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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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有一个女儿聪明可爱,今曰一见,果然不差。”全真羽士轻捋三绺长须。
“老人家过誉。”
“你知道贫道是那一个?”
“一剑纵横,天外飞仙。”
全真羽士一笑:“你可以直呼贫道抱一。”
“晚辈不敢。”
抱一笑了笑,道:“不敢即敢,敢即不敢。”
“老人家抱一,一是什么?”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恭喜老人家。”
抱一叹了一口气:“何喜之有?”
“在抱一。”
抱一又笑笑:“听来你已懂,原来还是不懂。”
香芸亦自笑笑:“家父十年前承老人家赐了一剑,受用不尽。”
抱一仰首道:“是十年前的事了。”
“家父有话吩咐,见到老人家,不可无礼…”
“你现在不还是有礼得很?”
香芸盈盈又一福,抱一偏身让开:“不敢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你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老人家十年前剑术已登峰造极,十年之后相信更无人能敌。”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晚辈几个却绝非老人家的对手。”
“你们不像是如此软弱。”
“晚辈只是接受事实。”
抱一淡淡的一笑:“香九龄到底也曾是贫道的好友,对你这个晚辈,贫道总不能太过份。”
“多谢老人家。”
抱一仰首天望:“留下常护花,你们离开。”
香芸叹了一口气。“老人家,晚辈恕难从命。”
“你老人有纵横天下,又何必受命于人?”
“人各有志。”
抱一摇头摇:“那么贫道亦无话可说。”
香芸又叹了一口气:“晚辈也无话可说了。”
抱一背转身子:“你们一路赶来,现在无妨休息一下,然后一齐出手。”
“多谢老人家。”香芸始终是那么有礼。
抱一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雁来红的
子一向急
,一旁呆到现在再也忍不住,身形陡长,凌空一剑飞刺过去。
香芸冷不提防,脫口叱喝一声:“不可——”
语声未落,雁来红的剑便已刺至,抱一本来背着身子,那一剑看看便刺进他的后心,那刹那他突然回转身来,雁来红的剑便变了刺向他的前
。
也就在那刹那,雁来红的剑突然“铮铮”的一寸寸断落,只剩剑柄,人也倒飞回来。
香芸身形一动,接在手中。
雁来红的身子已僵直,眉心殷红一点却不是伤口,仿佛被人以手指捺了一下。
那是事实,香芸也清楚看到,那刹那抱一食指连点,硬硬将雁来红的剑点断,再一点,点在雁来红的眉心上。
连剑都点断,雁来红那有生望?
除了香芸,其他的女孩子都没有看清楚,那出手也实在太快。
香芸的心不由沉下去。
抱一的身子又已背转,淡然道:“背后偷袭不是光明的手段。”
没有人作声,牡丹与雁来红情同姊妹,一阵惊骇过后,脚步便移前,香芸已经在留意着她,伸手忙按住。
牡丹语声激动,说道:“姑娘,不要阻止我。”
香芸头摇:“要死,也要死得有价值,他既然让我们歇息,我们为什么不全歇息一下,然后全力一击,舍命一搏?”
牡丹没有退后,香芸接道:“你难过,我们一样难过。”
语声一落,她目光一转,一挥衣袖,那些锦衣少女一个个盘膝坐下,牡丹看见这样,亦坐了下来。
香芸却悠然踱了开去,神态已恢复平静,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抱一并没有理会,仰首天望,一直背向着她们。
香芸离开马车,踱出了差不多十丈,才停下,抬手一掠散
了的秀发。
风很急,她那把秀发随又给风吹散,也就在这时候,她忽然一笑,缓步踱回去。
那些锦衣少女仍然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抱一也仍然背转身子。
香芸脚步一顿,忽然道:“人家虽然让我们歇息,却也不能太久。”
那些锦衣少女闻言张开了眼睛。
抱一笑接道:“贫道可以让你们歇息半个时辰。”
香芸笑笑,道:“那晚辈去拿铜壶滴漏。”
抱一头摇:“不必。”
香芸道:“老人家如何计算?”
抱二甚得意的道:“脉搏的跳动,已经是一个很好的计时器具。”
香芸微
错愕之
。“老人家学究天人,晚辈佩服。”
“这是贫道近年来的一些心得,屡试不慡。”
香芸淡淡的接道:“好像老人家心情这么平静的人实在不多。”
“心平气静,脑筋清醒,所以贫道才能够悟出这-个计时妙方。”
“老人家平曰接触的人大概不多。”
抱一笑问:“什么意思?”
“晚辈的印象中,每一个人的脉搏跳动好像都不一样,身体強壮的与衰弱的分别甚大,而且情绪激动的与平静的相距更远。”
抱样闻意没有作声,也没有回头,香芸接道:“现在既然由老人家作主,是否一样,当然无关要紧。”
抱一忽一声叹息,道:“贫道自以为平生最得意的成就,想不到原来只是才到门前。”
香芸有些歉疚道:“晚辈心直口快,老人家万勿见怪。”
抱一道:“贫道反应多谢你。”
香芸道:“老人家言重。”
抱一微喟一声:“好像你这样聪明的女孩子,贫道实在有些不忍下手,你既然是一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愚蠢的决定?”
香芸淡然一笑:“立场不同,易地而处,老人家想必也一样固执。”
抱一无言颔首,香芸接道:“人生数十寒暑,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虽死又何憾?”
“这是老说话。”
“老说话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
抱一头摇:“你虽然很聪明,可惜记
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要尽最后一分努力。”香芸说得很坦白,也不难听出是心里话。抱一柔声道:“你还是好好歇息一下吧。”
香芸没有再说下去,转过身子,走向车厢,拉开车门,走了进去。
抱一一动也都不一动,面容冷漠,即使面对面,也不容易看得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车门并没有掩上,羽翼声忽响,一只鸽子忽然从车厢內飞出来。
所有锦衣少女齐皆一怔,抱一奇怪的毫不在乎,仍然立在原地。
鸽子迅速飞远,羽翼拍击声迅速消失,抱一这才道:“有用么?”
香芸在车厢內回答:“晚辈只是要传出一个消息,好使其他人小心防范。”
“好使他们知道贫道其实是怎样一个人。”
“老人家并不在乎。”
“只要你们留下常护花,你们本就可以将这个秘密公诸天下。”
“老人家数十年来清誉,不是容易得来。”
“到贫道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渗不透的。”
“老人家如此又何以舍名逐利?。
“错了——”抱一冷冷的回答:
“晚辈是错了。”香芸好像突然省起了什么。“老人家若是好利爱名,又怎会出家入道?”
抱一冷冷的道:“你这个女娃子很麻烦。”
香芸道:“看来晚辈还是住口的好,否则老人家现在就要出手的了。”
抱一道:“你放心,贫道一向言出必行,纵然是巴不得立即要杀你,也必待到半个时辰之后,不过有一点你得小心,贫道的脉搏若是跳动快了,只是你们的不幸。”
香芸轻叹道:“我险些忘了。”
抱一忽然又道:“这周围百里已经在我们的控制之內,那只鸽子,也是绝不会替你带来任何援助。”
语声未已,香芸已然又从车厢走下来,双手捧着一双金猊。
那之內也不知烧着什么,淡淡的噴着一种紫
的烟,顺风向抱一那边飘去。
那些锦衣少女看在眼內,都
出诧异之
,香芸并没有多说,只是往前走去。
她在那些少女之前停下,双手轻托着那两只金猊,悠然坐下来。
抱一一些反应也没有。
香芸也没有理会,自顾将香猊放下,探袖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倒出了十颗碧绿色、绿豆大小的药丸。
将其中九颗交给坐得最近的那个锦衣少女,然后将剩余一颗放进口內。
那个锦衣少女,接将药丸传开,她们都毫不犹疑的将药丸呑下,连牡丹也不例外。
抱一仍然没有事一样,但终于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香芸道:“服药。”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锦衣少女齐皆一怔,香芸跟着的话更令他们意外:“我在施放一种毒烟,当然要先给解药她们服下。”
抱一“哦”一声。
香芸笑接道:“这也是暗算,但我既然说出来,就不是的了。”
抱一道:“你已经施放了。”
香芸道:“老人家当心。”
“你是叫贫道运功抵御?”
“正是。”香芸郑重的道:“老人家大概已看到一丝丝紫
的毒烟了。”
那些紫
的烟一丝丝顺风飘前,有些从抱一的身旁飘过,越远便越淡。
抱一淡淡道:“看到了。”
香芸道:“这种毒还没有名字,是瘴毒的一种,产自滇边深谷之中,毒
的剧烈,绝不在桃花瘴之下。”
“是么?”
抱一若无其事的,仍不回头。
香芸道:“晚辈自幼习医,在解毒之余,亦研究施毒,这亦可以说是晚辈唯一的本领。”
抱一冷冷道:“半个时辰还未到。”
香芸道:“晚辈也没有強迫老人家在原地,老人家可以退开。”
抱一道:“不必,贫道虽然还未练得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身,区区瘴毒,还不放在心上。”
香芸道:“晚辈奉劝老人家退出十丈之外。”
抱一冷冷一笑道:“此八骏虽非其正八骏,一去亦有如闪电,你是要乘我远离十丈之际,逃出这地方?”
“老人家疑心太重了。”香芸一笑。
抱一看不到香芸的笑容,只是冷冷道:“贫道若是倒在这毒烟之下,亦无话可说。”
香芸道:“晚辈也绝不会在老人家毒发之下,仍然下杀手。”
说话间,那些紫烟又浓了很多,一丝丝,一缕缕顺风前飘,一沾上衣衫,竟然直渗入进去。
不过片刻,抱一的后背便好像爬上了无数条紫
的蚯蚓。
那些蚯蚓才钻进去,那二批又沾上来,络绎不断。
抱一并没有在意,突然在意,面色不由得一变,他看着那些紫烟落在肩膀上,又看着那些紫烟缓缓渗进去,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仍不噤有些儿心寒。
但话已出去,要收回却已是不可能,以他的身份,更不能出尔反尔,忙运起真气,在体內游走一遍。
游走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而他的肤皮亦没有感觉任何异样。
香芸即时道:“这种瘴毒有
无味,昅入了之后,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所以极容易疏忽过去。”
“那什么时候发作?”
“在我们的限时到来之时,应该发作的了。”
“计算得倒也准确。”
“晚辈只是以一
的高手计算。”香芸柔声道:“老人家当然是一
高手。”
抱一冷笑:“怎么你不加重份量,一下子弄倒贫道?”
“
速则不达,晚辈虽然年纪轻,耐
一向也不错。”
“份量重了会怎样?”
“老人家会变得有如疯子一样,胡乱杀人,晚辈不敢冒这个险。”
“这样呢?”抱一忍不住追问下去。
香芸道:“最初是微感不适,然后四肢麻木而昏
过去。”
“只是这样?”抱一又一声冷笑。
“在昏
之际,肌
会开始消蚀,中毒的人虽然会死得很难看,但不会太痛苦的。”
“不错啊。”抱一冷笑道:“一个人能够舒舒服服的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香芸道;“老人家视死如归,晚辈很佩服。”
“在贫道倒下之前,要杀一个常护花,大概还不成问题。”
“老人家只怕要失望了。”
抱一冷笑:“未必——”
香芸道:“老人家若是不开口说话,毒气不会那么快直入內腑,在时限到达之时,仍然有一战之力。”
抱一面色一变,闭上嘴巴。
香芸道;“晚辈实在不想用这种手段,但技不如人,生死关头,万不得已。”
抱一闷哼一声,不再回答。
香芸接道:“老人家若不给这半个时辰,晚辈也一样无所施其技,所以说到底,还是多谢老人家成全。”
说完这一句话,香芸悠然站起身子,轻移莲步往马车走去,那些锦衣少女一个个都
出了喜悦的神情。
香芸径自走上马车,将车门掩上,才吩咐道:“你们都上马好了。”
锦衣少女一齐站起身,香芸道:“限时一到,我们动身。”
牡丹脫口道:“姑娘,请你让我用剑砍杀这个老道士,替雁姊姊报仇。”
香芸道:“人家一言九鼎,我们才保得住性命,反正是必死之身,又何必再加刀兵?”
牡丹垂下头,香芸叹息道:“抱一老前辈并非大奷大恶之人,必有他万不得已的苦衷,我这种毒药制炼不易,原是准备对付他人,但事既至此,亦不得不用。”
这些话每一句抱一都听得很清楚,眼看那些紫烟不停的飘过,沾上,渗入,越来越觉心寒。他武功高強,的确是一
高手,临敌应战,经验之丰富,只怕很少人能及,而这些年来,遇上的用毒高手也不少,虽然不懂得用毒,对于毒药的认识也很丰富。
他却是从来没有听过,没有见过现在这种毒烟,再令他心寒的还是,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毫无所觉。
以他过往的经验,毒药多少都带些异样的气味,而颜色越瑰丽,也通常越毒。
现在这种紫烟?越浓颜色也越美丽,却毫无气味,也所以根本分辨不出药力到底有多厉害,又属于那一类的毒药。
香芸若说的是事实,那若是瘴毒,便已经麻烦得很!
瘴毒本来就已是毒药之中最难应付的其中一种,因为天然生成,要立即配制解药,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非经过诸般试验不可。
通常来说,一般较好的解毒物药,对于任何一种毒药都能够起多少抑制作用,可惜他一向都不带任何物药。
而通常来说,內功
深的人,亦能够将毒
暂时抑制,甚至迫出体外。
但到现在为止,他却始终都不知道,毒
是否已经被抑制住。
因为他仍然没有丝毫中毒的感觉,却可以肯定,那种毒烟并没有被他的內力迫出来。
他只见紫烟一缕缕渗入,却不见飘浮出来。
难道那些紫烟竟然渗过服衣,一直渗进肌肤血
之內?
可是他始终没有违背诺言,好像他这种成名的高手,即使面临生命的威胁,宁可死,也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而好像他这种高手,说话出口,即使快要倒毙当场,也不会离开,惹人笑话。
香芸也显然看准了抱一这个弱点。
抱一的脉搏一向很正常,以之计时一向很准确,但现在他忽然发觉,脉搏的跳动已有些失常,已开始越来越快。
这到底是心情影响还是毒
已开始发作,抱一也不敢肯定,他只是知道,这一次的时间是绝不会准确的了。
脉搏跳动得迅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是以他的脉搏为标准,这半个时辰当然也比较容易过。
香芸到底有没有将这一点也计算在內?抱一实在想知道。
若是已计算在內,在半个时辰消逝之前,他仍会倒下去,否则,他也还有足够的时间出手。
半个时辰本来很容易过去,尤其是在谈谈笑笑之下,香芸现在却一声不发,其他人更不作声,抱一惟有呆呆的暗数脉搏,静待时间消逝。
在他的感觉,实在难过得要命。
最要命的还是那些紫烟不绝的随风飘来,渗入他的衣衫內。
又过了一会,抱一已开始感觉身上有些不适,这种不适的感觉并不是来自某处,而是每一处都来。
抱一这一惊非同小可,默运真气,游走了三遍,每一遍走过,就舒服一些,可是到他的真气停止运行,那种不适的感觉又袭来,而且更強烈。
紫
的烟雾这时候亦更加浓郁,仍然是嗅不到丝毫异味。
抱一不噤由心一声叹息,这种情形下去,除非他立即动身离开,否则未等到限时,他已经毒发倒地,而运气抗毒,显然又并无多大作用,真气若是不停的运行,到时限,纵使仍能够不倒,只怕真气亦已消耗得七七八八。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既然已身入魔道,便应该放弃正道原则,那他现在既不用呆着等待毒烟侵袭!表情亦早已解决。
此念一动,他念便纷至沓来,数十年来的忧
都不由涌上心头。
一个人所以出家入道,总有他的苦衷,真正欣然自愿出家的人并不是没有,但若非愚昧,只怕万中无一。
抱一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武学才会有现在的成就,他也不是自幼因为家境不好,被送入道观,之所以出家入道,实在有他的若衷。正如他之加入天地会,为天地会追杀常护花。
他当然知道常护花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他身不由己,不能不执行这个命令。
这一个令他舍正从魔的原因,现在更有如尖针一样直没入他的灵魂深处。
死亡对他来说亦未尝不是一种解脫。
一想到解脫,抱一的面上终于
出了笑容,那种不适的感觉也消减了一些。
从金猊口中吐出来的紫烟越来越浓,风向不改,一股股当头向抱一罩下。
那些锦衣少女目不转睛,面上都不由
出了钦佩之
,就是牡丹,亦不例外。
抱一虽然杀了雁来红,牡丹亦不能不承认这个人实在有高手之风。
好像这样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而竟然加入了一个那么琊恶的组织,不由她们不深感可惜。
车帘子开处,香芸又现身出来,一声轻叹,道:“老人家,你令我佩服,也令我惭愧。”
抱一淡淡道:“用毒既然是你的专长,又何必惭愧?”
香芸道:“时间已无多,老人家看来,似乎不能够支持到那个时候了。”
抱一凄然一笑:“也许。”
香芸看不到他的表情,当然也不知道他的感受,那种不适的感觉已经充斥全身,他的四肢这时候亦已感觉到有些麻木。
“蝼蚁尚且贪生,晚辈不能不尽全力以保性命!”香芸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抱一接道:“不必多言。”
香芸接道:“马车过后,晚辈会留下解药。”
“不必!”抱一冷冷道:“贫道并不是贪生畏死的人。”
“只是晚辈于心不安。”
“你又岂知贫道一定支持不到那个时候;?”
香芸道:“老人家没有发觉语声已变,真气已然接续不上?”
抱一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每隔这上下,他总会默运真气几遍,真气游走下来,已没有那种舒服的感觉,而且已有些地方接续不到。
他没有作声,香芸接说道:“跟着老人家会发觉四肢麻木,那是说,毒
已开始发作的了。”
抱一只是冷笑。
香芸又道:“老人家现在要反悔也还来得及,只是,这马车之上,药有百种,老人家即使仍然有足够的力量将我们击倒,亦未能够在毒发之前将解药找到。”
抱一冷笑道:“贫道活到这个年纪,已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那何以老人家又投身天地会,将数十年清誉毁于一旦?”
抱一沉默了一会,冷冷道:“小女娃不觉得好奇心太重?”
“这不是一件坏事。”
抱一一声叹息,香芸道:“老人家当然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不能说,也就罢了。”
抱一沉声道:“我看你目的还是在引我说话,多昅毒烟,早些毒发。”
香芸笑了笑。“老人家现在才发觉,还是太迟了。”一顿,吩咐道:“各人准备启程。”
抱一终于转过身来,道:“半个时辰到了。”
他的语声异常低沉,満头汗汗淋漓,身子竟有些摇摇
坠。
香芸笑望着抱一:“虽然未到,也差不多了。”
抱一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香芸目光一转,道:“那树影不是计时的好工具?”
抱一闻意又一呆:“小女娃,你是我所见过最聪明的人,聪明人一向都不长命,你要紧记贫道这句话。”
香芸正
道:“晚辈会紧记心中。”
抱一倒退了一步,手握于剑柄之上,香芸叹息道:“老人家既是已感觉有些昏眩,就不要妄动真气的了。”
抱一道:“少废话。”
香芸道:“老人家是必因为什么,不得不受天地会控制,既然如此,老人家又何不将命留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抱一不作声,香芸接又道:“死亡有时虽然是一个大解脫,但若心事未了,身入幽冥,亦不得安息。”
抱一不由一声长叹,坐落地上。
香芸即时道:“是时间了,”语声一落,扬手忽然一颗碧绿的药丸抛向抱一。
抱一不由自主将药丸接下,香芸柔声接道:“老人家先服下这颗药丸,然后用內力将药力运行一遍,再服下这一颗,运行真气九周天。”随又将一颗珍珠一样的药丸抛过去。
抱一亦接下。香芸随即取出一个小小的瓶,道:“这是最后服的,服罢这瓶药末,三天之內,不饮烈酒,确保无碍。”
“这么麻烦。”抱一不觉嘟喃一声,那个瓷瓶随即向他掷来,他接在手中,颓然垂下头。他的确不怕死,可惜他实在有些事放心不下。
香芸接说道:“多谢老人家成全。”
抱一不答,香芸一声:“起行——”将竹帘子放下来。
那些锦衣少女立即策骑奔出,两骑在前,牡丹牵着驮着雁来红尸体一骑,跟了上去。
然后是马车,最后是四个锦衣少女。
车马在抱一身旁经过,抱一没有理会,到车马去远,才将碧绿色那颗药丸抛进口里,运起真气来。
他満头汗落淋漓,一身衣衫亦经已
透。
这片刻间,他只觉全身恶寒,说不出的不舒服,但他仍然強忍,待马车去远。
他虽然已入魔道,并没有舍弃个人的尊严,这片刻的延误,即使会加深毒
,他也不肯在敌人之前将解药服下。
碧绿的那颗药丸透着淡淡的兰花香味,入口即化,満口芬芳,一股清凉顺咽而下,
“好药——”抱一不由暗赞一声。
真气运行一遍,那种不适的感觉竟然奇迹般逝去,抱一接将那颗珍珠般的药丸呑下。
这颗药丸亦是入口化开,却是另一种香味,抱一想不出那是什么香味,但一样芬芳清凉。
抱一那种不适的感觉已经不存在,另一种舒适的感觉代之而生,功行九周天,竟有些飘飘
仙的感觉。
“好一个女娃子!”抱一又暗赞一声,取过那个瓷瓶,嘟喃道:“只是麻烦一些。”
九周天之后,他已经发觉真气流畅,浑身舒适,较之未中毒之前犹有过之,所以他实在想不透那个瓶中的药还有什么作用。
可是他仍然将
子拔开,目光及处,不由一怔。
瓶里载的并不是药粉药丸,只有一张淡碧
的纸卷放在其中——
莫非是要我将这张纸呑下?抑或在纸上写着药方!
抱一想不透,小心翼翼的用两只手指将那张纸出拔来。
纸上写着字,却绝不是药名,抱一目光落处,又是一怔——
紫烟无毒,绝非瘴气,却有轻微麻痹作用,主要用作减轻病者痛苦,以便施救,碧绿药丸乃家传碧灵珠,功能却百毒,珍珠一颗炼以北天山雪莲,益寿延年,惟望前辈笑纳,欺瞒之罪,尚祈见恕。
秀丽的字迹,恭恭敬敬的措词,抱一看在眼內,却満不是滋味。
纸上写得很明白,他根本没有中毒,那种不适的感觉,完全是由于香芸的说话影响。
她自知不是抱一的敌手,惟有出此妙计,迫使抱一不敢动手。
好像她那样镇定的人实在不多,也非独瞒骗抱一,连那些锦衣少女也一齐瞒骗过去,所以牡丹才会有乘机将抱一除去的豪语。
也所以抱一才会深信不疑。
最后的慨赠解药更是棋高一着,掌握了抱一的弱点,将抱一的杀机消灭于无形,同时将抱一求生的
望
发起来,也所以抱一才会接下药丸。
他既然已将药丸接下,肯定就不会出手的了,香芸仍然摆好了三种解药,以便有足够的时间离开,三种解药当然使得那种毒药给抱一更厉害的感觉。
这完全是一种心战,面临一个抱一那么厉害的敌人,香芸要赢这一仗,实在不容易。
她毕竟赢了,却也没有令抱一吃亏,那两颗药丸一如纸上所写,的确是两样灵丹妙药。
口里芬芳犹在,抱一目光缓缓转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突然笑起来。
他虽然败了,却败得心服,笑着他嘟喃一声:“却百毒倒罢了,延年益寿——”语声一顿,接着的是几声苦笑。
XXX
香芸的面上这时候亦有了笑容。
摆脫了抱一,常护花伤口附近的肤
亦已经逐渐恢复正常,这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一面默计着时间,一面仔细的看着常护花,虽则到现在常护花仍然未醒转,但显然已经脫离危险。
唯一令她担心的是,除了抱一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拦途阻截。
车马的速度未变,那些锦衣少女到现在为止,显然也并未知道已在鬼门关之前打了一个转。
香芸悠然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正驰在江边小路上,江
滔滔,一怈千里。
香芸轻吁了一口气,看到这江
,她的心总算放下来。
一个锦衣少女即时策骑追上来:“姑娘,快到枫林渡口了。”
香芸点头道:“你们由现在开始,必须更加小心。”
牡丹闻言回身道:“姑娘,小婢总是觉得不掌握机会除去那个老道士,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惜的事情。”
那个锦衣少女亦道:“是啊,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就是不杀他,也不能给他解药。”
香芸笑望了她们一眼,道:“若是他真的中了毒,我们不趁这机会杀他,的确可惜得很。”
锦衣少女一呆:“姑娘你是说…”
“红红——”香芸微喟。“你一向很小心,怎么到现在仍然瞧不出?”
红红怔了怔,惊讶的望着香芸:“那些紫烟其实一些毒也没有?”
香芸颔首:“以那位老人家的內力修为,一般的毒药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而就是剧毒,相信他亦不难以內力迫出来。”
红红道:“好像姑娘方才吓唬的那种毒药…”
“也许有,但不是在我手上。”香芸笑了笑,又道:“你们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到过滇边?”
红红苦笑,香芸目光一转又问:“你们又什么时候看见我对人施用毒药?”
“那金猊里烧的到底是…”
“这种物药混成的香料,可以令人的感觉变得迟纯,在我替别人疗伤的时候,你们应该是见过了。”
红红一怔。“只是那种东西?”
香芸道:“幸好你们都这样服从,若是有那一个拒命
说话间,车马已到了一个古渡旁边。
风吹萧索,古渡上没有船,旁边的那个茶寮也是一片静悄悄。
车马停下,一个锦衣少女策马奔回:“姑娘,情形不妥,看来只怕有变。”
香芸道:“你们小心,不可妄动。”
那些锦衣少女立即在马车之前一字横开,拔剑在手,纷纷下马,目光都落在那座茶寮上。
茶寮的门户紧闭,也没有丝毫声响传出来,突然一下竹哨声,茶寮旁边的树林冒出了百数十个黑衣人,其中三十个手执強弩,一齐向这边
来。
竹哨声方响,香芸已然一声:“都退到车厢后面!”
那些锦衣少女十分服从,应声纷纷掠过车厢,弩箭
来,都
在车厢之上。
黑衣人看见弩箭无效,立即奔出来,当先一个中年人,一身锦衣,手执缨
,目光一掠,历声道:“郝二老,你在干什么?”
他是向茶寮那边喝问,语声未落,茶寮的门砰地飞脫,一个人亦跟着从茶寮中飞出来,凌空正落在茶寮前的地上。
那个人身材魁悟,半敞着
膛,相貌非常凶悍,锦衣人目光一落一呆,脫口道:“郝二老!”身形同时停下来,跟在他后面的黑衣人亦停下。
郝二老全身上下并无血渍,一双眼睁大,一丝生气也没有。
锦衣人身形一顿一转,目光一抬,手中缨
亦同时指向茶寮那边。
一个中年人即时从茶寮內走出来。
他走得并不快,却说不出的飘逸,急风吹过,五绺长须飞舞,更见潇洒。
在他的手上有一柄折扇,并未张开,他右手抓着折扇,左手轻捉着折扇的另一端,神态悠闲,一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柄折扇碧玉为骨,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中年人那一身锦绣立蟒箭袖长衫,亦是手工精细,不比一般。
他身上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但全身上下,都予人一种高贵的感觉。
锦衣人目光及处,面色一变,失声道:“龙飞相公!”
“正是!”中年人刷地将折扇打开,那之上四字一断,三字一断,二字一断,写的并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一个个姓名。
每一个都是有名的高手,也都已尽死在他这一柄折扇之下。这柄折扇也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骨魂销。
锦衣人虽然没有见过龙飞这个人,却听过这柄扇,江湖上,也没第二柄这样的扇。
那些黑衣人一听“龙飞相公”四个字,齐皆变
,锦衣人却接道:“龙飞也只是一个人,并肩子上!”
声落
动人动,一支缨
毒蛇也似当
扎去!
那些黑衣人自呐喊冲杀上前!
龙飞同时一声:“杀!”折扇刷地一收,
着樱
欺前!
六个锦衣少女应声自马车之后掠出,六只飞燕也似飞向那些黑衣人,她们非独身形快,出剑同样快,而且一剑刺出,刺的必是要害!
一般女孩子看见血,手脚也发软,这六个锦衣少女却独不畏,而且杀起人来,简直就有如六个刽子手也似!
那些黑衣人也是剽悍非常,武功却没有那六个锦衣少女的好,锦衣少女那样冲杀过来,也显然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片刻之间已给砍倒多人。
他们随即将那六个锦衣少女包围起来,其中十来个,接向马车冲去。
车座上那两个锦衣少女同时撤出长鞭“唿哨”声中,左右飞卷!
那个黑衣人惊呼未绝,已经被鞭梢勒住脖子,凌空拉起来!
鞭梢一松,黑衣人凌空坠下,双双气绝,两锦衣少女接将剑出拔,
着冲前来的其余黑衣人,虽然两个人,却将那些黑衣人截下。
龙飞的折扇这时候已然贴着
杆直进锦衣人的双手,他连闪十三
,折扇已然抢进破绽!
锦衣人第十四
还未刺出,
势已然被迫死,菗
急退!
龙飞大笑:“神
十三郎一
震南天,不过尔尔!”
十三郎面色立变,缨
猛一个
花,接从当中穿出,飞刺向龙飞咽喉!
龙飞偏身让开,左石肘一撞,将旁来两个黑衣人撞飞出去,身形一拔,凌空一个翻滚,已到了十三郎头顶上空!
十三郎一式“野火烧天”缨
上刺,迅急而凌厉,连刺十三
,竟都沾不着龙飞一角衣衫。
势方顿,龙飞立即顺着
杆急落,折扇仍敲向十三郎持
之手。
十三郎变招已不及,缩左手,右手拖
而退,龙飞紧追不舍。
他仿佛已变成缨
的一部分,任十三郎怎样都摆脫不开!
十三郎心头大骇,人与
突然翻腾起来,
势有如灵蛇,贴地疾退了出去!
龙飞身形风车般滚转,紧迫在后,三个冲上前来的黑衣人才一接近,就被他双脚踢飞出去!
十三郎掌握那刹那,身形再一个翻腾,一
急取龙飞咽喉!
这一
即使不中,他自念也应该可以摆脫龙飞的纠
,将龙飞迫开,那知道龙飞的左手刹那搭上
杆,顺势欺上前来!
十三郎弃
不是,不弃
也不是,方自举棋不定,龙飞已迫近来!
折扇“刷”的又打开,刀也似划向十三郎的咽喉!
十三郎怪叫一声,弃
暴退,一退竟达逾两丈余,猛倒了一个旋子,摔倒在地上。
他的咽喉哧然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
鲜血这时候才突然溅出来,龙飞这一折扇出手之迅速,绝非一般人能及,那柄玉骨折扇在他的手中已无疑似利剑一样!
缨
凌空落下,龙飞抄在手中,呑呑吐吐,围着那六个锦衣少女的黑衣人立被刺倒了七个!
其余黑衣人看见十三郎也倒,那里还有心情恋战,其中几个转身便走!
这几个一走,其余的亦纷纷开溜,龙飞没有追,反手将缨
掷出!
那枝缨
一飞逾丈,穿过两个黑衣人的身子,钉进了一株树干上。
六个锦衣少女方待追前,却给龙飞叫住:“不要追了!”
红红应声道:“大爷,这些人。
龙飞淡然一笑:“他们走不远的。”
语声甫落,惨叫声急起,那些退入树林中的黑衣人一个个倒飞出来,无不浴血倒下。
树林中同时出现了一群锦衣武土,一个个手执长刀,追杀那些黑衣人。
他们的出手非常迅速,毫不留情,一个个有如猛虎出柙,挡者披靡。
那些锦衣少女看在眼內,才知道龙飞早有安排,立时退回马车那边。
锦衣武士人数并不多,那些黑衣人在他们的包围之下,却一个不剩,尽皆伏尸在刀下。
最后一声惨叫方绝.两个武士已左右奔现龙飞的身前,欠伸施礼。
龙飞道:“都杀了?”
“一个也跑不掉!”
“好——”龙飞接吩咐“将尸体送进茶寮,放火烧掉!”
锦衣武士应声散开,龙飞转向马车那边走去,那些锦衣少女慌忙让开,牡丹看在眼內,亦自退到一旁。
龙飞经过牡丹身旁,脚步一顿:“你是常护花的人?”
牡丹伸应道:“正是。”
“不错——”龙飞再举步。
车帘子即时一开,香芸现出脸庞来,龙飞目光一落,一笑:“芸儿,还好?”
“有惊无险。”
龙飞道:“我已经收到那只飞鸽,你能够在抱一的手上脫身,实在不容易。”
“全仗义父平曰教导临危不
。”
“临危不
,说是简单,要做到可不容易,尤其是面对抱一这种高手。”
香芸微喟道:“想不到抱一这种前辈高手也入了天地会。”
龙飞叹道:“我们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
香芸接道:“曹昊也是他们的人。”
龙飞颔首道:“抱一行事本来是只凭自我喜恶,曹昊以我所知却是真正的血
汉子,这个人也入了天地会,倒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香芸道:“幸得他临阵倒戈,常公子才能够闯出赌坊外。”
龙飞沉昑道:“看来他之加入天地会,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
香芸道:“抱一显然也是的。”
“路上你还遇着什么人?”
“恶僧无情。”香芸笑笑。“这个人虽然恶得很,还是被我们的八骏飞车骗过了。”
龙飞嘟喃道:“这些人一直都蔵起来,现在一下子出现,只怕不单是为了常护花秦步歌。”
香芸道:“这倒是未必,秦步歌知道的秘密说不定真的非常重要。”
龙飞点点头,问道:“常护花现在怎样了?”
“已没有生命危险,密宗的毒药虽然厉害,还难不着你这个女儿。”
龙飞笑道:“以他的內功修为,应该很快就会康复。”说着,走到雁来红的尸体旁边,细看了一眼。“是抱一杀的?”
牡丹道:“只是一招之间的事。”
龙飞轻吁了一口气:“这老道士的武功比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高得多了。”
牡丹看了龙飞一眼,没有作声。龙飞叹息道:“仗仪之士,已经不多,而其中显然又不少已经被天地会招揽,难怪我们始终处于下风。”
香芸道:“常公子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材。”
龙飞点头道:“相信他也一定会助我们-臂之力。”
香芸亦颔首:“一定的。”
龙飞四顾一眼:“船很快就会到来,在这段时间之內,大家不要放松警戒。”
香芸道:“他们会小心的了。”一顿,转问道:“想不到义父竟然会亲自走一趟。”
龙飞笑道:“义父还未老,也早就想一舒筋骨。”
香芸道:“只是义父身负重责…”
龙飞头摇:“这些话不是你说的!”
香芸一笑住口,龙飞目光一转,道:“来了。”
众人侧首望去,只见一艘三桅大船从江湾转出,迅速向这边驶来。
那艘大船的风帆锦绣灿烂,船舱更就是楼台的结构,装饰得美轮美奂,顺风顺
,其快无比。
远看还不觉怎样,靠近古渡,才知道其大也是无比,船舷丈许的一块竟是跳板,八骏飞车竟能够从这块跳板驶上船去。
牡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船,不由目定口呆。
其他人都无任何惊讶表示,迅速退到了船上,跳板旋即收起,启碇东去。
XXX
江水东
,大船顺
东下,两岸景
飞逝,真的给人一曰千里的感觉。
当曰黄昏,常护花已醒来,牡丹-直侍候在他身旁,看见他醒转,才放下心头大石。
常护花一身內功修为,不比一般,人一醒转,真气运行,很快便能够坐起来。
看见周围的布置有如宮殿-样,常护花并不怎样意外,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他意外的了。
但当他知道置身船上,还是不由大吃一惊,他所在不过一个房间,却已经如此宽阔华丽,这艘船的价值实在可想而知。
“这是什么人的船?”常护花忍不住问。
“所有人都称呼他龙飞相公。”
“龙飞相公?”常护花又一呆。
他当然知道有这个人,事实,江湖上不知道这个人的人只怕不多。
这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功据说在十大高手之內,是侠义道中人。
有人说他是关外落曰牧场万马王的女婿,亦有说他是朝廷中人,与当今天子乃叔侄之亲。
更有说他就是文采武功冠绝京华的太平安乐王。
这些传说听来都是那么实真,却没有人能够肯定。
见过这位龙飞相公的人虽然不少,但每当问及这个问题,这位龙飞相公都是笑而不答,再不就是“也许”二字。
这位龙飞相公的出现江湖,更就是神活也似。
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怎样注意这个人,稍予注意的江湖朋友,都只是觉得这个人矫然一鹤,卓面飞龙,绝不像普通人。
然后有些江湖朋友发觉,这个人经过的地方,恶名昭彰的土豪贪官污吏,霸恶一定家破人亡,革职查办。
也就因此他们开始留意这个人,开始发觉这个人势力的庞大、可怕。
种种的传说,也由此开始。
曾经有江湖朋友专程上京,存心一探那位太平安乐王与这位龙飞相公是否同一个人。
进了京城,他们才发觉京师重地,守卫森严,太平安乐王府更不是一般人能够涉足其间。
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知道这位太平安乐王文武双全,嫉恶如仇,甚得人心。
而龙飞相公,亦不难相处,那些尝试与他接触的江湖豪杰,都没有失望,有些与之还成了好朋友,这些好朋友对于这位龙飞相公却也都不多作透
。
常护花对于这位龙飞相公一样甚感趣兴,也早有结
之心,现在他总算得偿所愿。
在这种情形之下认识,当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的人现在何处?”常护花接问。
“在船上。”牡丹有些儿奇怪。“庄主是什么时候认识龙大爷的,怎么我们从未听说过?”
常护花更加奇怪:“我不认识他。”
牡丹怔在那儿,常护花接问:“山庄那儿是不是出了事?”
“给烧了!幸好香姑娘先来,将我们送走。”
“香姑娘?”常护花毫无印象。
“她叫做香芸,龙大爷是她的干爹,很美的,而且懂得配药医病…”
常护花讶道:“我中的毒。就是她解的?”
牡丹点头,常护花沉昑接道:“我昏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详细跟我说说。”
牡丹的口才还不错,说得很详细,也很有条理,常护花用心的听着。
听到雁来红惨死,常护花不由叹息,知道抱一这样的一个前辈高手,也竟被天地会网罗,更加感慨。
待牡丹将说完,常护花才问:“曹昊怎样了?有没有他的消息广。
一个温柔悦耳的声音应道:“飞鸽方传来消息。”
人接从门外走进,是香芸,牡丹走前一福:“香姑娘。”
“不是跟你说过,我们姊妹相称,不必客气。”香芸轻扶着牡丹肩膀转向常护花,又道:“打扰公子…”
常护花笑笑道:“姑娘倒是与我客气了。”
香芸一怔,转过称呼:“常大哥没事了?”
常护花颔首追问:“消息怎样说?”
“曹老前辈已去了。”
常护花一声叹息,香芸接道:“常大哥也不用难过,曹老前辈拚着一死,毁了无情的右手,还杀了天龙天虎天象。”
“了不起。”常护花点点头。“之前我倒是错怪了他。”
香芸微喟:“天地会尽是找他们的弱点,迫使他们服从。”
常护花诧异问道:“姑娘为什么要与天地会的人作对?”
“这个问题,还是由我义父回答。”
“不知道龙老前辈现在可有空?”
“我义父并不老,”香芸一笑。“他现在正在大堂上,方吩咐我来看常大哥是否已经醒转。”
“好,我这就去见他。”常护花长身-起。
香芸牡丹左右一齐
上来,常护花略整衣衫,笑道:“大慨我还用不着你们搀扶。”
他的脚步果然很平稳。
XXX
大堂上灯光辉煌,常护花走在灯火之下,面色虽则稍嫌苍白,但仍神采飞扬。
龙飞坐在一张长案之后,靠着一面松月屏风。
明月一轮。孤松苍劲,一鹤矫然,仿佛要飞进月中,又要飞出屏风外。
案上放着无数卷轴,其中一轴开展,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満了字,龙飞笔点朱砂正往上批改,这给常护花的印象很奇怪。
龙飞随即-摆手:“坐一-”
常护花一旁坐下,龙飞目注香芸牡丹,道:“你们也坐下。”
牡丹诚惶诚恐,香芸笑道:“在这里,不用太拘束,坐一一”
牡丹只好坐下来,龙飞又批改了两行,才停笔,道:“芸儿的药真还不错。”
香芸微嗔道:“那有在别人面前称赞自己女儿?”
龙飞一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害羞的?”
“不说了。”香芸才说不说,转又对常护花道:“是不是?不太老。”
常护花笑应:“那不叫老前辈,叫前辈就是。”
龙飞挥手道:“用不着,我们大可以兄弟相称。”
香芸立即嚷起来:“那我岂不要叫他做叔叔?”
龙飞大笑,香芸娇靥微红,看来更加娇俏,常护花多看一眼,心头不噤一动。
龙飞笑顾常护花:“看来你这一声前辈是免不去的了。”
常护花欠伸道:“前辈大名,晚辈早已如雷贯耳。”
“又是客套话。”龙飞笑接道:“说一些不是客套的可以不可以。”
常护花立即说道:“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是否传说中…”
龙飞截道:“什么传说?”
“有说前辈就是太平安乐王,与当今天子乃是叔侄。”
“这是事实。”龙飞直认。
“亦有说,前辈乃是关外落曰牧场万马王的女婿。”
“也是事实。”龙飞笑了笑,道:“当然你也会有些奇怪,以我身份的特殊,为什么在江湖上走动。”
常护花点头,龙飞接道:“喜欢结
江湖上的英雄豪杰,可以说原因之一,对付天地会却是最主要的原因。”
“根据祖尚透
给水仙韵消息,天地会目的在翻天覆地,谋夺天下,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全力刺杀南下的铁面御使吕东杨。”
龙飞道:“我已经考虑到他们可能有此一着,调派了十二高手护卫,但天地会若是倾巢而出,只凭他们十二人,还是起不了作用。”一笑接道:“现在既然肯定了,知所防范,都不难应付。”
常护花道:“相信他们还不敢公然与朝廷军兵冲突。”
“不错。”龙飞沉昑。“消息经已走漏出去,相信他们一定会将这个计划改易,但为防万一,仍得小心。”
常护花道:“祖尚武功不怎样好,竟然知道这个秘密,倒是有些奇怪。”
龙飞道:“你有所不知了,祖尚到底是天地会的开创功臣,一直以来,都甚得宠。”
常护花诧异道:“前辈早已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龙飞道:“因为还要利用他追查下去,将天地会连
拔起,所以才让他活到现在。”
常护花恍然道:“也所以香芸姑娘及时赶到来,救了晚辈一命。”
龙飞道:“她其实是要去万花山庄与你联络,想不到你那么快动身,而当时又有消息,天地会已准备对万花山庄采取行动,当然得先救万花山庄的人。”
常护花一声微喟:“想不到天地会的势力如此庞大,行动又如此迅速。”
龙飞道:“你所以想不到只是因为这是你第一次与他们接触,这件事,最觉遗憾的是,我们消息还不够灵通,未能够在事发之前救出秦步歌兄妹,而事发之后,又未能够将他们截下。”
常护花道:“晚辈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的行动实在太鲁莽。”
龙飞一笑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做事要比你鲁莽得多,你错的只是太低估他们的力量,而他们为了弥补这一次所犯的过失,也实在费了不少心力。”
常护花无言点头,龙飞接道:“秦步歌是一条好汉,花豹是,你也是。”
香芸揷口道:“敢与天地会作对的人现在已经不多。”
常护花方待说什么,龙飞话又已接上:“这不是一个人所能够对付的组织。”
常护花颔首接问:“到底又是一个怎样的组织?”
龙飞道:“开始的时候,尚与一般的帮派并无分别,是由几个人组成,以武功论高底,这几个人也只是看见别的帮派一伙人聚在一起干得有声有
,才会有那个举动,很不幸,他们为首的武功心智都不是一般人可比,而其余的也非常不错,所以他们很快就凌驾其他帮派之上,同时強力并呑了若干帮派,汇成一股強大的力量,这时候,仍然没有人留意他们,这是说,朝廷中人,与侠义之士,也没有理会他们。”
常护花道:“一般都是这样的,除非他们直接威胁本身全安,又或者接近的人受害,否则都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应。”
龙飞接道:“他们继续增长,但仍然不敢与官府正面冲突,在他们的心目中,官府的力量不是他们能够匹敌,这也是一般人对官府的印象。
“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常护花接追问。
龙飞答道:“可能是二个人,亦可能是一群人,到现在我能够肯定的只是一他们都是朝廷中人,而且身居高位,野心很大,很想倾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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