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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步步为营
 只听身后三郎嘿嘿一笑道:“舅舅,你上当了!”

 老魔迅疾转身大吼道:“小子,你敢”

 三郎等待的,正是这一刹那。

 “唰!”

 一道银光,电而出。

 老魔心神已经分散,加以身子才转过一半,既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等他发觉上了小子的当,那支匕首已经凉嗖嗖的齐揷入他的咽喉。

 老魔歪歪斜斜地向后退了两步,伸手在空中比了比,然后慢慢地倒了下去。

 三郎大喜,但他仍不怎么放心,又冲过去在老魔心窝上狠狠补了一脚,才掠起身形向院外追去。

 庙祝汤老头是个不会武功的人,加以一向胆小如鼠,他见老魔被杀,两条腿早吓软了,向前还没跑出几步,便被三郎一把揪住。

 收拾这样一个可怜的小老头,自然不费手脚。

 三郎只将抓住衣领的五指,改抓住小老头的后颈骨,‮劲使‬一扭一绞,小老头的脖子便歪去一边,几乎连哼也没有能哼出一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赔掉了老命。

 城隍庙前,热闹如故。

 三郎缓步穿过人群,脚下虚浮飘忽,头也有点晕眩,他知道这是吐过血后必然会有的现象。

 老鬼那一掌,伤得他不轻,他心里清楚,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一点。

 不管伤得多重,只要悉心调养,总会复原的。

 他这并不是第一次受伤,过去有好几次,他伤得比这一次还重,但结果他还是治好了。

 如今令他烦心的是,他实在不想让花娘那女人知道他受了伤,而这一点明显的办不到。

 一个人受了伤,尤其是內伤,最忌讳的两件事,便是“酒”和“

 他可以瞒得了任何人,但绝瞒不了那女人。

 女人可以在上知道很多事。

 一个有经验的女人,甚至只要在男人上之后,摸一摸他的手,便知道这男人今天在外面有没有做“坏事”

 还有一件事,也使他烦心。

 那便是在內伤复原之前,兵书宝剑峡的那四千两黄金,他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调理这种內伤最少也得花上个把月。

 这一个多月如何打发?

 呆在城里,是否‮全安‬?

 搬到及第客栈来住,是那女人出的主意,这个主意虽然不错,但却不是最好的主意。

 “井家老店”是客栈“及第客栈”也是客栈;规模虽然大小之分,但同属客栈则一样。

 城里的客栈数来数去就是那么几家。

 如果无情金剑那老鬼不肯死心,一定还会在城里继续搜查,只要老鬼有意这样做,老鬼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必属客栈无疑。

 他想着想着,一颗心越来越是沉重。

 现在的及第客栈四周,会不会已经布下了剑士呢?

 他没有勇气再想下去,甚至没有勇气再回到客栈;但是他忘不了那女人,忘不了那女人仍在客栈里等他回去。

 所以,他尽管一颗心浮沉不定,走的却仍是老路。

 回客栈的路。

 客栈里外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后院子里也很平静。

 那女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桌可口的酒菜。

 大概是忙碌了一阵的关系,那女人脸颊上泛起了‮晕红‬,明得像七月晚霞。

 他站在房门口,深深地叹了口气。

 “花娘!”

 他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花娘正坐在桌子旁边,用一方丝绢在细心地抹拭着一双牙筷。

 她没有听到这声呼唤?

 她听到了。

 其实早在这声呼唤之前,她就发觉房门口站了人,但是她没有理睬,她只当没有看到,仍然在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双牙筷。

 因为她知道她的侧面不难看。

 她知道有些男人最得意的事,便是趁一个女人不注意时,从旁偷偷地把这个女人瞧个够。

 瞧这个女人最动人的地方。

 或是瞧他在正面不方便盯着不好意思的地方。

 只是三郎今天已经失去这份心情。

 他举步跨入房中。

 她只好转过头来。

 “啊,三郎!”

 她像孩子似的,带着一种意外的欣,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

 她那种意外的表情,原是装出来的,但当她看清了三郎那张苍白的面孔时,原属伪装的意外,登时变成真的意外,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呆了一下才道:“你受了伤吗?”

 三郎只好点头。

 她打量着又道:“伤在什么地方?伤得重不重?”

 三郎摇‮头摇‬,用手指了一下房门,然后径向炕走去。

 她依言过去闩上房门。

 三郎在炕上躺下。

 她过来低声又道:“要不要我吩咐店家去叫个大夫来?”

 三郎轻轻叹了口气,正待要说什么时,忽然神色一动,以指按,做了个噤声的手式,同时出倾听的神气。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停下来。

 接着只听有人在问道:“这间呢?”

 店小二回答道:“这一间住的是一对姓夏的夫妇。”

 那人道:“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店小二道:“昨天晚上。”

 那人道:“昨晚什么时候?”

 店小二似乎想了一下才答道:“大的初更光景,也许稍微晚一点,小的记不清楚了。”

 那人一哦道:“总说一句,就是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对吗?”

 店小二道:“是的,很晚了。”

 三郎脸色不噤微微一变。

 夏姓夫妇就是他和花娘。

 现在外面问话的这个人,他不但已听出是一名锦衣剑士,而且听出这名剑士正是和他同住过一间寝室的两头蛇冒大勇!

 这个两头蛇冒大勇跟他一样,也是刚从红衣剑士升上来的,为人好大喜功,心术狠辣无比,店小二的话,显然已弓愧这个家伙很大的‮趣兴‬。

 他如今虽然改变了容貌,但声音并未改变,正像他一下便听出对方是谁一样,如果这个家伙开门进来了,他的声音一定瞒不了这个家伙。

 他因为心神已分,未能听到店小二又说了些什么,这时但听得两头蛇冒大勇非常‮奋兴‬地道:“你去叫‮房开‬门,让本爷问他们几句话!”

 三郎面如死灰,心想:这下完了!

 就算艾老总不知道天杀星就是他扮的,如今他带着一个女人,偷偷摸摸地躲在一家客栈里,又该如何解释呢?

 他挣了一下,想坐起身来,但没等坐起,皱皱眉头,轻叹了一声,又躺下。

 他如今伤得这么重,既不能逃跑,也无法与人动手,就是坐起来又有什么用?

 店小二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瞬息来至门外。

 花娘秋波一转,忽然低声道:“别担心,我有一个办法。”

 说着,匆匆拉过一条棉被,盖在他的身上,附耳又叮嘱道:“等会他们来了,你别开口,就装作病得很重的样子,一切自有我来应付,包管没有事。”

 三郎只有苦笑,他还有什么话说?他的命运,只好由天作主,全部托付这个女人了。

 房门上响起一阵剥啄之声。

 花娘娇声细气地道:“谁呀?”

 店小二道:“是我。”

 花娘道:“是店家么?”

 店小二道:“是的。”

 花娘道:“来啦!”

 她站起身子,慢慢地向房门口走去。

 三郎一颗心腾腾跳个不停,口血气又在泛涌,他刚才吐的血,已经够怕人的了,若是再吐上一次,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承受不住。

 就在这紧张得令人窒息的一刹那,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敲门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只听有人哑声笑道:“小二,你过来一下!”

 接着是两头蛇冒大勇的声音道:“咦!,吴兄干吗不让他叫门?”

 那个声音有点沙哑的吴姓汉子笑着道:“这一间既然住的是一对夫妇,我看算了。”

 冒大勇诧道:“为什么算了?”

 吴姓汉子笑着道:“艾老总的意思,只是要我们来这里看看,看这里有没有形迹特别可疑的人住进来,并不是叫我们过来一间一间的打开门来盘查,我们又不是官厅里派下来的,万一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两头蛇冒大勇抢着说道:“你刚才不听小二说这对夫妇是昨晚起更之后才住进来的吗?”

 吴姓汉子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两头蛇冒大勇道:“那么”

 底下那个声音有点沙哑的吴姓汉子,不知低低接着说了几句什么话,两头蛇冒大勇骂了一声:“缺德!”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脚步声就这样在笑声中渐渐远去。

 三郎这才深深松出了一口气。

 声音有点沙哑的吴姓汉子,他也认识。此人名吴德全,外号追魂蜂,在锦衣剑士群中,虽不如何出色,但比两头蛇冒大勇的资格却要老得多。

 他尽管未能听出这位追魂蜂最后说了些什么,但不难想像得到是,一定是这位追魂蜂告诉两头蛇冒大勇:天杀星虽然喜欢杀人,却未听说这小子欢喜跟娘儿们搅在一起,尤其是眼下这种风声鹤唳,四面楚歌的处境,这小子更不可能弄个娘儿们自己增加累赘。

 一对夫妇住进客栈,大白天里也将房门关得紧紧的,所为何来?不间可知,而这无疑正是两人最后相与大笑的原因。

 脚步声渐渐远去。

 花娘也松了口气道:“好了!走啦!你也起来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她想起什么似的,忽又转过脸去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三郎点点头,虚弱地道:“东西我不想吃了,你去找店家要副纸笔,我来开个药方子,等到天黑了,你改扮一下,去替我抓药…”

 花娘道:“不请大夫来看?”

 三郎道:“用不着,我自己的方子灵得很。”

 他顿了一下,又道:“药铺子找个僻静一点的就推称是你家的长工,在舂米时不慎被舂板撞了口,千万记住,别让人看到。”

 这时,及第客栈前面兼营酒食的店堂中,在靠近西北角落的一副座头上,两名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士正在吃喝谈笑。

 两人看派头便知道是做大生意商人。

 因为两人面前那一桌酒菜,少说点也值个三五两银子,不是万贯的巨贾,根本就吃不起这种上等筵席。

 桌子上已经摆満了菜,菜还在一盘盘的往上端。

 就在栈中伙计为这两位客人端上一盘栗子时,店门口光线一暗,又走进来两名客人。

 进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姓汉子和黑心书生羊百城。

 两人仍然留着小胡子,容貌与打扮,均未改变,只是不见了先前伪充布贩的那两个大包袱。

 两人进店之后,只在店堂中随意地四下扫了一眼,便由一个伙计招呼去后院。

 西北角落上左首那名商人低声笑道:“你瞧,多巧,这两个家伙也来了。我说这两个家伙绝不是个布贩子,没有说错吧?”

 右首的那名商人点点头,没有开口。

 原来这两名商人也并不是真正的商人,而是申无害与麻金甲离开井家老店之后所改扮。

 两人为什么要离开井家老店呢?

 依麻金甲的意思,本想等天黑了再过来,因为这里与前面无情金剑等人住的四方客栈只有一街之隔,天黑了动手,比较不易引起注意。

 但是,申无害不怕冒险。

 他认为这对‮女男‬如果再给跑掉了,要想找到将不是一件容易事,要喝酒这里有酒,要房间这里有房间,还是早一点先过来等着,较为妥当。

 麻金甲想想也是道理,于是两人就赶来了。只是两人没有想到,事情竟有这么巧,对面厢房住的那两个布贩子,居然也在两人到达不久,双双赶来了。

 麻金甲笑了一下,又道:“申兄有没有看出这两个家伙究竟是什么路数?”

 申无害‮头摇‬道:“看不出。”

 麻金甲道:“两个家伙忽然也来了这里,申兄以为会不会只是一时之巧合?”

 申无害道:“很难说。”

 麻金甲道:“那么你看我们要不要跟去后面瞧瞧?”

 申无害又摇了一下头,望着面前的酒盅怔怔出神,似乎正在思索一件什么事。

 就在这时候,店堂里的伙计忽然再度响起一阵呛喝,两人转脸望去,原来又有四个客人,走了进来。

 这四人衣着都很普通,年岁也相去无几,全在四五十之间。

 四个人是一齐走进来的,但在进门之后却分成了两批,其中两人由店伙计领去后院,另外两人则在店堂中挑了一副座头,坐了下来。

 麻金甲神色一动,传音说道:“申兄留意,来的这四人,小弟全认得,都是锦衣剑士。

 这四个家伙跟踪的对象,如果是那两个布贩子,还不打紧,要如果是冲着三郎那小子来的,事情就哆嗦了。”

 申无害点点头,也以传音方式道:“现在你可以跟去后面瞧瞧了!”

 麻金甲立即起身跟去后院,隔了约莫盏茶光景,带着笑容回到座位上,低声笑道:“几个家伙不是冲着那小子来的。”

 申无害道:“何以见得?”

 麻金甲道:“四个家伙的房间,都开在后院第二进,两个布贩住的是西厢七号,两名剑士住的则是东厢八号,正好遥遥相对。”

 申无害道:“三郎那小子不是住在第三进院子里吗?”

 麻金甲道:“是啊!所以我说这四个家伙不是冲着那小子来的,极可能是冒充贩子的那两位仁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马脚,正好落入这些剑士眼中。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不消多久,就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申无害微微‮头摇‬道:“戏是必有一场,如说这场戏有多精彩则未必见得。”

 麻金甲道:“为什么?”

 申无害道:“因为我已约略猜忖出这两个布贩子的真正身份。”

 麻金甲不噤一哦道:“你猜想两人是谁?”

 申无害道:“其中一个我还不敢十分确定,但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那姓方的所乔装,则绝无疑问!”

 麻金甲道:“姓方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已练成惊天三式,虽然一身武功不弱,但却缺乏江湖经验的副帮主方介尘?”

 申无害道:“是的。”

 麻金甲道:“刚才你不是说,这厮已被去北邙那座天杀总宮,很可能已经遭了三郎那小子的毒手吗?”

 申无害道:“是的,但也可能事情临时起了变化,以致三郎那小子实际上并未得手。”

 麻金甲点头道:“如果真是那个姓方的,这四名锦衣剑士就要倒大楣了。”

 申无害喝了一口酒,皱皱眉头道:“这些狗咬狗的玩艺儿,咱们暂时可以不谈,另外有件事,我还得请麻兄帮我动动脑筋。”

 麻金甲道:“什么事?”

 申无害道:“刚才我已仔细地想过了,三郎这小子也不是个好的人物,我担心这小子自知难逃一死,很可能咬紧牙关拼得一命不要,也不肯说出蔵金之所。”

 麻金甲沉昑道:“是的,这小子的确很难,不过小弟担心的倒不是这一点。”

 申无害道:“除此而外,还有什么顾忌?”

 麻金甲道:“我并不担心这小子不说,而是担心这小子胡说一通。比方说:他告诉你,金子蔵在川西的打箭炉,或是湘南的九嶷山,试问你信不信?你相信了,就得去。同时为了防备他说谎起见,又势必要将他带在身边一起走,小子像这样只要指两个地方就够你吃不消了。”

 申无害道:“否则怎办?”

 麻金甲思索了片刻,忽然眼中一亮,抬头道:“如果这批黄金转移到如意嫂那女人手上,申兄觉得过问起来是否要比较容易些?”

 申无害点头道:“是的,那就容易多了!”

 麻金甲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不妨耐心慢慢的等着吧!”

 申无害道:“等?”

 麻金甲笑道:“不错,等!”

 申无害道:“麻兄的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能否请麻兄说得清楚一点?”

 麻金甲倾身向前,低声笑着道:“这不已经够明白了吗?刚才那小子回来时,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两眼呆滞无光,显然是在什么地方与人手,受了重伤。这小子如果要将伤势完全治好,最少也得个把月,你想这样长的时间,那女人忍受得了?”

 申无害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端起酒盅,笑道:“喝酒!”——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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