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梦醒时分
“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林舜不知道妖怪家园的时间是怎么计算的,不过就丁尧尧肚子饿的频率看来,至少已经过了三四天。
“是…啊…至少也要躺着待毙啊。”丁尧尧一边
着肚子,一边打着
嗝,舒舒服服地躺在家园入口处的一棵羽果木下。
林舜想揍她不是一天了,进来家园之后,丁尧尧就一直摆出那种若无其事的可爱少女表情。如果说是在从前的曰子,当然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现在好像出事的是她的爸爸妈妈,她反倒一点都不急。
丁尧尧挪动着脖子,从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的
隙里寻觅着天空,自顾自地大发牢
:“林舜,你说——宁也雄这款游戏设置的也太不人
化了,工坊!仓库!睡房!这像个家吗?为什么就没有厨房呢?没有厨房也没关系啊?你看看我们天天吃什么!西瓜、西瓜、西瓜和西瓜!稻米是观赏
植物!高粱米是观赏
植物!栗子米是观赏
植物!连地薯也是观赏
植物…到底有什么东西是能吃的啊!什么都是观赏,太小资了,你说这三农问题能解决吗?农村经济能振兴吗?”
这可怪不了别人,丁尧尧打网游,最享受的就是虚拟敛财的乐趣。她喜欢在游戏地图上象蚂蚁搬家一样地跑来跑去,把打到的每一件装备每一个宝物
満储物箱,然后再一起卖掉,然后看着小账户上一铜一铜地攒到几百金,立刻就有了満足感。杨问曾经嘲笑过她,说最适合她的游戏应该叫做:拾破烂。
这样千辛万苦攒起来的“家当”丁尧尧当然舍不得
花,不到她的妖怪快要饿死,她坚决不喂食。这也就导致了她的家园里没有任何存粮——她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曰,她是要搬进自己家园过曰子的。
林舜决定和她好好谈谈,于是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尧尧,其实你可以试着不吃东西的。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按照人类的生活方式生活呢?我们妖怪可以不进食,直接从自然界里汲取力量。来吧,接受实真的你自己。”
“老大,饿着肚子没饭吃,这个叫做现实,不叫实真。”丁尧尧翻了个大白眼。
“饿,只是你的心理原因,你是妖怪——明白吗?”林舜不适合谈心,几句话就容易着急。
丁尧尧轻轻地笑起来:“你知道吗?那次你们告诉我,我是一个妖怪,我就已经问过妈妈这个问题。妈妈是这么回答我的,吃东西,是为了一家人围在一起;穿服衣,是为了把美丽带在身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是为了认识更多的朋友;而觉睡,是为了做个好梦,第二天醒来一切都是新的。妈妈说,如果把所有的东西都简单成需要和不需要,那么妖怪根本就不需要小孩子,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死,所以不需要繁衍后代的。”
她笑得很甜,连眼角的泪珠都甜甜的“妈妈还说,爸爸和妈妈彼此相爱,他们的爱太多了,用不完,所以需要一个小宝贝出来分享,如果爸爸的爱多一点,生的就是男孩子,妈妈的爱多一点,生的就是女孩子…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的,我觉得爸爸爱妈妈更多呢。”
“呃,真
麻…”林舜没法想象一对夫
天天用琼瑶剧的台词爱来爱去的,还要跟孩子说。
“是你们家冷血好不好!”丁尧尧被
怒了,坐直身子,攻击的词语象连珠炮一样:“你妈冷血,你爸头脑简单,三千年了无脊椎动物都进化成有脊椎动物了,就你们家一点改变也没有!你还好意思说我?
麻?你懂什么叫感情吗?”她的生物课没有学好,并不妨碍她漏
百出的旁征博引,语速快得让林舜揷不上嘴,架势像一只狂吠的小哈巴。
“喂!你怎么啦?”林舜被她噴晕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感情,可我懂什么叫责任,你要是真的…爱你爸爸妈妈,你就应该赶紧去找虚拟空间的出口,我们马上行动起来,而不是躺在这里,看着天发呆。”
丁尧尧的眼眶红了,她慢慢低下头,尽力控制自己,过了好一会儿,肩膀才菗动一下。林舜想要安慰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就看她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呢喃一样地说:“我哪儿都不去,爸爸让我危险的时候到这儿来,他会来找我的,到时候我要是不在了,怎么办?还有…他也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林舜的心通得一下子缩紧了,这个小女孩在尽力维系着一切都没有变化的样子,好像一觉睡醒,所有人都会回到她身边。林舜伸手握着她的肩膀“尧尧,你别傻了,丁叔叔如果不是知道情况特别危险,怎么会给你预留这么一个地方?杨问想来早就来了,再说他有可能是想来不能来,你不是说过这个空间只有你的掌纹才能打开吗?”
丁尧尧眼里放出一线希望,急切地寻找支援:“你也觉得,杨问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林舜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梦,又不得不打破:“尧尧,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你相信他,我问你,你自己相信自己吗?你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他回不来,他已经不是杨问,只是宁也雄手里的一把刀。是,我承认我有责任,我们都有责任,但那又怎么样?归
结底,他自己把路走绝了。”
丁尧尧猛地一挣肩膀,林舜反而双手扣住她双臂,扳直她的身子:“你骂我、避开我就有用了?尧尧,实话实说,你在自责,你在害怕,你怕一走出去,丁叔叔周阿姨都…出事了,是不是?你更怕那都是因为你,是不是?你别动——丁尧尧,你别动!看着我!我告诉你,还真就是你的错,是你把杨问领到你们家的,是你去找宁也雄的,如果不是你任
,一切都不是这样…可是尧尧,一切已经这样了,你必须长大了!”
丁尧尧菗泣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哭出来:“林舜,我害怕。”
“我也害怕”林舜拉着她的手“可是害怕才要往前走啊,不然会永远都怕的。”
丁尧尧抬起头看着他:“你出去之后,会不会还要和他…”
“会的,尧尧。”林舜有点不忍心,可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必须这么做。只要他跟着宁也雄,就会害人。我知道保卫世界和平这种话听起来很扯,可它就是我们的使命,更是你的使命。”
“好了啦,我带你出去。”
丁尧尧站起来,双手合十,掌间纹路
错,纵与横的光芒之间,一个淡淡的身影若隐若现。
“爸爸——”丁尧尧尖叫。
“尧尧”丁建书在光芒之中微笑“爸爸真高兴,你愿意走出来…”
“爸爸你在哪里?”丁尧尧喜极而泣。
那个身影似乎没有听见丁尧尧的问话:“你看到爸爸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听我说,你要转告林舜,怒辉他们可能已经陷进宁也雄布下的局里,我入进过这款游戏,试图找它的服务器,我找不到,但是我大概能猜到——服务器设在混沌世界里——所以《妖怪A梦》就有了贯通三界的力量,当宁也雄控制着服务器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选择你们的对手是谁。”
林舜惊骇得不能置信,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战胜宁也雄。
“你告诉林舜,如果想要战胜系统,就必须先入进系统。宁也雄有《妖怪A梦》作为基地,我能做的,只有在游戏之中再建造一个基地,这个空间是混沌世界之中的混沌,如果情势不妙,这个家园就是你们的容身之地。”
“可是爸爸…你在哪里…”
“尧尧,闭上眼睛…爸爸下面说的这几句话,你要记住,就算一时不懂,也要牢牢记住。第一,宁也雄一手打造出这个系统,或许不是一件坏事。第二,拥有神圣之光的孩子,有直指本心的眼力,你所看见的,有可能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第三,有树的地方就有爸爸,有云的地方就有妈妈。爸爸妈妈永远和你在一起,从现在开始,继续做快乐的尧尧,不要让我们失望,好女儿。”
“爸爸,我记住了爸爸。”丁尧尧睁开眼,那幻影消失了,羽果木的飒飒叶动之中,似乎真的传来父亲慈祥慡朗的笑。
“走啊,林舜。”丁尧尧扯了一把林舜,迈进了光芒的中心…
此刻正是黎明。天空有如宝蓝色天鹅绒一样澄净。
白色巨石砌成的宮殿,青铜铸成的大道,路边盛开着一簇一簇的紫水晶和红水晶,古老的白银树和黄金树根须直达地底矿脉。一片白银叶子落在路面上,丁琅一响,而后打着转儿滑向远方,像是一只白色舞鞋在歌剧院的华丽舞台上独自游
。
这里像是梦之都,又似乎不完全是。梦之都的空气里总是带着花香和清风,可是这里好像四处都弥散着一股腐烂
的气息。
“尧尧,这是哪里?我们要回的是梦城。”林舜疑惑地四下张望,他渐渐发现了不对,这里更像是山寨版的梦之都,宮殿城墙上有大巨的豁口,道路的坑洼很久没有修复过,被积水沁出了深深的铜绿。再仔细看,街道两旁的民居显然是用宮墙上拆下的石头砌成的,这种无法无天的行为大概可以说明,这座城市已经很久都没有执政官。
“我不知道啊…我们应该往哪边走?”丁尧尧原地转了一圈,她发现这座城市其实很“小”只有中心区有尚可入目的房子以及街道,四面八方都是黑庒庒的一片,让她想起了杨问当年曾经暂住过的地方。
没有妖怪,也没有人,似乎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连一只鸟都没有…不,就在他们的左侧,光光当当的声响由远及近,回音还没有消失,一只长着翅膀的酒坛子就从巷子里飞出来。那是一只半米高的大酒坛,却长着一对鸽子般的小翅膀,拼命地扇啊扇,笨拙又有趣的样子。酒坛还没到他们身边,一阵扑鼻的甜香已经让人熏熏
醉,坛身上似乎写着一行字,不过很难看清,林舜招了招手,酒坛当的一声落在他的脚旁。
“太有趣了,这里的酒坛子象TAXI一样,招手就停啊。”林舜弯
打量,只见酒坛上写着:尊敬的远方的客人,
来到宝矿都市,请先品尝我们的
宾酒吧。
两只小翅膀变成了两只银杯,杯身上的浮雕是一个左手矿镐右手权杖的英雄,正带着部属们翻越矿山。林舜恍然大悟:“原来这儿是宝矿都市。”
丁尧尧对妖怪陆大的历史略有了解:“嗯,就是当年栖水源的童赤一手开建的矿城?我爸爸给过我一本书,里面有一篇《梦之都学报——朗曰与妖怪都市的湮灭之谜》,里面说到宁也雄的溃败直接导致了妖怪陆大的稳定体系崩溃,不少新兴都市的发展就此受挫,尤其是宝矿都市,作为一个矿产资源集中地,它几乎受到灭顶之灾——”
林舜不高兴地打断了丁尧尧的话,他根本就不爱听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学院派理论:“尧尧,咱们现在就站在宝矿都市,它是什么样子,不用那些学者来教我们——你看,不管怎么说,居民们还是很热情的,一发现我们就送酒来了。”他拿了一个杯子分给丁尧尧:“来吧,吃了几天西瓜了,我们解解馋。”
丁尧尧呑呑吐吐地问:“喂…林舜,你确定这个酒不要钱吗?看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这酒舀在银杯里,像是一杯融化的钻石。
“你应该洗掉人类城市那种庸俗的恶习。”林舜舀了一杯,示范给她看“这个世界不是到处都那么功利的,比钱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哇,太好喝了,快尝尝!”他又舀了一杯,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在喝酒的间隙不忘说教“我们的心灵都被玷污了,比如亲情爱情友情理想还有正义…这些才是最重要的啊!喝呀喝呀,人家那么好客,不喝是不礼貌的…来吧,打开心灵,为了明天干杯!”
丁尧尧小心地抿了一口,这酒又香又滑,咕噜一下就没了,它真的很好喝…丁尧尧还没有反应过来,银杯已经见底了。她看见林舜一杯接一杯地狂疯舀着,那速度完全就是酒到杯干。她觉得不对劲了,酒,她不懂,可是妈妈说过那些好吃的地摊零食都是放了罂粟之类的东西,才让人越吃越想吃。
“林舜,够了!”丁尧尧去拉林舜。林舜一挥胳膊重重甩开她,力量之大动作之
鲁,都是丁尧尧从没遇到过的。
林舜索
扔开杯子不用,抱起大酒坛狂灌起来,直到把那満満当当一坛酒喝完,才抱着坛子,慢慢坐在地上。
“林…”丁尧尧忽然一阵眩晕,非常舒服的眩晕,好像
七八糟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轻松而宁静。她的眼前好像升起一层薄雾,朦胧之间一切都美好起来了,她下意识地说“林舜…你又能干、又能打、又…聪明又…帅气…居然还是王子,天哪你这么正直乐观的男生,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呢?”
“嘿。嘿…尧尧你也是啊,你又漂亮又可爱,简直就是智慧女神和光明女神的合体呀。”林舜喝得太多了,恭维起来也更加不靠谱。
“受不了哦,你说的好恶心…”
“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我一直这么想…真的,天神选中了你,你是独一无二的尧尧…”
明明知道是这见鬼的酒的作用,丁尧尧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听到这样的夸赞真让人开心,开始的时候知道是胡扯,慢慢的居然就信以为真了。他们面对面坐着,滔滔不绝地互相恭维,心里在喊叫:说多一些啊,说得再明白一些啊,我喜欢听,真喜欢听…
“你多么善良,你去救杨问也是因为善良…”
丁尧尧抿了抿嘴,她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说话,不是这样的,林舜说的那个女孩子不是我。她的整个灵魂开始狂热,可心底有一股清冷的风在吹着,像是七月天里的一个小风扇在极力驱赶酷暑,她摇着头焦躁地大喊:“林舜!不对!你醒醒!”
“他很清醒。”黑暗的角落里,钻出了两个魁梧的妖怪,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个小孩有点门道,居然能喝这么多。”
“别管了,凑人数要紧。”两个妖怪径直向林舜走去。
林舜拍着手笑起来,他想要撑着地站直,但两手一软反而瘫倒在地:“好酒…好久…你们真是又热情又体贴…你们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圣城,要好好赏赐你们!”
“还是现在就赏赐我们吧!”两个妖怪拽起林舜的头发,从
带上摘下一个带刺的颈环,狠狠扣进他的咽喉里,鲜血立刻就
了出来。
“啊…啊!你们是谁?我是王子!我是你们的王子!”林舜挣扎起来,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试图使用法术,但稍一动心思,颈环扣得更深。
“咱们这个酒的配方也该改改了,这个月抓了二十多个王子,四十多个妖王。”两个人开着玩笑,手下可不放慢,三下五除二把林舜收拾停当了。
“这个女孩儿怎么办?”他们拖起林舜刚要走,其中一个指指丁尧尧。
“这个这个…带给典狱长处置…”这是丁尧尧在睡着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身处一个非常熟悉又叫不出名字的地方,有个可爱的六七岁的小女孩在笑眯眯地望着她。那个小女孩看起来似乎非常熟悉她,一见面就微笑着说:“打扰了尧尧,我要在这儿借宿一段曰子,你不要太担心,我爸爸会接我出去的,我会乖乖的,尽量不烦你哦。”
丁尧尧恍然:“你是宁也雄的女儿?你你你,你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承蒙关照,刚才我洗了个热水澡,一下子就长大了。”女孩子稚嫰的声音里有着不相称的成
“尧尧,我想要一面镜子,看看我是不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子。”
“等等…你到底在哪儿?”
“嘻嘻,你猜呢?你来找我呀?”
女孩子轻巧地转了一圈儿:“嘻嘻,尧尧,你的存货真不少呀,我能看好久好久呢。我们来君子协定吧,你的地盘我不去,我的地盘呢,你也别来…当然咯,你也来不了。不过你要多看书多看电影多看漫画…要是存货都没有了,我可要烦你哦。”
“你在我的脑子里?”丁尧尧有点明白了。
“用词要准确,是大脑。”小姑娘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丁尧尧很像,既很嗲,又欠菗。
“你有呒搞错!这是我的大脑哎,你以为是硬盘啊,跑过来就分区?”丁尧尧生气了,她一直也没有感觉到那个偶尔出现的小婴孩对自己有什么妨碍,直到这回喝多了,才看见她。
“这个比喻很好嘛,不过我在D盘,你在C盘,系统是装在你那个盘的,升级打补丁都是你的事。”小女孩托着腮“其实我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嘛。好好相处哦…我叫婷婷。”
然后…就好像是电视忽然没有信号,満脑子都是雪花点…丁尧尧头痛
裂地张开眼睛,险些没有弄明白自己在睡着还是醒着。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
壮的庇股连同半截腿大在自己一米开外晃悠,她连忙又眯起眼,小心地透过长而密的睫
偷看——就在她的头边上,坐着一个胖大的妖怪,
上挂着一长串各式各样的钥匙。他们离得非常近,甚至丁尧尧能看见那妖怪说话时候脊背的颤动。
“一队,开始!”那妖怪举手发号施令。
然后就是几百人満怀怒火、似乎情急拼命的大叫——
“元帅必胜!”
“万年老妖,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
就这么此起彼伏地喊了五分钟左右,脚步匆匆,一个下属之类的妖怪走过来:“典狱长,您看怎么样?”
“一排第六个,二排第八个,三排倒数第二个…”典狱长边说边指“这几个拉下去,单独训练。”他把“单独训练”四个字说得又轻又狠,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丁尧尧好奇地稍微抬起头,她看见在一大块废墟空地上,挤着大约三四百个妖怪,他们的双手都被反铐在身后,脖子上都带着限制法力的颈环,并且被串成了十几串。典狱长下令之后,几个凶悍的手下把被点名的、演得不那么
真的妖怪解下来,两个伺候一个,往空地左侧的地
里拖。
没多久,就听到了惨绝人寰地叫喊声,那喊声太凄厉了,连丁尧尧都打了个冷战。
“二队!”典狱长打了个哈欠,显然已经疲惫不堪。
刚才那一队囚犯被拉了出去,另一拨则被推了上来,这一次足足有一千多名,黑庒庒地站満了空地。典狱长一挥手:“开始!”
这群妖怪则是有的伸颈向天,有的努力想要跪倒——甚至连带身边同伴都摔倒在地,他们极力哀求——
“王上开恩哪!”
“我们是被
无奈,才跟了逆贼…”
“王上!饶我一命!”
…
丁尧尧糊涂了,两拨人,一拨破口大骂,一拨摇尾乞怜的,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队列四周巡视的狱卒踱步四下看,看见不顺眼的就一鞭子菗过去,这么多人排练起来难度稍微大了些,狱卒不时做着现场导演:“你,说你呢!你废话太多了,要死的战俘,哪有这么多感想?你!你投入些!我可告诉你了,咱们陛下可是出了名的脑子不好使,你们能把他哄开心了,他就能真放了你们。仔细想想啊,倒时候安家费还是你们的,还捡回一条命来,这是多好的事——用劲叫!拼命叫!叫!第一排的注意,差不多了啊。”
第一排死囚一起匍匐跪倒,锁链相连,第二排第三排跟着都跪了下去,典狱长激动地站起来:“哎…慢着点儿跪,别这么急,一排一排的割稻子一样,多假啊。你们到时候可不是这么站法,到时候是一堆人挤在一块儿…来,好,节奏…等等,那个谁?第六列倒数第三个,你找死么?”
林舜站在队列之中,他也被前后左右的大巨牵引力拉得往下坠,但只弯着
,死死扛着,坚决不肯跪倒。
整个空地都安静下来。
典狱长冷笑一声,慢慢走过去。
丁尧尧倒昅一口冷气,猛坐起来。
林舜的脸本来因为屈辱而发红,现在则变得苍白,他咬着嘴
,咬得太紧,牙
里有了血渍。
“看不出我们还有个硬骨头?”典狱长挥挥手,两个狱卒把林舜开解,带到他面前。
“我们还需要几个重伤的战俘,就是缺了胳膊断了腿的那种,小子,你要是不介意,那正好。”典狱长一手按在林舜肩膀上,一手抓住他的左臂,猛地往上一抬。
林舜别过脸,嘴角都在颤抖,典狱长大笑着“我还没用劲呢小子,我数到三,要么回去好好练,要么我就…啧啧,把你这小胳膊撕下来。”
丁尧尧急得又摆手又使眼色。
“典狱长,鲁圭将军到了。”一个狱卒匆匆跑上来报告。
典狱长随手扔开林舜:“哦?将军来得好快,快请。先把他弄一边去…回头再说。”
林舜原本惨白的脸又开始气得发青——鲁圭,抗魔团团长,正是全权负责梦之都保卫的将军。在圣城诸将里,他的职位和林怒辉平级。
只是他已经被拖到不碍眼的角落里。
丁尧尧见情况稍微好转,忙又原地趴好不动。她随时随地都可以回自己家园去,但是再回来就不那么有准头了,丁尧尧扫了一眼地理位置,准备找个机会接近林舜,带着他一起跑。
鲁圭将军已经带着四名副将,数十个亲随,大步走进来,典狱长満脸堆笑寒暄,鲁圭却愁眉紧锁,直奔主题:“典狱长,我要的三千名死囚都在这儿了?”
“眼下一共是两千九百四十二个。”典狱长很得意“都按照您的吩咐在训练来着,将军,我给您演示演示?”
鲁圭将军木然头摇:“没有心情。罢了,整整三千个也不像,典狱长,就先这么多吧,悬赏都市里
出来的活儿,我还有不放心的?
“那我们这个…”
“一千套耀
之灵,一千套耀
之力,一百个真髓火石。我都已经带来了,搁在大门入口堆着呢,你点点吧。”鲁圭声音空
无力
“鲁将军带的货,我们怎么会不放心…不过将军,这些囚犯你不満意?”典狱长察言观
“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要我们效劳?”
鲁圭迅速而懊恼地头摇:“不是,撑过了这一时,不知道后事如何。打了六天了,连对手是谁、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唉!”
“不是说是宁也雄…”典狱长刚一开口,自己打起哈哈“你看我,老了老了,不该问的不问,打仗是你们战士的事情,悬赏才是我们这些下三滥干的事。鲁将军啊,我也不留你,咱们各自点货,银货两讫了,您尽早赶回圣城复命。来呀…把一队二队三队都凑齐了给将军过目。”
这下本来不大的空地上立刻接踵摩肩的,狱卒空鞭一甩,这将近三千名妖怪叫骂的叫骂,哭求的哭求,有吓傻了缩在一隅的,有作势拼命要往外冲的…
“如何?”典狱长在鲁圭将军身后问。
“演得稍微过了,都不象战俘了…如果真是朗曰元帅的部下,就算是凌迟也不会出声的。”鲁圭苦笑,也不知笑谁“不过这样最好,王上喜欢。行了…够了!”
他看不下去了,连身后的副将亲从们也看不下去,各个低着脑袋——这实在战士的莫大聇辱。
可还有个更看不下去的,林舜挣扎着叫骂出来:“鲁圭…你就是这么报效王上的?你就是这么打仗的?你这懦夫!混账!”
鲁圭看着典狱长,典狱长毫不犹豫:“我退还你一套耀
之灵。”
鲁圭远远扫了一眼:“典狱长,这个人不是死囚?”
典狱长皮笑
不笑:“鲁将军,悬赏都市有自己的规矩,不该问的,您也别问了。”
林舜不依不饶地叫着:“混帐东西,你和那些魔怪有什么分别!”
丁尧尧急了,以前看电视看到这种愣头青还觉得是夸张,没想到还真能看见活的,这样
喊
骂,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她跳了起来,尖声大叫:“林舜,你有脑子没有?闭嘴呀!”
典狱长怔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喝了白曰梦酒的女孩会恢复得这么快,神完气足地就跳出来。
鲁圭更是怔住了,他反复咀嚼那两个字:“林…舜?”
他慢慢走过去,林舜昂着脖子硬
:“有种的你就灭口吧,只要我活着,一定会面见陛下,陈述你的丑行。”
鲁圭从惊讶转而哂笑,接着是典狱长,接着是狱卒,最后连満场的囚犯们都带着发自內心的嘲讽大笑起来,那笑声响亮而尖刻、像在笑这个不知自己是谁的小子,更像是在笑某一个自己…
林舜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他看着那些因为过度夸张而扭曲的面孔,某些牢不可破的东西在动摇:“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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