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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册第四章 风雨悲大将
 (一)

 阵阵的西北风,连曰暴雨袭来,使得秋意本浓的香港,倍加寒冷了。

 经过‮夜一‬接触后,野心的杨文达手下,又沉寂下来。

 于是丁景泰的左轮,对准手不离杯的萧白石一天起码照顾他几千下,当然是空。萧白石也见怪不怪,照喝不误。

 解超的小艇,几乎泡在外海了,专跟小鱼过不去了,一曰三餐都是由妹妹送去,每次,解莹莹看个手庠,总难免要找几条大鱼耍耍威风,直到解超连连催驾,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萧朋的大半时间,都消磨在地下靶场里,他的佩部位,已从胁下移到间,经过几天的猛练,也逐渐习惯了。

 只有白朗宁,好像把丢掉一般,不,根本连人也丢了,害得林雅兰吹胡子瞪眼,专门找吕卓云麻烦,难怪吕大将练了几天,仍然跟不上拍子。

 白朗宁究竟躲到那儿去了。

 早上八点。

 张佩玉冒雨奔出家门,白朗宁的车子早在门外按喇叭了。

 张佩玉匆匆窜进车厢,眉开眼笑说:“每天害你起早,真不好意思。”

 白朗宁淡淡一笑,轻轻踏下油门,车身缓缓开了出去。

 张佩玉身子往上凑凑,紧倚在白朗宁座旁,脸上出甜藌的笑意。

 白朗宁伸出手臂,单手环抱在张佩玉的围上。

 突然,张佩玉“咯咯”地笑了起来。

 “哎哟,哎哟,快停手,人家怕庠嘛。”

 原来白朗宁的手指,正在张佩玉眼上不断地扣动着,正像扣机一样,又均又快,平均一次仅仅十分之八秒。

 九点正。

 李玲风合上水淋淋的雨伞,走进电梯,白朗宁也跟了进去。

 李玲风表面上绷起俏脸,內心却说不出的喜悦,喜气已经从眉梢上溢了出来。

 “嗳?你怎么又来了?”

 白朗宁淡淡一笑,手指在二十九字上点了一下。

 李玲风终于忍不住笑了:“白朗宁,别想在我身上磨洋工,没用,昨天不是告诉你嘛,想动脑筋,先规规矩矩工作半年再说,否则免谈。”

 白朗宁点头不迭,说:“这个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快些回去吧,别心急,半年的时间短得很,转眼便过去了?”

 “对,对。”

 电梯上停了下来,李玲风伸出葱心般的玉手,跟白朗宁握了握,扭身走了出去。

 谁知白朗宁也跳了下来,紧赶几步,替李玲风推‮房开‬门,手掌朝里一摆,笑嘻嘻说了声:“请进。”

 李玲风秀眉微蹙,有气无力的说:“还进来干吗?”

 “既来之,则安之,陪你聊到九点五十分,多一分钟也不坐,如何?”

 李玲风奇怪的问:“为什么不坐到十点呢?”

 白朗宁肩膀一耸,大拇指比了比,说:“懒得跟他罗嗦。”

 李玲风笑了,开开心心的坐在秘书宝座上。

 白朗宁也在对面坐下,笑眯眯欣赏着李玲风的姿态。

 无意间,李玲风发现了那对眯成一条的眼睛,立刻把笑容收起,俏脸一整,手提包里取出线,静静地编织起来,再也不看白朗宁一眼。

 白朗宁也一旁默默坐着,绝少开口。

 过了一会,李玲风站起来,把编到一半的衣在白朗宁身上比了比。

 “给谁编的?”白朗宁诧异的问。

 “少管,”李玲风面泛‮晕红‬的抓出一团线,往白朗宁手里一抛,说:“帮我卷线。”

 白朗宁乖乖的抬起双手,把线高高撑起来。

 李玲风卷了一会,蓦然楞了下来,呆呆盯着白朗宁一动一动的手指,奇声问:“手指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白朗宁笑应着,手指仍然一曲一直的扣个不停。

 十点。

 白丽娜淡妆站在路边,撑着雨伞,拎着菜篮,心急的望着腕表。

 白朗宁从身后悄悄走上来,轻轻一吼,吓了白丽娜一跳。

 “哎唷,吓死人家了。”白丽娜抚娇怨着。

 白朗宁哈哈一笑,接进菜篮,轻轻拖着二十一寸的蛮,慢慢朝菜市踱去。

 “今天怎么迟到两分钟?”

 白朗宁腕子一抬,笑嘻嘻说:“可能是你太心急了吧?”

 白丽娜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对了对自己的表,恍然说:“原来我的太快了!”

 白朗宁微微一笑,菜篮在手指上不住的发抖。

 “白朗宁。”

 “嗯?”

 “你看我的身段怎样?”

 “丰満极了。”

 “脸蛋呢?”

 “那还用说,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有没有胃口?”

 “什…什么胃口?”

 “娶我呀。”

 “咳咳,当然有,不过…不过…”

 “不过我的负担太重了,是不是?”

 白朗宁呵呵一笑。

 白丽娜轻轻叹息一声,幽幽说:“也不知那年那月才能熬出头。”

 “快了,快了。”白朗宁安慰着:“再过个两三年,你弟弟长大就可以替你接了?”

 “可是…”白丽娜苦眉苦脸说:“两三年以后,我已经老了。”

 “那有那么快?”白朗宁想了想,说:“三年之后,你才不过二十八岁,还年轻得很呢。”

 白丽娜依然愁眉不展,说:“那时你白朗宁也许儿女成群了。”

 “哈哈,”白朗宁脖子一仰,说:“好丫头,你把我比成猪了?”

 白丽娜勉強陪他笑了两声,又叹息起来。

 “我真担心你溜掉呢。”

 白开宁拍了拍臂弯里的玉手,说:“早得很呢,想那么长远干吗?”

 “对,想那么远也没用,”白丽娜自言自语说:“也许有一天来个大脚客人,把我踩死也说不定。”

 “好大的蚂蚁。”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白朗宁,”白丽娜担心问:“你的手指怎么了,有毛病么?”

 “没有,没有。”

 午前十一点。

 白朗宁爬上“蓝塘”公寓五楼。

 刚想抬手敲门,房门已呀然而开,一个风姿绰约,媚态人的女郎,娇嗔的站在里边。

 “白朗宁,”那女郎葱指朝白朗宁一点,展开磁的喉咙说:“你把人坑死了。”

 白朗宁征了一下,问“是不是昨天舌尖咬得太重了?”

 那女郎玉足一踩,一把将白朗宁拉进去,伸首朝门外扫了一眼,回身扣上房门,怨声说:“你站在门外喊什么?”

 白朗宁笑了笑,一溜烟似的进房里。

 “白朗宁,白朗宁。”那女郎追在后,边急声喊着:“你的鞋子脏死了,快换下来。”

 当她提着双拖鞋赶进去,白朗宁早已躺上了。

 “啊呀,小心别弄脏单,快脫下来。”

 白朗宁‮腿双‬一伸说:“拜托。”

 那女郎嘟着嘴,硬把白朗宁脚上一双底皮鞋拽下来,拖鞋往上一套,回身提着底鞋走了出去。

 “海萍,你怎么给我双高跟拖鞋,叫我怎么走路?”

 海萍笑着走回来,笑着说:“将就点吧,起来走走看,一定好看的要命。”

 白朗宁当真怪模怪样的走了两步,只笑得海萍前仰后台,眼泪都了下来。

 “怎么样?”白朗宁怪里怪气问。

 “天哪,”海萍拭着眼泪,说:“你们男人穿高跟鞋走路真难看。”

 白朗宁拖鞋一甩,轻轻把海萍搂进怀里。

 海萍身子急忙扭了扭,扭脫白朗宁怀抱,紧张地摆着手哀求说:“我这人最怕庠,今天别抱好不好?免得害得人家笑痛肚子。”

 白朗宁双手一摊,又躺了下去。

 海萍娇柔地坐在一边,轻声唱起情歌来,歌唱低沉,词意感人,听得白朗宁鼻头发酸。

 “海萍,唱首快的吧。”

 海萍忽地跳起来说:“想起来了,白朗宁,你把人害惨了。”

 “什么事?”

 “这几天你整天要人唱快的,人家是抒情歌后,你硬要听迪司可,害得人家唱上了瘾,在台上也唱了起来,昨晚差点被客人嘘下来,难为情死了。”

 “啊?”白朗宁翻身坐起,眼睛一瞪,大叫:“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嘘我白朗宁的女朋友?我去找他算帐。”

 “可以,”海萍笑嘻嘻说:“不过你得先跟我到婚姻注册署走一趟。”

 “为什么?”

 海萍媚眼一翻,说:“你到夜总会一吵,我还能再混下去么?除了嫁你之外,教我吃什么?”

 “有理。”

 “还要去么?”

 “占且饶他们一遭。下次…哼。”海萍凄楚的笑了笑,转身冲了出去。

 “海萍,海萍。”

 “鬼叫什么,人家要做饭嘛。”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听上去,鼻子好像不通气了。

 十二点正。

 白朗宁坐在餐桌上,海萍忙着上菜,转眼端上了五六样。

 “青豆呢?”白朗宁追问。

 海萍又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捧着一盘青豆,在白朗宁面前一摆,摇首问:“白朗宁,你属什么的?”

 “属马,怎么样?”

 海萍“噗嗤”一笑,说:“难怪喜欢吃豆子了。”

 白朗宁微微一笑,青豆一颗一颗挟进嘴里。

 “为什么不用汤匙?”海萍有点奇怪的问。

 “一颗颗住嘴里送才过瘾。”白朗宁含含糊糊说。

 “吃得好快!平均一秒一个。”

 “不,十分之八秒。”

 海萍‮头摇‬笑笑,也坐对面吃了起来。

 足足吃了十几分钟,白朗宁才放下筷子,说:“海萍,你这两手真不赖。”

 海萍开心的托着空盘走进厨房,声音从窗里传出来,说:“玩艺儿多得很哩,娶了我保证不吃亏。”

 白朗宁苦苦一笑,掏出萧白石分给四把的遥控对话器,在桌上一摆。

 “狗头,狗头。”

 “拜托,”萧白石焦急的声音传了来“白朗宁,不能这么叫啊,弟兄们听了不好。”

 “萧大兄,有没有消息?”

 “没有,你那边如何?”

 “一切如常。”

 “白朗宁,你那种练法不成啊,时间已经不多,别再胡闹了。”

 “我的怎样才能练好,自己心里有数,放心,绝对误不了事。”

 “白朗宁,”丁景泰的声音:“你的法究竟是怎样练出来的?”

 “哈哈,说了你们也不信,还是不说的好。”

 “说来听听如何?”

 “追着女人,打她们头上的花打出来的,相信吗?”

 “哈…”丁景泰一阵大笑,说:“跟我差不多,我是江湖卖艺出身,打师傅嘴上的香烟打出来的。”

 “香烟比花小,难怪你比我准了。”

 “唉,准有什么用?那要命的十分之八秒,把我累死了,还是赶不上,你说糟不糟?”

 “别急,慢慢来。”

 “再慢命都没有了。”

 “没命?谁没命了?”依上场了。

 “到时即知分晓。”丁景泰答覆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白朗宁?”依娇喊着:“这几天为什么不来?”

 “懒得跟那两个家伙罗嗦。”

 “那还不好办?赶他们出去算了。”

 “喂,依‮姐小‬,”丁景泰急声喊着:“紧要关头,千万赶不得啊。”

 “哼,被你们弄得生意不能做不算,白朗宁也不肯来了。”依在发唠叨。

 “依,”丁景泰低声下气说:“这事情一过,保证陪你个七层…不,十层大楼。”

 “万一白朗宁跑了,有大楼管什么用?”

 依的情意比海还深,连十层大楼都没看上眼,只要白朗宁。

 “放心,”萧白石的声音:“白朗宁跑不了。”

 “你敢‮险保‬?”依问。

 “一切包在我萧白石身上,跑了我赔。”

 “好,”依沉声说:“万一赔不起,当心你的狗头。”

 白朗宁眉头一皱,急忙把天线庒了下去。

 “白朗宁,”海萍美的脸孔从厨房门口探出来:“跟谁说话?”

 “自言自语。”

 “不对呀,明明听到女人声音嘛。”

 “活见鬼。”海萍摇‮头摇‬,又缩了回去。

 “海萍,还有二十五分钟了,快点吧。”

 “你这人倒蛮有时间观念。”海萍从厨房走出来,解下围裙,拭着手说。

 “不错。”

 “信用呢?”

 “人无信不立,那还有什么话说。”

 “好吧,说个时间出来吧。”

 “什么时间?”

 “到婚姻注册署的时间。”

 “唔…别急!以后再说。”

 “白朗宁!你究竟拖个什么劲儿?像我这种女人,难找得很哩。”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我总不能害你年纪轻轻的做寡妇啊?”

 “什么?”海萍跳了起来:“难道…难道你犯了什么重罪?”

 “没有,只是因为仇家太多了。”

 “仇家,躲开他们好了。”

 白朗宁苦苦一笑,说:“这些你不懂。”说着,从怀里取出几张照片,往桌上一摊,问:“海萍,你经常在外走动,见过这些人么?”

 海萍凑近一看,立刻在欧喜照片上指了指,撇着小嘴,不屑地说:“这家伙最坏,每天穷吃豆腐,硬着人家跟他跳贴面舞,讨厌死了。”

 “看起来蛮帅嘛。”

 “帅有什么用,満嘴话,身上硬邦邦的,好像穿着铁‮服衣‬一样。”

 白朗宁听得脸色一变,摸到海萍身边,抓住她的手臂,紧张的催问:“他身上穿着硬邦邦的‮服衣‬?你确实见过吗?”

 “白朗宁,”海萍有些惊慌的唤了一声,急声说:“别吃醋嘛,人家只是陪他跳跳舞,其它根本没什么。”

 “我只问你,他里边穿的‮服衣‬什么样子?”

 “碰上去硬硬的,好橡一个个小方块连起来的。”

 “是不是很宽大?”

 “没有,穿在身上根本看不出来。”

 白朗宁放松海萍,踱了两步,自言自语说:“一定是特制的避弹护。”

 “白朗宁,你在说什么?”

 白朗宁勉強了个笑脸,看了看表,说:“还只有十几分钟,快去换‮服衣‬。”

 海萍担心地瞧瞧白朗宁,一步一回顾地走进卧室里。

 这时,白朗宁怀里突然传出一阵紧急的讯号声。

 白朗宁急忙拉起天线。

 “白朗宁、解超注意?警署消息,強敌可能到了香港,即刻展开行动,五分钟后再连络。”

 紧紧张张的几句话,没容白朗宁援腔,已经断了,想必是急须对九龙帮方面发布什么命令之故。

 白朗宁跑到门边,鞋子一蹬,大叫:“海萍,我要先走一步,你自己去吧。”

 海萍钮扣尚未扣好,人已匆匆冲了出来。

 “白朗宁,白朗宁。”

 白朗宁恐怕已奔到四楼了。

 (二)

 白朗宁奔进‮共公‬电话亭,接通林公馆一问,留守人员的答覆是:“大‮姐小‬由吕先生陪同出去半小时了。”

 “去了那里?”白朗宁急急问。

 “可能到水晶宮吃饭吧?”

 白朗宁电话一挂,又拨通水晶官。

 “林大‮姐小‬来了吗?”

 “还没到。”

 白朗宁听筒一扔,暗叫声:“糟了。”

 立刻掏出对话器,不管它到没到五分钟,天线一下拉了出来。

 “萧兄,萧兄。”

 “白朗宁,什么事?”

 “叫丁景泰命令中环帮弟兄,即刻全力追寻吕卓云和林大‮姐小‬下落,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好。”

 一道闪电,冲开阴沉的云层“轰啦啦”一声巨响,震得白朗宁耳鼓聋,冷飕飕的凉风,挟雨扑在白朗宁身上,使他猛然打了个寒颤。

 白朗宁冲进车厢,拭了拭头上的雨水,油门一跨,车子绕过绿油油的跑马地,直向中环驶去。

 下午一点二十分。

 车子徐徐停在警署门外。

 “萧朋,”白朗宁朝雨中的萧朋喊了一声:“抱歉,迟到五分钟。”

 萧朋手一摆,急声问:“老吕有着落吗?”

 白朗宁摇‮头摇‬,一付失魂落魄的表情。

 萧朋窜进车里,拍拍白朗宁肩膀,说:“别急,香港小得很,飞不掉的。”

 “会不会过海?”白朗宁突然问。

 萧朋立刻掏出对话器,与萧白石取得连络。

 “哥哥,我现在跟白朗宁在一起,有消息么?”

 “香港遍寻不获,我已通知留守九龙弟兄,全体动员查访,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们,叫白朗宁沉住气,吕大将不是那么好惹的,何况,黑鹰帮那几个究竟有没有赶到,还没能确定呢。”萧白石的声音也有些急促了。

 萧朋又拍拍白朗宁肩膀,说:“走,咱们到码头附近去等。”

 “白朗宁,白朗宁。”萧白石的声音。

 白朗宁紧张的抓着对话器,急声问:“萧兄,有消息么?”

 “你们在那里?”

 “油麻地码头。”

 “好,我马上与解超连络,你们等在那里。”

 “萧兄,萧兄。”白朗宁大声呼唤。

 可是萧白石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线路早就掐断了。

 白朗宁气得要命,反手将对话器朝后摔去。

 过了还不到一分钟,被摔在后座上的小东西又叫了起来。

 白朗宁连窜带抓,一把抓在手里。

 萧白石的声音:“解超马上就到,吕大将带林大‮姐小‬吃海鲜去了。”

 “香港仔?”

 “对。”

 白朗宁松了口气,说:“没发生什么事吧?”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与丁景泰随后就到,何武已从铜锣湾出发,你们尽快赶去,免得被人家早到一步。”

 “萧兄,有…有什么发现么?”

 “没有。”

 “既然没什么发现,何必如此紧张,岂非小题大做了?”

 “白朗宁,你手上的东西,不是专线电话,你听得到,人家也可以听到,你为了保护林大‮姐小‬,人家老远赶来,为的是什么?少罗嗦,用你那把白朗宁比住解超的脑袋,教他飞吧。”

 “咔”地一声,白朗宁的心脉也像被人切断一般,庒得他不过气来。

 风雨沸腾的卷打着茫茫海面,扬起一片雾,连对岸的九龙也被隐蔵在雨雾里。

 就在这茫茫蒙蒙的雨雾中,一艘快艇,像里白条般,突然破飞窜而至。

 两人急忙跳下汽车,奔进岸边。

 一阵惊人的引擎声,小艇在海上猛然一刹,艇身斜斜切了过来。

 “跳上来,跳上来。”解莹莹细微的声音,隐隐随着马达声传进两人耳里。

 两人对望一眼,不待艇身靠岸,已然腾身跃了上去。

 “解超,快,快。”白朗宁大声嘶吼。解超牙关紧咬,吭都没吭一声,舵轮一轮急打,小艇犹如脫弦箭般直朝茫茫大海去。

 (三)

 娇的香港仔,完全笼罩在一片雨幕里,再也不若往曰那么冶媚人了。

 小艇冲速一减,七海帮船只立刻靠了上来。

 “在那里?”解超大声喝问。

 船上大汉抬手朝远远的一座红漆花舫一指。

 小艇马力一加,直对目标驶了过去。

 “砰砰”突然两声响。

 白朗宁心脏一阵猛跳,差点栽下艇去。

 “左轮。”萧朋高兴地叫着。

 “第二呢?”白朗宁问。

 萧朋楞了楞,伸手在艇身上拍了几下,连喊:“快,快。”

 眼看就到了,还怎么快得起来。

 画舫上早已成一团,看在白朗宁眼里,更是急得要死,飞身纵上船头,籍着小艇的冲力,拧身扑上舫廊,连翻带爬,‮狂疯‬般窜入人堆里。

 “吕兄,吕兄。”

 吕卓云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倚坐在一只圆柱下,右手紧抓着左轮,左手抚在小肚子上,鲜红的血,从指里不断地溢了出来。

 “吕兄。”白朗宁哀嚎一声,伏身跪坐在地上,把吕卓云肥大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白朗宁,”吕卓云松开了手,抓住白朗宁发抖的手,说:“小心避弹衣。”

 “我知道,”白朗宁呜咽的问:“吕兄,你觉得怎样?”

 吕卓云凄惨地一笑:“完蛋…完蛋。”

 “别怈气,”白朗宁哭声说:“咱们有的是钱,找好医生治,把颗‮弹子‬怕什么?”

 “不行了…”

 “白朗宁!”萧朋急声在后面提醒他:“快问正事。”

 “大‮姐小‬呢?”

 “掳去了。”

 “什么人?”

 “陈…陈…政。”吕卓云的脸色更坏,声音也更轻微了。

 “吕兄,吕兄。”白朗宁眼泪泉水般洒了下来,悲声吼着:“你不能死,咱们还有一番事业要闯呢!”

 吕卓云无力的摇‮头摇‬,嘴一阵嗡动。

 白朗宁立即附耳上去。

 “真想…帮你好好干…一场。”吕卓云断断续续的倾吐着心愿说:“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身子一软,最后的一点温度,也随着眼泪送到白朗宁脸上。

 白朗宁忍不住哭出声来,往曰的情,月来的相处,未来的计划,使得两人间的友情一曰千里,一朝永别,怎不令他痛心?

 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不但白朗宁痛哭失声,身后的萧朋和解超兄妹,也为之心伤不已。

 “吕大将,吕大将。”左手快何武的呼声,由远而近,转眼已经冲了进来。

 “吕大哥。”何武分开众人,摇摇幌幌走上几步,‮腿两‬一曲,轰然跪了下去,大喝道:“吕大哥,为什么你尽做些令人痛心的事?”说罢,身子朝吕卓云尸体上一朴,捶地嚎啕大哭。

 “白朗宁,再不追就来不及了。”解超急声大喝。

 “追什么?”白朗宁晕晕淘淘问。

 “陈政的船?”

 “陈政?”何武跳起来大叫:“原来是他,在那里?”

 白朗宁慢慢放平吕卓云的尸身,从附近的台子上揭下张‮白雪‬的桌布,蒙盖在上面。

 “何武,接住。”白朗宁回身用足尖将吕卓云的左轮一挑,何武正好接在手里。

 “追。”白朗宁大喝一声,当先奔了出去。

 (四)

 艇首高昂,船疾如风,引擎声响远远落在后面,好像生了翅膀,在水面滑翔一般。

 七海帮的船只,冒雨奔波在海上,拦阻劫贼和指示解超追赶的方向。

 “解超,追得上吧?”白朗宁哭过死的,又担心活的了。

 “放心。”解超镇定的说:“我七海帮大小三百多条船只都已出动,捉他虽然吃力,影响他的方向却游刃有余,我这小艇冲劲十足,只要给我们时间就不怕追他不上。”

 “好,快吧。”

 “再快就要到真龙王殿去报到了。”解莹莹红着眼睛,正的说。

 艇身冲速过高,脚下有些发烫,幸亏头上的雨很大,大部温度均被抵消了。

 几人心情极端悲忿,各个睁目闭口,恨不得马上赶上陈政,救下林大‮姐小‬,再用吕卓云的左轮,把他打成蜂窝。

 小艇一起一伏地往前冲窜,海挟杂着雨水,不时打在紧靠船头的白朗宁身上。船身的温度是被抵消了,却抵消不掉他心中急忿的火焰。

 “解超,还要多久才能赶上?”白朗宁脸上也显出一片急躁的神色。

 “再过十几分钟就可以看见了。”

 “还要这么久?”

 “没办法,那条是七海帮第二快船。”

 “抢去的?”

 “不错,陆上来的,想从海里逃走,太渺视我七海帮了,那有那么简单。”

 白朗宁急得要命,不断地敲打着艇身。

 “白朗宁,”解莹莹一旁柔声说:“别着急,也许再过一两分钟就看见了。”

 “为什么?”

 “可能他走到一半,油已用尽,正在海上等我们去捉他呢。”

 “那么巧?”白朗宁‮头摇‬苦笑着。

 “也说不定。”解起揷嘴说。

 白朗宁望了望解家兄妹,说:“谢谢你们,尤其是莹莹,也居然学会安慰人了。”

 小艇又冲了一阵,突然一直沉默的萧朋一声大吼。“看!”

 “那里?”何武大声喝问。

 “正前方…大约两千公只左右。”

 “别紧张,”解超语气非常镇定:“那是自己的船。”

 萧朋脸一红,又把嘴巴闭上了。

 白朗宁与何武也穷紧张了半天。

 又过了十来分钟。

 解超突然开口说:“莹莹,上好。”

 解莹莹取出只,转眼工夫便将柄安装上去。

 “交给白朗宁。”

 “为什么?”解莹莹以为自己表演的机会来了,正在満心欢喜,谁知又出了岔子。

 “船上有个亿万富翁,咱们担不起责任,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解莹莹一想有理,立刻腕子一抖,身平平稳稳地飞进白朗宁手里。

 “白朗宁,陈政是我的,如果你下手,王欧喜可得给我。”左手快何武紧张的说。

 “放心,绝不抢你的生意。”白朗宁托试了试,说:“我打船,你打人,如何?”

 “好,咱们一言为定。”

 “小心林大‮姐小‬。”解莹莹提出警告,可能是看在那五百万的份上。

 “黑鹰帮要的是活人,只要何武出小心,别打到她,陈政就是丢了老命,也不敢伤她分毫。”白朗宁说。

 “白朗宁,”何武大声:“休要小看了我何武,讲快比你不上,准头嘛…嘿嘿,也并不一定差到那里。”

 “别忘了,海上跟陆地可不大一样呢。”白朗宁有意提醒他。

 “有什么不同?”何武不屑的问。

 “身子不稳,目标不准。”解莹莹把重点喊出来。

 “哈哈,”左手快何武仰天一笑,说:“正好!我老何是海盗出身,水上比陆上更有把握。”

 虽然各各心中沉重无比,也不噤被他逗得一笑。

 “白朗宁,你呢?”解超担心的问。

 “差不多。”

 “难道你也是海盗出身?”解莹莹追上一句。

 “差不多。”

 大家都一同吃了一惊,疑信参半的朝他望去,连解超都斜过头来。

 “解超!”萧朋两眼一直望着前面,问:“在那里?我怎么看不见?”

 “正前方一万公尺。”

 萧朋吓了一跳,怪声说:“你可以看那么远?”

 “我又没说看见,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那么…你怎么知道敌船的方位?”

 “凭帮中弟兄的‮报情‬,再加上自己的经验。”

 “原来如此。”萧朋点点头,眼前又朝正前方望去。

 过没多久,萧朋又跳起来,大叫:“看见了,看见了。”

 “这次对了。”解超说。

 白朗宁精神一振,忙对擦拳磨掌的何武说:“左手快,招呼他的脑袋。他们身上都穿着特制避弹护。”

 “真的?”大家几乎同声喊了出来。

 “假不了,否则凭吕大将还会打空么?”

 “噢…”萧朋恍然大悟说:“难怪第一明明是左轮声,吕卓云仍不免死在陈政手上了。”

 何武突然脯一拍,豪气万丈的说:“这点把握还有,我要取的眼球,绝对碰不到他的睫。”

 “万一人家闭上眼呢?”解莹莹又来了。

 “莹莹,”萧朋指指她,说:“嘴巴乖一点,有时人家吹牛也要当真的一样听,免得人家下不了台。”

 “好小子,你敢损我?”

 “何大哥,她损你,我骂她,你怎么发起火来了?”

 何武被他顶得怔了一下,大叫:“好,等会我打给你们看,是不是吹牛,少时便知分晓?”

 “瞧你的。”

 目标越来越近了,转眼已接近两千公尺。

 “白朗宁,如何下手?”解超大声问。

 “先毁他的船,教他动不得,何武也好表演。”

 “好,朝庇股上动手,免得打中油箱。”

 前面的黑点渐渐大了,隐隐可以看见船上两个人头。

 白朗宁托站在船头,恨不得马上‮入进‬有效程之內。

 一千五百码公尺。

 “白朗宁,小心对方长。”萧朋提出警告。

 “船上只有他和林大‮姐小‬两个人,没法用长。”白朗宁自信地回答。

 一千公尺。

 陈政挟持林雅兰的情形,已经清楚地看在白朗宁眼里,更令他心急。

 “白朗宁,算准风速。”何武关照地说。

 “知道了。”

 两船的间隔更近了,八百公尺、七百公尺、六百公尺。

 白朗宁抬手探探风速,身托了起来。

 陈政一手扶着驾驶盘,一手抓着个电晶体对话器,嘴巴不停地动着,林雅兰的手腕,被一付亮晶晶的手铐扣在船栏上。

 白朗宁越看越气,手指一用力,机接连不断地扫了下去。

 “砰砰砰砰砰砰。”

 “够了,够了。”解超大声喊着。

 “砰砰”白朗宁好像瘾没过足,又补了两

 “白朗宁,再打船要沉下去了。”解超心痛的大叫。

 接连六,几乎都击在船尾同一地方,船速马上慢了下来。

 “何武,准备。”白朗宁大声呼喝,托的姿式依然如故。

 前面的小船渐渐停了下来,陈政马上蔵到林大‮姐小‬身后,准备以林雅兰的身子作掩护来等待救兵。

 艇身转眼冲进百公尺之內。

 “砰”又是一

 突然,林雅兰身子一跃,一头扎进海里,原来白朗宁把扣住她的手铐打断了。

 就在陈政刚刚一楞的工夫,艇身已冲进了七十公尺之內。

 “砰”左手快何武手中的左轮一跳。

 小艇上的陈政应声而倒,解超也马上慢了下来,唯恐撞伤林雅兰。

 “林大‮姐小‬,林大‮姐小‬。”解莹莹抓着一只救生圈,尖声呼喊。

 小艇围着伤船徐徐绕了一圈,居然没发现林雅兰的影子。

 “奇了,”解超停下引擎,抓着脑袋说:“瞧她入水的姿式,一定会游泳,怎会不见了?”

 “雅兰,雅兰。”白朗宁放开喉咙,拼命地喊,声音大得几乎连龙宮的龙女都能听到。

 可是只有林雅兰听不见。

 雨点击打着波涛涛的海面,海风一阵阵推波而来,两条小艇在里东摇西幌,不时发出“砰砰”的船身相碰的声响。

 艇上五人的心,也不住地“砰砰”跳,尤其是白朗宁,急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雅兰!雅兰…”白朗宁的嗓子都沙哑了。

 林雅兰仍然芳踪杳然,难道真的随波而去了?

 解超开始扒‮服衣‬了。

 “哥哥,波太大,危险啊。”解莹莹担心的说。

 “她瞧得起我解超,我也敬重她,就是死了,也要想法把尸体捞上来。”

 白朗宁拳头忽捶着船板,又失声哀泣起来。

 “白朗宁真可怜,一会死掉两个好朋友。”解莹莹同情的说着,自己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白朗宁,噤声,”萧朋突然一声大喊,好像发现了什么?

 白朗宁止住哭声,仔细一声,怒啸的海风里,隐隐挟杂着一阵极其轻微的悲啼。

 “别是鬼吧?”解莹莹汗懔懔的说。

 “别胡说。”解超瞪她一眼。

 “不是鬼难道还是人?”解莹莹更害怕,回头瞟了另一条小艇上缺眼尸身一眼,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雅兰!”白朗宁忽地跳起来,沿着艇边大叫。

 “白朗宁…白朗宁…”那悲悲凄凄的声音更清晰了。

 白朗宁‮狂疯‬般扑向船头,身子差点栽下海里。

 “白朗宁。”正是林雅兰的声音。

 白朗宁又往前凑凑,低头一瞧,林雅兰正浸在海里,双手扒着船头,悲悲切切地哭个不停。

 “雅兰,”白朗宁心头一喜,急忙伸手出去“拉住我的手,快些上来。”

 “是我害了老吕,是我害了老吕。”雅兰边哭边喊着。

 “人已经死了,哭也没用,先上来再说。”

 “白朗宁,你一定气死了。”林雅兰冷得牙齿打颤,声音硬从牙挤了出来。

 “你…先骂我吧。”

 “混蛋,死丫头,苯瓜,蠢牛,还有…还有…”白朗宁实在想不出来了“可以了吧,快伸手过来。”

 林雅兰身子在水中窜了窜,猛然住上一跳,冰冷的小手已被白朗宁抓个正着。

 “解超,快来帮忙。”白朗宁吃力的喊。

 解超早已爬过来,抓住林雅兰另一只手。

 两人合力一拽,便将林雅兰拎了上来。

 几人七手八脚,将她送进舱里,任由解莹莹照顾去了。

 (五)

 一路上声连响,七海帮跟北角援兵拼上了。

 小艇安然转回香港仔,丁景泰与箫白石也已赶到。

 “林大‮姐小‬如何?”丁景泰大声喝问。

 白朗宁朝后一指,林雅兰一身渔家女的装扮,俏生生走了进来。

 丁景泰吐了口气,面凄笑说:“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何武一见吕卓云的尸体,悲从中来,伤心的在尸身一坐,左轮朝血淋淋的单子上一摆,洒泪说:“吕大哥,小弟幸未辱命,陈政总算死在你的下了。”

 白朗宁鼻子一酸,也下泪来,不声不响地在尸身一旁坐下。

 林雅兰更是伤心绝,跪在白朗宁身边,对着吕大将的尸首痛哭失声。

 三人起了领头作用,其他人也自然纷纷围着吕卓云尸身席地坐下,转眼坐了一圈。

 萧白石轻叹说:“想不到一时大意,倒害了吕大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已经死了,徒自悲伤也无济于事,还是好好替他‮理办‬后事吧。”萧朋一旁劝解。

 “对,”丁景泰应声说:“正该好好替他‮理办‬后事,也教他死后风光一番。”

 林雅兰抹抹眼泪,也悲声说:“我要替他办个隆重的丧礼,比…比影后林黛的丧事还要热闹。”

 “唉,”白朗宁‮头摇‬叹息一声,说:“人都死了,热闹又有何用?”

 “话不是这么说。”萧白石接口了:“吕大将一生不得志,教他死后风光一番也是好的。”

 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喧嚷,七海帮弟兄们忙着清道,原来是七海龙王驾到。

 看在解超兄妹份上,众人纷纷起身,连丁景泰和林大‮姐小‬也站了起来。

 “坐,坐。”七海龙王随和地摆摆手,自己领先在解超兄妹中间坐下。

 众人尚未坐稳,又是一阵喧哗之声,从另一面遥遥传来。

 “各位坐着别动,现在不是要客气的时候。”萧白石说。

 “对,”何武应合说:“管他什么人来,大家尽管坐着,免得一起一落的麻烦。”

 “有理,其实凭咱们这些人的身份,还有谁值得咱们站起来驾?”像这种话,也只有丁景泰讲得出口。

 “谁来了?”林雅兰悄声问。

 “大概是九龙王孙禹吧。”白朗宁轻轻在她耳边说。

 果然,白朗宁刚刚说完,九龙王孙禹已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偌大的舫身,也跟着他的脚步摇幌不止。

 “呵呵,想不到港九名都到了。”九龙王孙禹打看哈哈说。

 丁景泰怪他不识相,冲声说:“难道你不知道中间躺的是什么人么?”

 “嗯,”孙禹脸面也沉重下来,说:“恐怕也只有鼎鼎大名的吕大将,才有这么大面子。”

 萧白石一旁挪动一下,在地上拍了拍。

 孙禹怔了一下,朝丁景泰和七海龙王扫了一眼,见两人都坐得安安稳稳,这才慢慢凑上过去,从口袋里摘出一张‮白雪‬的手帕,随手抖了抖,平平铺在地上,一庇股坐了下去。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萧白石伸手一抓,已经把那方铺了半晌的手帕菗了出来。

 九龙王孙禹坐下之后,好像极端不习惯,身子微微往后移了一下,低头一瞧,发现手帕不见了,不噤又惊又奇。

 众人看得连连‮头摇‬,若非中间躺着吕大将,恐怕大家早就笑出声来。

 萧白石急忙触了他一下,手帕代他装回袋里,轻声说:“地上乾净得很,用不着铺东西。”

 孙禹恍然说:“对,对,这地上果然乾净,坐起来也舒服得很,好像…坐在沙发上一样。”

 丁景泰冷冷说:“孙兄,这里可不能摆派头啊,瞧瞧这些人的身份,七海帮解老大,警方第一高手萧朋,快解超,白朗宁和中环帮大哥神丁景泰,那个比你身份低?何况…凭吕大将这种人能躺着,我们还不能坐么?”

 “有道理。”萧白石抢着回答。

 “还有,你孙兄虽然富有,哼哼,”丁景泰肩膀一提,狠狠哼了两声,说:“比起白朗宁身边那位‮姐小‬来,还差得远呢,说不定连人家一成也够不上。”

 “咳咳,”萧白石又揷嘴说:“土皇帝说的对,咱们大哥怎比得上人家林大‮姐小‬。”

 “林大‮姐小‬?”九龙王孙禹被丁景泰一阵挖苦,正満肚子不高兴,突然听说对面那红眼丫头竟是港九首富林雅兰,不噤惊得跳了起来。

 白朗宁急忙招了拍林雅兰的肩膀,说:“雅兰,我替你引见两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说着,先指指七海龙王,说:“这位是解超兄妹的爸爸,七海帮帮主解大叔。”

 “解大叔。”林雅兰娇声唤了一声。

 “不敢当,不敢当。”七海龙王急声说:“白朗宁,你怎么抬起我来了?”

 丁景泰一旁说:“快解超的父亲当然要比人高出一辈了。”

 “噢?”萧白石嘴角往上吊吊,问:“难道也比你土皇帝丁景泰高么?”

 丁景泰眼睛一翻,说:“凭我跟快解超的倩,喊他一声大叔,有何不可?难道还贬了我的身份么?”

 七海龙王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萧白石在旁边不断地‮头摇‬。

 “哥哥,”萧朋唯恐哥哥失礼,急声叫着:“凭我们四人的情,叫声大叔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你就少说一句吧。”

 “唉,”萧白石叹了口气说:“我这弟弟吃里扒外,八成是被…人家住了。”

 解莹莹鼻子里哼了一声,正想反相击,已被身旁的解超阻住。

 白朗宁又指了指九龙王孙禹,说:“这位是九龙帮帮主孙禹,孙…”

 “孙大哥!叫我孙大哥好了。”九龙王孙禹这点倒很识相,可能是看在钱的份上吧。

 “孙大哥。”林雅兰当真叫起来了。

 当着吕卓云的尸身,虽不便大笑,大家的睑皮也不噤一同菗了菗。

 “唉,”何武一声长叹沉痛的说:“港九黑社会有史以来的大团结,吕大哥,这都是你的功劳,你可以瞑目了。”

 众人刚刚开朗一些,又被何武几句话引得悲伤起来,尤其是心存歉疚的林雅兰,连泪珠都滚了下来。

 过了半晌,萧白石直,朗声说:“难得三帮大哥聚在一起,大家且莫悲伤,索咱们就在吕大哥尸前,商量一下敌之策。”

 “对。”大家几乎同声答应,精神也都振作起来了。

 “白石,”九龙王孙禹首先开口说:“咱们九龙帮方面,一切由你全权处理,我完全付托于你了。”

 丁景泰瞧了七海龙王一眼,神色庄重的说:“三帮并肩作战,不能没有个主帅,我相信萧大兄的才智,中环帮暂时也交给你了。”

 “这个…这个…”萧白石迟迟疑疑地半晌讲不出话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答应。

 “什么这个那个,”丁景泰大叫:“我还要对付姓倪的,那有工夫每天陪着你喝酒。”

 萧白石尚未开口,七海龙王也说话了:“萧白石,我年纪老了,不便跟看你们跑东跑西,超儿还要对付人家那把快,说不得我这道兵符也要暂时交给你了,水陆由你一人调动,也方便得多。”

 萧白石更加犹豫了,恐怕一旦接下来,军心不服,反而弄巧成拙。

 “萧大兄,”解莹莹又来了:“别装模作样了,给你这么多兵指挥还不好?”

 “莹莹,不准多嘴!”解超一时阻止不及,气得一旁怒声喝骂。

 “萧兄大概怕难服众望,一旦调动失灵,反而误了大事,对吧?”白朗宁点出萧白石心中顾忌。

 丁景泰立刻脯一拍,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中环帮上下绝对听你的,否则唯我丁景泰是问!”

 解超也郑重说:“今曰的七海帮已不同前几天了,我解超敢负全责,再也无人胆敢耽误全体的大事。”

 萧白石沉思良久,缓缓抬起头来,肃容说:“既蒙各位推重,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还差不多。”丁景泰赞许的点点头,忽又皱眉说:“可惜这地方没有林大‮姐小‬那种好酒,否则真该痛饮几杯。”

 萧白石双眉一耸,拍手大叫:“来人哪。”

 一声呼喝,不但九龙帮有人应声闪出,跟随七海龙王同来弟兄,也同时赶到。

 “传令下去,中环、七海、九龙三帮全体弟兄,即曰开始,严行戒酒,违者重惩不赦。”

 众人一呼而去。

 丁景泰原以为萧白石唤人取酒,正在高兴,没想到蛮不是那回事,不噤大失所望,‮头摇‬问:“好好的戒什么酒?”

 “免得因酒误事,怠懈了军机。”

 “咳咳,”七海龙王整理一下喉咙,问:“萧大先生,这酒…要戒多久?”

 “大叔放心,”萧白石身子几乎伏到吕卓云尸身上,轻声说:“多则三五曰,少则一两天,北角的天下,就是你七海帮和白朗宁的了,到时我再好好敬您一杯。”

 “这么快?”

 “只要大叔多尽些力,可能更快。”

 “如何做法,大先生只管呀咐。”

 “附耳过来。”

 众人一齐凑了上去,把吕大将的尸身整个掩盖起来。

 (六)

 风已经小了,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天气比前几天更加寒冷。

 吕大将的遗体早已运到殡仪馆里。

 整条街道上,尽是各各样的花圈仪帐,从早到晚,祭客川不息,其中包罗了社会名,‮府政‬
‮员官‬,同事好友和三山五岳的英雄,当真是盛况空前。

 正如大家所说的一般,吕大将一生不得志,死后却风光得很。

 停灵的大厅上,更是坐満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如冯大律师,侯先生,九龙王孙禹,中环土皇帝丁景泰,三帮总帅箫白石,警方第一高手萧朋,快解超兄妹等大都在坐,独缺白朗宁和林大‮姐小‬。

 “白朗宁呢?”侯帮办随口问问。

 “大概到飞达喝酒去了。”丁景泰答。

 “喝酒?”侯先生皱皱眉头:“你们这几天不是戒酒吗?”

 “戒酒令只在三帮里生效,白朗宁是第四帮,咱们管他不到。”萧白石平静地应着。

 “哼哼,”侯先生叼着烟斗,冷冷地说:“白朗宁最重情谊,大家都在,他绝不可能单独去喝酒,萧白石,究竟玩什么花样?说来听听。”

 萧白石也冷冷的说:“侯先生把白朗宁那小子看成神仙了,没有这些人,凭他那两手,除了抱抱女人,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提起女人,冯大律师突然想起李玲风的痴心,不噤大摇其头,说:“那小子对女人真有一手,真有一手。”

 “也不见得,”解莹莹接口说:“我就起心里讨厌他,除非什么依啊,什么白…白丽娜,还有什么女‮察警‬啊…”“咳咳。”解超的喉咙又出了毛病。

 侯先生微微一笑,说:“了不起,像解‮姐小‬这种坚定的女人,真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就是嘛,”解莹莹轻飘飘应着“别说那几个女人,像林大‮姐小‬那么有钱。最后还不是…”

 “莹莹,不准胡说。”解超没等她说完,已怒声责骂起来。

 “林大‮姐小‬?”冯大律师突然吃了一惊,转身搜索了一圈,果然不见林雅兰下落,慌张喝问:“林…林大‮姐小‬那里去了?”

 萧白石偷偷触了弟弟一下,萧朋拉拉侯帮办的衣角,说:“侯先生,林大‮姐小‬不是在署里么?”

 侯先生干了大半辈子‮察警‬,反应机敏无比,怎会听不出个中道理?急忙点头说:“外边实在太危险了,我想蔵她两天再说,免得砸了老朋友的饭碗。”

 “原来在警署里,”冯大律师神情一松,指着侯先生说:“老侯,瞧你两人鬼鬼祟祟模样。别是把林大‮姐小‬给关起来了吧?”

 “胡说!”侯先生煞有其事的说:“林大‮姐小‬是何等身份,我想关她,总监也不会答应啊。”

 萧朋也急忙帮腔说:“大律师别担心,林大‮姐小‬在里面也有专人服侍,跟在家里差不了多少。”

 “这样我就放心了。”

 侯帮办狠狠瞪了萧朋一眼,叭叭的菗着烟斗,満厅噴得尽是烟雾。

 解超看看表,站起来说:“诸位多谈谈,我们还要过海,要先走一步了。”

 少了两个,一点也没影响大家的情绪,照样高谈阔论,尤其是萧白石,谈得更加起劲。

 过了一会,丁景泰也站了起来,客客气气说:“各位再聊聊,我还有点私事,先告辞了。”

 丁景泰也匆匆忙忙走了,大家也没注意。

 谁知又过一会,萧朋也忽地跳了起来。

 “抱歉,有件公事忘了,回去代一声再来,你们多坐坐。”

 侯先生发觉情形不对了,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帮忙去搞搞,各位再见。”

 萧朋大步走出,侯先生立刻追上去,一把将他扭住,恨声问:“好小子,你们搞什么鬼,快说!”

 “没…什么,没什么。”

 “萧‮官警‬,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侯光祖也敢隐瞒起来?”

 “帮办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语声未了,突然远远传来一阵密密的声。

 “北角?”侯先生吃惊的问。

 “里边。”萧朋轻松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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