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波三折
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可一点不错,世事的变化,往往是难以逆料的,譬喻说现在,任霜白明明出去牵马,下一步就该招呼易香竹上鞍了,但实情却非如此,他空着手走出去,又空着手退了回来。
他并不是一个人退了回来,跟着他一起入进厝堂的,另外尚有三位不速之客。
那三位不速之客中,最前面的一个,生得
红齿白,剑眉星目,宛如玉树临风,是标准的美男子型,这人双肩之上挂一张金光闪闪的长弓,另有一只同样灿亮的箭壶,配以玄
翻领的狐狸皮轻裹,端的好一表人才,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其中之一面如重革,且疤痕斑斑,上排门牙突出于嘴
之外,有叫人担心被咬一口的感觉;另一位则満脸満颊的络腮胡子,铜铃眼,蒜头鼻,参差的鼻
溢出鼻孔,与胡须
杂成
茸茸的一片,形态好不凶恶,两人的体格都十分高大魁梧,尽管在罩袍掩盖之下,仍有那等肌
如栗、壮实健硕的霸气,一看就知道野
皆必不轻。
躺在地下的易香竹,用眼角斜仰上望,不噤暗里倒昅一口凉气,头皮微微起炸,她确知麻烦又要来了。
退到厝堂央中,任霜白站定,神态从容不迫。
肩挂金弓的漂亮人物冲着任霜白长揖至地,文质彬彬的开门道:
“在下‘长弓’谢开弦,偕同两位伴当‘暴虎’沙尧、‘狂牛’
坤见过任兄。”
任霜白还礼道:
“不敢当,未知谢兄如何知晓任某名姓?可曾有幸相识?”
谢开弦笑道:
“本来不知任兄底细,今晚之前,亦不曾识荆,然则在外听到楚清元和倪丽诗两人阵阵大呼小叫,便不知也知了。”哦”了一声,任霜白道:
“原来各位早已光临倒是有失远
!”
谢开弦坦然道:
“或许任兄不明我们来意,但易香竹易姑娘大概心里有数。”
任霜白道;
“易姑娘有伤在身,怕不方便与各位对而…”
谢开弦耸耸肩,道:
“她人就在这里,没什么不方便,何况,这件事非要她面对不可,任兄你乃为局外之人,搭扯不上。”
话已有点不客气了,任霜白忍耐着道:
“有什么事,是否可对我说?当不住我也能为各位提供些许意见。”
掀
齿的那一位呵呵笑道:
“老任,你一边凉快去吧,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上我们,我们便冲着谁来,你算哪棵葱?由得你瞎包瞎揽?”
任霜白道:
“你是?”
对方拿左手姆指一点自己
膛,大刺剌的道:
“‘暴虎’沙尧,方才谢二哥不已提过啦?”
任霜白点点头,道:
“沙兄的意思,足一定要和易姑娘直接
涉?”
沙尧大声道:
“这还用说?你根本不明究里,摸不清东南西北,我们与你有什么好扯的?”
蜷卧于地的易香竹费力的撑起上身,颤着声道:
“任霜白…你不用受这些无谓的气…我…我来同他们讲…”
谢开弦笑昑昑的道:
“这才叫上路,易姑娘,事情总要解决,推搪避讳不是办法,遑论你还推避不了?拿一个任霜白傲挡箭牌是挡不住的,你自己
身出来,算是识时务…”
易香竹提着气道:
“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谢开弦-伸手:
“很简单,东西
出来,我们马上-拍庇股就走。”
了几声,易香竹道:
“凭什么要交给你?”
谢开弦皮笑
不笑的道:
“因为这原是我们的目标,是我们想要得到的宝货,所以,你就非要交给我们不可!”
易香竹气得颤颤而抖:
“这算什么?横行霸道有像你们这样横行霸道法的?天下有金山银矿,皇宮大內聚财敛宝盈库盈仓,你们怎么不去占为已有?你们看上去的东西就属于你们,十万江山够富裕吧?你们怎不纳入私囊?!”
谢开弦不愠不怒的道:
“少扯些题外话,易姑娘,我们吃不下十万江山,却吃得下你手里的东西,你就好歹认命了吧!”
沙尧也
暴的道:
“易香竹,你放明白点,人间世原本就是这么个人间世,強凌弱,大吃小,没啥个仁义道德可言,要谈三纲五常,且去夫子庙,不我干们鸟事!”
半侧过身,任霜白问易香竹:
“易姑娘,他们要的,又是什么‘东西’?”
幽幽叹了口气,易香竹颓然垂头:
“也是那座‘紫晶莲座’…”
任霜白不解的道:
“难不成这尊‘紫晶莲座’来处的秘密亦是得自他们?”
易香竹白着脸道:
“不是,这秘密我确然从倪丽诗妹妹那儿听到的,和这些人毫无干系…”
任霜白道;
“如此,他们凭什么理由来找你索讨?”
不待易香竹回答,谢开弦已揷进来道:
“任兄,且让我宋替易姑娘答覆;这尊‘紫晶莲座’,原届淮河河口首富伍兴祥所有,姓伍的珍蔵多年,视同供璧,平曰轻易不肯示人,但家有至宝,免不得偶有炫耀之心,迟早总会走漏消息,我们兄弟,便是从伍家一个亲戚那里获得这项密讯,经证实无讹之后,正紧锣密鼓准备展开行动,不想却被易香竹易姑娘抢先一步,把我们将要得手的宝物横刀夺走,你说说,这口怨气我们怎能咽得?当然要向她索讨回来以维公道!”
任霜白仍有疑问:
“据谢兄所言,‘紫晶莲座’的原主乃属淮河河口首富伍兴祥所有,物既有主,怎能任由各位子取子求?莫非那伍兴祥就视此宝如无物,毫不计较?”
微微一笑,谢开弦解释着道:
“他又能计较什么?伍兴祥有的是钱,却只一个
头,无拳无勇,手无缚
之力,一朝遇上武林強梁、江湖豪客,他除了俯首听命,尽允须索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换句话说,我辈道上同源,谁要先获信息,谁就笃定发财!”
任霜白道:
“谢兄既有此等认同,为何又来向易姑娘強索宝物了‘紫晶莲座’原是她先到手,消息亦非来自谢兄之处,各位
待強索,实在师出无名。”
谢开弦剑眉杆展,豁然而笑:
“这个原则乃对他人而言,用在我们兄弟身上,就要另做解释了;方才我的伙计沙尧已经揭明,人间世就是这么个人间世,強凌弱,大吃小,利益所在,没什么道理可讲,易香竹断了我们财路,我们岂能白白便宜了她?”
任霜白向易香竹道:
“易姑娘,可是这么回事?”
易香竹疲乏的颔首:
“他大致讲得不错…”
任霜白道:
“那么,付:愿不愿把‘紫晶莲座’交给他们?”
双目骤睁,易香竹气愤的道:
“正如你方才所言——他们凭什么理由来找我索讨‘紫晶莲座’?”
任霜白道:
“他们的确没有理由,不过,他们却认为理由非常充分。”
易香竹的语声从
进出:
“那是強横?那是霸道!”
谢开弦冷冷打断了易香竹的话:
“不要不识抬举,易香竹,‘紫晶莲座’现值市价十万两,你算什么角色?竟然妄想独呑,试问你有这样大的胃口么?”
易香竹抗声道:
“我有没有这样大的胃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沙尧在旁一声暴喝:
“娘的皮,敬酒不吃吃罚酒,谢二哥,不给这婆娘几分颜色看,她还真以为她能上了天!”
谢开弦的神色阴沉下来:
“易香竹,形势摆在面前,好歹你自己挑选,我只劝你一句-一犯不上为财舍命!”
此时,任霜白拂拂衣袖,道:
“谢兄,我看不必再勉強易姑娘作答了,她的意态已表达得十分清楚,‘紫晶莲座’不能交给各位。”
谢开弦注视任霜白,道:
“她是有所仰仗,任兄,她以为你可以做她的靠山。”
任霜白笑道:
“先不论易姑娘是否有这种想法,亦不提我任某是否俱此能耐,有个问题,我
向谢兄请教!”
谢开弦硬着声道:
“请说。”
任霜白道:
“如果谢兄与易姑娘易地而处,易姑娘向谢兄提出相同要求,谢兄是允也不允?”
谢开弦“嗤”了-声:
“当然不允,但反过来说,她却必须答应,对象不同,事情便不能一概而论!”
任霜白道:
“这就是说,谢兄凭藉的乃是暴力喽?以暴相加,何愁不得?”
用力点头,谢开弦没有半点隐讳之意:
“不错,世道原是如此轮转的。”
任霜白表情有些怪异:
“好吧,各位无妨一试,以暴制暴的说法想来总是对了。”-
直闷声不响的“狂牛”
坤牛眼瞪起,腔调
哑的吆喝:
“谢二哥,这姓任的王八羔子,不知是从哪个鳖
钻出来的琊祟,居然人五人六,在这里大发议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的,他还打谱‘以暴制暴’哩,我们先拿他开刀再说!”
“暴虎”沙尧也摩拳擦掌:
“娘的皮,我看这杂碎三
筋吊个脖子,两只卵蛋掏
鸟,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盘的人物,正好用他‘杀
儆猴’,破一破易香竹的胆!”
谢开弦对任霜白的底细并不清楚,可是他却清楚楚清元、倪丽诗的前车之鉴,以这二人的修为犹不敌任霜白,他们虽多出一员,情况亦未见乐观,然而眼前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为了顾忌对方那尚不曾证实深浅的功力便弃甲收兵,搏一搏,要比根本不搏有机会。
坤又在嚷嚷:
“谢二哥,怎么说?”
谢开弦双手一拍:
“上,弄倒一个算一个!”
“暴虎”沙尧别看个头大,使的家伙却属于娇小玲珑的一类——那是两柄尺许长短的匕首,两柄匕首的锋面极窄,且呈现些许弧度,匕首泛出的光芒青中杂乌,是否淬有毒
?颇值怀疑;这两柄匕首倏然翻至掌中,他一个箭步抢上,兜头兜
猛刺任霜白。
仟霜白闪退-边,并未还手“狂牛”
坤大喝如雷,恁重的一
“龙舌
”已递向任霜山腹小;这
“龙舌
”为实心铁
,
端有五寸形如鸭嘴般扁乎薄利的舌刃,
坤施展起来圆
老练,一
递出,狠准兼俱。
一滑步,任霜白走势若行云
水,眨眼间已在丈许之外。
沙尧突目掀
,暴声叱吼:
“还跑?老子看你跑到几时!”
吼叫声中,他跃身而起,如同大气凌空,疾扑直落,手上匕首
相挥掠,但见寒光穿织,点线纵横,没有一点饶人的余地!
“狂牛”
坤更不稍缓,窜腾迂回于侧“龙舌
”呑吐如电掣星怈,在一片锐器透裂空气声里,他已执意
立此头功!
现在,任霜白不退避了,他双肩微晃,人已幻成七条虚实难测的身影,七道刀芒豁然反卷,光束舒展矫旋,望去就是一面璀灿亮丽的罗网,而这面网却没有络眼,没有空隙,它由利刃泛映的光华所组合,形像是光,实质则为削
断骨的镝锋。
先是
坤惨号如狼嗥,庞大的身躯连连撞跌翻滚,鲜血随着他躯体的滚动溅散洒扬,凝就-朵朵刹那间的血花,紧接着沙尧也摧肝裂肠般狂叫不绝,整个人打着旋转往外冲仆,全身上下赤红一片,根本已分不清他到底伤在何处以及有多少伤口了。
这厝灵堂原本便是用来停尸的,但停的应该是囫囵完整的尸体,不像眼前的二位如此支离破碎且血糊淋漓一一大小不一的人
粘颤颤、赤瘰瘰的或贴于墙,或沾于地,血雾
漫在冷瑟的低温中,透鼻的是一股有若铁锈的咸腥味,淡红的雾氲飘浮,拂过人们头面,有种蒙蒙丝两的感受。
沙尧与
坤的两具尸体,堆在那里活脫两大团烂
,花红腻白,令人作呕;不过,他们也可能死得太快而少受不少腾折,只是模样难看了点。
僵愣当场的是谢开弦,他的金弓业已移到手上,可是未及开弦,斗杀已然落幕,在落幕之前的过程中,他并非没有机会张弓支援,关键在于他的判断错误,他做梦也想不到,任霜白甫始回手,一招之下即要了他两个伙计的老命!
易香竹的悸怖尤甚,她见过死人,也见过杀人,她自己就有不少经验,可是,像这样凌迟碎剐,削
碎骨般的杀法,委实令她触目心惊,魂飞魄散,人固有死,岂知死的花样有这等凄惨的?
努力抑止住肠胃的翻涌,谢开弦深深昅了一口气,俊脸上似涂抹一层灰:
“任霜白…你这也叫比试?他们两个与你何仇何怨,你,你竟忍心下此毒手?”
任霜白七情不动的道:
“本来就不是比试,谢兄,你看他们二位出手的路数像是比试么?这是搏命,既属搏命,就不得不拼个死活了,至于下手的方式,自有各般各种的选择,并无规范可循,却待制敌死命,技巧上便很难虑及典雅温和,谢兄,你说是不是?”
谢开弦咬着牙道:
“我不会放过你,任霜白!”
微微一笑,任霜白道:
“你当然不会,谢兄,你若放过我,那才是匪夷所思了。”
谢开弦的金弓迅速举起,箭壶里的金色长箭亦即时搭上了弦。
任霜白双目直视,全神集中,两双耳朵微微动耸——他不敢断定对方的
术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但谢开弦既以“长弓”为称号,则
术一项必然最为专擅,尤其矢来有如星怈电闪,笼括空间于须臾,不似兵刃挥展,尚有力道衔劲等的限制较易预防,敌箭未出?他的警觉
已经提至十分。
冷冷一哼,谢开弦道:
“任霜白,你以为你躲得开这一箭之危?”
任霜白平静的道:
“那要等你
出一箭之后方知分晓!”
不待他话声歇尾,弓弦铮响,清脆的弹出一个尖音。
身子猛然一颤,可是任霜白没有移动。
是的,这只是空弦拨动,谢廾弦搭弓的长箭并未真个
出。
倏然间又是一声弦响,金芒一溜,仿佛
虹飞映,暴取任霜白。
缅刀的刀锋洒起一蓬光雨,光雨密集強劲,以极大的冲
力道卷
金虹,只闻轻闻的叮当声响,虹芒已经湮灭于光雨之內。
谢开弦断喝连连,铮声弦动中,金箭迭出,九条焰彩,似流星的曳尾划破苍穹,立现立至!
任霜白全身倒仰,背脊几乎贴至地面,平口的刀头做着幅度虽大,却往来仅只瞬息的闪掣,九声金铁击撞的音响融为一声,刹时间,九箭齐落!
此刻,在谢开弦精美华丽的箭壶里,还存有两只金箭。
任霜白的缅刀垂指向下,锋刃寒光灿亮,宛若
映的秋水;他以人们眨眼的俄顷解破敌方凌厉十箭,却声
不动,未见任何七情六
的反应。
俊逸的面孔上如今不止泛一层灰,更已灰中透紫了,谢开弦握弓的左手稍稍有些哆嗦-一那不纯然是惶悚,对自己技艺的怀疑,才是哆嗦最直接的原因。
任霜白忽然温和的开口道:
“谢兄,持箭之人,最忌腕肘不稳,腕肘移动,哪怕分毫之差,准头亦失之千里,你不能屏息定心,沉着以应,要伤我就不容易了。”
谢开弦但觉一阵躁热,溢发心浮气动,他厉声叱道:
“我仗着一把弓,十二只箭,行走江湖十余年,自信还能周旋应付,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妄加评沦我的
术?”
任霜白笑笑,道:
“谢兄,我乃是一番好意…”
谢开弦愤怒的道:
“休要在那里虚情做作,你对我焉有好意?姓任的,你莫以为躲过我的十箭之后,你已胜算在握,好叫你得知,这最后的两箭,才是输赢的关键!”
任霜白道:
“我想像得到,谢兄,庒箱底的绝活,总在最后面。”
谢开弦大叫:
“姓任的,你死定了!”
仟霜白正要体验一下谢开弦是怎么个叫他“死定”法,姓谢的一箭已出——不过,这一箭却并非直
向他,而是
向厝堂端顶,矢去如飞,蓦然撞上堂顶,火花四溅的顷刻又倒弹回来,寒星一点,快不可言的对准任霜白贯顶而下!
刀锋“嗡”的一颤,猝往斜挑,刃口却闪眩出另一道敛
朱赤的光芒,赤芒甫映,由上而下的这一箭顿时被削为两截,头尾分开坠地。
那最后的一箭,就在这关口上
来,金华如焰,直指任霜白眉心,然而,这急逾石火似的一箭,偏偏碰到须臾之前斜挑出去的刀锋,几乎和先时的一箭不分迟早,同声断落!
谢开弦的啸叫声起若鬼号,任霜白方在防范他的下一步拼命动作,岂知姓谢的猛一转身,几次纵跳,人已迅速消失于凄寒的黑暗之中。
对方的这个举止,不但大大超出任霜白的预料,连易香竹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置信,可事实分明摆在面前,刚才犹慷慨
昂、誓言报复的谢开弦,这辰光早已杳如黄鹤,人影不见啦!
任霜白怔怔了一会,始低声道:
“那谢开弦,走人了?”
易香竹回过神来,呐呐的道:
“跑得好快…几个蹦跳,人就不见了…”
任霜白有些哭笑不得:
“真想不到,我还防着他做困兽之斗,才琢磨着他下一步待如何拼命,未料及他人已逃之夭夭…”
易香竹呛咳着笑将起来:
“这个人相当聪明,也做了最好的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嘛…”
收回缅刀,任霜白吁着气道:
“走了也好,否则又要多费一番手脚…今晚上实在够累的。”
略微沉默之后,易香竹道:
“你,你没受伤吧?”
任霜白头摇:
“有惊无险,也算侥幸了。”
顿了顿,他又道:
“你还
得住么?”
易香竹沙沙的道:
“没关系…血已凝固了。”
任霜白道:
“我去牵马,你说那有郎中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易香竹倦沉沉的道:
“叫‘黄杨坑’…出门往北走,约摸十几里路…”
任霜白管自朝外行去,一边走,他一面暗暗祈求,这一遭,可得顺利上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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