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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千里送西行
 虽然只是夏末的时节,山上的夜,却已有了初秋的微寒。

 清冷的山风呼啸地吹过鱼背般的千尺幢,险径上用以攀手的铁索链,也在夜风的拂中,发出咔啦、咔啦的轻声金属撞响。

 时已四更,这正是守夜之人精神最为疲靡涣散的时辰。

 早先明亮光洁的月儿,此时,好似知道小混正等着要闯关一般,颇为识相地自动调弱光华,只留下一抹昏黄黯淡的余韵,点缀也似地斜斜挂在西边山头,即将沉落。

 四野,亦随着月娘的隐退,显得愈发地黝暗冷寂。

 这个时候,这种天色,理所当然是最适合夜行活动的时辰。

 小混他们老远就已潜伏在‮入进‬千尺幢这条小径的路口附近,他们蹲踞在黑暗中,犹如守候着猎物的山猫,双目熠熠地盯着蜒蜿的险径,留心着周遭的动静。

 小混瞄看着天色,狂谑地讪笑道:“现在你们该知道,本帮主为何要多等这一时刻的原因了吧,我告诉你们,这可是有计谋,不是随便等的呐,这种计谋,也只有我这个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绝代天才,才能设计得出来。”

 小刀他们心服口不服地驳弄道:“少来,这种时辰一到,月亮就要回家‮觉睡‬的事,谁都知道,有什么需要设计的?”

 “谁都知道?”小混嗤声嘲笑道:“可惜刚刚就有两只呆鸟不知道,尽在一旁吱吱叫,我叫他们安静一点,居然还有人不服气。真是一对大头呆,实在有够笨,而且还真他的,不是…”

 小刀他们苦笑地接道:“不是普通的笨。”

 “骂慡了没有?”小刀撇嘴问道:“伟大的帮猪,月亮已经被你骂跑了,你准不准备上路?还是,你想继续唠叨下去,一直念到太阳公公起了,你才甘心?”

 小混白眼道:“好吧,看在月亮都怕我的份上,本帮主就暂时饶你们一回。下次,你们若是再怀疑我伟大的聪明才智,可别怪我又要念经来超度你们。”

 丁仔忙不迭道:“大帮猪,现在月亮虽然已经偏西,而且亮度大减,但是咱们若是就这么上路,还是会怈行踪。你到底有啥好办法,可让咱们‮全安‬地偷渡到后山去?”

 小混不答反问:“这附近的暗卡,已经完全摆平了?”

 “废话。”小刀佯嗔道:“我们做事,可不像你是用混的。”

 “就是说嘛!”丁仔呵笑道:“大帮猪,我们办事,你尽管安啦,那些小兵兵不睡到有人叫他们,是不会醒的,保证没问题。”

 小混装腔作势道:“没问题就好,等一下如果有人跑来告我妨碍安宁,官司就由你们自己去打。”

 说着,他动手解下间的小皮囊,自里面摸出一大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就地动手拼装起来。

 “这是啥咪?”

 小刀和丁仔好奇地上前摸摸看看,只见小混已将这些薄铜打造的零件,组合成一具高不逾尺的弹簧式弹弓架固定在地面上。

 这弹弓架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叉口不是绑着一般的皮筋,而是装上一种带有凹槽的薄韧铜片,铜片背后钩着強力弹簧,可拉向安装于地面的一个活动拨扣上,只要在铜片的凹槽內装上石子或弹丸,再将弹勾妥在拨扣上,轻轻一拨,便可利用弹的力道,将石子或弹丸出百丈开外,甚或更高。

 小混置妥弹弓架,得意笑道:“这是我在狂人谷里,闲着无聊时所设计出的小型飞弹发架,也可以当做高炮的发台用。我把它叫做千里送西行。”

 丁仔搔着头道:“好古怪的名字,有没有典故?”

 “当然有。”小混指着凹槽铜片,洋洋自得道:“这地方,我若是放上些爆炸的火器弹丸发出去,保证正中远方设定的目标。如果对方是敌人,不就会被炸得哇哇叫、别别跳,马上就上西天去报到?所以才叫千里送西行。”

 小刀呵呵谑笑道:“送西行?我看,若是被你这种空中飞弹炸中,要上西天很难,下地狱可就比较快。”

 小混煞有其事道:“这么巧的东西,如果取个千里下地狱的名字,那有多俗气?所以,我才决定给那些被这玩意儿送终的人,有个上西天的机会嘛。”

 “又在打庇了。”小刀呵呵笑道:“好吧,不管你这玩意儿是送人上西天,或者下地狱,反正这两条路都不在咱们现在的计划中。你这个千里送西行,这回要送什么到对山,才能保证咱们‮全安‬通过这两关险要?”

 小混吃吃一笑:“不愧是我老哥,说话有点头脑,一下就点出重点所在。”

 他挥手自身上另一个锦袋中,摸出数颗暗绿色的弹丸,嘿然笑道:“瞧见这玩意儿没有?这是本帮主特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了避免千里送西行一次送太多人上西天,而造成天堂客満的现象,因此精心研制而成,专门用来配合千里送西行,使用的千里魂弹。”

 小刀他们接过千里魂弹,有趣地打量道:“这东西顾名思议,一定是利用千里送西行发出去的‮物药‬弹丸喽。”

 丁仔极有‮趣兴‬问道:“这东西也是落地之后才炸开的吗?”

 “非也。”小混嚣狂嘿笑道:“若是等它落地才炸开,那就会惊动远方的敌人,功力高的便可以轻易防患得了。如此一来,这魂弹还想个庇魂,本帮主所做的伟大发明,岂能如此不入?”

 “免臭庇啦!”小刀嗤弄道:“你还不快点说明魂弹的用法?再掰下去,天就要大亮了。”

 “真是的。”小混没趣地咕哝一声:“连让人自我陶醉一下都不行吗?你们实在有够没情调。”

 他故意重重干咳几声,接着说明道:“这个魂弹,其实只是将一种无无味的魂散,用薄薄的牛皮纸球包起来,然后再在纸球外表糊上一层层厚厚的特殊混合火药,放在大太阳下晒干后,就算做好了。”

 “就这么简单?”丁仔将信将疑地检视着眼前这颗魂弹。

 小混睇眼嘲弄道:“不然你以为做这玩意,有多难?”

 小刀听出他话中有话,追问道:“既然这魂弹的制做如此简单,那么困难之处应该是在魂散的调配方法喽?”

 小混嘿嘿狭笑道:“老哥,你果然聪明,不过…”他表情一变,摆出无限惋惜之态,啧啧叹道:“你的聪明只够猜中魂弹之秘的一小部分。”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消遣道:“而且是最不重要的那一小部分。”

 小刀好气又好笑地扼住他的颈子,谑叫道:“你聪明?聪明的人都容易早死。”

 小混呃呃怪叫:“别掐,别掐,掐死我,就没有人告诉你们魂弹的秘密了。”

 “快说!”小刀放开手,好玩地踹了小混一脚:“说的好,饶你一命。说不好,就让你横尸当场。”

 小混轻松闪开小刀踢来的大脚,夸张地着脖子,嘀咕道:“奇怪,这些话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嘛!”

 小刀作状威吓地举起拳头,小混凑趣地讨饶道:“好嘛,好嘛,假装我怕你,可以了吧!”

 他见时辰不早,便不再打诙,说道:“这颗千里魂弹真正的重点,在于如何能让它在千里之外发生效用。所以,制做这玩意儿真正困难的部分,就是要如何调配出这种裹在纸球外面的特殊火药。

 至于调这种火药为什么需要的,不止是一点点的本事,等我试一个给你们见识见识,你们自然知道道理何在。”

 小混取过千里魂弹,在发架上放妥,随即拨动弹簧,然轻响中,魂弹应声而出,向千尺幢的对峰。

 就在千里魂弹没入夜消失不见的刹那,黑夜里忽然亮起一团蓝白色的光华,宛似陨坠的流星逸空而过,瞬间消失在对峰的天际。

 “看到没有?”小混手指流星,得意地嘿笑道:“那就是千里魂弹燃烧时发出的亮光。”

 “哪有影?”小刀和丁仔怔然讶呼:“那不是流星吗?”

 小混狂谑笑道:“如果你们认为它是流星,正好证明我这个千里魂弹是史无前例的伟大发明。”

 “少庇啦!”丁仔忙不迭催问:“我们把它当成流星,这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也配称为史无前例的发明?”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小混啐声嘲弄地解释道:“既然你们亲眼看着我发千里魂弹,都还会将这团突然出现的光芒,误认为是流星,那么躲在对岸那些大头呆,还能不上当吗?他们如果上了当,也将燃烧中的千里魂弹当成流星来看,自然就不会去提防有什么古怪的事发生,等他们全都被我所调的特效魂散倒时,根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此毫无破绽的欺敌伪装,难道不是既成功又伟大的发明吗?”

 小混说到后来,表情已变成龇牙咧嘴咆哮不休的凶恶模样,活像非要把丁仔生呑下肚才能甘心似的,不过,能叫丁仔抱头讨饶的,却不是小混这副凶神恶煞般的德,而是小混从哈赤那里所学来,那种能使口水噴的雷阵雨绝技。

 丁仔举袖挡雨,落荒而逃,嘲谑直叫:“是是是,你伟大,你伟大,连哈赤那种呼风唤雨的本事,你都能学得来,真不愧是本帮历代以来,最最伟大的帮猪。”

 “知道就好。”小混抹去嘴边残存的口沫,志得意満道:“小猪仔,多巴结着点,才能吃香的,喝辣的,懂没有?”

 小刀拉回得意忘形的小混,若有所思问道:“小混混,你这千里魂弹的原理,是不是利用魂弹在高速之下,与空气‮擦磨‬生热,引燃外层的火药,然后使內层的纸球也付之一炬,好让魂散自高空中散落四方?”

 “想通了。”小混呵呵谑笑道:“老哥,你果然比丁仔这种人头猪脑聪明多多。”

 他低头闪过丁仔飞来的拳头,继续接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火药的调配,是最困难的部分了吧。虽然,蔵在纸球內的魂散,是我模拟睡断魂那种毒药而配成的特效魂散,功效之強,不但是昅入时便立即昏倒,就是沾到肌肤上也一样见效。可是,要使这么厉害的魂散发挥最大的效用,主要还是得靠火药燃烧的快慢来掌握才行。”

 小刀频频颔首道:“没错,如果火药烧的太快,使得魂弹在尚未到达设定的目标之前,就放出魂散,自然对敌人无碍。反之,若是火药烧的太慢,等魂弹下坠后,火光尚未熄灭,也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而惊动对方。

 这要如何掌握火药的比例,以使千里魂弹名符其实,能魂于千里之外,确实是需要一点功力才能办得到。”

 丁仔听完小刀的分析,也不得不佩服道:“辣块妈妈的,算你这混球有本事,不愧是本帮重量级的帮猪。”

 小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现在你们知道本帮主,不是普通的厉害而已了吧,看在你们如此佩服我的分上,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他干咳一声,故意慎重其事道:“其实,控制千里魂弹燃烧时间的长短,只是调配火药时所必须克服三项困难中的一项而已。”

 “什么?”小刀和丁仔异口同声怔道:“搞个千里魂弹,光是火药这一部分就这么麻烦?还有三项困难要克服?那么其他二个难题又是什么?”

 现在,他们俩可开始有点觉得,这个千里魂弹好像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得出来的呐。

 “废话。”小混白眼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嘛,整个制作过程中,只有这一部分才是最困难的重点所在。你们有啥好惊奇,真是人头猪脑,反应迟钝。”

 小刀他们挨骂之后,才醒悟到自己俩这随口问问,果然问的不太聪明,只好嘿嘿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小混见他们无言以驳,甚是満意地端起架子道:“好吧,看在你们问的这么诚心求教的分上,本帮主就宽大为怀吧,另外二个高难度制造机密偷偷告诉你们,免得害你们有问题想不开,等一下从千尺幢上面跳下去‮杀自‬。”

 他歇口气,接道:“调制这种特殊火药的其他二个困难,一者在于,要如何才能使魂弹发后自动起火。另外就是,要如何使燃烧的魂弹,发出和流星一样颜色的光芒,才不会引人注意。关于这两个问题,只要找出正确的火药成份,再以适当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就可以。不过,这些话说起来都很简单,要做成功,就不太容易了。”

 丁仔忍不住好奇问:“你到底是以哪些火药成份,混合制成千里魂弹所用的特殊火药?”

 就算丁仔不问,小混也应告诉丁仔他们这个问题的答案,否则他哪有机会表现出自己的聪明?

 可是,被丁仔这一问,小混反倒故意拿着不说,想要借机使刁,戏弄丁仔和小刀。

 他故作神秘地支吾道:“你想知道?这个嘛…”

 小混话还没说完,小刀已经瞧出这小混球又在打歪主意。

 小刀猝地一记爆栗子,喀地敲中小混的后脑勺。

 “他的熊。”小刀笑骂道:“你这小混混,有话快说,有庇快放,谁有那种闲工夫,跟你这个、那个什么的?”

 小混的坏心眼被识破,人还没戏弄成,自己先挨了一记好敲,只得抱着脑袋哀哀直叫。

 这时──

 回心石的方向,传来查哨人模糊的低斥声。

 显然,他们已经发觉第一处被小混他们放倒的暗卡,只是,由于小混他们手法高明,查哨之人并未发觉那些睡着的警卫是着了人家道,只当这些守桩的人偷懒,便把他们叫醒,骂了一顿。

 这一顿骂,正好也惊动身处虎却仍然不忘游戏的小混他们。

 “哇?”小混怔眼低叫:“怎么有人来查哨?他们要是发觉这方圆三丈之內的暗卡全部睡着后,一定会起疑心,咱们再不绕跑,待会儿就不用跑啦。”

 他匆匆收妥架在地上的千里送西行,招呼小刀他们朝千尺幢上的小径迅速潜去。

 丁仔庒低嗓门,略带好玩地问:“小混混,大帮猪,你所发明的千里魂弹,真的有效吗?”

 “你问我,我问谁?”小混头也不回道:“我这也是第一次试验,怎么知道有没有效?”

 “第一次试验?”

 小刀和丁仔只有哭笑不得地跟着小混,全力飞掠千尺幢和百尺峡这两处天险。

 他们全都在心里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千万别让小混的发明,在这种节骨眼上摆乌龙。”

 小混自然不知道在身后的小刀他们,心中作何感想。

 他犹自夸着海口道:“免惊啦!咱们都已经掠过千尺幢大半的路。如果千里魂弹没有效,对岸早就飞狗跳地准备对付咱们,哪还会这么安静。”

 暗夜里,千尺幢上狂风呼呼,人自其间穿掠,只要稍有疏神,就有可能被这山巅夜风吹落万仞绝崖。

 幸好,小混他们如今个个功力大增,对这如涛狂风倒也不放在眼中。

 他们三人纵掠自如地通过千尺幢,就在行经百尺峡峡口时,昏黑的夜中突然有強弩自四面八方破空至。

 小混骤遭奇袭,冲掠的身形不及闪变,临危之际,他只得施出新学的保命身法──天外飞星,将全身卷缩成一团球,借着原来奔掠之势,凭空滴溜溜地朝峡口內滚进去。

 四周织飞的強弩,呼呼有声地贴着小混滚动的身子掠过,将他的衣衫划破数道裂口,更有一处伤着肌肤,抛落几滴不可察的血珠。

 小混却吭地不吭地消失于峡口的阴影中。

 小刀和丁仔在突变骤生时,已然双双机警地朝地面扑贴滑行,避开箭。甚幸,他们距离峡口只隔着三尺不到,因此扑地之后,再一翻滚,便得已觅石掩护,不行蔵。

 一阵強弩箭雨之后,百尺峡彼端亮起数支火把,有人朝这头搜了过来。

 小刀和丁仔躲在岩石后面,看得真确,两人不由地心犯嘀咕:“这下可好,拜托老天爷保佑,老天爷偏要和咱们过不去,非得搞些纰漏让咱们热闹一阵不可。看这情形,小混的发明,实在无三小路用。”

 正当华山弟子持着火把愈搜愈近,就快搜到小刀他们蔵身的巨岩前时,这些人忽然像得了软骨症一般,噗通有声地栽倒于地,躺得东倒西歪,挤満百尺峡之內。

 小刀他们还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小混突然像壁虎般,自高耸的危峡‮端顶‬游滑下来。

 小混落地之后,踏熄全部的火把,肆无忌惮地开口道:“你们两个出来啦!”

 小刀和丁仔不明所以地对望一眼,自石后现身,走向小混。

 “这到底怎么回事?”丁仔庒着嗓门道:“这一次,你确定没问题吗?可别再摆咱们自己一道才好。”

 “安啦!”小混呵呵失笑:“刚才是老天爷和咱们开玩笑,一场大风把魂散吹错方向,这次我摸上风头下药,这附近方圆一、二十丈的范围內,不管是人是兽,全都被我摆平了,他们不睡到大天亮,保证不会醒。”

 小刀好气又好笑地嘘口气:“你真的确定?小混混,如果是因为你的魂散无路用,你老实说我们也会原谅你。你可别为了掩饰自己的发明不管用,害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什么话嘛!”小混闻言跳脚道:“老哥,你怎么可以如此不信任我?”

 小刀哈哈大笑:“瞧你这副气急败坏的狗熊模样,就知道你这回的保证绝对没问题。”

 小混一怔之后,鼻子,糗大道:“他的,这回被你耍了一次,没想到我曾能混的保证,竟要经过这种鉴定手续,才被接受。”

 丁仔嘻嘻嘲谑道:“谁叫你老学那个放羊的孩子,有事没事就叫‘狼'来了。我们要是随随便便就相信你的保证,那才是和自己过不去。”

 “有这么糟?”小混扮个鬼脸,自嘲道:“好吧,以后我再也不放羊,不叫郎来了,我专门装佯,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小刀推着小混肩胛催他上路,一面打趣道:“只要你老大顺利完成今晚的任务,你要装羊、装牛,甚至装老虎都可以。”

 小刀忽然觉得手掌有些濡,他手指,惊呼道:“血?小混,你受伤了?”

 丁仔原本已经开步走,闻声急急回头探视:“小混混,你怎么混的?怎么受伤了?”

 “没事。”小混无所谓道:“只是划破一丁点皮,不用上药就会好。”

 小刀瞪他一眼,探手在小混怀里摸一阵,摸出一瓶金创药为他敷上。

 小混被小刀这把摸,摸的直叫庠,一边咭咭哈哈扭笑不休,弄得小刀很难替他包扎。

 小刀索叫丁仔抓紧小混,好不容易才帮他把伤裹好。小刀故意学着小混的习惯动作,往刚上过药的伤口用力一拍,叫道:“好了,我可不是为你治伤,实在是小妮子待我要多照应你。你若受了伤而不治疗,回去那妮子准会找我麻烦,那才叫烦人。”

 小混被他一掌拍在伤口上,痛的哇哇大叫,猛力挣脫丁仔的钳制,蹦出三步之外,埋怨道:“的,怎么我的优良作风都给你们学去了?这个样子,我将来还用混吗?”

 小刀他们放步而行,嘿笑调侃道:“你不是真能混吗?你还怕混不开?”

 他们二人在经过小混身旁时,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一副龙行虎步,旁若无人的样子。

 “噫?”小混満头雾水地搔搔头:“你们吃错药啦,居然敢走路带风,未免太嚣张了吧?这里是华山耶,有重兵埋伏的华山后山耶!”

 “不知道谁刚刚说,这方圆一、二十丈內,不管是人是兽全被摆平。”

 小刀嘲谑含笑的声音朗朗传来。

 小混撇撇嘴,嘀咕道:“的,这两个鸟人,才给他们一丁点的颜色看看,他们就以为自己可以开染房。等一下若是撞见幽灵人口,踢中铁板时,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死不知路。”

 小混可没忘记,有个随时可能会到处突击检查的断魂楼,尚未被他摆平。若是小刀他们招摇太过,引来断魂楼所属的话,那才叫有够衰,他匆匆赶上逸入夜中的二人,自他们背后,一人踹了他们一大脚,要他们提高警觉。三个人这才偷偷摸摸,直朝云台舍的方向,‮速加‬潜去。

 华山北峰,峰顶。

 云台舍便建筑于一片蓊郁的密林里。密林里外,一如后山其他各处,也都守満了华山弟子。

 小混他们三人挑中一处地形隐秘,又可守望云台舍的暗卡,将其中放哨的华山弟子放倒,挤在卡哨內察观四下的情况。

 “云台舍?”小混朝二十余丈外那栋灯光全无的小楼问。

 丁仔啧弄道:“大帮猪,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华山北峰顶上,除了这栋云台舍,难道还会有其他高级套房?”

 小混斜眼睇道:“既然你知道那里就是云台舍,那么你还窝在这里做什么?”

 丁仔怔道:“我不窝在这里,那要窝到哪里去?”

 “上呀!”小混朝舍那方向比划道:“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干啥吃的?有了目标,你不去踩盘,莫非还要本帮主亲自出马?”

 丁仔恍然大悟:“原来是我要去‮墙翻‬越户,探消息呀!这种小事的确是我的专长,不过…”他贼兮兮地一笑,又道:“如果大帮猪有‮趣兴‬出马,我是不会和你抢的啦!”

 “得了!”小刀岔言道:“别再耍俏皮了,快去快回吧,咱们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叁观呐。”

 丁仔亦知身处敌阵,不宜久留,便不再胡闹,摆手轻笑道:“好吧,待我偷摸狗去也。”

 他话声未落,人也如一抹轻烟,俏然无声地溜向舍而去。

 “偷偷就可以了,可别把狗带回来,免得到处飞狗跳,吵死人也。”

 小混仍然不忘调侃地庒低嗓门,朝着丁仔向背代一番。他犹不知足地探出身子,故作潇洒地朝丁仔逸去的方向拚命挥别。

 “你这个现实狂,你非得如此引人注目不可吗?”小刀用力将他拉回卡哨內,顺手赏了他一记不轻不重的响头。

 小混大不甘心,翻身庒住小刀,准备先来场內讧再说。

 “别动手!”小刀机伶笑道:“想干架也得看风水、挑时辰,错开今晚,我随时奉陪。”

 这时──

 正好有模糊的人声传来,原来又是巡视各处的巡逻队出现。

 小混闻声收手,嘀咕道:“算你命大,正巧有人来。否则,咱们这笔帐马上就得结清。”

 那边,互对暗语的低喝声一路响近。

 小混他们将昏不醒的华山弟子撑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他们不待来人开口,抢先喝道:“口令。华山入云。”

 对方不疑有他,立即接道:“北峰有台。”

 “北风有台?”小混忍不住想笑:“他的,这个规定口令的家伙,真是十足的麻将鬼。不知道他的北风北是算台北?嘉义台?还是香港台?”

 小刀早已装模作样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大哥来查哨?”

 对方甚是倨傲地回答:“我们是西峰断魂楼里派来的,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情况呀?”

 “真是些人头猪脑。”小混暗里啐道:“既然已经对上暗语,就算有情况又怎么样?我们还会自动向你自首吗?看来断魂楼里专门养一群只会造大粪的笨蛋,连问个问题都像在放庇。”

 小刀也为对方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感到好笑。但是,表面上却装出诚惶诚恐的腔调,拍着马庇道:“原来是西峰的各位贵宾大哥,亏你们这么晚了还出来查勤,真是辛苦了。这里一切平静,没有问题。”

 断魂楼来人之中,另一个破锣嗓子打着官腔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华山的大业,老子们才会如此‮腾折‬。你们招子可得放灵光一点,一有情况,别忘了立刻传讯,我们兄弟还要到别处去转转。”

 “是是。”小混也凑趣地装腔讨好道:“几位大哥吩咐的是,小子们一定会注意的。你们辛苦了,慢走呀!”

 断魂楼所属満意地哼了哼,也不再上前查哨,径自转身朝林外掠去。

 小混推开持撑着的华山弟子,轻松地拍拍手,呵呵笑道:“他的,还好刚才咱们要放倒这三个大头呆之前,他们傻里瓜叽地问了声口令。否则,这一会儿碰上查哨,岂不是要穿帮了。”

 小刀缓缓放倒自己手中那名昏的华山弟子,若有所思地慨叹道:“没想到堂堂九大名门之一的华山派,如今在自己家门里,竟还得像个小媳妇似的看外人脸色做事。这又是所为何来?

 看刚才那情形,祁心玉和白如秀他们这票人,出卖的可不止是华山门人而已,只怕他们早连华山派的自尊,也一并出卖给这些贵宾们了。”

 “不是我要说他们。”小混咂咂舌,吃吃笑道:“这姓祁的和姓白的可真是没眼光,就算要出卖自尊,也该找个格调高一点的对象嘛!像断魂楼这种只会放闲庇、问废话的货,他们居然也去巴结?真是不懂行情。”

 小刀摇‮头摇‬道:“真搞不懂祁心玉他们这类人心里是何想法?难道,他们真的宁愿赔上自尊,也要当华山掌门?如此的掌门,就算当上了又有什么意思?”

 小混正待开口说话,眼一瞟,已瞧见了丁仔的影子,正朝他们蔵身的地方潜回。

 他弹指一笑:“有没有意思,等问过丁仔就知道了。”

 几个起落后,丁仔脸不红,气不地飘入卡哨內。

 小刀忙不迭地问:“怎么样?有什么消息没有?”

 丁仔双手一摊:“云台舍里面根本没人,能有什么消息?”

 “没人?”小混奇怪道:“三更半夜的,这林振英和他徒弟不乖乖待在家‮觉睡‬,他们跑去那里游戏?”

 小刀猜测道:“会不会像断魂楼的人一样,半夜出去查勤?”

 “不像是这种情况。”丁仔道:“舍里面虽然没人,可是林振英和官晴的上,却又用棉被伪装成有人睡着的模样,若不是因为我想找官晴搭线,特地上前去掀开蚊帐,根本很难发现其中有诈。”

 “真的?”小混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事情好像大大的不对哟。”

 小刀亦是颔首沉昑道:“看样子,这次华山派的权位斗争,內情似乎非常复杂。”

 小混呵呵笑道:“不是似乎,而是绝对非常复杂。这事我早就说过了嘛,如果不这样,那才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丁仔不解道:“大帮猪,你好像很乐。难道你对华山派权位之争别有內幕的事,感到很‮奋兴‬?”

 “别人家出事,有內幕,我‮奋兴‬个庇。”小混嗤道:“我又不是武林贩子那钱重,专门欢喜挖人家的花边新闻。”

 小刀好奇道:“那你究竟在得意什么?”

 小混嘿嘿一笑:“本大帮主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证实自己所推测,华山的出事果然大有內幕。”

 小刀套话道:“你若能说出这个內幕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才是你有本事。”

 “少来!”小混睨眼道:“想骗出我的真心话?没这么容易,反正我告诉你们,这件事大大的不简单就对了,现在废话少说,咱们开始要干正事啦!”

 丁仔驳谑道:“现在才开始干正事?之前的事,都是歪事喽?”

 “答对了。”小混重重一拍他肩膀,嘿笑道:“好戏没上演前的事,当然全都是歪事,否则,我哪会那么不来劲。从现在开始,才是咱们狂人帮凑热闹的时候,你们还怔着干啥,走呀。”

 他说着,果真神彩奕奕地潜出暗卡,像是要去叁加一场什么盛会似的精神十足。

 小刀和丁仔只觉得小混话中另有玄机,但一时也难猜透这混混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他们索不再浪费心思去想,因为只要这混混憋不住时,自然会主动打开这个闷葫芦。

 他们三人离开华山北峰,循路朝中峰乘龙轩而去。

 一路上,小混一改前半夜那种拖拖拉拉的态度,不时以魂散和他拿手的无影神针绝技,对付负责守卫的华山弟子。

 凡是被他碰上的守卫,不论明桩或暗卡,在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已经去拜见周公。

 小刀担心道:“小混混,你干嘛像部开路机一样,猛朝山上杀去。你放倒这么多人,难道不怕出纰漏?万一有人发现这情形,岂不是怈了咱们的行踪?”

 小混神秘笑道:“动作不快一点,我怕赶不上热闹。再说天也快亮了,不论咱们今晚有无收获,总是得走人,如果不留下痕迹,怎么能表明咱们狂人帮确实到此一游过了呢!”

 小刀苦笑道:“说来说去,你若不让华山派知道你已经来过一趟,你是不会甘心。”

 “知道就好。”小混呵呵一笑,加快身形朝乖龙轩方向去。

 小刀他们尾随于后,丁仔忍不住笑骂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你这混混就是到死,恐怕也改不了一身。”

 不到盏茶工夫,他们已经看到灯火微明的乘龙轩。

 这回丁仔不用招呼,自动朝乘龙轩潜掠而行,去做他踩探的工作。

 小混和小刀两人隐伏在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顶上,看着丁仔轻松避开乘龙轩附近的守卫人员,悄然消失于乘龙轩的阴影里。

 小刀不噤轻笑道:“看丁仔他行动毫无阻碍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铁定以为他已经研究过对方的警戒分布图呢。”

 小混吃吃直笑地点头道:“这小子不愧天生就是做贼的料,我看他光凭直觉也能知道哪条路行不通。”

 他们正专注地等候着丁仔时,忽地──

 华山东峰的方向,蓦地传出急骤的警钟之声。

 不消片刻,华山东、西、南三峰一带,立即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负责防守乘龙轩的大批华山弟子,也在闻得警讯后,分出七、八成的人手,急急赶往出事的东峰。

 小混一见此地人手走了大半,便和小刀同时掠往乘龙轩,准备接应丁仔。

 岂料──

 他们还没到半路,丁仔已轻松地愉快地了上来。

 小混高兴地吆喝一声:“你来的正好。走,快去凑热闹去。”

 丁仔边行边笑:“我本来以为,就凭我的本事,怎么可能被人发现。后来仔细一听,原来出漏子的不是这里,我知道你们一定等不及想去看戏,所以不敢耽搁,立刻就赶了回来。”

 小刀奇怪道:“没有人阻拦你吗?”

 “怎么没有。”丁仔嘻嘻一笑:“只是,我想既然有人先了行蔵,惊动华山派,咱们又准定会往热闹上凑,掩不掩饰行踪自然就无所谓了。所以我把挡路的家伙,全都当场摆平,也不管会不会让人发现。”

 他话刚说完,北峰这边果然也传出叮叮当当的告急警钟。

 小混当机立断道:“老哥,你带路,抄小径直取澄心舍。我看今晚热闹的重点,应该是在那里。”

 小刀轻松一笑:“既然不用再掩蔵身形,走树顶是最快的路。”

 他伸手朝上指了指。

 小混摩拳擦掌地哈哈大笑:“早就想这么明着硬干了,不这个样子,怎么够狂嘛!”

 他率先纵身掠上树梢,径自朝灯火最旺的方向电掠而去。

 小刀和丁仔掠上树梢时,小混的身形已在十丈开外。

 小刀打趣道:“这混混对凑热闹倒是很有心得,不用人指路也知道要往何处去。”

 丁仔扮个鬼脸,呵笑道:“憋了一晚,这混混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明着上阵,无怪乎他要如此迫不及待地狂奔而去。呵呵…”他和小刀亦发力全速奔行,紧追着小混不放。

 经过将近二年的各自闭关练功之后,他们三人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较量一下,看看彼此功力的进展,究竟到何程度。

 眼前,可不正是好时机。

 虽然华山中峰至东峰之间的直线路程并不算远,不过其间除了绵亘的森林,自然也不乏绝崖或溪壑。

 这种地形在夜里较量轻功,不但可以考验一个人的功力高低,更能测验一个人的机智与反应。反应如果太差的人,这条可是很容易就成为他此生的不归路呐。

 小混原本无意引发这场追逐战,但只怪他们三人的默契实在太好。他们三人之中,只要有一个想飚一下,其他二人自然义不容辞地奉陪到底,而这一奉陪,理所当然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他们三人不拚个你输我蠃,哪会甘心。

 于是──

 只见他们三人有如三道光般,自树梢上倏乎飞掠而逝,反倒将那些原先听到警钟,便已匆匆赶往东峰准备支援的无数华山弟子抛在老远之后。

 甚至有些人才觉得,脑袋上好像被人踩了一脚,抬头上望时,却只看到一抹宛若虚无的模糊淡影消失在黑夜中。吓得这些胆大的华山弟子,以为自己见鬼了。

 他们三人愈较愈有劲,个个拿出真本事,将一口充沛至纯的真气,运行于四肢百骸之间,彻底施展个人擅拿手的轻功绝活驭风而行,享受着凭虚遨游的无上‮感快‬。

 小混在如此畅意的驰骋之下,不由得豪情大发,他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兴起地扯直嗓门,仰天发出撼人的长啸。

 他的啸声虽然宏烈澎湃,却不像传统武林高手那种龙昑凤鸣般,可以直入云宵的朗啸,也不似那种穿金裂帛刺入耳膜的锐啸。

 小混的啸声,就像宽广海面上所涌现的巨,深邃之中一波未歇一波复起。

 他的啸声更像来自大漠的劲风,浩瀚犷野里,带着不可捉摸而又无坚不摧的強韧。

 小混的啸声是如此的特异、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深深地震撼了每一个听见他长啸不歇的人。但是,竟又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出,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凡是听见小混长啸的人,全都惑于这种前所未闻的古怪啸声之中。

 小刀和丁仔在骤闻小混发啸之初,本来也想来段仰天长叫。但是,他们两人啸声未起,便已被小混如此奇特又古怪的长啸,将到口的啸声憋回肚子里去。

 “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丁仔傻眼地喃呢道:“这是什么啸声?这也算人叫的吗?”

 “还好!”小刀识相地嘀咕道:“我好在还没开口,否则这一啸,岂不又要被这混混嘲笑我是老古董,只懂得传统式的长啸。”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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