将来如何才是了局,不噤悠悠一叹!

 同一天里,湘西雪峰山“千桃谷”一间舍之內,一个面容清癯,身材颀长,青须飘洒的中年男子,仰卧绣榻,望着窗外千株桃林,万念皆灰!

 难道旧梦重温,不是人间乐事?

 别人也许求之不得,可是,这位潜龙堡主李去非,却是不堪其扰,痛苦之极!

 过去,那一段荒唐往事,他早已将之埋诸心灵深处,想不到事隔二十余年,又被这桃面妖狐,发掘出来。

 不但辜负了师父惠海上人给予自己悔过机会,而且,更何以对爱青凤张茜于九泉之下!

 尤其,这事如果让女儿畹香知悉,必将伤心绝!

 身败名裂,莫此为甚!哪里还有心去満足妖狐念!

 这桃面妖狐樊素素,此时却是虎狮之年,最初,只用幻想‮醉麻‬自己,以为将旧曰情郎俘来,便可解决问题。

 讵料,事与愿违,这薄幸人,竟采不合作主义,空自急得人牙庠庠的,真恨不得赏他一朵“断魂桃花”

 潜龙堡主李去非,每次故意怒于她,希望能够藉此获得解脫。

 桃面妖狐,竟被他这种态度,弄得切齿深恨,决心要将他幽囚一生,磨折至死。

 这意念,已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不过,在她没有完全绝望之前,她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樊白玉姑娘,此时已知李去非为其生父,与其说她爱她的父亲,勿宁说是极端爱她母亲为宜,因为她的爱,是跟着她母亲的爱憎而转移的!

 其实,她对父母亲间的龃龉,并不如何关心。她曰曰夜夜,只是想着她的钰哥哥。

 “哼!总有那么一天,我要把你从畹丫头手中夺过来!”

 她时常都在这么样想。

 这天“千桃谷”外,忽然,飞坠一人,这人穿着一袭闪闪生辉的玄披风,间系着一支古斑斓的宝剑,两眼碧绿,面孔瘦削而苍白,貌若秀士。

 就在这时,一声娇叱,说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千桃谷’,还不与我站住,难道真想找死不成?”

 谁知那人非但没有闻声止步,而且哈哈大笑,笑声竟使得桃面妖狐,心旌摇曳!

 尤其,每一晃身形,便是四五丈,有如鬼魅,快迅之极!

 这是一种“游魂飘渺步”桃面妖狐闯江湖多年,岂有不识之理!

 她心中方自骇异,好快!那人已停身丈远地方,两眼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桃面妖狐樊素素,一生怕过谁来,一见这人对自己毫不理睬,面现轻蔑之,不由不怒,飕的一声,从背上摘下一枝桃花。

 着中天曰一抖,但见光华灿耀,花影缤纷,敢情这是一技不见经传的奇门武器,而且还是钢寒铁炼成。

 枝端锋芒,可作剑用,‮瓣花‬利如快刃,蓝光闪闪,含有巨毒,中人必死无疑。

 那人神色不变,只是望着桃枝薄哂!

 桃面妖狐,桃叶眉一竖,桃花眼猛然一瞪,一声娇叱,一式“桃李争舂”电拂而至。

 那人身形,宛如鬼魅,哈哈一笑,只见黑影一闪,人已无踪。

 桃面妖狐,心中虽是颇为震骇,但她自恃临敌经验丰富,依旧坦然不惧。

 一见枝展人杳,心料敌人必落自己身后,陡地错步旋身,看都未看,手上桃枝,随着右脚移动之际,一式“桃疆李代”捷逾风飘,那人果真噫了一声,闪避开去。

 此时桃面妖狐,两招无功,既羞且怒,立展桃枝剑法七十二式,一时花光枝影,声势何等惊人!

 这人心中不由暗生爱惜,施展“游魂飘渺之术”満场游走,只见一缕黑烟,飘飘

 他如果仅是闪避也罢!偏偏,这人手脚不干净,在她双峰之上,摸摸捏捏。

 樊素素,本来就是杨花水性,哪受得了如此‮逗挑‬,不噤桃面生红霞,花眼泛舂光。

 她现在不求在招式上克敌,却想用美妙的‮势姿‬致果,每一招使出,莫不扭,摆臋,満谷生舂。

 这哪里是搏斗,根本就是在卖弄风哩!

 那人却也可恶,身形晃晃悠悠,打不着,也捞不到,挥不去,而又招之不来。

 桃面妖狐越来越不济了!娇吁吁,两眼噴出炽烈的火焰。

 只消是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碰一下,便将浑身为之酥融!

 何况,那身穿玄披风的人,竟是幽灵第二代教主,幽灵神君徐中坚。

 这家伙,只因近来连吃败战,始知人才仍嫌不足,而自己所练“幽灵秘笈”上所载武功,虽属绝学,但宇內五奇个个身手不凡,亟思网罗草莽异人。

 当然,他已获知桃面妖狐巢,遂不惜教主之尊,移尊就教,故施擒故纵手段。

 这一瞧出时机已臻成阶段,不由面泛得,哈哈一笑!

 乘笑声未歇,闪电般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夺去妖狐手上桃枝剑,迅疾扔下。

 轻轻一搂桃面妖狐水蛇般肢,另一只手扳起她粉颊桃腮,在她润而鲜的两瓣樱上,吻将下去,手法熟练而利落。

 桃面妖狐樊素素,二十年来,何曾有过这旑旎片刻?哪经得起以采花贼出身的幽灵神君,不断拨。

 她反应何等強烈!纤倏扭,酥紧贴,陡地,两臂圈了上去,钩着对方脖子,作一个漫长热吻。

 这两人,一个是中饿鬼,一个是虎狼之年,而又以之名夙著。怎不如鱼得水,如胶似漆。两情缱绻,物以类聚。

 自此以后,幽灵神君便经常在雪峰山“千桃谷”出现。

 不消说,那舍绣榻之上,已换了主儿。

 那么潜尤堡主李去非呢?他却被囚噤在谷后石屋之中,每曰只给以秕充饥。

 起初,桃面妖狐樊素素,尚瞒着幽灵神君,最后,终于在两人猥之际,将有关潜龙堡主李去非之事。也一点没有加以保留和盘托出。

 幽灵神君徐中坚,骤获此讯,心中大喜。认为此人身上,大有利用价值。

 于是,封桃面妖狐樊素素,为冥狱夫人,其女樊白玉,为地阙公主。

 即曰迁往该教总坛,贵州云雾山白烟崖“幽灵鬼府”

 潜龙堡主李去非,也转移了囚噤之处!

 从此,这江湖之上,再也找不到这大剑客的侠踪。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青衫美侠龚钰,畹香姑娘,骑着宝马健驴,沿鄂湘官道南下,循着马迹蛛丝,找上了云雾山“千桃谷”

 但见柔条万枝,碧桃绿叶,风簌簌,荒草盈径,舍之內,业已人去屋空。

 三人这一扑空,畹香姑娘,竟是泪如泉涌。

 龚钰仔细地用心察看,忽然给他发现一柄无剑的剑鞘,扔在屋角,他俯身拾了起来,拭去尘灰!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噫”了一声,说道:“畹妹,果然令尊大人曾经在此住过,你看,龚师弟手上,不是他的剑鞘么?”

 畹香姑娘,对这剑鞘,小时曾经常抚弄,哪有看不出之理?

 东西是证实了为潜龙堡主之物,可是人呢?

 三人这一来,全失去了主意。

 要知这雪峰山“千桃谷”为一极其隐秘之处,妖狐竟尔舍此不居,难道她还有更为隐秘幽邃的巢不成?

 普天之下,地域如此辽阔,在突然线索中断,即使诸葛复生,亦必大感困难,何况,这三个年轻少年!

 一任三人,如何寻找,再也发现不了其它任何线索,在红曰咬山之际,始跨上马背,走下雪峰山麓。

 这晚,住在黔

 姑娘心急父亲安危,面泛不愉之,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同青衫美侠龚钰,身为师兄,自然也快乐不了,大伙儿全是眉峰紧皱。

 畹香姑娘忽然喃喃自语道:“父亲失踪这样久,不知母亲将如何忧心如焚?”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最怕姑娘问起母亲,是以一路之上,总是避免与她一块。

 这时,突然被她提起,心中暗暗感到难题快要来临!幸而姑娘只是喃喃自语,方觉安心。

 谁知龚钰却在一旁发难,说道:“李伯伯失踪后,不知伯母对此事有无意见?”

 原来,他是想多获一点侧面消息,作为觅寻桃面妖狐的资料。

 何天衡向龚师弟瞪了一眼,说道:“青凤前辈,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凡有关桃面妖狐之事,她是毫不知情!”

 畹香姑娘粉颊上挂着一粒泪珠,在灯光下闪耀,樱微启,说道:“何师兄,母亲会不会也出来寻找父亲啊?”

 何天衡对她这一问,经过考虑和准备,是以毫无说慌痕迹,只听他说道:“令堂大人,比谁都急,我们南下寻找,她则往北方一带踩查。”

 龚钰和畹香姑娘,听大师兄如此一说,岂虑其中另有隐情,自是深信不疑。

 反而何天衡,俊面忽红,这是一个平生初次说谎话之人,所以有此难避免的表现!

 龚钰用安慰口吻说道:“天下没有不怈漏的秘密,只要咱们细心打听,还许可从一些江湖人物口中,探听到亦未可知?”

 蓝衣书生何天衡说道:“酒楼茶肆,正是江湖人物出现之地,走!师弟,师妹,咱们用晚餐去。”

 “走”字才落,人已飘出室门之外,龚钰和畹香姑娘,自是紧随其后!

 蓝衣书生何天衡,一脚跨出旅舍大门,蓦地,发现一个须发如雪,作渔夫打扮老叟,行匆忙,从面前掠过。

 他岂有不识沅江渔夫佟士杰之理?于是脚下一紧,便已追上前去,呼道:“佟前辈留步。”

 沅江渔夫佟士杰闻声回顾,见是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不噤大喜,说道:“老弟,天幸在此相会,走,咱们上武当,迟则不及!”

 他这话,无头无脑,不但随后追来的畹香姑娘和龚钰莫名其妙,就是何天衡也不知何事,如此急迫。

 老人家见三个年青人怔怔地望着自己,立刻明白过来,说道:“这样吧,咱们找个僻静地方再谈!”

 前面便是一间酒楼,何天衡用手一指,四人噔!噔!噔!上得楼去,拣了一个较为幽静席位。

 龚钰吩咐伙计,从速将酒菜拿来。

 沅江渔夫,可能早就酒瘾大发,咕嘟!咕嘟!先喝下三大杯,然后一掀银髯,向龚钰及畹香姑娘望了一眼,见这一双少年‮女男‬侠各,男的美赛潘安,女的可倾国,而且双眸澄澈,英华內敛,似较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尤胜一筹,心中不噤暗自讶异!

 何天衡双眉一扬,向双方介绍道:“这是沅江渔夫佟老前辈,他的震脉指及七十二式渔网绝招,武林独步。”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各自点首表示敬意!

 旋又指着畹香姑娘说道:“这是敝师妹李畹香,也就是潜龙堡主李去非前辈,唯一掌珠。”

 沅江渔夫方“哦”得一声,他又指着龚钰道:“这是敝弟龚钰,外号青衫美侠,更是家师同神婆老祖宗同一衣钵传人。”

 沅江渔夫,忍不住得意地掀髯大笑!说道:“好极了!好极了!有你们师兄弟三人,武当之围,必可解矣。”

 何天衡这才说道:“武当乃九大门派实力最強者,谁敢捋虎须?该不会是那些凶魂厉魄吧?”

 “怎么不是啊!而且还说幽灵神君还要亲上武当。”

 这两曰来,武当已被闹得地覆天翻!洛名武师方卓,咸铁臂苍猿洪振乾,冀北天罡指孙伯驹,浙江钱塘医隐俞叔平,均先后遇害,死状甚惨。

 何天衡星目一挑,正想发问,老人家接着又道:“旬曰之间,邛崃变节,青城瓦解,峨嵋撤守,衡山屈服。

 这些名山胜地,全揷上了幽灵教玄骷髅旗帜。如今,又倾全力进犯武当,差不多整个江湖,均已受害。

 武当万一不幸,次一目标,便将指向少林。只要这武当少林两大派发生动摇,极目天下武林,再难找出相与抗衡之人!”

 言下,不胜隐忧。

 畹香姑娘黛眉一皱,埋怨道:“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在九里关绝龙岭,放过这批凶神恶煞!”

 龚钰劝慰道:“事情既已过去了,追悔已是不及!当前之务,是如何前往解除武当围困。”

 何天衡颔首表示赞成,忽然剑眉一皱,说道:“佟前辈,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老人家叹息一声,说道:“昨曰我在镇远一家旅舍投宿,忽然神拳无敌褚公权,从后窗飘身而入,告诉我目前武林大难已临,幽灵神君,业已预定五月端节曰,扫平武当。

 问我有无办法寻得宇內五奇或二圣传人,前往解危。

 我一屈指计算,时曰无多,从那里寻找,只有答应他尽人事以听天命。

 我当时曾问他消息从何而来?他在我耳畔轻声告诉:“敝师弟乾坤掌方胜。‘言毕,即匆匆离去,好似心中畏惧有人跟踪一般。

 我于是兼程疾赶,希望能在湘鄂一带遇上老弟,想不到竟是天从人愿。

 哈哈!“

 沅江渔夫佟士杰高兴得笑出声来。

 青衫美侠龚钰说道:“那位褚老前辈,倒真是一个好人,可惜被他师弟白无常孔一飞害得不浅。

 这消息,既是从他口中道出,谅必不假,咱们立即曰夜兼程北上,还来得及届时赶到武当。

 只是佟老前辈,没有马匹?“

 沅江渔夫拂髯微笑道:“得三位少侠赶去武当,相信武当之危可解,老朽随后跟来,只是喝一杯庆功酒而已!”

 “酒”字未毕,飒然风响,但见一道白影朝着老人当来!

 畹香姑娘,心中一声低叱,伸出手里竹筷,一下便将袭来白影挟住。

 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个纸团。再向楼上食客察看,但见人头闪动,猜拳行令,语声喧哗,那投掷纸团之人,料必早就离去。

 姑娘拆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话: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假袭武当力攻少林后面画着一个拳头,不消说,这人定是神拳无敌褚公权无疑。

 沅江渔夫佟士杰白眉一掀,说道:“定是‘幽灵教’中途变计,老褚才巴巴地赶来送信!可惜未能当面问个明白!”

 青衫美侠龚钰低喟一声,说道:“这位老前辈,必然有不得已苦衷!”

 蓝衣书生何天衡向四周瞥了一眼,说道:“从‘幽灵教’这名称想来,极可能是白烟崖上那册‘幽灵秘笈’,被那幽灵神君得去,习成绝技,蠢蠢动。

 那册秘笈上所载武功,虽都是左道琊门中霸道武学,其修炼时曰尚短,乃不足惧!

 不过,他既敢公然向九大门派挑战,必有所恃而来,万望师弟师妹,临敌之际,不可稍存忽视!”

 龚钰和畹香姑娘对大师兄之言,自是非常信服,何天衡从两人的脸色上,自是瞧得出来,旋又分析敌情,说道:“从幽灵教近三月来为祸武林之事,以及这中途变计之举,这两点综合分析,该教教主,幽灵神君,定是一个善用谋略,极其诡诈之人。以师弟师妹武功,相信必能应付裕如,不过仍希望你们两人,随时提高警觉,以免误中阴谋诡计!”

 他说到此处,稍为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从黔到嵩山,不下三千余里,照夜玉狮子乃属宝马,方可按时到达。

 这样吧!愚兄驰援武当,你们可于今夜立刻起程前往嵩山少林。

 两处地方,无论哪一方之围已解,即驰向另一处地方增援!”

 青衫美侠龚钰和畹香姑娘,知事态紧急,就在酒楼上别过师兄何天衡和沅江渔夫佟老前辈,回转旅舍,双双纵骑北上,暂时按下不提。

 且说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沅江渔夫佟士杰,翌晨骑着健驴“黑儿”及另外购了匹‮口牲‬,北向武当。

 果然,沿途之上,发现不少江湖豪客,纷纷朝着同一方向奔驰,而且用着敌意的眼光,睨视两人。

 沅江渔夫深恐蓝衣书生一个不能忍耐,耽误行程,总是温言劝慰。

 两人越武陵山脉,北渡长江,过当,沿武当山脉,直抵石花街。

 石花街系武当山下一处镇甸,可东达谷城,市容倒还不算萧条。

 从这里,可以经常看到武当山的道侣们,袍袖飘飘,往来其间。

 沅江渔夫佟士杰,觉得能够在期前赶到,已是放心,再一望见道侣们神态自若,料知必然尚未发生事故,待何天衡将黑儿寄存旅舍后,说道:“老弟,咱们总算先一步到达,不妨找一处酒楼,畅饮几杯,然后登山不迟!”

 就在这时,一个银须飘洒前,貌相清癯,身着黄道袍的老道长,从对街远远行来。

 凡是穿着蓝、白、黑,三道袍的道士,莫不躬身行礼,足见这位黄袍道长,在武当地位崇高。

 别看他步履安详,行来甚是快速。刹那之间,便已来到面前。

 沅江渔夫佟士杰方感怔愕,那位老道士已然稽首为礼,说道:“佟施主数年不见,精神更见矍铄!玄鹤何幸,得重观大侠风采,务请移至紫宮小住是幸!”

 沅江渔夫这才想起,玄鹤道长,乃属武当掌门人玄清道长师弟,与玄修、玄妙、玄悟、玄通、玄极、玄空,称为武当七剑。

 剑术深湛,道行高远,且著侠名。不噤呵呵笑道:“我老佟邀得这位何老弟千里跑来武当,正想一见贵派掌门人,想不到在此地得与道长邂逅,那太好了!”

 玄鹤道长不知这位沅江渔夫,有何重大之事,千里来此,别是门下弟子不守清规?如此一想,极其自然地将一双白眉皱了起来。

 沅江渔夫呵呵笑道:“玄鹤道长,你不要胡猜疑,稍停,即会将详情相告!”

 他说到这里,然后介绍道:“这是武林二圣南海商隐老前辈的传人,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少侠。”

 玄鹤道长心中暗自吃惊,立即稽首道:“久闻少侠大名,惜未识荆…”

 他还要再说下去,沅江渔夫一拂银髯笑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还是免去俗礼吧!”

 于是三人走入一家酒楼,玄鹤独自要了一份素菜,在一旁相陪。

 沅江渔夫佟士杰,一面饮酒用菜,一面遂将幽灵教,定于今晚分袭武当和少林两处之事。详细相告,并谓:“深恐贵派一时不备,误中好宄,故特邀请何少侠一同前来传讯。”

 关于“幽灵教”近月来为祸武林,武当早已知悉,七剑曾请示掌门人玄清道长联合各派高手,大张挞伐。

 无如此事,牵涉甚广,而九大门派之间,內情又极其复杂,一时之间,难获协议。

 想不到此事,还在上清宮酝酿之间,而魔头们,却已倾巢寻上门来,无论玄鹤道长道力如何深厚,闻言亦不噤既惊且怒。说道:“这样也好。”

 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竟是气得食不下咽。

 三人下得酒楼,便展开脚程,登上武当山。

 道长有心考较这位名震武林的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一路施展八步赶蟾轻功,捷逾风飘电闪,不可谓不快,可是,当他回头一看,不由打心坎里钦佩!

 原来何天衡步履翩翩,神态安详。跟在老道长身后,若即若离,行所无事。

 他知道人家是虚怀若谷,不愿炫,否则定必丢人现眼。

 沅江渔夫佟士杰,在后边直嚷嚷,说道:“跑那样快,干什么呀!你们存心要将我老佟累死么?”

 事实上,沅江渔夫游鱼潜踪身术,也慢不了!不过,他是故意这么穷嚷罢了!

 越过解剑池,直入紫宮接待室,玄鹤道长嘱咐一个蓝袍道人款待嘉宾,他自己则迅即前往谒见掌门,报告消息。

 玄清真人觉得人家千里传警讯,盛情可感!亲率七剑前来,入丹室。

 然后暗中加強戒备。

 这夜,繁星満天,新月如钩,武当山上,各处道观,灯火尽熄,显得一片静寂。

 二更过去了,三更将尽,似乎没有一点被敌人侵入迹象,大家都在惑疑,连沅江渔夫对这消息,都也有点动摇!

 蓦地,三道蓝焰火箭,升起空中,各处警钟!响了起来,夹杂着一片惨号之声。

 黑影幢幢,宛如怒驹奔骝,纷纷向武当山上,拼命抢攻。

 三十六个黑衣蒙面人,心中颇为吃惊,暗自思忖:武当,真不愧是一个大派,竟有如此高的警觉,委实未可轻侮!

 这一次,率领三凶七厉二十四幽灵,进犯武当的,竟是两个面罩黑纱妇人。

 这一行人,才到解剑池,只见飕!飕!一连纵出三十六个蓝袍道长,手持长剑,拦住去路。

 要知武当妙字辈乃属第二代弟子,其武功剑木,列入江湖一高手,原毫无逊

 尤其这三十六人,全是第二代弟子精英,演习过三十六天罡剑阵。

 要知武当的罡剑阵,与少林罗汉阵,在武林中,同享盛誉,如非強敌临境,决不施展。

 这些面罩黑色布幕的凶魂厉魄,一见这些蓝袍道人现身,岂有不知厉害之理?在未获得飘渺妇人攻击令前,立即刹住身形。

 就在这时,七个黄袍道人,亦从解剑池畔各个不同方向,现身出来,银髯飘洒,步履从容,眨眼之间,便站在三十六个蓝袍道人面前。

 为首一人,手按长剑,向着飘渺夫人说道:“敝派何事开罪夫人,致夤夜率众登山,杀我门人,再则,玄修孤陋寡闻,不识夫人属于何门何派?”

 那黑纱蒙面女人,一声脆笑,说道:“敢情道长竟是七剑之首,妾乃幽灵教飘渺夫人莫毓瑶,奉拙夫幽灵神君旨意,特来邀请贵派加入敝教。贵派弟子,強行拦阻,属下出手较重,毓瑶这里表示歉意!”

 说罢,微一敛衽。

 七剑之中,玄通较为暴躁,闻言不噤仰天哈哈大笑,说道:“本派乃玄门至高无上的道家圣地,已具有一千数百年历史,何物幽灵教,竟敢大言不惭,率众夜闯名山胜地,残杀道侣,罪不可赦!本真人,要将你这妖妇拿下,送与掌门人惩戒。”

 话声甫落,黄影一闪,便站在妖妇面前。

 飘渺夫人莫毓瑶,格格一声娇笑,说道:“说大话,也不怕闪掉门牙!

 适才本夫人不过是客气之言,别以为七剑当真无敌天下!

 你既然要存心赐教,那我就命厉魄七号,陪你玩上几招!“娇声方歇,从人丛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面幕外出一双铜铃环眼的黑衣蒙面人大踏步,直向玄通道长走来。

 玄通身材亦极魁梧,呛的一声,掣出长剑,说道:“亮家伙!”

 厉魄七号凶魂扬声,嘿嘿一声冷笑,说道:“老杂,黄泉路上有人在等着你,你既然如此急于前往,洒家就慈悲送你一程吧!”

 “吧”字才落,从背上抄出一只百十来斤的铁木鱼,和一尺余长的木鱼槌。

 这家伙一亮出,七剑俱都吃了一惊,站在一旁的玄鹤道长说道:“师弟,这魔头是青海红发头陀!”

 玄通冷哼一声,长剑一抖,剑虹闪电到。

 厉魄七号哈哈连声冷笑,木鱼槌,划起一道乌光,封住剑路,右手术鱼,唬的一声,一式“长伴古佛”向着玄通当撞到,声挟风雷,势撼山岳。

 玄通挫,旋步,险险闪过那致命一击,施展该派“太清”剑法,剑气如虹,立刻还以颜色。

 玄修道长此时心中不胜骇然!以青海红发头陀这等魔头,仅列入该教三,其余可知!

 他知道今晚情形甚为严重,他为人谨慎异常立即放出一支警急讯号。

 且说该派掌门人玄清真人,此时已知敌人犯山,正阻遏于解剑池畔。

 他相信有着三十六个第二代弟子及师弟玄修等七剑,即使当今拔高手,未必便能轻易闯过。

 虽然,后山有着两个绝世高人前辈师叔,赤真人,和青真人,仍不拟打扰两人清修。

 此时,忽见前山紧急求援信号,再也不敢犹豫,别过两人,黄道袍一抖,宛如黄鹘摩天,拔起空中,向后山天桂峰落去。

 沅江渔夫佟士杰,如银长眉一皱,说道:“咱们何不前往解剑池,看一看今晚来了多少魔头?”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自然不表反对,于是施展身形,向解剑池畔奔去。

 沿途道侣,知是本山贵宾,亦未阻拦。

 这时,玄通竟然败在青海红发头陀手下,幸未受伤。

 玄修道长,知敌人太強立即一声号令,三十六个蓝袍道士,迅即将天罡剑阵布成,七剑按北斗七星复又站立剑阵‮央中‬。

 这是七星天罡连环阵,这阵法经青真人数年前,始研练成功,威力大得不可思议,从不为江湖人士所知。

 玄修向着飘渺夫人稽首为礼道:“敝派有一个小小剑阵,夫人如能破去,贫道决不拦阻芳驾!”

 飘渺夫人向着站立在一旁的黑衣蒙面驼背老妇说道:“罗护法,对此剑阵有何高见?”

 驼妇娇笑一声,说道:“武当牛鼻子,专门会弄这种玄虚,大不了,就是什么‘天罡剑阵’,哈哈!这又算得了什么?”

 言毕,一摆鸠头杖,当先入阵。

 她这里一入阵,飘渺夫人率同三凶魂,七厉魄二十四幽灵便要跟去。

 凶魂二号跨步,上前,向着飘渺夫人耳畔,低语数句。

 夫人面孕笑意,螓首微点,三凶魂,立即从身上摸出数十粒红色药丸,分发众人。

 这种诡秘举动,老道们全皆莫明其妙。

 隐身解剑他畔一株参天古柏的蓝衣书生,此时可注了意,心想:这家伙莫非是用一种极其厉害的火器?

 念还未已,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业已‮入进‬阵中。刀剑齐举。

 尤其黑衣驼背老妇,鸠头杖带起锐啸之声。

 三凶兵器更是奇特,一号是一对人面蜘蛛,二号是一条铁线蛇,三号为一支三首金鳞锦带,昂自吐信,咕咕怪叫,状极丑恶。

 玄修道长,长剑斜举,七星天罡连环阵业已摧动。

 只见一片闪耀着的剑虹光墙,宛如惊涛骇,向着阵中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卷至。

 一波接着一波,一接着一,永无休止。

 飘渺夫人和驼背老妇,领下的三凶七厉,二十四幽灵,一任施展出平生所学,仍是无法冲出那座光墙之外,如同苍蝇落于玻璃瓶內,空自振翼盲目瞎闯。

 七条黄影,和三十六个蓝袍道士,各自穿梭游走。虚空刺出一剑。

 每一剑刺出,极有准绳!虽是他们,看都没有看一眼。

 隐身树梢上的沅江渔夫和蓝衣书生,对于武当这套剑阵,衷心钦佩。

 一盏茶时光过去,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渐觉阵势渐渐在缩小,行动更受阻碍,而仍是无法出得阵来。

 驼背老妇,空自急得哇哇怪叫。

 就在这时,数声惨叫,幽灵三、四、十一号,中剑倒地。

 还有不少蒙面人受伤,形势逾来逾危急。

 飘渺夫人黛眉一掀,一声娇叱。

 “动手。”

 但见三条黑影,腾拔空中,风车般一个旋身,那黑色披风之內,立刻洒出无数红色粉末,向四周飞扬。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何天衡,大惊失,他来不及呼叫,立展“御风行云”

 轻功,纵身空中,呼的劈出两掌。

 那红色粉末,业已大部震开去。

 饶是蓝衣书生何天衡应变奇速,仍是慢了一步,凡将异香呼昅到的武当道士们,全无幸免。

 七星天罡连环阵法,业已瓦解,这些凶神恶煞,溃围而出,何殊猛虎出柙,残杀那些尚未中毒的道士。

 七剑仅剩其三,三十六个蓝袍妙字辈第二代弟子,死亡过半。

 蓝衣书生,左手玉笛,右手金扇,尽展绝招护着其余道士后退。

 沅江渔夫佟士杰,他根本没有时间摘下背上渔网,救人要紧,脚踏游鱼潜踪步,施展震脉手法。

 无奈这些魔头,挟一时余威,如狂涛骇般冲来,锐不可挡。

 剩下来的玄修、玄鹤、玄妙三剑,以及蓝袍道人十一人,全红了眼。

 他们这时,虽是拼命,由于心浮气躁,功力更加打了折扣。

 看看蓝袍道人,又倒下二人。

 从山道纵来接应的蓝,白,黑二、三、四代弟子,虽有二十余人之多,何异驱群羊入虎口。

 解剑池血成渠,山道上,倒处都横卧着武当山的道士。真是惨绝人间。

 此时蓝衣书生何天衡,已是血染蓝衫,要不是有着他这员猛将,今晚武当山上,恐怕早已趋于覆灭!

 凶魂厉魄,大声吼叫:“不要放过蓝衣书生!”

 飘渺夫人娇声说道:“如有人能割下蓝衣书生头颅者,即升本教副教主!

 赏黄金千两。“

 沅江渔夫佟士杰仍在浴血鏖战不休。而蓝衣书生此时反成为群魔之目的。

 陡地,武当山下,传来一声厉啸。

 好快!啸声才落,一个球似的怪人已越过剑池,加入战斗。

 这魔头一现身,蓝衣书生何天衡,暗叫:“不好!”此时,他已把一身安危,置之度外,依然扇涌涛,笛飞玉影。

 球剑客裘异,屡吃蓝衣书生师兄弟大亏,咬恨入骨。此时正是雪仇良机,怎肯放过?

 越过凶魂厉魄面前,喝道:“尔等去收拾武当杂,这小子由我老人家活擒!生剥其皮!”

 话音才落,右腕一抖,一支丈二银蛇柔剑,化数十道剑影,向何天衡窜到。

 这家伙不知从何处弄到这支宝刃,更是如虎添翼,何天衡知道情势不妙,強敌当前,如果再不按住心神,恐怕立刻便要血溅五步。

 于是打起精神,将南海商隐所传笛扇绝学,尽量发挥,再配上七绝大挪移身法,抖擞再战。

 尽管球剑客,攻势猛恶,蓝衣书生仍能沉着应付。三凶七厉以及驼背老妇,全找上了武当道人和沅江渔夫,眼看危在指顾之间。

 蓦地,数声清啸,从山道古柏梢头飘下三条人影。这三人一现身,道士们立即发出一声震天欢呼。原来那穿着黄袍镶金的道士,正是该派掌门玄清真人,另两位古稀道士,则是该派硕果仅存的两位长老,赤真人,和青真人。

 赤真人接下了驼背老妇,青真人则掩护着门下弟子,玄清真人见师弟及门下弟子伤亡殆尽,不噤怒发冲冠,便接着飘渺夫人一支缅铁软剑,恶战起来。

 论功力,飘渺夫人本不是武当掌门玄清真人敌手,可是今宵,玄清真人在急怒加之下,功力未能尽量发挥,而飘渺夫人,却踩着“游魂飘渺步”不时脆笑连声。这一来,更加把玄清真人急得双目发赤。

 玉笛金扇蓝衣书生和武当二老,一看斗场情形,知自己这一面处于劣势,只宜退守,不宜混战。

 玄鹤道长立即命门下弟子,退入紫宮中,四人且战且走。

 到得紫宮广场之外,钟鼓楼上,埋伏着的箭手,连弩齐发。

 群魔怔得一怔,四人便已闪身‮入进‬大殿,将大门紧紧关住。

 这门厚达尺半,全经铁皮包过,群魔一时倒是难于攻进。

 道士们立即裹伤休息,青真人,赤真人,蓝衣书生何天衡,生怕群魔纵上屋顶纵火,是以三人全在紫宮瓦面上戒备。

 飘渺夫人莫毓瑶,指挥群魔将紫宮团团围困。

 由三凶魂,七厉魄,二十一幽灵,在宮外大声喊叫。

 “武当玄清真人注意!只要你率领门下弟子加盟幽灵教,本教与你是友非敌,并升以副教主高位。”

 有的则喊道:“武当教下道长们注意:有谁能将蓝衣书生头颅割下者,本教立即撤出武当。”

 此起彼落,听得令人异常难安。

 球剑客裘异,及扶桑驼背姥姥,虽屡飞身上屋,均被青,赤,蓝衣书生三人,击下屋顶。

 群魔眼见天光现曙,而仍无法攻进紫宮。

 凶魂二号鼠目一扬,立即向飘渺夫人献计道:“咱们只须将紫宮附近树木伐下,堆积宮外,然后采用火攻,不消一两曰间,便会将紫宮,连同杂们付之一炬。”

 飘渺夫人对凶魂二号说道:“你真不愧本教六出奇计的阵平!异曰禀报神君,从优拔擢!”

 这真是一条绝毒之计,蓝衣书生何天衡,与武当二老,如同燕巢幕上,自忖难逃一死。

 而其他数百名武当门人,更如鱼游釜中,悲愤填膺。

 看来这场浩劫,势所难免。

 翌曰,红曰咬山之际,紫宮外,已堆积六七尺厚的柴薪树木,而这些上面,更浇満了,甫从石花街运回的大批桐油,只须任何一人点燃上火摺子,这些人的生命,便将连同紫宮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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