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二十万两赏银的女郎
(一)
海星堡本是海飘的家。
她已离开了自己的家大半年,现在似乎应该是鸟倦知返的时候!
遗撼的是,她还没有倦。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刚刚开始灿烂的光芒,她算就是一只鸟,也绝不会飞回老巢,而是应该飞到更远,更广的地方上!
而且,就算她要回去,也绝不会乘坐这些人的轿子,车子。她的手已又摸到那些鸡蛋上。
她本来就是一个淘气的姑娘,而这种对付
贼的手法,她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从陶大妈那里学到。
现在正是她大显伸手的时候!
当然,如果是大半年之前,单凭她的武功,是绝不容易能够把这些古怪的鸡蛋掷在别人的脸上。
但现在,她的武功可说是突飞猛进,腕劲和抛掷的手法都比以前強胜不知多少倍,所以,上官八根本就无法加以闪避。
然而,风
八义余下来的七人都已提高了警觉,海飘能否用这些鸡蛋一一掷在他们的脸上,也是颇有疑问的事。
但是,她的手中第一支鸡蛋还没有抛出去,就已听到一个人冷笑的声音,在芳竹小馆门外响起。
“这种小玩意只能对付小无赖,小
氓,但他们全是罪恶滔天的匪类,就算是一剑杀一个,也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最少他们是不应该死得这样痛快的。”
这人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说话的速度,不徐不急,除了聋子之外,每一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没有聋子。
他的说话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风
八义余下的七人全都脸色一变。
皇甫老大忽然大喝:
“是谁?滚出来!”
他的手里还握着上官八的刀,上官
间
出来的血还浸在冰冷的刀锋上。
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一条白雪的人影飞掠而过,皇甫老大手中的刀也同时突然从中折断了。
染満腥血的刀尖,已落在一个白衣人的右手上。
他的身材瘦长,脸庞也和他的身材一样,瘦瘦长长的但却很有点书卷气息。
假如他的左手不是握着一把长剑,而且一出手就把皇甫老大手中的长刀折断的话,别人很难看得出他居然会是个武林高手,只会以为他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他的剑虽然在剑鞘之內,但隐隐
光涌现,似乎连剑鞘也无法掩盖这把剑的凌厉杀气。
皇甫老大一怔,他的弟兄也都一怔。
他们很快就可以把二十万两银子弄到手,但这白衣人的突然出现,却使他们的信心受到挫折!
上官八的长刀,虽然并非削铁如泥宝物,但却也是百炼
钢,经名匠精心铸制而成,但这白衣人一出现,居然赤手空拳就把刀锋折断下来!
而且这把刀还是在皇甫老大的手中。
没有人认识这个白衣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
就是他的武功,一定在风
八义任何一个人之上。
风
八义并不是很有“义气”的人。
风
八义更不是很有“勇气”的人。
若是换了平时,他们极可能来一个“鸟兽散”宁愿曰后再想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给予敌人一个狠狠的报复。
他们“十全十美”的办法,也就是极阴险,极恶毒的办法。
但现在,他们绝不能退让。
因为他们一退让,这二十万两银子,就得眼睁睁地落在这个白衣人的手上。
这白衣人显然也是希望得到些悬赏。
海飘本身就是一个宝蔵,一个价值二十万两的大宝蔵!
这种宝蔵,许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上一次呢,这一次既然让他们碰上了,又岂能轻轻的放弃了?
头可断,血可
!
但宝蔵却万万不可丢!
十三支野兽般的眼睛,全都集中在白衣人的身上。
皇甫老大毕竟是风
八义之首,虽然心中又惊又怒,但很快就已恢复了镇定。
“这位朋友,未知高姓大名?”
“阁下之意,在下已很明白,不必说了。”
皇甫老大冷冷一笑:“尊驾连我们为你立碑的好意也拒绝,未免不智。”
白衣人淡淡道:“不是不智,而是根本不必,因为在下还不想死。”
皇甫老大干咳两下,沉声道:“生死之事,恐怕未必能由尊驾自主。”
白衣人叹了口气。
接着,他说道:“在下当然会死,每个人都难免会去见阎王,但在下就算要死,也绝不会死在你们的手里!”
蓝四突然冷笑。
蓝四这个人的外貌,虽然看起来也和他的几个兄弟一样平平无奇,但是他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本事。
这种本事就是“凭剑认人”
虽然蓝四从来都没有见过海飘一面,但是他却凭着一把飞星剑便能认出了她就是海三爷的宝贝女儿!
“你以为你的身份是没有人知道?”
白衣人目光暴闪。
蓝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冰冷冷道:“虽然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个人,但…”
“但”宇才出口,他的说话已接不下去!
白衣人手中的长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蓝四的话当然接不下去,变成了死人的人会再开口说么?当然不会。
皇甫老大惊怒之极,道:“朋友,你的手真够狠的。”
白衣人淡淡道:“难道你们“风
八义”是一向很仁慈么?真是天大的笑话。”
接着又冷冷道:“凭你们这几块料还能把海姐小送走?”
皇甫老大冷笑道:“我们送不走海姐小,那么说为了二十万两的赏银你也要趟这趟浑水了。”
风
八义其余的五个早已站好身形。此时见皇甫老大亮出了他那支成名的判官笔,便全都唰地亮出
间的兵刃。
白衣人朗声长笑:“好吧。你们这帮江湖匪类并肩子上吧,省得爷们费劲了。”
皇甫老大恶狠狠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少能耐,竟敢如此猖狂!”说着,手中的那支判官笔早已向白衣人迅疾点去。
刹那间,五虎刀,断门
,青钢剑、亮银鞭从不同角度全伸向白衣人。
风
八义从来都不做不上算的买卖。到手的二十万两的大买卖岂可拱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一阵叮叮铛铛声过,白衣人依然气定神闲站在那里,就象什么事都没发生。
风
八义的六个人不噤互相看了一眼。刀剑齐出,再一次齐攻而上。
他们决不是江湖上的庸手,但是他们同时觉得一把剑刺向自己的咽喉,于是他们同时倒了下来。
白衣人白雪的人影又飞掠而去。
突然,芳竹小馆的老板出现在不懒身旁,另外几个黑衣人出现在海姐小身旁。
但就在不懒黯然之际,老板突然出手点住了她的七个
道。
这个老板并不是个好人。
他们的目的,显然也是要劫走海飘,把她送回海星堡。
虽然他们把海飘送回海星堡,也并不算是一件大奷,大恶的事,但花枕儿却恼恨他们的手法太卑劣,比起风
八义还可恶。
不懒也是点
能手,而且对灵活多变的巧妙招数素有研究,那知老板一出手,她就变成了一只呆鸭。
由此可见,这个老板的武功倒也非同小可。
但花枕儿却认为对方全凭欺诈手段才能制服不懒,所以当老板向她欺身冒进的时候,她并未有半点的紧张。
她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把老板的袭击完全化解。
然而,她这个念头是错了。
老板的出手,还比她想象中快得多。
倘若花枕儿不是被两个黑衣剑手苦
的话,她还有机会可以闪避开老板的袭击,但是现在的情况,她是以一对三,自然更是大大的吃亏。
花枕儿的短剑还未来得及招架,老板又已把她背后灵台
点住。
老板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是很愉快的,因为他已制服了其中两人。
在他想象中,要对付其余三个妞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老板本身固然是个高手,与他一起进行这件事的黑衣剑手也绝非庸手之辈。
黑衣剑手并不只有两个,而是总共五个。
其余三人,现在已分别把海飘,蔗糖和小红娘
住。
他们的剑法很不错,居然一出手就把蔗糖和小红娘
退数尺。
花枕儿怒得牙庠庠的,但却无法移动身子,只能破口大骂。
她的人肥肥胖胖,骂人的时候嗓子也很嘹亮,但终究还是个女孩子,骂人的话并不怎么凶,更加没有半句污言秽浯。
她骂了好一会,居然有人鼓掌笑道:“这位姑娘骂人的声音真好听,可惜就是无法可施,再骂二天也是毫无结果。”
花枕儿果然不骂了。
这人是友是敌,目前还是很难分得清楚,但刚才他力毙风
八义,倒是令她有点好感。
虽然风
八义说他也是企图把海飘送回海星堡领赏但在还没有动手的时候,谁也不能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此居心,他就是那个身材瘦长,脸庞也瘦瘦长长的白衣人。
他又回来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海飘等人力抗強敌。
看见白衣人悠闲的神态,花枕儿恨不得立刻走过去,在他的鼻子上,重重打两拳。
白衣人的鼻子没有得罪她,但他不去帮助海飘,却像看戏似的站在哪里,花枕儿实在很生气。
可惜她就算气死了也没有用。
虽然花枕儿现在可以开口骂他,但她却知道这是于事无补的,而且白衣人又不是她们的朋友。她凭什么去骂人?
花枕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骂人,所以她不骂。
她虽然没有骂,但心里却反而想揍人,这实在是很荒谬的事。
女孩子脑袋里想的东西,往往的确很荒谬,无论她是胖女孩抑是瘦女孩,都一样。
所以,跟女人谈论道理,往往都是多余的。
但男人往往喜欢跟女人谈论道理,就算明知很难谈得拢也要谈。
这是男人的乐趣,也是男人的悲哀。
你若是一个男人,相信你一定会明白这两句说话的意思。
看见白衣人卷土重来,老板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本来打算帮助那些黑衣剑手的,但白衣人突然出现他却不能不加以提防。
海飘是一个价值二十万两的大宝蔵,倘若自己一番心血结果却把自己打回来的江山双手送给别人,岂非冤枉极了!
老板沉着脸,冷冷的对白衣人道:“这一淌浑水,你还要揷上一脚。”
白衣人忽然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昔年凭一双铁掌,三十六路截魂指名嗓关中的铁手大盗颜二爷,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落地生
,成为一间小客栈的老板。”
老板一凛:“原来你一早就已看破了我的来历。”
白衣人摇头摇,道:“不是一早就已看破,而是刚刚看出来的。”
颜二爷昅了口气,呆立不动。
白衣人盯着他,接着说道:“刚才你对付胖姐小的点
手法,极为高明,当世能与尊驾相比的点
高手,绝不会超过十万个”
花枕儿骂人的话骂不出口,揍人又行动不得。
但这时候却给白衣人最后一句说话的最后三个字逗得笑了起来。
白衣人的说话,可说是一直都很“抬捧”颜二爷。
他说颜二爷的点
手法“极为高明”的时候,颜二爷脸上,犹出现洋洋自得之
。
但白衣人最后一句说话的最后三个字,却使他为之七窍生烟。
假若白衣人说:“当世能与尊驾相比的点
高手,绝不会超过十个。”那自然是由始至终都把颜二爷抬捧到上半天。
但妙就妙在他在“绝不会超过十个”这几个字之中,加上了一个万字!
一字之差,其意义非但相距极远,而且恰恰相反。
颜二爷本是关中強盗,若不是给天下七大名捕之一的沈红
得无路可逃,他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来,开设这间芳竹小馆。
他在这里已超过十年。
这十年来,他一直隐姓埋名,谁都不知道,这间小小客栈的老板,原来竟然就是铁手大盗颜洪滔!
颜洪滔本是一个強盗寨的第二把
椅人物。
但他很快就把寨主宰掉,代替了他的地位。
颜洪滔虽然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但却仍然有人冒认他的名号犯案。
颜洪滔并不在乎,就是江湖上同时出现了八百个颇二爷,他都只会一笑置之。
因为越多人冒充颜洪滔,沈红
的麻烦也就越多。
江湖上的盗贼,往往喜欢冒充别人?
尤其是冒充那些名气响铛铛的大強盗。
他们觉得这种方法可以吓破别人的胆子,增強自己的声威,下手犯案的时候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然,他们在颜洪滔的眼中看来,是既可笑,又可怜的。
但他没有怪责他们,反而感谢他们。
因为他们可使自己更容易逃避沈红
的追捕。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是给人认出来了。
对于这个白衣人,他是恨之切切。
无论如何,这个人绝对不能轻轻放走!
白衣人没有走,他仍然是背负双手,神态悠闲的站立着,直到颜洪滔无声无息一掌拍过来的时候,他仍然是无动于衷。
他神态悠闲,忽然向花枕儿微微一笑,虽然他的脸孔瘦长,身材也是高高瘦瘦,但他这一笑居然令花枕儿芳心一跳,脸上徽红。
花枕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就在她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声惨呼已在她的耳边响起,她霍然张开眼睛。
(二)
昔年凭-双铁掌,三十六路截魂指名噪关中的铁手大盗,颜二爷,就在这一刹那间把他最
妙的招式全部施展。
他发出了三招。
第一招是掌,左掌。
第二招是指,右手的中指。
第三招是指掌迸发,左掌化为穿心指,右手化为指掌,直取白衣人丹田要害。
他发招的手法刚柔并重,刚猛时力可开山,
柔处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大巨潜力,简直可以把人活活
死。
但白衣人身形飘忽,颜二爷指掌威力虽然惊人,但完全无法沾到对方分毫。
颜二爷连发三招,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已惊的魂飞魄落。
颜二爷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身法,对方简直就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幽灵,而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
他的第四招武功又待发出。
但白衣人的剑已刺在他的咽喉上。
颜洪滔纵横关中多年,没有死在关中,却在芳竹小馆中死在白衣人的剑下。
闪电般的一剑,使他连自己怎样死亡都不知道。
树倒猢狲散,颜洪滔死在白衣人剑下之后。那几个黑衣剑手立刻鸟飞兽散。
他们并非无名小卒,也非胆小之辈。
但连颜二爷都不是白衣人的敌手,他们又岂敢冒险?
前车可鉴,白衣人和颜二爷可不是刚刚出道的初生之犊,如果太没有把握的事,他们绝不会干的。
白花花的银子虽然可爱,但毕竟还是性命更宝鬼一些。
白衣人两番出手相助,但却未必就可以说明他是个好人。
也许白衣人的目的是和风
八义,芳竹小馆老板一样,都要把海飘送回海星堡去,领取那笔悬赏。
但白衣人却绝无动手掳劫海飘之意。
反而上前把花枕儿和不懒两人的
道开解。
不懒痴痴的望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你好象不是一个坏人。”
她这句说话看来很天真,稚气十足,但要回答她这句说话,却实在不容易。
白衣人没有回答。
他走到海飘面前道:“海堡主很想念你。”
海飘看着他,缓缓道:“我知道。”
白衣人道:“你不打算回去?”
海飘道:“你想带我回去?”
白衣人道:“不想”
海飘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值多少银子?”
白衣人道:“知道。”
海飘眨了眨眼睛:“二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白衣人淡淡地说道:“虽然不少,但是海姐小又岂能与嗅铜相提并论,那未免是太侮辱佳人了。”
小红娘忽然
起了
膛,瞪大了眼睛,娇叱道:“你想打什么主意?”
白衣人悠悠一笑。
他盯着小红娘,道:“你以为我会打什么主意?难道你认为我是个
贼?”
小红娘冷冷一笑:“男人嘛,本来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白衣人微笑道:“别的男人是不是好东西我可不知道,但我自己确不是好东西,这倒不必姑娘提醒的。”
小红娘“哼”的一声:“阁下倒有自知之明。”
海飘笑了笑:“你也未免太顽皮了,怎可以随便就得罪别人?”
花枕儿接口道:“小红娘的嘴巴,一向都比多事的小母
还多事。”
小红娘差点没跳了起来:“你敢说我是只小母
?”
花枕儿笑道:“不是小母
,是小孔雀,小凤凰,这大概可以了罢?”
小红娘瞪着大眼睛笑道:“这倒还差不多。”
白衣人淡淡道:“几位姑娘在一起,倒是
热闹的,就只是武功差了一点。”
蔗糖忍不住说道:“尊驾的说话,也未免太过份了。难道你以为我们没有你相助,就会给风
八义等人抓了去不成?”
白衣人长长的昅了一口气,道:“你们之中,谁的武功最高?”
小红娘立刻说:“当然是海姐小。”
白衣人悠悠然道:“这是实话?”
小红娘道:“当然是实话。”
白衣人闻言,说道:“既然海姐小武功最高,她又是用剑的,相信她的剑法必然是有极高深的造诣。”
小红娘道:“这个自然。”
白衣人道:“她若能接得在下三剑,在下甘愿把眼睛挖了出来。”
花枕儿闻言,立刻冷冷道:“海姐小为什么要接你三剑?你把眼睛挖掉,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白衣人冷冷道:“你们几个小女孩,太不懂事了,你们以为凭自己的武功,就可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的说话忽然变得很不客气。
海飘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试一试我的武功?”
白衣人冷冷道:“你不敢?”
海飘缓缓地把飞星剑亮出。
这就是她的答覆。
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剑气已在海飘和白衣人四周笼罩着。
白衣人的眼睛发出了光。
他慢慢的说出了两个字:
“好剑!”
海飘手中的飞星剑固然是好剑,白衣人手中的剑亦然。
高手论剑,比的并不是剑,而是剑锋上所发出的威力。
但剑锋上威力強大的一方,也并不是必胜的一方。
决定双方胜负的往往只是一剑。
而这一剑,也就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白衣人的眼睛,开始渐渐蒙上了一层雾。
他的人和他的剑仿佛也已在雾中。
长夜无雾。
白衣人并不是在雾中,而是在一股白烟之中。
白衣人的身体竟然冒出了薄薄一缕的轻烟,而他脸上和手臂上的肤
,也渐渐地变得一片嫣红色。
海飘芳心微微一震。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怪事。
就在这个时候,白衣人已向她刺出了第一剑。
这是很平凡的一剑。
这一剑没有巧妙的招式,也没有令人惊异的速度,就像是一个初学剑的人,漫不经心地,随随便便就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不难化解。
但海飘的感觉却是这一剑简直已变成了一座山,简直可以把任何人,任何事物一下子就庒跨下去。
只有懂得剑的人,才会明白这一剑,几乎已接近剑法中最高深的境界。
海飘以前也许不懂得剑。
但现在她已懂。
地狱里的师傅,在短短的半年之內,把她变成-个剑道上的高手。
这似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绝大多数武林人物下半生之力,仍然达不到她目前这种境界,但她却只花费了大半载时光,就已成为剑学上顶尖高手。
在大半年前,凭她的剑法,绝对无法接得下白衣人这一剑。
但现在白衣人这一剑,虽然已达到天下间所有的剑法最
华的地步,但海飘居然能很从容地就把它接下。
海飘的剑法,看起来甚至比白衣人的招式更为平凡,但其实却是
深博大,有如无边无际的大海。
白衣人的剑虽然象座山,但却未能把海飘庒跨,反而被海飘的剑昅了下去。
白衣人剑势依然,但脸色却已不噤有点青了。
他的第二剑又再发出。
他这一剑势若雷电,脸上的神态亦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一阵寒光急闪,白衣人的剑突然被一股
柔之力昅了过去。
“嗤”一声异响,白衣人的剑被牵引到半空,接着一飞冲天。
海飘的剑,居然把白衣人的剑震脫甩手。
小红娘一声欢呼。白衣人的剑虽然被震飞,但他的身子也立刻像只鸢子般飞了起来。
衣袂猎猎作响,人剑在半空中再度合而为一。
那白衣人的剑已化为人,人已化为剑,人剑又仿佛已经化为天外飞虹,自空中从高而下,飞击海飘。
绝少人能避开这一剑。
更绝少人能化解这一剑。
但海飘竟似已变成了剑的精灵,绝少人能避开,绝少人能化解的一剑,当它到了海飘身上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一切的力量。
白衣人的剑,本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白衣人的剑法,本是无坚不摧,每战必胜的剑法。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人和剑都同时尝试列失败的滋味。
剑忽然折断。
白衣人的身子同时暴退八尺。
他的脸色变得比浸霉了的猪
还难看。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
海飘能接得住他三剑,他甘愿把眼睛挖了出来。
现在,并不是海飘接不住他三招,而是他接不住海飘三剑。
这种事实在太丢脸,他也实在有眼无珠。
他突然左手双指进伸,就向自己的两只眼珠子上挖去。
白衣人遵守自己许下的诺言,自毁双目。
他真不愧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大丈夫。
花枕儿的脸煞白,她不忍看。
小红娘呆住。蔗糖,不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唯一能挽救这一双眼睛的人,只有海飘。
海飘没有坐视不理!
这白衣人虽然来历神秘莫测,但他一直都在帮助自己。
他的所做所为,皆都是有目共睹的事。
虽然,他对自己的剑法很自负,但却并不能算是太大的罪过。
她不能让这个白衣人变成一个瞎子。
白衣人出手极快,但海飘却比他更快一步。
白衣人的左腕突然被海飘的手扣住,而海飘的手居然象是铁钳子般,令白衣人的左手无法移动分毫。
白衣人脸色惨白,嘶声叫道:“放开你的手!”
海飘看着他,高声嚷道:“这种小事你不必耿耿于怀,你若是变成瞎子,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快乐。”
白衣人的手在颤抖。
“大丈夫岂可言而无信,海姐小再不放手,在下宁可自尽。”
海飘的喉头仿佛打了个结。
她半晌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衣人目光如刀,冷冷说道:“你放手。”
海飘怎能放手?
她不放,她绝不能让这个男人为了一句说话而变成瞎子。
白衣人昅了口气,右手半截断剑突然向自己的腹小上狠狠刺去。海飘的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重重击向白衣人的右腕。
“铛!”白衣人的半截长剑被击落。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白衣人左肘间竟然
出了一枚蓝汪汪的钢针。
嚓!双方的距离实在太接近。
而且海飘绝未曾料到对方竟会在这个时候有此一着。
海飘虽然身手灵活,反应敏捷,但还是未能把这一个钢针避开。钢针已揷进了她的右肩,入
儿达两寸。
(三)
蓝汪汪的钢针,闪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刹那间,海飘的脸庞淌満汗珠。
白衣人笑了,他的笑容很冰冷,冰冷无情。
他退开两丈,远离海飘。
海飘又惊又怒:“你好卑鄙!”
白衣人点点头,道:“这一点不必你提醒,就连我都觉得自己实在很卑鄙,很无聇,根本就不像个人。”
蔗糖,花枕儿已双双扑出,向白衣人展开攻击。
海飘却大声叱喝道:“你们都给我住手!”
蔗糖的脸色也和海飘的脸色同样苍白。
花枕儿的脸庞却是一片赤红。
她很愤怒,甚至比海飘更愤怒。
她狠狠的盯着白衣人,咬牙道:“我看错了你!”
那白衣人嘿嘿干笑着,道:“你把我看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难道你一直都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
花枕儿实在忍不住这口气,又待冲扑上去。
海飘又制止她:“你不能胡来!”
花枕儿怒道:“不杀此人,我将死不瞑目。”
海飘道:“你若现在动手,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花枕儿一呆。
白衣人淡淡笑道:“还是海姐小看得透切,她的武功,比你们四人加起来还強十倍,连她也着了我的道儿,你们又焉能把在下击败?”
花枕儿气得连脖子都
了:“最少我们应该试一试。”
突听一人冷冷道:“你们绝对不能试,你们若死了,谁来照料海姐小?”
白衣人的眼睛一亮。
每个人的眼睛都同时一亮。
他们都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脸庞白雪,美丽脫俗,全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绝
丽人。
白衣人脸色骤变。
“是你?…”
“不错,是我。”
白衣人突然掉头就走。
绝
丽人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但总有一天你跑不掉的。”
白衣人是否听到她的说话,没有人知道。
他已远离芳竹小馆,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四)
白衣人走了。
他的出现很神秘,他的逃走更神秘。
这个绝
丽人究竟有什么法力,可以把这白衣人吓跑。
海飘是北武林第一大美人。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她的姿
居然不在海飘之下。
就连海飘都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很美丽,很能昅引别人的女人。
她不但能昅引男人的目光,就连女人都会被她所昅引。
能够令海飘都觉得很美丽的女人,世间上恐怕还找不出几个。
海飘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但她却已猜出了她是谁。
“你姓白?”
绝
丽人点头:“你知道我就是白盈盈?”
海飘叹了口气:“你若不是白盈盈,谁会是白盈盈?”
她这句说话好像很简单,又好象一点也不简单。
但她知道白盈盈一定听得懂。
白盈盈明白她的意思,她毕竟也是个女人,而女人总是很容易明白女人的说话的。
白盈盈伸出手。轻轻的把那枚钢针出拔来。
海飘皱眉道:“针上有毒。”
白盈盈道:“我知道。”
“你不怕?”
“我不怕。”
“你认识这种毒针?”
“当然。”白盈盈微笑着:“这种毒针,我的身上最少还有十来
。”
她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瓶药粉,涂在海飘右肩的伤口上。
突然听蔗糖道:“这位白姑娘倘若能把海姐小的针毒解除,我们都很感激。”
不懒却冷冷接道:“你若在弄玩花样,我们决不饶你!”
海飘叹息一声:“你们不必多疑。”
白盈盈没有为自己辩护。
她把两颗碧绿色的药丸送给海飘,道:“这两颗药丸在十二时辰之后服下,针毒自然解除。”
海飘把药丸接下,忽然问道:“他是谁?”
她问的是那个白衣人的来历。
白盈盈轻轻咳嗽两声,道:“他是我的师兄。”
海飘道:“这人并不光明磊落。”
自盈盈叹了口气,道:“他若是光明磊落之辈,也不会给先父逐出门墙外。”
海飘道:“令尊是…”
白盈盈回答得很慡快:“白圣山。”
海飘动容道:“是铁鲸门的总门主白圣山?”
白盈盈点点头。
海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铁鲸门虽然已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但我也听过不少有关铁鲸门的故事。”
白盈盈道:“你现在大概已知道那白衣人的身份?”
海飘道:“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
白盈盈叹道:“不错,他就是潜花剑客香飞雨,刚才他对付你所使用的剑法,也正是潜花三绝剑,九九八十一式中的
髓。”
海飘叹道:“他是存心要取我的性命的。”
白盈盈道:“他要杀的人,从来都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毒手。”
海飘苦笑道:“刚才他岂非已经得手了吧?”
白盈盈沉昑着,道:“这两天以来,我们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行动。”
“你们?是不是指铁鲸门?”
白盈盈头摇。
“铁鲸门已解散,除非先父复活,否则铁鲸门绝不会再在江湖上出现。”
白圣山已死,死人又怎能复活?
所以铁鲸门已没有重现江湖的机会。
白盈盈微微一笑,道:“我们是飞龙帮。”
“飞龙帮?”
“是飞龙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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