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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惊见悬崖奔马急
 密云不雨,王屋山风仪峰,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这种沉闷的天气,令人窒息,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凤仪殿侧的‮径花‬中,红凤和黄衣首婢正并肩蝶踱,悠闲地散着步。

 突然,红凤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像心中有什么抑郁非舒松不可。

 黄衣首婢向她看来。

 红风仰首望天,哺哺说道:“好闷人的天气!记得有一次,他教我读诗时说,读诗先要体会诗的意境,再咀嚼诗的韵味…当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并举‘山雨来风満楼’之句为例,可是现在,却一点风也没有,雨也不见来…”

 她似乎回到当时的情境中,理了一下发丝,幽幽地又说下去道:“后来他又为我讲述诗的风格,说什么‘郊寒岛瘦山谷峭’,青莲(李白)之诗有仙气,工部(杜甫)之诗有正气,李商隐(义山)的《无题》十九首,写‮女男‬情怀,绵排侧,洒泪千古,不愧多情种子…讲到这里时,一场暴雨已过,又见阳光,喜鹊在窗外树上叫噪着,他那个书童‘君云吾’,就是那巫丫头,突然在旁接口念出两句‘天晴乾鹊喜,雨过云忙’,他竟拍案大赞,说是正合时景,接着又说什么诗要有自然灵,不做作,不雕凿。心之所思,随口而出,意趣横生,自有妙句。做人也要那样,率而为,才不虚伪…然而,他…他自己却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

 黄衣首婢静静地听着,似雾的明眸中闪着光采,苦心在波动,听到“伪君子”三字,‮躯娇‬微微一震,旋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红风噴道:“你笑什么?可是骨头庠了?”

 黄衣首婢掩口道:“说了大半天,我还弄不请你口中的‘他’到底指的是谁呢?”

 红风一挥粉拳,道:“死丫头,你敢取笑我!哼,谁不知他有意于你,为你倾倒,这,连‘太上’也似乎已知道了—…”

 黄农首婢闪身让开,合手一揖道:“婢子不敢,婢子没有这好福份…唉,谈正经的,我看太上近来好像有点反常。”

 红凤捐嘴笑说道:“是么?唉,太上也真是,不知安的什么心?”

 黄衣首婢‮头摇‬一叹:“你不要胡猜,我没有那个意思。必威大哥我很喜欢他…我是说,太上近来总是显得心事重重的,行事也有难以忖度!凤姑娘一走,她老人家马上就把四位姐姐派了出去,虽说是为了保护凤姑娘的‮全安‬,并暗中查探四方教的各地分舵,可是为何连二位太上护法也‮出派‬去呢?以我看,只怕…只怕…唉!真是令人费解。”

 红凤蹩眉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太上近来好像十分听信老毒物和那个货的话。”

 红凤的声音越说越低,但黄衣首婢当然知道她是说医圣毒王与沉鱼落雁姬。

 红风又附耳道:“太上也有百密一疏失察的时候,她先笼络那个老虫严尚,结果老虫变成了四方教的南方教主,如今又宠信这对宝货,谁又知道这对宝货如何变了”

 黄衣首婢沉昑道:“前天太上突然宣布要在今天作一个重大决定,不知要决定什么?

 ‘老婆婆’也在三天前失踪了。我十分担心。你可看出太上有什么地方不对?”

 红风摇‮头摇‬道:“我这几天也很难看到她!除非找小慧、小灵问问。”

 小慧、小灵者,冷心韵的两个贴身诗婢是也。

 黄衣首蝉双目一亮,刚点了点头,忽见黄鹰冷必威和青鹰冷必武由云殿中匆匆走出来。

 黄衣首婢黯然低下臻首。

 红凤招呼道:“哪儿去?”

 青鹰边走边说道:“刚才接到洛方面的鹰土信鸽飞报,有岔眼的人到了洛,太上命我与大哥同往一探。”

 黄鹰冷必威面纱略移,侧瞥了黄衣首婢一眼,冷声道:“又是司徒护法的好差使!帮中要成为‘空城’了,你们特别当心点!”

 说罢一挥手,与青鹰快步而去。

 红凤见青鹰始终没有理她,不由发了小子,娇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好像没有他,全帮就没有人了!来场大雨,把他两个淋成落汤最好。”

 却也不敢疏忽,转向黄在首婢道:“走,我们去前山巡察一下。”

 庭院幽深,~片沉寂,冷冷清清,这是冷心韵起居的內院。

 黄衣首婢像做贼似的悄然由围墙外跃入院內,一路潜进,她是想找到或碰到小慧、小灵二婢,引出去问话。

 冷心韵的卧室,包括后院三重,平时任何人不能擅入,即使五凤,非经传唤也不准进来,只有雷婆可以比较随便出入。

 黄衣首婢知道,自己此刻的行动一经被人发觉,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特别提气轻身,不敢带出一丝声息。

 潜进间,忽闻一阵缥笑和低语声由左侧树荫下的临风小谢中传来。

 她苦心一震,连忙隐身殿柱之后,探出半面,侧耳倾听。

 只听女人的声音笑道:“已给她服下了,她决想不到我们计中有计。你也真缺德,料定她在挟制之下,仍然死要面子…如今虽然尚无人知道是你弄鬼,但我总认为夜长梦多,必须尽快下手,尤其你把那老婆子气走,我觉得不好!”男人的声音冷笑道:“无毒不丈夫!要成大事,必须冒险。那老丑婆碍手碍脚,万一被她瞧出了破绽,你我二人都难讨好。你只管沉住气,他们三个也快到了,等下药发作,你看吧,任她槁木死灰,三贞九烈,自视天高,比冰还冷,也叫她古井起波,冷灰复燃…”

 女的娇叱“老杀才,你难道还想…”

 黄衣首婢早已听出是医圣毒王和沉鱼落雁姬二人的口音,芳心狂跳不止。

 猛听沉鱼落娘尖叫一声道:“死鬼…你要做什么…”

 老毒物嘿嘿的泥笑道:“大功即将告成,咱们先来庆祝庆祝。”

 沉鱼落雁姬一啤道:“这里…怎么行?…哈哈…”老毒物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她已昏睡了…那两个小丫头也被我制住…这里不会有人来…啃这蹄子,你这狐狸…”

 黄衣首婢粉面通红,闪电撤身…

 她没有立即查者冷心韵和小灵、小慧二婢,而是先赶回前面。

 因为她当机立断,认为只有光召集所有尚在帮中的人手,擒住这一对狗‮女男‬,才能保障太上和二婶的‮全安‬。

 她知道,现在帮中似乎已成真空,胖瘦两护法和首、二、三、四风已被先后派了出去,刚才又走了黄鹰冷必威、青鹰冷必武,只剩下“轮值”巡察全帮的蓝鹰冷必光和紫鹰冷必辉了。

 至于红鹰,自从葛品扬离开后,即由尸鹰卓白骨暂代,而尸鹰卓白骨又已在不久前证明横尸金陵附近,尚不知凶手是谁,等于空位。另外红凤,则因“病”留下。

 她首先要找到红凤,作紧急磋商,然后会同蓝、紫二鹰合力应变。

 面碰到轮值风仪殿的鹰土,她挥手沉声下令:“第一,火速快马追回黄、青二位鹰主,说太上有急命相召!第二,以最紧急暗号集合帮中现有的各堂鹰土!”

 那两个鹰士,正是黄鹰冷必威的属下,十分稳练,都知道黄衣首婢虽名为婢女,实际无殊太上座下第六凤,何况又将由太上主婚,许配给他们的鹰主,等于是他们的顶头夫人,闻言虽然惊诧,却为黄农首婢肃冷的神色所慑,不敢多说一个字,一同点头应声道:“接令!”

 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分头传令下去。

 黄衣首婢芳心如煎,然神色间仍是那么镇静,匆匆掠出凤仪殿,正好红风面奔来,向她“嗅”了一声,笑道;“必辉还不算太差劲,虽非大将之才,尚勉称调度有方,也没敢偷懒…”

 黄衣首婢况声急急说道:“必光呢?”

 红风见她神色有异,讶声道:“怎么?他在后山巡察!”

 黄衣首婢向殿前两个轮值鹰士一挥手道:“火速把蓝、紫二位鹰主请来,太上有息令!”

 二鹰士应声飞驰而去。

 这时,奉命集合的各堂鹰士,已纷纷涌至风仪殿前,肃立听令。

 红凤瞪目追:“你…”黄衣首婢不退说明,急声道:“都跟我来!”

 人已旋身奔向內院。

 红凤已自警觉大事不妙!粉面煞白,眉生杀气,一挥手,紧随黄衣首婢之后向內奔去。

 众鹰土立时如绷紧的弓弦,鸦雀无声,急急跟进。

 黄衣首婢到了后院,一挥手,肃然道:“现在,是你们效忠太上的时候;八方埋伏,本帮出了內奷务必擒下,格杀勿论!如被漏网,以纵敌论罪!”

 人已闪电般掠入內院围墙。

 众鹰士有如群鹰飞,刹时分别封死四面八方出路,把內院围了个水怈不通。

 黄衣首婢~声不响,点足掠到冷心韵卧室门外,凝声说道:“小婢黄元,有急事禀告太上!”

 寂无回应卜

 红凤沉不住气了。她自幼由冷面仙子亲自抚育成人,与冷心韵无殊母女,忘形地喊了一声:“娘呀!”便要向屋中扑进。

 却被黄衣首婢一把拉住。

 红凤正要挣脫,房里微风飒然,传出老毒物冷冷的声音道:“丫头胡闹个什么?大上帮主忽发宿病,刚服药入睡。你们胆敢吵闹,不要命了吗?”

 红凤一怔,刚要开口,黄衣首婢疾声道:“太上有病,我们正当侍候,何况尚有急务禀告请示。”

 老毒物哼道:“好大胆的丫头,有什么事?老夫可以代接代有!”

 黄衣首婢冷声道:“据报,本帮蔵有內奷,要清太上定夺!”

 老毒物怒喝道:“胡说晤,等下再来听令,老夫可以转禀请示。”

 忽然,冷面仙子有了声息,只听她以干涩的声音呼道:“好渴!水…水…”

 只听老毒物立即应道:“水来了!”

 红风看着黄在首婢,意似问她:“是否可以冲进去?”

 黄衣首婢正暗暗震骇于这老毒物的沉得住气,真不愧老奷巨猾。

 她示意红凤暂勿轻动,她知道,第一,至少目前老毒物尚不致对太上有何不利行为;第二,如冒失冲进去,老毒物狗急跳墙,情急之下,可能反而会陷太上于险地!且房中太厌,不易施展手脚。

 在这种“投鼠忌器”的形势下,必须以最大定力,沉住气,谋定而后动。

 只听房中上又有了翻动转侧的声息。

 太上的声音竟失去平曰的冷漠无情,而变得异常有情感,低如诉,哺哺地反复叫道:

 “公烈,…公烈…”

 那种声音,有使人感到心碎的温馨,微透颤抖。

 红凤和黄衣首婢俱皆身形一颤,面面相觑。

 红凤一咬牙,刚要发作,猛听老毒物嘿嘿冷笑道:“你还记得蓝公烈?到底是夫妇,‮夜一‬夫百曰恩,可惜蓝公烈已变了心,移情别恋了1”

 红风一听老毒物竟当着太上口出此言,不噤大怒,娇喝一声道:“这是什么话?”

 人已破门而入。

 黄衣首婢只好随后跟进。

 一眼瞥见躺在牙上的冷面仙子面泛期红,双目水漾,娇绝地在上翻滚着,玉牙深深咬入下內,洋洋血出,好像一点也未觉察她二人‮入进‬,只是梦吃般频频娇唤着:“公烈,公烈呀…”

 红风和黄衣首婢刚要近,老毒物冷哼一声道:“滚出去!莫扰老夫心神。”

 一手戴指着二女,一手已抄起冷面仙子,又向二女喝道:“听到没有?滚出去!”

 红凤面色惨白,又惊、又恐、又急之下,指着老毒物直叫::“你…你…”黄衣首婢厉声叱道:“你要怎样?”

 司马浮笑道:“老夫要给你们太上治病,快滚!”

 说着,一手扣到冷心韵脉门“寸关尺”上,倒蛮像诊脉。另一手紧紧环抱着冷心韵的纤,却叫人为之气结了。

 冷面仙子冷心韵曾为武林三美之首,出身天山门下,又为天龙堡主蓝公烈的夫人,现在,又是五凤帮的太上帮主,身份何等尊严而又尊贵?如今竟被司马浮如此挟着,几近轻亵,怎不把红凤气得半死,”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把司马浮一口一口咬碎。

 司马浮何尝不知道后果的严重。

 但是,势成骑虎,已无法退缩。他更知道:如果不劫持住冷心韵,别说好谋败之下,难以逃出人多势众的各堂鹰士的围攻,便是眼前的红风和黄衣首婢就难应付。

 加之自己‮妇情‬沉鱼落雁姬又被自己派往后山秘径接引早已用暗号联络前来接应,以企一举鸠占五风帮的五台三魔去了,只存下自己一人,孤掌难鸣,除了把冷心韵据为人质外,再无别的路可走。

 这时,包围在外面的鹰士们已经知道大事不好,蜂拥而至。

 黄衣首婢眼见太上平曰本就少血,而又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脸颊上此刻竟然红如晚霞,一片桃,呼昅急促,玉齿深陷入,一向澄清初秋水、神光充足的双目亦如水漾动,好像突然年轻了二十岁,可以想到当年的绝美风韵。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她,立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太上既然已中老毒物琊药之类的暗算,‮体玉‬又被老毒物劫持手中,力夺不易,只有智取

 她听到室外步声杂沓,知道众鹰士快要闯入,生怕老毒物情急下手,又唯恐房中情形被他们看到不雅,有损太上尊严,当下连忙喝道:“你们暂且退下,非奉令不得擅入一步!”

 外面轰应一声,果然止步不进。

 黄衣首婢一面连递眼色,暗示双目赤红、明眸噴火、准备拼命的红凤暂忍~时,一面沉声说道。“司马浮!你可知罪?你可知后果?火速放下太上,本帮可饶你一命,让你逃走!”

 司马浮声道:“任你丫头好刁似鬼,也别想在老夫面前耍名堂!放人不难,你先退出去,叫他们滚开,老夫下了凤仪峰,自会把人留下!”

 黄衣首婢星目一转,止住红风开口,尚未想出救人应付之计,猛听外面一阵动,冷必辉的促声音传入道:“五台三魔…由后山闯进来了…”

 众鹰士齐声惊呼。并有人叫道:“堂主挂彩了?大家上!”

 一声怪笑,由远而近,来自后山,正是魔严阶胜的低哑声音,叫道:“挡我者死!二爷是来拜访冷仙子的。”

 金魔接着道:“抗拒者,一律杀无赦!”

 醉魔哈哈大案之。凭你们这些脓包,也敢螳臂挡车?”

 喝叱声中,掌风呼啸,兵刃折断声和受伤倒地声响成一片。红凤和黄衣首婢为之芳心大震,花容失

 她们做梦也未想到老毒物竟是与五台三魔勾结,而且对方是由五风帮也很少人知道的后山秘径中闯入。

 显然,这是早经预谋好的,趁全帮实力最弱之际,先劫持住太上,然后大举进攻,里应外合,委实凶毒可怕。

 黄衣首婢忖度情势,权衡轻重,认为只有先夺回太上,才能放手应敌。

 可是,一时之间却苦无妙计。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有以退为进,反其道而行,一拉六神无主的红凤,低声说道:“五帮主且同婢子先出去对付那几个老魔头,等下再来处置这老毒物,反正地逃不了…”

 人已掠向房外。

 红凤怒视了満面得意好笑的老毒物一眼,随后窜出。

 这时,五台三魔和醉奴,加上三个香主、堂主之的四方教徒,正与众鹰土发生混战,人影纵横,龙腾虎跃,打得天昏地暗。

 由于整个五风帮都已知道根本重地突生巨变,纷纷赶来她报,云集后院,除了少数在外担任警戒以外,所有鹰士悉皆加入搏斗,‮狂疯‬猛扑,不顾性命。

 这么一来,五台三魔功力再高,一时也被困核心,难越雷池一步。

 黄衣首婢和红凤掠出时,正好蓝鹰冷必光也已赶到,他虎吼一声,身随掌进,两个四方教徒顿时猛噴鲜血,倒地不起。

 他一面大呼:“太上何在?现在本帮已濒临生死存亡关头,有我无敌,大家豁出去!漏网一个,就是本帮的奇聇大辱!”

 一面又连施杀手,把醉奴退丈外,一顿足,腾身而起,反扑正在鹰士群中在冲有突的金魔。

 红凤娇喝一声,身如穿帘红燕,向正在四个鹰士围攻下踩酷四步、大展疯魔掌的辞魔扑去。

 黄衣首婢星眸四扫,并未急于出手,芳。已暗忖:“那人何处去了?可要小心提防她暗中弄鬼!”

 內室中的司马浮,目送红民与黄衣首婢退出后,得意忘形地将冷面仙子一把楼个死紧,侧侧地哑声笑道:“老夫向来算下无虚,诸葛、一子房都要退避九舍。咳咳,冷心韵呀冷心韵,你是公认的武林三美之首,名震天下,却被蓝老地受用了去…现在,你中了老夫‘‮女美‬倒提入’、‘太平公主万声娇’的独门妙药。蓝老地又远水救不了近火。…就让老夫侍候你吧!”

 ~面又把冷面仙子放回

 冷面仙子面如醉酒,身子抖颤,玉牙深咬入,涔涔出血,突然启齿出声道:“你…

 你死定了!公烈会把你寸剐…我手下的孩子们也不会放过你…”说时,竟泪満须,一面挣扎起。

 无奈,已被老毒物闭了左右肩并和会,又服了老毒物剧媚药。这种媚药,能使女人全身酥软如绵,一点也着不了力…任她功力再高,心志再坚,也已成待宰羔羊。她心中又气、又怒、又悲、又急,顿时引发宿疾,面色突转煞白,双眉深蹙,连连气,満面都是‮挛痉‬线条,奄奄垂毙,却仍由喉底挣出哀怨绝的微弱声音:“公烈…快救我,把这狗贼剥皮菗筋,碎尸万段…”

 司马浮嘿嘿狞笑道:“你…休要拿蓝公烈唬人,老夫…老夫不怕他…拼了一死,老夫也要…”

 一面又闭了冷面仙子的黑甜,并取出一粒治解心气痛的丹丸入冷心韵口中。就在这时候,突然,人影一闪,一声仓皇的脆呼响起:“快走!不能照预计行事了,放火不及,我们还是快由后山秘径脫身要紧…”

 来的正是沉鱼落雁姬。

 司马浮变厉声喝道:“货!这样没用…”

 抄起冷心韵‮躯娇‬,向沉鱼落雁姬一抛,哼道:“你先走,老"沉鱼落雁姬点点头,抱着冷面仙子,向后院隐去。

 司马浮満面狞笑,嘿嘿连声道:“无毒不丈夫,一不做,二不休,瞧我的…”

 眉贯杀气,向后面窜去。

 骄由乌霸重庒中透出微弱光线,时正辰巳之

 在距离凤仪峰二十里许处,并肩奔驰的黄鹰冷必威与青鹰冷必武,刚越过一抹平林,忽见两条人影,如飞般向风仪峰这边掠来。

 青鹰“噶”了一声,道“是那小子…”

 黄鹰冷必威收步停身,略一注目,沉声喝道:“站住!”

 来的正是葛品扬和弄月老人白昑风。

 葛品扬心如油煎,飞驰正急,一发现是黄、青二鹰,立即一收急势停在二丈之外,拱手说道:“原来是二位,二位大哥好。”

 黄鹰怒声喝道:“姓葛的,谁是你的大哥,少来这一套!”

 葛品畅由于师母关系,对五风帮本就不存多大敌意,如今更怀有为师父、师母拉拢,重修旧好的用心,也即是蓄意使天龙堡与五风帮结合联手,一致对外,所以,对黄、青二鹰,极尽委屈,和颜相向。

 不料,热面孔贴冷庇股,黄鹰冷必威却一点不假辞,仍然把他当仇敌看待,不由窘得玉面通红,微生怒意。

 他哪里知道对方是听说他与黄衣首婢互有情意,心存妒意,怀恨在心,有意刁难。

 倒是青管冷必武对葛品扬一向颇有好感,眼见葛品扬额上冒汗,气末定,显然是兼程赶来,同时也不像怀有恶意,乃含笑说道:‘葛少侠!我大哥心情不好,你…”冷必威暴喝一声道:“住嘴,与他客气什么?”

 葛品扬几曾受过这种奚落,当下冷笑一声道:“二位有事,只管请便,我和白老前辈却急须会见贵太上。”

 二鹰一直没注意他身旁老人是谁,这时一听说是弄月老人,不由俱是一怔。

 青鹰冷必武连忙抱拳为礼道:“白老前辈好。”

 黄鹰冷必威却冷声道:“本帮太上近来金体不适,早已吩咐,拒见任何来客。”

 弄月老人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老朽此来乃为专诚拜候冷仙子起居,不同一般访客。”

 冷必威眼珠微转,向弄月老人一拱手道:“白老前辈既然雅意拳拳,敝帮太上或会破例近见,至于他…”

 葛品扬大声接口道:“师母身子不适,做弟子的更应探望。”

 冷必威睛怒喝道:“谁是你师母?若非看在白老前辈面上,我就非教训你不可!”

 葛品扬一轩长眉,大步欺前,视着,凝声道:“如果我们是为了帮助你们而来,为了救援你们太上而来,为了挽救五风帮而来,你也要横加阻止吗?”

 语出惊人,黄、青二鹰为之一呆!

 青鹰冷必武变说道:“真的?别开玩笑…”

 黄鹰冷必威大怒道:“胡说,谁敢?滚!”翻腕连吐二拿。

 他扶愤出手,猛不可当,一下子便把葛品扬得腾挪闪避,连换几个位置。

 弄月老人一拂袖,卸去冷必威大半掌力,并横身挡住他追扑之势,沉声说道:“住手!

 品扬所言确有所据,你们竟都被蒙在鼓里?”

 青鹰冷必武也从旁劝止道:“大哥,问清楚再说…”

 冷必成冷哼一声磁指怒目相对的葛品扬道:“究竟什么事。快说!”

 葛品畅冷笑道:“救人如救火,谁有时间与你这种徒逞匹夫之勇的人嗜苏!”

 他拔身而起,叫道:“白老,不能再耽误了,晚辈先行一步!”

 ’冷必威羞恼进,大喝一声:“哪里走!”飞声截击,怒声.吼道:“不代明白,别想过去!”

 葛品扬无法再忍,疾展“天风三式”狂怒卷,把冷必威退三步,冷笑道:“别弄错,葛某并非怕了你…”弄月老人唯恐双方少年气盛,针尖麦芒,互相见颜色,难以善后,忙道:“请听老朽一言,二位老弟一路下山来有否碰到五台三魔?还有,冒牌医圣毒王是否仍在贵帮?”

 青魔冷必武张目骇然道:“五台三魔来了王屋?什么冒牌?”

 气势汹汹,正准备向葛品扬发出一元指力的冷必威闻言也木由一怔,急声叫道:“白老…”

 葛品畅截口说道:“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快回去,三个老魔只怕已抄捷径入山了!”

 人已当先驰出,弄月老人一挥手道:“等下再说,但愿还来得及!”

 黄、青二鹰互看一眼,双双顿脚腾身,四条人影,好比四支怒箭,又似在互较轻功,直指王屋山。

 一道浓烟起自风仪殿,直上重霄。

 这时,五风帮后院中一片血雨腥风,横尸‮藉狼‬,呼叱震天,掌风,惨呼呻昑汇为一幅凄厉恐怖的画面。

 五台三魔在众鹰上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重重围困中,大发凶威,连下杀手。

 金魔“金手指”力至处,中者无不立时倒地,非死即伤。

 蓝鹰冷必光也被“金手指”伤了左肩,却兀自苦撑不退,拼死冲扑。

 红风中了醉魔一记重掌,樱口溢血,也仍然纤手连挥,毫不退却。

 连早在后山被魔严尚打了一记追魂煞手印、已受极重內伤的紫鹰,经过一阵调息,眼下丹药之后,也扶伤加入战圈,独当一面。

 各堂鹰士虽然已伤亡二十多个,但五台三魔手下的三堂主也在混战之中先后倒地,只有醉奴因有醉魔庇护,还能咬牙着。

 突然,前院传来一声尖呼:“起火了!”

 众鹰凤循声一望,齐吃一惊,明知是有人故意纵必,扰心神,使已方顾此失彼,但凤仪殿为五风帮发号施令重地,不容被火焚毁,立时众鹰中分出部分人手,驰往施救。

 火烧凤仪殿,正是司马浮的杰作,原来他早已发现冷心韵卧室后厢有一条地道,直通风仪殿,乃经由这条地道,潜至前院,来了这一手。

 火一起,他就绕道赶到后山,嘴发出一声低啸。这声低啸,犹如龙昑,乃是他与沉鱼落雁姬之间的特有的暗号。蔵在假山中的沉鱼落雁姬闻得啸声,立即抱着冷心韵,走了出来。

 马司浮喝了一声:“走!”当先起步。

 两人走出二十多丈,正准备向秘径中钻入。

 猛听一声冷笑:“走可以!请把太上留下!”

 司马浮一笑道:“好个乖巧的丫头,老夫十分欣赏,跟老夫一起走!”

 说着,手按间,猫捉老鼠似的向黄衣首婢近。

 黄衣首婢知道老毒物要下毒手!一面后退,一面冷笑道:“老毒物,休得猖狂!秘径之中,已被我埋下炸药,马上就会炸塌。你已揷翅难飞,不如和我谈谈条件吧!”

 司马浮心中暗栗,杀机狂炽,喝道:“容你这丫头不得!”

 一扬右手,手中多了一只形如蜂窝的铁筒,笑着又道:“丫头,你知道这是什么法宝吧?七孔腐骨化天花雨,老夫只须一按机簧,你这如花脸蛋就完了。”

 话未完,猛听一声疾喝:“黄元姐,我来了!”

 黄衣首婢一见那只铁筒,不噤花容失;入耳“黄元姐”三字,又好像空谷忽闻足音,立时精神大振,不但不退,反而飞身扑进。

 “我来了”三字落处,一条人影凌空飞坠,人末到,掌风已自如天风怒卷,向司马浮盖罩而下。

 来的正是葛品扬。

 他和弄月老人以及黄、青二鹰等人赶上峰顶后,黄、青二鹰发现火柱起自凤仪殿,前山几乎不见人影,便知大事不妙,连忙抢先向风仪殿扑去。

 葛品扬则向弄月老人叫道:“三魔想必已早到一步,有劳前辈先去接应一下,我先到后院看看,由后面绕到凤仪殿与前辈会合!”

 他赶到后山,恰好看到司马浮要向黄衣首婢下毒手,心神大震之下,‮速加‬扑到。

 司马浮一听对方来了后援,方目睹惊,又见黄衣首婢向他扑来,不噤暴怒,喝声:“找死!”

 疾按崩簧!

 他急于伤人,心慌意,顿使黄衣首婢如了死里求生之愿,崩簧一响,黄衣首婢已借虚扑之势,猛折纤,向左方斜出二丈多远,险不容发的避过那暴如雨的黑色毒

 司马浮杀手落空,葛品场掌风亦已涌到,被得连忙一个“懒驴打滚”滚出大许。葛品扬飘身落地,一声不响,向抱着传心韵的沉鱼落雁姬闪电扑去,如指便点。

 沉鱼落雁姬一见葛品扬现身,便就呆住了,直到葛品畅向她扑来,她才本能地“哦”了一声,点足疾退正好落在司马浮身边。

 司马浮一扬手中七孔腐骨天花雨铁筒,向正待再度出手的葛品扬~哼道:“好小子,来吧!你一动,老夫就把冷心韵化成~摊血水!”

 葛品扬扑势一窒,沉声喝道:“你敢?”

 司马浮飞快由间又取出一把蓝光闪闪的淬毒黄蜂刺,虚按在冷心韵面上,阻笑道:

 “有何不敢?小子,你再跨进一步试试!”

 葛品畅为之气结,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喝叱之声大作。五台三魔和醉奴由后院冲杀出来,却被黄鹰、青鹰由后面抢到前面,头挡住。

 司马浮厉声大叫道:“金兄!待小弟先毁了冷心韵,再来帮你们收拾这些小辈!’”

 他故伎再施,仍然有震慑人心的威力。众鹰闻声顿时住手,一致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突闻一声悲啼传来:“娘呀!你在哪里?”

 只见龙女蓝家风还是那身丐妇装束,披头散发,狂奔而来,一面叫着,一面已张臂向沉鱼落雁姬‮狂疯‬扑去。

 却被葛品扬一把拉住,低喝道:“冷静一点!”

 接着,雷婆和蓝、紫二风也连袂赶到。雷明婆満头白发倒立,如指沉鱼落雁姬,喝道:“还不赶快放手?”

 局面紧张已极!

 一声劲咳,起于弄月老人口中,他从容地向司马浮沉声道:“司马兄,做人不可做绝!

 要留余地!请看白某薄面,放下冷面仙子,白某保证让你和五台三位道友安然离此,了结今曰之事。”

 司马浮面色陡变,笑道:“白昑风!你怎么随便替老夫改名换姓?哼哼!冷心韵既已落在老夫手中,生杀于夺,悉在老夫,你以为我们对付不了这些不怕死的小辈?就是你老地揷手又如何?”

 黄、青二鹰以下,个个切齿有声,人人眼中噴火。

 龙女蓝家风忽视着沉鱼落雁姬,咬出血,泪眼通红。

 沉鱼落雁姬则一瞬也不瞬地瞪着葛品扬,粉面呆定,有如泥塑木雕。

 弄月老人仰天大笑,说道:“好!好!五台三位道友想必都听到了,白某人难得动怒,司马浮,你既如此一意孤行,老朽就拼着玉石俱焚,先收拾你!”

 此老显已怒极,又手而立,凛若天神。

 “哆”他一声,身受重伤的醉奴突然不支,栽倒于地。

 一声凄呼:“娘呀…”龙女悲痛过度,昏厥倒身于葛品杨怀中。

 五台三魔面面相觑了一会,醉魔突然叫道:“老大,小弟…认为…不妨看在…”金魔黄脸拉长,哼了一一声道:“看白兄面子,可以是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

 弄月老人扬眉道:“是否要老朽代冷面仙子赔上一命?”

 金魔一哼道:“好说!咳咳,我是说,尽管白兄德高名重,但卖面子也只能卖~次。从今以后,请白兄勿再过问天龙堡、五凤帮与本教之间的事!”

 弄月老人情知对方只是避免牺牲,并非实力不及,当下见好就收,哈哈大笑道:“老朽野鹤闲云,一向散淡惯了,蓝公烈、冷心韵,人中龙、女中杰,如果不是在不防之下中了暗算,还用得着老朽我越帮越忙么?老朽答应就是!”金魔向阴沉着脸的司马浮一举手道:“司马尼。你有何高见?”\司马浮目凶光,阻笑说道:“老夫也有一个条件!”

 弄月老人冷笑一声道:“行,是不是要老朽保证冷面仙子、蓝公烈不找你算今天这笔帐?”

 司马浮睑一红,哼道:“老夫不在乎;老夫一向主张做人就要做绝,这次破例留点余地,自应得点好处,你姓白的既然这么说,那就算了,接着!”

 向失魂落魄的沉鱼落雁姬修手。沉鱼落雁姬猛然一惊,连忙抱着冷心韵,向葛品场走来。

 葛品扬为龙女推过宮,正好一掌把拍醒,见沉鱼落雁姬茫然直视着,向他走来,不噤大为尴尬,忙自一推龙女,龙女张臂冲上前去,接过乃母,凄呼一声:“娘呀…”转身入內院。

 沉鱼落雁姬痴痴站着,突然闭起双目,滚落两颗泪珠。

 司马浮哼了一声,切齿吼道:“货,作什么怪?走!”

 一把抓住她,拖着就走。

 弄月老人向五台三魔供拱手道:“承情,承情,喝三杯再走如何?”

 金魔一抱拳道:“免了,就此告辞!”

 醉魔俯身扶起地上的醉奴,怒掴一掌,骂道:“没用的东西!”

 魔哑声道:“还有三个脓包,难道要咱拖着走不成?”

 弄月老人含笑道:“只管请便,贵属下在此养息几天再走不妨!”

 魔低哼一声,大步走入后院,把那三个受伤的堂主一拉起,喝道:“爬也得爬回去!”当先走出。那三个堂主也躬拐脚地跟着走了出来。

 黄鹰冷必威怒目横眉,咬牙切齿地目送五台三魔和司马浮等人狼狈而去后,突然惨笑一声道:“罢了!太上白白地教养了我们一场,我们都不愧煞!”

 说完,竞抱头大哭起来。

 闷雷连震,一阵狂风,暴雨倾盆而下。

 凤仪殿已被烧掉大半,余烬正冒着浓烟,终于在暴雨下慢慢消失了呛鼻的烟气。

 时大时小的雨,一连下了三天。

 冷面仙子也一连三天陷于半昏状态中。

 她时而惊呼出声,时而吨哺梦吃。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她已被‮腾折‬得好像一个重病垂死的人。

 双须干瘪,眼眶低陷,全身不住着冷汗,容颜憔悴消瘦得不成人形!

 曾是惊天下,名列武林三美之首的冷面仙子竟已成了鸽面病妇。

 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一手使江湖变的五凤帮的大上帮主,已如风中之烛,行将油尽灯枯,奄奄灭。

 这都是由于中了司马浮的琊药,強忍煎熬之下,真力消耗过度所致。

 加上多年宿疾心气痛被引发加重,更加元气大伤。

 不过,这些痛苦,凭她坚強的性格还能支持得住。最使她忍受不了的是身受之聇辱,她无上的尊严受到了损害。

 世上最惨痛的事,莫过于爱面子的人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好強的她,自然更是承受不起。

 辛苦半生、历经艰辛,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与精力才创立起五凤帮,不想由于一时疏忽失察,几乎使之毁于一旦。

 传说开去,五民帮威名扫地,她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武林,还凭什么去向天龙堡挑战?

 她创帮与天龙堡作对,唯一的目的是为了争一口气。

 如今气还未争着,反更丢尽了面子。

 恨上加恨、气上加气的结果,使她的精神一蹶不振,崩溃了!

 她灰心极了,只想死,死了,~切皆了,没有一口气在,也就用不着争什么气了!

 就在这种心情下,她丧失了生的勇气,丧失了生的信念,龙女和蓝、紫、红三风,加上雷婆,整曰整夜地侍候在她的身边。

 一场雨后,天气‮入进‬新秋了,帘卷西风,整个五风帮都笼罩在一片秋意萧萧、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气氛之下。

 葛品畅和弄月老人也是束手无策,忧怀难遣,只好下下闷棋解愁,却因无法定神静心,难得养趣,不成章法,往往未至终局即推杯而起,长吁短叹。

 弄月老人深于世故,更感到事情的严重。

 可是,既非神医华、扁,又无仙丹、灵药,又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碍于‮女男‬有别,连入室探病都不大方便。

 他白天绕室访程,冥思苦想,晚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坐立不安,饮食无味,几次想找龙女问问情形,无奈龙女根本就不出乃母內寝一步。

 这三天,他觉得比三年还要难过,所看到的脸孔,都是锁着眉,苦着脸,整个五风帮的人都失去了笑容,失去了生气。

 第四天的下午,天放暗了。

 凉风送慡,天高气清,好个“晚来秋”葛品扬不见弄月老人的影子,便向老人住宿的凤仪殿行了去。

 远远地,看到弄月老人正仰首负手,仁立在一座断崖边沿,一动也不动,似因眺望白云过峡的奇景,不觉神游其中,也好像在想着什么。心思。

 他见到此情形,不觉忖道:“此老情中人,经世情,隐而不,莫非他对师母的病情另有所见而一直没有告诉我?”

 思忖间,已来至弄月老人身后不远之处。

 忽见弄月老人叹了一口气,轻轻昑哦道:“深井锁梧桐,长叹空随一阵风…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解铃尚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

 葛品畅心中一亮,一个念头陡然升起,有如被扯断的线忽又接上,错综郁结于心头的事又复贯通起来。

 是的,解铃尚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师母心气痛之宿疾,乃因与师父反目成仇而起,自应针对这~点,仍由师父出面,以夫结发之情,加以曲意劝慰,才有好转的可能。

 可是,如何设词向师父劝说呢?

 尤其远水不救近火,就是自己星夜赶回天龙堡,由王屋到武功山,一去一来也非两天不可,唉呀!只怕等不到自己赶回来,师母早已回天乏术了。

 他懊丧绝望之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噤自拍脑袋道;“真是该死!我怎么竟忘了医圣责主司徒求了!他不具专程赶往骊山为师母采药去了么?与其在此呆等,我何不即会骊山找他呢?”

 去!这就去!他长长嘘了一口气,紧庒的心情似乎一下轻松了许多。

 忽见弄月老人轻咳一声,转过身来说道:“品扬,忧能伤人,愁又何益?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

 一面向他走来,満面关切怜恤之

 葛品扬深为感动,忙自肃容微躬道:“多谢老人家垂注,晚辈亦知‘达人自玉’之旨,虽非是‘达人’,也不致自毁!不过…不过…”

 弄月老人轻吁了一声道:“老朽了解‘买模还珠’、‘尊长如亲’的心情,即使‘天道无凭’,也要尽到人事!唉,老朽正在想,司徒老地为何迟迟…”

 葛品扬显然道:“晚辈拟立即起程前往接此老!”

 弄月老人沉昑了一下道:“只怕不易碰到!与其参商而过,不如再耐心地等等!”葛品扬刚要开口,前面猛然传来连声的口讯:“速报堂主!老毒物去而复返,还口口声声要见咱们太上,又要见葛少侠。请示定夺!”

 立闻凤仪殿中传出黄鹰冷必威一声怒笑,道:“正好!待本堂主去把这老匹夫擒下。”

 一条人影,由凤仪殿长窗中穿而出,扑向前山。

 葛品扬望着黄鹰飞驰的身影远去,心中突然一震,脫口叫道:“莫非就是他?”

 弄月老人点点头道:“八成错不了,难免起误会…”

 葛品场急道一声:“我去看看!”

 人已腾身而起,向前山掠去。

 他的功力虽比黄鹰约高半筹,但因起步较晚,出发地点也有远近之不同。故已无法及时追及。

 远远只见八个鹰士,虎视耽眈地把乔装成司马浮形状的医圣毒王司徒求围在核心。黄鹰冷必威闪电落场中,厉笑一声,喝道:“好个老毒物!鬼使神差,竟然自行投到。快把解药献出!本堂主或可饶你一命!”

 司徒求闻言微怔,随即強颜含笑道:“老汉正是为贵帮太上冷面仙子效劳而来,难道足下竟不认识老汉是谁了?”

 黄鹰冷必威以为对方得了便宜卖乖,寻自己开心,更是怒不可遏,切齿叱道:“本堂主当然认识你这老匹夫是谁!先让你尝尝‘一元指’的滋味,你才知道五风帮不是好惹的。”

 闪电欺进,一元指力运足,就要出手。

 司徒求似乎悟出必是司马浮闯了大祸,自己易容乔装他的形貌出了毛病,忙自摇手叫道:“请勿误会!老汉才是真正的医圣毒工司徒求!原在贵帮的那一位…”

 黄鹰冷必威怒极之下,听而不闻,又是~声大喝道:“给我躺下再说!”

 随后赶到的葛品杨尚在十多丈外,一见不妙,扬声大喝道:“不可,弄错人了!”

 ‮速加‬掠到,就指点向黄鹰脑后玉枕

 黄鹰冷必威冷哼一声,一错步,让过葛品扬一指虚招,心头火发,真目大喝一声:“着指!”

 一元指力顺势改向葛品扬前攒心袭来。

 葛品扬因急于救人,又限于情势,放才以虚招警告,一面并出声招呼。未料到黄鹰冷必威竟以为他是真的出手偷袭,毫不犹豫地向他攻来。

 他去势甚意,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击,百忙中只好猛昅一口气,抖双臂,上身疾仰,以企躲过来指,但仍是迟了一瞬,指风透过他的左肩,肩骨立碎,闷哼一声,砰然坠地。

 黄鹰冷必威一咬牙,喝道:“小子。京命来!”

 突然一声尖叫传来;“你疯了!必威·—…”黄衣首婢如飞赶到。

 黄鹰冷必威一听黄衣首婢出声拦阻,怒火更炽,杀机云涌,力即~掌劈落。

 司徒求惊变之下,怒喝一声:“岂有此理!”

 闪电出指,点向黄鹰冷必威背后命门死

 半空中弄月老人沉香大喝:“气煞人也!”

 头扑到。

 黄鹰冷必威竟完全无视于司徒求的背后突袭和弄月老人的头扑到,继续闪电下击。一面已掉头先行。

 黄鹰冷必威与司徒求默然跟随。

 弄月老人一边走一边又道:“司徒老儿,这回要看你的了。小心点,招牌被人假冒了还不打紧,自己砸了可就真的完啦!”

 司徒求笑道:“医者有割股之心,自当竭尽所学,用不着你老儿出言相!”

 这时,后院已经得讯,龙女亲自出,向司徒求行了礼,含泪道:“家母的病,全仗你老着手成舂了。”

 她看也不看黄鹰冷必威一眼,自顾陪着司徒求走入后院。

 弄月老人恐黄鹰为此难堪,忙自一笑道:“冷堂主超卓不群,预卜秀出同辈,冠冕群伦,只是少年人戒之气躁,如能沉潜內蕴一点,前途就更加不可限量了!”

 黄鹰连连欠身道:“谢教!谢教。”心中却想道:这老儿分明是明捧暗损,还是偏着姓葛的,我冷某又不是三岁小孩,哼,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吧!越想越气,终于借故离去。

 他这一存偏激之念,如非后来黄衣首婢以超人的智慧与精神,以情感化,几乎使他害人害己,毁了一生。

 好半天,司徒求才蹙眉走出来。

 弄月老人心中~沉,忙问道:“如何?”

 司徒求沉昑道:“我于此道、可说三折其肽,三指之下,病无遁形。冷面仙子的六脉,却几乎使我怀疑华陀少学,扁鹊无术,真人(孙思追)废叹,仲圣(张仲景〕抛书,上至《內》《难》两经,下至元、宋八大家论著,都未载有这种奇异脉象弄月老人发急道:“到底有救无救2”

 司徒求道:“谁说无救?我是说:我仅有把握治好她一半。她误中琊药,大耗元,用我由细山采得的通心草,加上君、臣、佐、使,已足够使她生命无虞,只是,她那心气痛宿疾的病因似乎十分的复杂,与一般不同,如今病势且已积久成真,倘不能找出最初源,对症下药,即使保住她的性命,她也如同废人一个了。唉!看来我这破招牌,只好自行摘下了!”

 弄月老人静静听完,却突然展颜说道:“你这蒙古大夫,害得我几乎也得了心气痛,我还以为她的病已无药可救了呢!原来如此!你但能治好她的引发症与所中之內毒就行,其他的,我有办法。”

 司徒求欣然喜,张目道:“好个深蔵不的老儿,是看过什么奇书秘籍,或是得了青囊真诀?说来听听,如能药到病除,我把‘医圣’的美号全部奉送,只留‘毒王’两个不雅的字混混世面。”

 弄月老人附耳道:“因何…因何…只须如何如何…但暂时不可怈天机!否则一个弄不好,就变成‘药’未到,‘命’已除了!”

 两老相视大笑。

 葛品扬躺在红鹰主专用卧室中的锦榻上,脑中一片空白,一片茫然,时而却又百感集,有如万马奔腾,干头万绪。

 忽然间,香风透鼻,莲步细碎。

 他张开眼睑,心头一热,不知是甜?是苦?是感?是愧?

 正是黄衣首婢为他端来了饮食之物。

 侧边小几上,炉火熊熊,药气氛红。

 她大约以为他尚在沉睡之中,放下食盒,即自顾去扇着炭火,又闻闻药味,看看火候,最后呆呆站立着,像在凝思、默想着什么?

 未见,她似乎感触到什么?突然香肩菗动嘤嘤低泣起来。

 这使他吃了一惊!

 他当然不知道她是因为受了黄鹰冷必威的冷嘲热讽和辱骂,以及难堪的脸色,感怀身世,満腹的委屈,幽思难诉,一时伤心起来。

 但却亲知她孤芳自赏,禀刚強,冷傲如梅,幽静如兰,如桃李,冷若冰霜,扬眉才子,倪煞须眉,巾帼英雄,如非遭到特殊伤心之事,宁可血,也决不流泪示弱!

 那么,她遭到了什么特殊伤心事呢?

 他有向她温言‮慰抚‬的冲动,吐心曲的意念,却是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为什么?

 自己没有勇气?

 怕冒读了她?

 他心中憋得难受,也闷得难受。

 好像受了她哀伤的感染,他也感到心里酸酸地想哭,恨不得分担她一半的“特殊伤心事”

 他暗暗怀疑,自己这样是英雄本,还是葛品畅的本来面目?

 她停了扇火,药壶中呼喀作响,沸汤猛升,溢过壶口。她向壶口连连吹着香气,搂着慢慢倾出~碗药计,双手端起,一口一口地吹着,转过身来。

 他忙闭上眼,屏住气,心中庠丝丝的,搔不着,好受用!

 幽香越浓,她已到了边,仍在轻轻地对碗吹着,以‮速加‬减低药汁的浓度。

 她静静地看着他,怕惊动他。

 他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不!是一种藌样的甜意,这使他止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只听她轻柔如梦的低呼道:“你…你…葛少侠,醒了吗?”

 他只好缓缓睁开眼睛,歉然地向她点了点头。

 左肩上的伤处,经过司徒求调理包扎,又服下护心宁神兼止痛的灵丹,静静地躺着,只不过隐隐有如针刺的感觉。

 他试着撑身坐起,一用劲着力,却痛得要呻昑出声,但是,他仍咬牙忍住痛,缓缓坐了起来。

 她想伸手扶,又缩回了手,移过一个软枕给他垫在背后,正容道:“凤姑娘叫婢子负责侍候少侠,怕别人有…不到之处…她说等下要来看看你…还有蓝姐、紫姐、红姐她们也都托婢子先向少侠致意。”

 他苦笑‮头摇‬道:“不敢!不敢!小误会,太上那边如何了?”

 她“嗅”了一声道:“已服了药,据司徒老爷子说,三天后就会转好。少侠!请吃药吧。”

 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用银匙‮动搅‬着,便待来喂他。

 他连忙‮头摇‬道:“不,我自己来。”

 她幽幽地道:“这是婢子奉命应当做的事,少侠匆使婢子为难…吃下药,再喝些汤,吃些桂圆莲心粥…少侠所受乃是硬伤,并未损及经脉道,不妨事的,静养几天就可复原了!”

 一面已小心翼翼地兜着银匙,移近药碗,送到他的口边。他心中有说不出的不安,却只默默地张口领受。

 深情劳玉手,最难消受美人恩。

 吃完粥,她以香巾为他拭干了口,又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去。

 忽然莲步声响,龙女带哑的声音传来:“好点了么?必威哥真是…胡闹!”

 声到,人现,蓝、紫、红三风亦相继来到房中。

 葛品扬似乎发现自己这位师妹,比几天前又成娴静得多了!

 由‮肿红‬的眼睛、微显疲削慎摔的脸、带哑的嗓音,可知道她这几天一直处于悲痛之中,没有好好睡过,哭过很多次。

 蓝、紫、红三风向他点头致意,站了一会,随即悄悄退去。

 黄衣首牌也不知何时离去了。

 龙文默默地凝视着他,他心神一震她的眼光也好像变得温柔深沉,而使人震动了,他提气问道:“师母好些了么?”

 她点点头,倏地,向他走近来,双手扶着软枕,红着脸,轻柔地道:“躺下嘛.好好地养息。娘刚才醒来,听说你来了…竟流泪了…晤…她说过两天有话跟你说,嗯嗯…不要再生人家的气嘛。”

 葛品扬深为感动,顺服地躺‮身下‬于,向她做了一鬼脸。

 她连忙缩手,啤了一声道:“坏三哥!让你多躺几天也好。”

 他瞪眼道:“真的?”

 她已翩若惊鸿地拣出房外,由门外出半面,哼道:“你小心再挨一下重的!”

 葛品场看着她的倩影一闪而逝,闭上眼睛,感叹地忖道:“黄丫头十八变,她长大了。”

 脑中浮现出幼年时代的往事,在往事的甜醇中,他悠然‮入进‬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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