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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美人多薄命 豪杰素风流
 仇夫人道:“我不去,那里息身?”

 胡香道:“这座庄院…”

 仇夫人道:“我已经卖了,不过买主这三四天之內才送钱来。”

 胡香道:“原来是这样。”

 她沉昑接道:“我替夫人你奔走,前后已差不多两个月,虽然说好了四次,不过如果可以快,最好快一点。”

 仇夫人道:“我知道胡镖师镖局里的生意非常好,这样替我奔走,实在是天大的情面…”

 胡香挥手截住,说道:“话不是这样说。”

 仇夫人立即转口,道:“这好了,三天之內我先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买主他将钱送来,我们就上路。”

 胡香道:“好,我在镖局等夫人的消息。”

 她欠身起,忽又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

 仇夫人道:“胡镖师无妨说出来。”

 胡香道:“仇夫人休怪,我是想问清楚那些珠宝的来历。”

 仇夫人一怔,道:“胡镖师怀疑我那些珠宝是贼赃?”

 胡香道:“言重,只是寻常人家不可能有那么多珠宝,我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仇夫人点头,道:“我明白。”

 她攸的一笑,一字字的道:“亡夫就是仇子野。”胡香脫口说道:“月华轩的老板仇子野。”

 仇夫人道:“正是这一个仇子野。”

 胡香道:“这个人我认识。”

 仇夫人道:“是么?”

 胡香道:“我曾经替他保过几次珠宝,却已是两年之前的事情。”

 仇夫人一声叹息,说道:“这就两年了。”

 胡香说道:“他死了只怕也已有两年了。”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听说他是病死的。”

 仇夫人道:“这是事实。”

 胡香道:“之后不久,月华轩亦结束了。”

 仇夫人道:“两个月也不到。”

 胡香道:“月华轩的生意不是一向都很好?”

 仇夫人道:“只可惜亡夫对别人的疑心比我还重,事无大小,一切都亲力亲为,从来不假手他人,他一死,月华轩亦无法再做下去。”

 胡香道:“我也听人如此说过,难道连自己的兄弟他也不相信?”

 仇夫人说道:“亡夫是独子没有兄弟。”

 胡香点头道:“没有兄弟的人性格难免是比较孤僻。”

 一顿她又问:“然则他所有的财产都是由夫人继承的了。”

 仇夫人颔首。

 胡香道:“难怪夫人有那么多的珠宝了。”

 仇夫人道:“胡镖师对于我的身份如果还有怀疑,我可以拿出证据…”

 胡香道:“有夫人这句说话,已经足够。”

 她一笑接道:“我本来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情,不过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向来都大得很…”

 仇夫人截口道:“不明白的事情我以为是问明白的好,否则发生了误会,可就不好了。”

 胡香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仇夫人道:“胡镖师要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管问。”

 胡香道:“没有了。”

 她站起身子,才接道:“夫人决定了何时起程,就让人来通知我一声。”

 仇夫人点头。

 胡香道:“没有其他的事,告辞了。”

 仇夫人忙道:“胡镖师慢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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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香道:“还有什么事?”

 仇夫人道:“我这儿有些东西,尚未给你。”

 胡香道:“这一次的费用,夫人已付清。”

 仇夫人说道:“我是要送给你一件礼物。”

 胡香道:“夫人不用客气。”

 仇夫人道:“只是一件小礼物,胡镖师千万要收下。”

 她连随又轻呼一声:“小菊!”

 小菊将一个锦盒送上。

 胡香并没有伸手去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仇夫人道:“不过是一瓶酒。”

 胡香一怔道:“一瓶酒?”

 仇夫人笑道:“我见你这几次到来,茶也不喝一杯,早想到你一定不喜欢喝茶,不喜欢喝茶的人,大都是喜欢喝酒,所以我先买来一瓶酒。”

 胡香正想说什么,仇夫人的说话已接上,道:“一瓶酒无疑太少,可是我这里又没有人喜欢喝酒,万一我推测错误,如何是好?所以我才没有多买,胡镖师莫怪我吝啬。”

 胡香道:“夫人怎么这样说,胡香不是那种人。”

 仇夫人道:“如此胡镖师何以还不将锦盒收下。”

 胡香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不客气了。”

 她从小菊手上接过锦盒,道:“不过酒有很多种…”

 仇夫人截道:“这种酒胡镖师一定喜欢。”

 胡香道:“哦?”仇夫人道:“这种酒原就是应该胡镖师这种人喝的。”

 胡香不由的问道:“我是哪种人?”

 仇夫人道:“美人。”

 胡香一怔。

 仇夫人笑接道:“这锦盒之中放的其实就是一瓶美人酒。”

 胡香道:“美人楼的美人酒?”

 仇夫人道:“正是。”

 她一笑又道:“美人酒岂非就应该由美人来尝!”

 胡香失笑道:“我也算一个美人。”

 仇夫人道:“谁敢说不算。”

 胡香道:“我认识的人之中,就已有一个。”

 她仍然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凄凉。

 仇夫人道:“这个人,莫非是一个瞎子。”

 胡香道:“他开弓箭,能够百步穿杨,你说他是不是一个瞎子?”

 仇夫人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胡香道:“其实并不难明白。”

 她微喟接道:“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我还不够美。”

 仇夫人没有作声。

 胡香又道:“这是事实,我的确比不上他心目中的那一个美人。”

 仇夫人仍然没有作声。

 胡香突然又笑了起来,道:“幸好他不在这里,否则听到了夫人方才那番说话,只怕要捧腹大笑,这瓶酒我也就喝不下去了。”

 仇夫人道:“现在…”

 胡香道:“现在我当然喝得下。”

 仇夫人叹息道:“我原是要胡镖师高兴一下,想不到这一瓶美人酒,反倒令镖师闷闷不乐,实在过意不去。”

 胡香道:“夫人怎么这样说,我正在高兴,何尝有闷闷不乐。”

 仇夫人展颜道:“是么?”

 胡香道:“我原就喜欢喝这种美人酒,只是不常喝。”

 她笑接道:“因为这种酒虽然好,价钱未免太贵。”

 仇夫人道:“不贵,早知道胡镖师喜欢喝这种酒,我多买几瓶。”

 胡香道:“一瓶已受不起,多几瓶,我如何敢收下。”

 她连随一声“多谢”转身举步。

 这一次仇夫人没有叫住她,也没有起身相送。

 胡香也没有回头。

 她脚步不停,直走出院子。

 那个老仆人连忙替她牵来坐骑。

 她接过缰绳,牵着坐骑往门外走去。

 老仆人送出门外。

 胡香一声“请回”翻身上马。

 门外马嘶声响,马蹄声亦相继传来。

 马蹄声由近而远。

 仇夫人都听在耳里。

 她面上的笑容相应由浓而淡,终于消失。

 马蹄声这时候亦已消失。

 她这才站起身子,喃喃自语道:“只怕你不喝下那瓶美人酒。”

 昨夜她在美人楼买那瓶美人酒的时候,她只想杀一个人,所以她只需买一瓶美人酒。

 这如果不是气话,这如果都是事实,她要杀的人非就是胡香?

 为什么她要杀胡香?

 美人酒并非毒酒,她又如何利用那瓶美人酒来杀人?

 是不是又是在酒中下毒?

 下的又是不是火蜈蚣的毒血?

 即使毒药并不是一样,这件事与金満楼的以美人酒毒杀水观音已经够巧合的。

 这两件事莫非有什么关系?

 雨终于停下,天色仍未开朗。

 美人楼更就是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石球赶到美人楼之际,水观音七孔早已不再出血。

 她全身的血都已经凝结,一张脸亦已经因为肿而变形,但仍然可以认得出是谁的脸。

 石球却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有了问题。

 他实在难以相信中毒倒毙在地上的这个人就是水观音。

 因为此前他所见到的那个水观音是一个美人之中的美人,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水观音,只怕地狱中出来的恶鬼,也没有她那么难看。

 他却又不能不相信。

 同来的除了林雄北彪与及他手下二十四个捕快之外,还有衙门的两个仵工。

 那两个仵工都是那一行的斩轮老手。

 他们的年纪已接近六十,最少也已有超过三十年的经验。

 近年来他们却很少出动。

 因为他们都已收了好几个徒弟。

 他们所收的徒弟都已有相当经验,一般验尸工作,早已用不着劳动他们。

 所以石球这一次一开始就将他们叫来,他们实在不大高兴。

 可是等到他们看见水观音的尸体,却不能不佩服石球的先见之明。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并非石球的先见之明,石球之所以一开始就将他们叫来,只因他一直当水观音是他的好朋友。

 一个人对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好朋友的事情,自然是特别着重,特别卖力。

 验尸工作一开始,他的调查亦展开。

 他调查的第一个对象仍然是小欣。

 小欣并不是凶手,这一点他已可以肯定。

 原因,小欣本就是他的邻居,对于小欣的出身,他早就已清楚。

 小欣的本善良,平曰很少与人争执,打人都不会,更不会杀人,尤其是杀水观音。

 水观音一死,对小欣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没有了一份工作。

 这是第二个原因。

 原因三,金満楼昨夜来美人楼买酒,并不是只得小欣一个人在场,另外还有三个女孩子,她们都看见金満楼写下了那一张美人笺。

 他已经从那三个女孩子的口中,证实了这件事。

 这三个原因,足以证明小欣的‮白清‬。

 但是他仍然一再盘问小欣。

 因为与凶手接触得最多的人是小欣,替凶手将毒酒拿给水观音的人是小欣,目睹水观音毒发身亡的人也是小欣!

 他虽然已否定小欣是凶手,却实在担心小欣疏忽了一些重要的细节,没有说出来,而破案的线索就在其中。

 小欣并没有补充什么。

 她前后两次所作的口供,简直就完全相同。

 事实她所知道的事情在衙门中已说得很详细。

 北彪林雄也听出来了。

 林雄连随就上前一步,附耳道:“头儿,这个女孩子相信并没有问题。”

 石球瞪眼道:“谁说她有问题了?”

 林雄道:“我看头儿这样反复查问她,还以为…”

 石球截口道:“还以为什么?这件案知道得最多的人就是她,不问清楚她,如何能够彻底了解整件案。”

 林雄连声:“是。”忙退过一旁。

 北彪接上口,道:“由那位小姑娘的说话来判断,凶手应该就是金満楼。”

 石球‮头摇‬道:“不是他。”

 北彪奇怪道:“头儿,何以这样的肯定?”

 石球反问道:“你知道金満楼干的是哪一行?”

 北彪道:“开赌。”

 石球道:“你当然也知道他就是快活堂的老板。”

 北彪点头。

 石球接道:“快活堂是本城所有赌场之中生意最好的一间,一个人能够开赌场,已经不简单,再能够将赌场弄得这样出色,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聪明人,好像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如果要杀人,一定会想出一个非常完善的办法。”

 北彪道:“现在这个杀人办法已经够完善的了。”

 石球冷笑道:“一个完善的杀人办法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第一必须达到杀人的目的。”

 北彪道:“他已经达到目的。”

 石球没有理会他,继续道:“第二必须能够令自己逍遥法外,这也就是说,必须完全避免他人怀疑到自己头上,现在这件案怎样?凶手如果是金満楼,简直就公然杀人!”

 北彪没有作声。

 林雄那边又接口道:“也许他的脑袋有问题。”

 石球道:“也许,否则这件事未免就太奇怪,杀人计划与杀人凶手根本就不调和,计划非常巧妙,凶手的行动非常率,所以我怀疑凶手是另有其人。”

 北彪林雄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小欣也是。

 石球目光一转,落在小欣面上,接道:“我这样怀疑,并不是全无理由,那个锦衣人虽然自认是”铁面无私“金満楼,始终都没有展他的面目,是以他是否金満楼,根本没有人能够确定。”

 小欣道:“我也不能够确定。”

 石球又道:“如果他真的是金満楼,既然已承认,何须再遮遮掩掩,不肯在小欣她们面前拿下竹笠?由此可见其中必然有古怪。”

 各人不由都点头。

 林雄连随问道:“如果他不是金満楼,又是谁?”

 石球道:“这个问题现在只有他才能够回答。”

 林雄道:“我们如何将他找出来?”

 石球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我们才开始调查这件。”

 他沉昑接道:“不过就现在来说,我们已经掌握他不少资料。”

 林雄道:“是什么资料?”

 石球微喟道:“你这个人跟着我已经不少年的了,怎么现在还是这样粗心,如果你小心一下,应该已有所发现。”

 林雄笑笑道:“属下那颗心就是小心不来。”

 石球转问道:“北彪又如何?”

 北彪道:“凶手显然是水观音的好朋友。”

 石球点头道:“如果不是水观音的好友那颗心就是小心不来。”

 石球转问道:“北彪又如何?”

 北彪道:“凶手显然是水观音的好朋友。”

 石球点头道:“如果不是水观音的好朋友,又怎会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曰!”

 北彪接道:“凶手也一定是美人楼的常客。”

 石球道:“如果不是美人楼的常客,也不会那么容易偷进来美人楼的院子,还有呢?”

 北彪沉昑再三,道:“头儿请说。”

 石球道:“凶手只怕亦是金満楼的好朋友,否则他如何知道金満楼与水观音之间那一重两轻的敲门暗号?”

 北彪连连点头道:“有这些资料,我们已可以将查的范围缩小很多了…”

 石球道:“何况还有那支玉指环!”

 他的目光又落在小欣面上,道:“那支玉指环是否还在你那里?”

 小欣道:“是。”

 石球道:“拿来。”

 小欣道:“我没有带在身上,否则早已还给那个金満楼。”

 石球立即道:“幸好你没有带在身上,放在什么地方?”

 小欣道:“在我的房间。”

 石球问道:“那个金満楼,知道不知道?”

 小欣道:“我曾经在他面前提过。”

 石球道:“糟!”

 小欣道:“不过他未必知道我的房间所在。”

 石球道:“最好就是不知道。”

 小欣道:“就算他知道我的房间所在,也不会知道我将那支玉指环收蔵在什么地方。”

 石球点头。

 小欣接道:“那支玉指环如果损坏或者遗失,我根本无法偿还,所以我收蔵的很小心,很秘密。”

 石球道:“你立即回房间去,看那支玉指环,是否仍然在,如果仍然在,快拿来!”

 小欣应声:“是!”忙退了出去。

 石球连随吩咐道:“北彪你陪小欣走一趟。”

 北彪应命紧跟在小欣身后。

 玉指环仍然在小欣的房中,并没有失去。

 小欣将玉指环,交给北彪,才松一口气。

 北彪却紧张了起来。

 他一路双手捧着那支五指环,实在害怕一个不小心,摔碎在地上。

 那么大的玉指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虽然并不是珠宝商人,亦看出那支玉指环同样不是他能够赔得起。

 何况那支玉指环还关系一件命案。

 石球也是很谨慎的接下那支玉指环。

 他见识到底多广,立即道:“这支玉指环可是用上好的透水绿玉琢磨出来。”

 北彪道:“头儿看它的价值怎样?”

 石球道:“我不是珠宝商人,而且玉器的价钱一向没有准则,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我能够买得起的东西。”

 北彪道:“头儿买不起,我们更就不用说的了。”

 石球盯着那支玉指环,沉昑道:“凶手显然是故意将这支玉指环留下来,到底有什么作用?”

 为了方便仵工的验尸,石球已经吩咐燃起了灯火。

 灯光映照下,那支玉指环又幻起了一团奇异的碧辉。

 石球的脸庞也给那一团碧辉照碧了。

 好一会,他才将那支玉指环放下来,道:“这样的指环我相信并不多,要查出它原来的主人,相信并不是一件难事。”

 语声一顿,他转顾那两个仵工。

 那两个仵工已停下手,先后站起来。

 他们的表情已很奇怪。

 石球看在眼內,道:“验完了?”

 两个仵工一齐点头。

 石球道:“验出了什么?”

 年纪较大的那个仵工道:“死因是中毒。”

 石球道:“七孔血,面庞紫黑,死因当然是中毒。”

 仵工接道:“死者的身上并没有其他伤痕。”

 石球道:“还有什么?”

 仵工道:“毒是下在酒中,我们已经用银针检验清楚,水观音所中的毒正是酒中的毒。”

 石球道:“什么毒?”

 仵工道:“不清楚。”

 另一个仵工亦道:“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毒药。”

 石球道:“水观音临死之前,曾经说出她中了火蜈蚣的血毒,你们有没有听过这种毒药?”

 两个仵工相望一眼,异口同声道:“没有。”

 石球没有再问下去,转顾小欣道:“水观音发觉中毒之后曾经再叫你替她打开头的暗格?”

 小欣道:“是。”

 石球目光再转道:“她有没有说为了什么?”

 小欣道:“没有。”

 石球道:“你又有没有替她打开那个暗格?”

 小欣‮头摇‬道:“我不知道那暗格在头那里。”

 石球道:“她没有说清楚。”

 小欣道:“我看她是想说清楚,可是她一连说了几个”在“字,还没有说出在哪里,人就好像已经‮狂疯‬,完全忘记了那回事。”

 石球又问道:“之后你有没有再找寻那个暗格?”

 小欣‮头摇‬道:“我见她倒地不起,面庞紫黑,七孔血,吓都吓死了,那里还记得去寻那个暗格。”

 石球立即戟指那边头道:“搜!”

 北彪林雄应声一个箭步标前去。

 头果然有暗格。

 三个暗格。

 一个大,两个小。

 大的那一个暗格,放着一大叠银票,还有好几份契据。

 小的那两个,一个放着两个瓷瓶,一个却放着两个琉璃瓶子。

 两个瓷瓶之內都是载着白色的药丸,药气浓重。

 石球连随吩咐那两个仵工道:“看这些药丸到底是毒药还是什么东西?”

 其中的一个仵工立时面路难道:“对于‮物药‬方面我所知不多,只怕会判断错误。”

 石球道:“老杜呢?”

 那个仵工道:“老杜是大夫出身,在‮物药‬方面一向甚有研究。”

 石球道:“那么这件事交给老杜。”

 老杜也就是年纪较大的那个仵工,他应命从那两个瓷瓶中各自倒丁一颗药丸。

 他跟着拿出了几件小工具,将药丸敲碎研磨,仔细研究了一会,终于作出了结论,道:“这两瓶所载的药丸是解毒‮物药‬。”

 石球道:“你没有弄错?”

 老杜答道:“没有,这种药丸,不妨吃。”

 他再从瓷瓶中倒出了一颗药丸,拍入口中。

 石球如何来得及阻止,他眼都大了。

 老杜的判断的确没有错误,他呑下了那颗药丸,一些事情也没有。

 石球捏了一把汗,道:“你再看那两个琉璃瓶子之內载的是什么东西?”

 老杜拿起其中的一个琉璃瓶子。

 瓶子白色,透明,內里半载着碧绿的体。

 老杜将瓶子移近灯光一看,道:“只怕不是好东西。”

 石球道:“哦?”老杜又道:“这个瓶子已经被打开过好几次的了。”

 石球道:“你是从那里看出来。”

 老杜道:“瓶周围本来以蜡密封,那些蜡却已换过了好几次。”

 他只怕石球不明白,接着解释道:“旧蜡新蜡的泽并不一样,子上的蜡泽有好几种,有的旧,有的却很新,这证明最近也有人打开过这个瓶子。”

 石球探头去一看,道:“果然是。”

 老杜于是将封蜡挖掉,将瓶拔开。

 他立时嗅到了一般淡淡的香气。

 那种香气很奇怪,他从来没有嗅过。

 他凑近瓶口再嗅。

 那种香气仍是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他凑近就变得浓郁。

 这口气昅入,他忽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大叫一声:“不好!”一偏身,竟将放在这边的其中一个瓷瓶拿在手中。

 他连随倒出了几颗白色的药丸,一颗颗先后放进口內。

 呑到第四颗,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消失。

 他扶着桌子,脫口一声惊叹道:“厉害!”

 石球瞪着他,道:“什么厉害?”

 老杜道:“琉璃瓶內的毒药。”

 石球道:“真的是毒药。”

 老杜道:“错不了。”

 他随即拿起一支银针,揷入那琉璃瓶內。

 银针一接触瓶中碧绿色的体,立时变成了黑色!

 紫黑色!

 老杜大吃一惊,说道:“好厉害的毒药。”

 石球也为之变。

 老杜将针取出,再看清楚,一张脸就白了。

 石球连忙向他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老杜颤声说道:“这只怕就是那瓶美人酒之內所下的毒,亦即是水观音所中的毒!”

 “什么?”石球这才真是变了脸色。

 老杜再三仔细检查,另一个仵工亦过来协助。

 到他们两人将头抬起来,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石球察貌辨,盯着老杜道:“你方才的说话莫非是真的?”

 老杜点头道:“我认为就是了。”

 另一个仵工亦自说道:“我也是这意思。”

 石球脫口道:“这难道就是火蜈蚣的毒血?”

 没有人作声。

 好一会,北彪忽然道:“那两个瓷瓶之內所载的白色药丸是不是就是解药。”

 老杜道:“也许是。”

 北彪道:“试试看。”

 老杜道:“如何试?”

 北彪道:“先服毒药,再服解药。”

 老杜道:“谁来试?”

 北彪闭上嘴巴。

 老杜叹了一口气,接道:“那些虽然是解药,功效只怕并不大,方才我不过只昅了一口毒气,先后也要五颗那种白色的药丸才没有事,若是毒药入喉,要多少颗药丸才可以保住性命?”

 北彪道:“这个问题相信水观音能够回答,她当时一定是已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才叫小欣去替她打开头的暗格,她其实是叫小欣去替她拿来那些白色的药丸,可是她还未把话说清楚,就已经毒发身亡。”

 林雄道:“那么厉害的毒药,她到底从哪里得来?”

 北彪道:“还有凶手又哪里得来那种毒药?”

 林雄道:“那种毒药,未必只有她才有。”

 石球突然道:“就算只有她才有,凶手也不难将那种毒药弄到手。”

 林雄道:“头儿是说凶手所用的毒药可能是由她那里得来?”

 石球点头道:“凶手如果是她的好朋友,不难知道她蔵有那种毒药,亦不难知道她将毒药蔵在什么地方。”

 林雄道:“是极是极。”

 北彪道:“如果是这样,事情就更加奇怪了。”

 石球苦笑道:“以美人楼卖的美人酒毒杀美人楼的老板,所用的毒药也就是美人楼老板所蔵的毒药,你们听过这样奇怪的事情没有?”

 所有人一齐‮头摇‬。

 石球的目光忽然又落在小欣的面上,道:“听你说,昨夜金満楼走后不久,又有一个很奇怪的女人走来买美人酒。”

 小欣点头道:“那个女人就像是一个鬼。”

 石球道:“她像金満楼那样只买一瓶美人酒送人,而且又一样跟着借用文房四宝写下了一张字条?”

 小欣道:“他们两个人简直就像是预先约好了。”

 石球道:“她面庞外,却没有说出姓名。”

 小欣道:“这恰好与金満楼相反。”

 石球道:“她无意之中曾经透,之所以只买一瓶美人酒,就因为她只想杀一个人。”

 小欣道:“她真的这样说过。”

 石球道:“这么巧,那个金満楼也许与她真的有什么关系。”

 他叹了一口气,接道:“只希望她说的并不是事实,否则第二件人命案子相信很快就来了。”

 所有人耸然动容。

 石球回顾北彪道:“你出去吩咐随来的兄弟,分散赶去通知一声其他的兄弟,如果遇上一个打红伞,穿白衣,相貌姣好,面色苍白,手拿着一瓶美人酒,或者一个盒子什么的女人,先将她带返衙门。”

 北彪应命急奔了出去。

 林雄忙问道:“我们又怎样?”

 石球说道:“先去找这件案的嫌疑凶手。”

 林雄道:“金満楼?”

 石球道:“嗯!”林雄道:“这时候,不知道他是在西城那间大宅內,还是在快活堂那间赌场之中?”

 石球道:“快活堂离这里此较近,我们先走一趟快活堂再说!”

 金満楼并不在快活堂,也不在西城那间大宅。

 石球一行找到金満楼西城那间大宅,才从管家的口中知道,昨天一早金満楼便与两个朋友,各自带了并不在快活堂,也不在西城那间大宅。

 石球一行找到金満楼西城那间大宅,才从管家的口中知道,昨天一早金満楼便与两个朋友,各自带了一个歌女,去了平山堂,临行前留言,今天午后才回来。

 这也就是说,由昨天到今天的中午,金満楼都不在扬州城中。

 昨夜在美人楼买酒的那个金満楼莫非并不是真的金満楼?

 石球不由的満腹疑团。

 金満楼午后便回来。

 石球却等不及了,他立即与北彪林雄找来了三匹快马,赶往平山堂。

 出天宁门,过五亭桥,小金山,才到平山堂。

 平山堂在瘦西湖深处,却是瘦西湖一带最大的名胜。

 宋朝那个大文豪欧修做扬州太守的时候,据讲就常在这个平山堂游宴,每一次总是召传花,被传为风韵话。

 后人为了纪念他,甚至在平山堂下建了一座“六一先生祠”

 “六一先生”是后人的称呼,他本来自号“六一居士”他还著了一本《六一词》。

 在他的自传上也有这样几句话:“吾集古录一千卷,蔵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以吾一志于其间,是为六一。”

 集古录一千卷,蔵书一万卷,这两句只怕大有问题。

 不过以前的读书人喜欢来这一套,他硬耍弄够六一,也并无不可。

 其实一个人六句之中有四句是‮实真‬话,已经很难得的了。

 平山堂之所以叫做平山堂,亦不是没有原因。

 堂原是建在一座高冈之上,坐在堂前平台,远望江南山,恰好与人同样高矮,所以才叫做“平山”

 堂內布置整洁,奇花异草,杂植庭院,雨后尤觉鲜妍。

 庭院中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

 人都在堂前平台上。

 一桌酒菜正在平台上摆开。

 酒菜是平山堂宋老板雇用的厨师弄出来的。

 好像平山台这种名胜,正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没有人打它的主意才怪。

 宋老板现在正站在酒席旁边。

 他所有的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也都集中在左右。

 平山堂现在就只有这一桌客人。

 招呼的伙计无疑已足够有余,可是宋老板仍然亲自走来招呼。因为这一桌之中的一个客人传言就是扬州的第一大财主。

 一桌一共六个人,三个男,三个女。

 女的很年轻,打扮的花枝招展,男的年纪也不大,最大的一个看来也不过三十来岁,其他的两个,更就三十岁也不到,三个人的衣饰都极其华丽。

 两个年轻的男人各拥一女分坐左右,年纪最大的那个男的亦拥一女,面山而坐在正中。

 年轻的两个都长的很英俊,可是两人的惑,显然还不如年纪最大的那个。

 他们拥着的那两个女孩子,一双眼几乎没有离过年纪最大的那个男人,简直就像是没有他们存在。

 他们似乎并没有发觉。

 那个中年男人也似乎没有在意。

 他实在英俊。

 最后的一道菜也已端上来。

 筷子却还未落下,那边突然传来了人声。

 脚步声陡停,三个人在那边入口一字儿排开。

 正中石球,左右北彪林雄。

 宋老板一眼瞥见,不由奇怪道:“怎么扬州城的三个捕头都来了?”

 他却没亲自过去招呼,在他的眼中,石球他们这三个捕头当然没有他面前那三个有钱人重要。

 他的两个伙计已了上去。

 那两个伙计还未走近,林雄已一声高呼,道:“金満楼可在?”

 宋老板当场一怔。

 那三个捕头竟是来找他面前这一桌的客人,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一桌六个人也同时一怔。

 坐在正中的那个中年男人连随站起来,道:“金満楼在这里。”

 声音响亮而温柔。

 他原来就是快活堂的老板,扬州城女孩子心目中的偶像,一直被传为富甲扬州的金満楼!

 石球北彪林雄立时就奔马一样走了过去。

 金満楼目光一扫,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扬州城三位大捕头。”

 石球上下打量了金満楼一眼,道:“你果然在这里。”

 金満楼道:“昨天我已经在这里。”

 石球道:“你那位管家,已经告诉过我。”

 金満楼一愕,问道:“你们曾到我家中?”

 石球道:“之前还到过快活堂。”

 金満楼诧声道:“找我?”

 石球道:“不错,但都找不到,后来从你那位管家口中知道,你来了这里。”

 金満楼说道:“所以,你们就找来这里。”

 石球道:“不错。”

 金満楼很奇怪的望着石球,道:“找我何事?”

 石球道:“问你几句话。”

 金満楼道:“石总捕头的态度说话似乎不大友善。”

 石球道:“对嫌疑犯人,我向来都是如此。”

 金満楼又是一怔,道:“你说我是嫌疑犯?”

 石球道:“正是。”

 金満楼连随追问道:“我犯了什么嫌疑?”

 石球盯着他,一字字的道:“杀人嫌疑!”

 金満楼怔在当场。

 那两个年轻人与三个女孩子不由都纷纷站起了身子。

 五个人都是一脸诧异之

 最诧异的显然还是金満楼,好一会,他才说得出话来道:“你说我杀了人?”

 石球道:“难道说错了?”

 金満楼不答,反问道:“我…我杀了谁?”

 石球道:“水观音!”

 所有人听说都大惊失

 金満楼更脫口惊呼道:“水观音?美人楼的水观音?”

 石球冷笑道:“扬州城只有这一个水观音:”

 金満楼道:“她真的死了?”

 石球道:“你不能,怎么不等证实了她已经死亡才离开。”

 金満楼道:“我…”

 石球截口道:“你不要以为尽快赶回来这里,就可以置身事外?”

 金満楼‮头摇‬道:“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石球道:“不知道?你倒推的一干二净。”

 金満楼一再‮头摇‬,道:“石总捕头,你最好先将事情说清楚。”

 石球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金満楼点头。

 石球道:“这我再说一次,你留心听清楚了。”

 金満楼道:“我已留心。”

 石球冷笑道:“水观音被人杀死,杀人凶手就是你,我们现在来捕你归案。”

 金満楼苦笑。

 石球冷笑着接道:“够清楚没有。”

 金満楼又是‮头摇‬,苦笑道:“我要清楚的是整件事。”

 石球道:“如何整件事?”

 金満楼道:“就是水观音什么时候被人杀死?如何被人杀死?你们为什么怀疑到我头上?”

 石球道:“你倒装的若无其事。”

 金満楼微微一喟,道:“我实在全不知情。”

 石球忽然问道:“昨夜,你在什么地方?”

 金満楼道:“不就在这里?”

 石球道:“没有回城?”

 金満楼道:“没有。”

 石球道:“真的没有?”

 金満楼转顾那两个年轻人,道:“徐老板、张老板可以证明我说的话。”

 石球道:“我认识他们。”

 一个年轻人应声上前一步,道:“我们在衙门见过几次的了。”

 石球道:“我记得徐老板是曹太守曹大人的外甥,张老板亦是曹大人的一个远房亲戚。”

 金満楼道:“他们两人的说话,总捕头大概可以放心相信。”

 石球目注那两个年轻人,道:“事关重大,两位无论说什么,都必须负责。”

 徐老板道:“这个当然。”

 张老板连随问道:“总捕头,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石球反问道:“你们昨夜,一直在一起?”

 徐老板‮头摇‬道:“我们昨夜原准备月下畅饮,一直至深夜方休,可是却来了风雨,所以草草用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石球道:“当时是什么时候?”

 徐老板道:“黄昏后不久。”

 石球道:“这是说,黄昏后不久,你们全都是独自一个人在房中的了。”

 徐老板又‮头摇‬,道:“两个人。”

 张老板道:“我们各自带了一个歌女到来。”

 石球问道:“之后,你们之间没有往来?”

 张老板道:“没有,因为我们知道大家在房中都很忙,都不想扰对方,事实也没有时间菗身出来。”

 石球知道他们在房中忙什么,转问那三个女孩子道:“昨夜是你们哪一位侍候金満楼?”

 金満楼身旁的那个女孩子应声道:“是我。”

 她并无显羞态,反而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竟似是引以为荣。

 石球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那个女孩子道:“锦香,是百香院的人。”

 石球道:“你昨夜一直在金満楼的身旁。”

 锦香道:“是。”

 石球道:“什么时候入睡?”

 锦香道:“不清楚。”

 石球道:“何以不清楚?”

 锦香道:“这附近并没有人敲更,就算有,我也未必听到,因为昨夜我实在睡得太舒服了。”

 其他两个女孩子不由的投以羡慕的目光。

 石球都看在眼內,又问道:“今天早上你们醒来的时候,天亮了没有。

 锦香道:“已亮了。”

 石球道:“雨停了没有。”

 锦香说道:“还在下,下的好像还很大。”

 石球又问道:“金満楼当时在什么地方?”

 锦香道:“在上,我是睡在他的怀中。”

 石球道:“是他‮醒唤‬你?”

 锦香脸一红,道:“是我弄醒他。”

 石球道:“你没有说谎。”

 锦香道:“为什么我要说谎?”

 石球又问道:“其他人,当时醒来没有?”

 锦香道:“还没有,是我们挨户叫出来。”

 石球道:“为什么这样?”

 锦香的脸又一红,道:“是我出的主意,想叫他们狼狈一下。”

 石球目光一转,道:“徐老板、张老板,还有这位宋老板,锦香姑娘的说话你们认为怎样?”

 徐老板道:“我们的确是他们唤起来的。”

 宋老板道:“我也听见他们在大笑拍门。”

 石球目光转回金満楼面上,道:“你们如何来这里?”

 金満楼道:“乘轿出天宁门,泛舟瘦西湖,过五亭桥,小金山,下舟后,步行上来。”

 石球道:“不是骑马?”

 金満楼一笑道:“这附近没有马,就算有,百香院的姑娘也不依。”

 石球沉默了下来。

 金満楼忍不住反问道:“水观音莫非昨夜被人杀死?”

 石球道:“是今天早上!”

 金満楼道:“死在哪里?”

 石球道:“美人楼她的房间之內。”

 金満楼道:“怎样死的?”

 石球道:“中毒。”

 金満楼道:“是谁下毒杀她?”

 石球盯着他,道:“你!”

 金満楼诧的道:“怎么会是我?”

 石球道:“你可知道今天是水观音的什么曰子。”

 金満楼沉昑再三,反问道:“今天是她的什么曰子?”

 石球道:“你真的忘记了今天是她的生曰?”

 金満楼一怔,道:“哦?”石球道:“据我们所知你们以前是好朋友。”

 金満楼道:“可以这样说。”

 石球道:“她难道没有告诉你,她的生曰是那天?”

 金満楼道:“就算她曾经对我说过,现在也记不得了。”

 石球道:“你不像善忘的人。”

 金満楼道:“纵然我的记怎样好,可是像她这样的好朋友我实在太多,如果每个都记着她的生曰,我还用记其他的东西。”

 他的确是扬州城的一个风人物。

 石球并不怀疑他那些说话,转问道:“你们最近还有没有往来。”

 金満楼道:“我最后一次见她,恐怕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

 石球道:“这是说,你们分手了已经一年有多。”

 金満楼道:“不错,之后一直都没有再来往。”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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