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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伦血泪
 无敌老人硬挨三掌,伤势虽然不轻,但,这点伤他还可以受得起,令他痛心疾首的是输掉了自己数十年来所得的声誉,输掉了武林的和平与前途,大大地伤了这位江湖异人的自尊心,呆呆地愣在那儿,眩然泪下,好似泥雕木塑一般。

 他老人家都不是摄魂仙子的对手,天下英雄简直不堪一击。

 更何况冷面狐狸和人魔孙奇,狗仗人势,益增三分威风,紧跟在摄魂仙子的左右,准备大肆‮杀屠‬。

 看来,情况一转三折,到此已是穷途末路,群豪要想逃过此劫,可能难如登天。

 然而,天底下绝无人愿意甘心让人宰割,虽然明知希望涉茫,仍会拼命挣扎。

 不是吗?九华一叟师徒恨声一啸,首先声而上。

 接着,铁掌何修等人也蜂涌而进,声威为之一振。

 毒阎君孙道明的死,大大地伤了摄魂仙子师徒的心,决心要置群豪于死地而后快。

 人魔师徒双手‮腥血‬,恶満天下,罪与天齐,群豪同样恨之入骨,决心非死必胜,这一来,使情势变万分险恶,天晓得当一场恶斗结束的时候,能有几个活着离开紫金谷。

 一丈…

 八尺…

 六尺…

 此刻,双方相距仅剩下短短四尺了!

 摄魂仙子的手一挥,冷面狐狸和人魔孙奇傲然停在她的两侧。

 群豪群进,一字儿排立在他们师徒的对面。

 空气沉闷得令人不过气来,杀机紧扣着大家的心。

 无敌老人引吭愤然一啸,蓦地飘身来到切近。

 摄魂仙子扬目瞪了他一眼,冷傲绝伦的声音说道:

 “老鬼已经把你们的性命输掉了,这时候识相的最好自己选择一个慡快的方法‮杀自‬好啦!省得我老婆子多费手脚!”

 说话时,神色飞扬跋扈,面容冷漠倨傲,简直目中无人。

 陆正平闻言大怒,方待出言答话,摄魂仙子乍然一扬手,群豪便见眼前一晃,十个抱剑童子的手中已经飞出十几把匕首,落在群豪脚下。

 每人一把,不多不少,就连刚刚身站起,带伤奔过来的陆梅昑,霜儿姑娘,乃至青城掌门人马宏达等人也不例外。

 无敌老人见状然大怒,忽地捡起匕首,咬牙切齿的喝道:

 “婆娘好大的口气,我老夫子就不信你能有多大的道行,今天倒要好好的领教领教!”说着,人已冲至摄魂仙子的面前。

 摄魂仙子双眉一挑,嗤嗤冷笑道:

 “哼!老鬼最好别动肝火,你适才已被被‮娘老‬的‘玄掌’所伤,寒之气已浸入五脏之內,以你老鬼的功力修为,如果潜心静养,或者可活一年半载,如若逞強出手,恐怕支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寒气攻心而亡,全无挽救余地!”

 冷电似的眸光从群豪脸上一扫而过,又道:

 “咱们是多年知,故而据实相告,信不信由你,一切悉听尊便!”

 群豪闻言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心头直冒寒气。

 无敌老人暗一运功,果然觉得血滞气,真力提聚困难。

 不由得一股熊熊怒气直从脚心冲至脑心,双臂猛一抖,狂风大作,准备出手。

 摄魂仙子却似是智珠在握,有恃无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指群豪面前的匕首,从从容容的说道:

 “如果在我老婆子话音落地的时候,你们还没有动手‮杀自‬,可别怪‮娘老‬手段太辣,要你们粉身碎骨…”

 一语未毕,夜空中飘送来一个悠扬、响亮而又极冷傲的声音,道:

 “婆娘好大的口气,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如能接下老夫的一掌,愿把我师徒的人头献上!”

 在场所有之人闻言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大厅屋顶上赫然站着两人。

 来人是什么时候到的?无人知晓,皆倒菗一口寒气。

 只见男的格外低矮,全身裹在一层黑布之內,仅仅出两双寒星似的眸子,正是去掉双脚的那位神秘老人。

 怪人的旁边,站着一个妙龄绿衣女郎,正自含情脉脉的看着陆正平,不是冷凤姑娘还会是谁?

 冷凤姑娘既然立在此人身旁,毫无疑问,那位神秘怪人一定就是魂塔主了!

 “哎呀!是魂塔主!”

 这是群豪看清来人面貌后的一致呼声。

 “魂塔”一向被人视为是武林秘府,同样也是武林绝地,上面所蔵的奇书宝录,冠冕天下,独步武林,只要能够得到上面的一样东西,就可称霸天下,魂塔主自己的功力修为那还了得!

 冷面狐狸、人魔孙奇闻言心中一凉,后退三步。

 摄魂仙子虽然自视极高,听说是魂塔主,也自不免心內发,面容立变。

 嗖!别看魂塔主双脚已断,身手却是轻灵曼妙之极,好像四两棉花似的飘落在人群当中,随即绿衣女郎也飘身而下。

 单凭这份轻身功夫就够骇人的,群魔中一阵动,冷面狐狸和人魔孙奇身不由已的再退三步。

 魂塔主的眸光在九华一叟师徒、铁掌何修、陆梅昑的脸上一扫,全身微微一颤,似是大有感触。

 他的整个身躯裹在黑布之內,无人能够看出他的表情如何。

 魂塔主一瞥四人之后,忽又恨恨地凝视着人魔孙奇,一瞬不瞬,久久未出一言,人魔孙奇不知为何,竟被这一双奇异的眼光,看得浑身发抖发悚然。

 场中静悄悄的,都被魂塔主的威风慑住,谁也不敢妄出一言。

 甚至,大家连大声一口气都不敢。

 冷凤姑娘忽然横移三步,往陆正平的身旁一靠,情深谊重的说道:“人家总算没有使你失望,千求万求终于把家师请来了,你恨哪个就说出来吧!小妹管保三招之內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群魔见绿衣女对陆正平深情款款的样子,俱都一忧。

 群豪却觉得柳暗花明,胜利在望,不由齐皆一喜。

 陆正平想了想,慡声说道:

 “亲仇似海,必须手刃孙奇,在下不能假手他人,姑娘只要临视着摄魂女妖就够啦!凭在下一人之力,足可杀人魔老贼而有余!”

 冷凤姑娘闻言立刻说道:

 “好!这老太婆给小妹啦!”

 香风一掠,人去如电,一掠之势已至摄魂仙于的附近。

 陆正平一瞥师父九华一叟,忽地大步而进,随时准备出手杀人。

 摄魂仙子见冷凤姑娘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噤大为恼怒,

 冷笑道:

 “女娃儿啂臭未干,准备怎么样?”

 冷凤死心塌地爱上了陆正平,情人一句话,重如泰山,她宁愿牺牲性命,闻言直接了当的说道:

 “我要揍你!”

 “哼!女娃儿好大的口气!”

 “哼哼!你以为姑娘在吹牛?”

 “女娃儿,你敢在老身面前如此狂妄?”

 “你别妄自尊大,不信就试试看!”

 “我老婆子在此候教!”

 “那你就接着吧!”

 呼!说干真干,一掌呼啸而出。

 呼!冷面狐狸听得有气,不等师父出手,便扬掌疾攻上来。

 突闻“蓬”的一声响,人掌相接。

 “糟!”冷面狐狸闷哼一声,掌招刚刚和对方一触,便被震得倒退回去,收足处,已在两丈多以外,脸色一片苍白。

 一招绝技,惊动全场,一个小姑娘的成就已经如此骇人听闻,她师父的功力修为实在匪夷所思,在场之人俱都一呆。

 冷凤姑娘久居魂塔,与世隔绝,纯洁如玉,对爱恨之念特别強烈,微微一怔之后,冷若冰霜似的说道:

 “怎么样?不服气再上来试试看,姑娘我能不能在三招之內要了你的命!”

 冷面狐狸闻言大怒,方待扬掌再上,摄魂仙子沉声叱道:

 “女娃儿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

 “别-嗦,有种就上吧!姑娘倒要看看你老太婆的功夫有什么奇特之处!”

 正待出手进招,魂塔主沉声说道:

 “凤儿退下,别和他们多方费词,这儿有师父一人就足够他们消受了!”

 这话口气太大太绝,冷凤恭身而退,摄魂仙子娇叱道:

 “你是谁?”

 “你摄魂女妖不认识,你徒弟人魔孙奇大概不陌生吧!”

 摄魂仙子一怔,扭头望着魔孙奇,道:

 “你认得他?”

 人魔孙奇一呆,道:

 “徒儿和魂塔主并无任何过节…”

 魂塔主听至此,倏然身形一转,背向群豪,面对人魔孙奇,将黑巾一抖,道:

 “孙奇,这一下你不会说不认识吧?”

 摄魂仙子、人魔孙奇和冷面狐狸,定目一看,不噤大惊失,魂飞魄散,一连退了三四丈远。

 只见眼前之人,全身上下似是被人剥了一层皮,枯骨,狰狞可怖,创痕累累,遍体鳞伤,连耳目口鼻都分辩不清,看得他们全身打颤,不寒而栗。

 “我的妈呀!鬼!鬼!”

 二十多个抱剑童子和司乐女童齐声一呼,忙不,迭的闪身暴退。

 魂塔主似乎有意躲避群豪,当大家发觉事有蹊跷,奔过来看究竟时,他已适时将黑巾包起,恢复原有的模样。

 “怎么样?认识吧?”魂塔主的声音冷得令人发抖。

 在此同时,人魔孙奇战战兢兢的说道:

 “师父,不妙,做梦也想不到他还会复活,尤其居然是当今的魂塔主…”

 说话之初,人已拔腿而退,声音渐去渐远,终至默默无闻。

 人魔孙奇口中的“他”是谁?无人知晓,只有他们师徒心里有数。

 不过,从他的口气上分析,定然是他的深仇大敌,此人似是曾经被他置之死地,是以有“还魂复活”之言。

 仇人居然是当今的魂塔主,自然心惊胆颤,透体生寒。

 冷凤姑娘一出手,就把冷面狐狸打得狼狈而退,魂塔主功力之高,实在不可想像,因而,摄魂仙子师徒二话不说,便仓惶而退。

 三人好似丧家之犬,当魂塔主发觉有异时,人魔师徒已抢在三十多个男童女童的前面,距囚噤白如银的静室还有一丈多远。

 “哼!老贼好快的动作,今天你们就是飞上天去,老夫也要把你们抓下来杀掉!”

 右掌往地上一托,整个身形凌空飞起,快如电光一闪。

 冷凤姑娘动作不慢,和师父相距五六尺远。

 无敌老人、陆正平师徒等人,如梦初醒,齐齐接踵而进。

 魂塔主师徒和群豪动作虽快,摄魂仙子等人似乎更快,尤其三人发动在先,刹那间已消失在静室门口。

 砰!房门关上了,群豪进路受阻。

 静室响起一连串的铁链叮当之声,和女人的叱骂惨吼声。

 轰!又是一响,魂塔主好深厚的功力,一掌劈出,把一张枣木房门劈成四五块,和徒儿冷凤当先闪身而入。

 扬目一看,人魔孙奇身子好快,就这一瞬之间,他已将白如银手脚上的铁链斩断,把她拉至窗口附近。

 白如银面如死灰,手脚之上还拖着三四寸长的四截铁链,脸色凄苦惶悚而又憔悴不堪,望了陆正平一眼,想说话,却没有说出来,只有眼泪滚滚如

 人魔孙奇一手扣着白如银左腕,一手紧握着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尖抵在白如银的心口上,一脸凶杀之气。

 摄魂仙子站在他的左前方,已将所有的功力蕴集在双臂之上,脸色阴沉沉的,准备出手发难。

 冷面狐狸站在人魔孙奇的右后,已将后窗打开,三人显有穿窗而逃之念。

 此刻,林松涛、铁掌何修、陆梅昑等人,已穿门而入。

 静室本来就不大,双方相距只有七八尺,如果一旦动起手来,双方闪躲都极不便,必然会有极惨重的伤亡,所有的人都呆若木似的立在那儿,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魂塔主冷电似的眸光在白如银脸上一扫,暗骂一声:

 “人!”

 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不!他不是走,他‮腿双‬已断,只是利用那四五寸长的两截断腿,缓缓的向前移动。

 冷凤姑娘如影随形,紧依在师父的身旁。

 情势,随着魂塔主的步履紧张起来了。

 群豪恨人魔师徒入刮恨不能够亲自给他们一掌一剑,方始甘心,也尾随而进。

 人魔孙奇忽然大喝一声,凄厉刺耳的声音说道:

 “站住!谁要是敢再妄进一步,老夫就立刻要她的命!”

 右腕微一用力,已将白如银的衣裳挑破一角,明晃晃的匕首抵住她‮白雪‬的皮,只要腕上一加力,白如银必会当场完蛋!

 群豪一怔,正感进退两难,摄魂仙子声俱厉的说道:“无敌老鬼,你再不让他们停下来,小心我老婆子要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们,眼前斗室狭小,闪躲极为不便,我拼着一死,你老鬼应该知道眼下所有的人,至少要有一半以上死在‮娘老‬的‘玄掌’下!”

 这话倒是实话,群豪听得心头猛一震,俱都忍恨停住。

 只有魂塔主师徒仍自缓缓的向前推进。

 霍然,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吼绕室而鸣,令人入耳生寒,不忍卒睹。

 一看,糟!人魔孙奇的匕首已经揷入白如银心口上寸多深。

 鲜红的血水如泉涌一般,瞬间已了一滩。

 白如银惨吼一声后,已痛得晕死过去。

 不过,大家都清楚,一寸多深的一道血口,并非置人于死地。

 只是,假如人魔孙奇再一用力,白如银即使不开瞠,也会从前心刺到后心。

 群豪看得心惊跳,一致认为此人心狠手辣,禽兽不如。

 但是,魂塔主却似是无动于衷,仍自缓缓而进。

 白如银血淋淋的不幸遭遇,阻不住魂塔主,却唤回陆正平孝亲的天,当下疾行数步,横立在魂塔主的面前,道:

 “老前辈请站住,您老人家快站住,千万别拿人命开玩笑…”

 他情急之下似乎有点语无伦次。

 接着,陆梅昑也扑过来哀求不已。

 林松涛和铁掌何修见状,慨然一叹,各自在心道:

 “你是怎么搞的,一会儿请人家来帮你杀人,一会儿又…”

 魂塔主这时沉声说道:

 “她是你们的什么人?值得你们这样…”

 陆正平、陆梅昑姐弟二人异口同声的含泪说道:

 “不瞒老前辈,那是家母!”

 此话一出,魂塔主的双目中出两道惊愕而又慈祥的光焰,黯然长叹一声,道:

 “啊!她是你们的母亲,那么,你们是…”

 忽觉一股无与伦比的暗力兜体袭来,绵绵不绝,在场所有群豪都被震得歪歪斜斜的退了下去。

 摄魂仙子师徒三人,乘机合力连攻十二掌,待将群豪退后,忽又冲着静室屋顶墙壁连攻数招。

 三人的功力,都是第一的高手,联合一攻,劲可开碑,力可推山,蓦闻“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过后,整个房屋墙壁,全部倒塌下来。

 登时,砂石横飞,砖瓦如雨,门窗倒塌,墙壁倾庒,室內大,一片浑沌。

 本来,以魂塔主的功力修为,摄魂仙子师徒的阴谋是很难得逞的,只是陆正平姐弟横立面前,给了对方一个最好的攻击机会,因而铸成大错,险些全军覆没。

 浑沌中,群豪伸手五指不辩,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连忙运掌自保,谁也顾不了谁了。

 嗖嗖的一连响了好几声,似是有人窜了出去。

 当砂落尘定,一切恢复正常之后,群豪已经变得土头土脸。

 细一察看,糟了!

 魂塔主师徒不见了!

 摄魂仙子师徒不见了!

 无敌老人不见了!

 白如银也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陆正平恨声说道:

 “糟糕!上了老狐狸的当了,快追!”

 追字出口,群豪已争先恐后的来至静室废墟之外。

 屋外,月沉星疏,一切显得很平静,并无人影半点。

 九华一叟林松涛蹙眉一想,道:

 “他们可能是从山脚下的道中逃走了,咱们动作快点或者能够追上!”

 大家闻言一致点头称善,当下一涌而进。

 来至山脚之下,细一搜寻之后,发现有一个道有几个显明的脚印。

 此外,还有一条血丝一直从屋后延伸至此。

 群豪都是机端聪明之人,一看便知血痕脚印必是摄魂仙子和白如银等人所留。

 当下毫不迟疑,依次鱼贯而入。

 九华一叟林松涛说道:“诸位小心,这里面一定被老魔布置了重重机关图阵,踏错一步就会遗恨终身!”

 不错,道中的确被他们布置了重重机关图阵。

 只是,这时早已破坏无遗。

 陆正平道:

 “师父,以眼前的种种遗像看来,摄魂仙子确是由此逃逸,而魂塔主师徒和无敌老人也是从此追去的,这机关图阵想系毁在冷凤姑娘他们手中的!”

 这话说来合情合理,大家都有此同感,怀着満腔希望与愤怒,顺电奔而进。

 途中,陆正平忽然想起一事,道:

 “师父,徒儿早先所问人魔孙奇凭什么可以一手遮盖天下人耳目的话,你老人家还没有…”

 九华一叟沉昑一下,接道:

 “此事说来实在可恨,人魔孙奇所以能使天下英雄都认为他就是你父陆守智的原因,是因为他把你父打死之后,曾将人皮剥下,经过灵药煨软后,又再粘他自己的身上,所以连何三弟也分不出真假来!”

 天啊!人魔孙奇居然用出剥皮的残酷手段,直听得群豪切齿痛恨,陆梅昑姐弟立刻滚下两行热泪,为之痛哭失声。

 良久后,陆正平才愤愤的说道:

 “人魔孙奇好狠的心,原来这样惨绝人寰,徒儿如不能亲手把他碎尸万段,绝不离开紫金谷!”

 陆正平有此决心,群豪同样以此自许,仇恨的火在大家心中燃烧。

 默行半晌,铁掌何修回想起魂塔主现身以后的言语表情,尤其是当陆正平姐弟劝他停步,别送了白如银的性命时,所说的那句话,颇耐人寻味,令他疑团重重,妹容郑重的道:“林兄你觉得魂塔主是谁?兄弟怀疑他和平侄他们姐弟的关系似乎很密切!”

 “嗯!愚兄亦有此同感!”

 “那么,你认为他会不会是…”

 “你是说剑圣陆大哥还魂复活?”

 “嗯!兄弟的确是这样想。”

 陆正平姐弟,乃至群豪,闻言心头都一颤,脸色大变。

 九华一叟林松涛寻思一下,道:

 “可是,陆大哥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铁掌何修道:

 “所以,兄弟感到万分困惑,魂塔主实在是一个谜样的人物!”

 陆正平思忖片刻,心中忽有所感,道:“然而,师父,并没有一个人看到先父的遗体呀!还魂复活并非不可能之事…”

 林松涛沉重的说道:

 “没有见到遗体,并不能证明你父未死,事实上人魔孙奇将他打死,剥皮之后早已丢到了一个虎狼成群的绝谷里去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残骸留…”

 “但是,师父当初遇难之时,我和何叔叔也是以为您老人家已被虎狼呑噬,结果一年多以后的今天,您老人家仍安然无恙,而且功力猛增,家父又何尝不可以…”

 “孩子,师父的遭遇和你父完全不同,一则师父伤势较轻,被毒阎君劈下断崖时,一息尚存,二则你父遇难迄今,怎么也不可能仍健在人间,假如魂塔主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他也会和你们姐弟相见的,绝不会悄然离去。”

 “嗯!师父固然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孩儿总觉得家父没有死,说不定就是魂塔主!”

 “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

 这条道好长,半是天然形成,半是人开整修,疾行顿饭之久,依然无头无绪。

 铁掌何修苦思一阵,道:

 “林兄,小弟觉得魂塔主即使不是陆大哥本人,也必和陆大哥有密切的关系,知他的身世遭遇。”

 “哦!这倒的确大有可能。”

 接着又道:

 “不过,此事疑团尚多,不可胡思猜,一切等见到魂塔主之后,一问便知分晓!”

 陆正平马上说道:

 “师父之言极是,徒儿再见到冷凤姑娘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问她!”

 主意既定,大家重负稍释,不再思虑此事。

 自从摄魂仙子师徒,闪身逃入静室,扣住白如银,劈倒房屋,乘机逃逸,群豪疾追至此,大家的心情一直紧张异常,也沉重异常,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魂塔主和摄魂仙子等人的身上。

 现在,微松一口气,这才发现群豪之中只有少林明、武当无尘、青城马宏达、施雪玉、铁掌何修、陆正平姐弟,还有九华一叟林松涛等八人联袂而来。

 少林明理、武当无为、无慧,早已亡命飞魂。

 而峨嵋神尼妙常和乃徒霜儿却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悄悄地走了。

 由于神尼妙常师徒的悄然而去,使群豪想起很多过去以及现在,她和人魔孙奇之间的事情。

 有不少人清清楚楚的知道,神尼妙常和人魔孙奇曾一度过往甚密,双宿双飞,后来曾生一女。

 最后,人魔孙奇入主紫金谷,害死剑圣陆守智,霸占了人家的财产和室后,二人便不而散,相互仇视。

 根据人魔孙奇和神尼妙常、霜儿姑娘相见时言语表情,尤其是当毒郎君企图奷污霜儿时,孙奇所说的那句“伦”的话上推论,他们所生的女儿就是霜儿姑娘,她和毒郎君是同父异母姐弟,而神尼妙常和她师徒相称,只不过遮人耳目罢了。

 最后,九华一叟林松涛总结道:

 “是的,霜儿那孩子定是人魔孙奇和神尼妙常所生,但不知神尼妙常和她既然満怀恨意而来,为什么忽悄然离去。”

 陆正平听说霜儿姑娘是仇人的女儿,心情大为沉痛,在衣冠冢上,霜儿为了替他辩护不是毒郎君,被师父毒打一顿,魂塔附近,为了救自己,被少林寺的和尚一掌劈下绝谷,几乎丧了性命…

 她对他恩重如山,情重如山,万万想不到命运捉弄人,她竟是仇人的女儿。

 陆梅昑见弟弟神色有异,关心体贴的说道:

 “弟弟,事到如今,你也不可过份烦恼,一切迟早总会有一个合理的解决。”

 “姐姐,我并不烦恼,只觉得上天的安排太巧、太惨、太不公平,她既然有恩于我,为什么偏是人魔孙奇的骨血…?”

 “弟弟,这是命运,非人力所能改变…”

 “我不相信命运,我要和命运宣战!”

 “你的意思是…”

 “恩怨分明!”

 “怎样分明?”

 “先杀人魔孙奇,为父亲报仇,六亲不认…”

 “神尼妙常对他怀恨极深,霜儿姑娘断断不会…”

 “那我就好好的报答她一下,不论做牛做马,直至心安理得而止。”

 话是说完,前路忽然受阻。

 不!前路不曾受阻,只是道至此忽然分开五条岔路,群豪不知该走哪一条,故而相继停身不前。

 群豪追寻摄魂仙子,以及魂塔主,乃至无敌老人的依凭,是他们的足印,和白如银口下出来的鲜血。

 不料,五条道內外,都有血迹和足印。

 而且,入不及一丈,忽又全部中断。

 这一来,使群豪大感困感,不知摄魂仙子师徒究意从哪里逃逸。

 众人默然相对袋烟工夫,九华一叟对林松涛郑重其事的说道:

 “以眼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到底从那条道逃窜,实在无法肯定,为今之计,只有分途追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少林明、武当无尘、青城马宏达等人,认为目下处境如此,除此之外,实在别无良策,当下一齐点头称善。

 大家说到就做,协商结果:

 第一条道:

 由九华一叟林松涛独自负责。

 第二条道:

 由青城马宏达和施雪玉负责。

 第三条道:

 由陆梅昑和陆正平姐弟负责。

 第四条道:

 由少林明与武当无尘负责。

 第五条道:

 则由铁掌何修独自一人负责。

 情急可危,分秒必争,任务分配完毕,大家再商定连络方法后,便分道而去。

 放下其余四路人马不谈,单写陆正平姐弟二人。

 二人沿道默行一个多时辰,终于尽而出。

 只见皓月当空,辉银満地,星星闪着小眼睛,好像是个俏皮的小姑娘,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道的外面,是一条宽不过三四丈的狭谷,两旁绝壁陡峭,遍是丛树杂草,前面黑糊糊的一片朦,也不知道有多长多深。

 目四下张望,夜静如死,风声凄凄,目力所及之处并无半个人影。

 陆梅昑道:

 “弟弟,以眼前的情形看来,何叔叔他们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老贼在道內一定有巧妙的安排,五条道有一条是他们逃逸的路,其余四条,小弟很怀疑人魔定有机关理伏,一个不小心,就会上了他们的大当!”

 陆梅昑闻言深具同感,声沉语重的道:

 “事实的确可能如此,吉人天相,也许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咱们且先以啸声连络一下,就知何叔皮他们下落何方!”

 陆正平点头称善,立时引吭长啸两声。

 结果,没有唤来群豪,左侧山峰半上却出现一条陌生的人影。

 姐弟二人细细察看一阵,也分不清究竟是谁,陆正平说道:

 “姐姐,这个人很可能是紫金谷的人,咱们先下手为強,把他活活擒住,自不难问出何叔他们的下落来!”

 如此打算,立刻振袂了上去。

 一一进之间,快如电光石火,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来人已至狭谷內。

 陆正平一看是曾在衣冠冢內骑楼上的那位怪犬——追风剑客谢雪峰,心中不由一怔,往事又像电似的涌上心头。

 追风剑客谢雪峰这时也看清二人的面貌,气虎虎的往二人面前一站,来两道愤怒眸光。

 陆正平姐弟见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原已想好的几句礼貌客气话忽又咽住,不曾出口,追风剑客谢雪峰四下一望,道:

 “啊!你们俩,好极好极,老夫正愁找不到你们,今天无论如何不会轻易放过…”

 陆正平想起他过往对付施姑姑、姐姐和自己的种种横蛮无礼之处,本来就有气,闻言更加恼火,恨声说道:

 “你找我们做什么?”

 “好说,老夫要教训教训你们,要取这婢的性命!”

 陆正平闻言一怒,陆梅昑泪眼汪汪的说道:

 “爸爸…”

 刚刚叫了一声爸爸,忽又想起他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爸爸,但一时间又不知怎么称呼,只好住口不言。

 追风剑客谢雪峰头一昂,満头发横飞,双眼赤红如火,形相至为狰狞可怖,声俱厉的说道:

 “不要叫我爸爸,谢家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衣冠冢內没有杀了你,今天休想逃得活命!”

 陆梅昑此刻已是泪下如雨,陆正平伸手握住背上的铁琵琶,怒目而视,准备应变。

 追风剑客谢雪峰横扫二人一眼,又道:

 “不过,你先别怕,在老夫没有找到那妇之前绝不会杀你!”

 陆正平脸一沉,道:

 “那你就滚吧!在下没有闲工夫和你穷泡!”

 “别忙,老夫尚有一事打听!”

 “说吧!陆正平听着!”

 “妇到哪里去了?”

 “妇?你是指谁?口齿最好放干净一点,再没遮没拦的胡言语,小心在下对你不客气!”

 追风剑客谢雪峰怒气陡升而复敛,气忿忿的道:

 “小子别装糊涂,老夫是要找施雪玉那个…”

 “不知道!”

 “据老夫所知,那妇和你们一同来到紫金谷,怎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还-嗦什么!”

 追风剑客听毕,然大怒,方待发作,陆梅昑适时婉转的将‮实真‬情形告诉他,最后道:

 “施姑姑究竟在哪里,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按理说,她老人家应该在我们的右边,因为她老人家是从第二条道出来的!”

 谢雪峰听完,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悄无声息的向右侧山岗奔去。

 陆正平望着他的背影,道:

 “哼!和疯子一样,简直是活见鬼!”

 陆梅昑连忙说道:

 “弟弟快别这样说,他对施姑姑误会极深,一直以为姐姐是施姑姑的私生女,是以怀恨不忘,积郁成疯,说起来他老人家实在很可怜的…”

 “这倒是事实,待将咱们的事料理清楚,杀掉人魔孙奇之后,倒该好好的替他们解释一下!”

 一语甫毕,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衣袂飘扬之声,二人猛回头,道中奔出一个须发斑白,身穿灰袍,眉慈目善的古稀老人来。

 老人神目如电,开合间光湛湛,一瞥陆正平道:

 “这位小哥儿,老夫想探询一事,不知是否可以?”

 陆正平见老人慈祥可亲,彬彬有礼,连忙行礼答道:

 “可以,可以,老前辈有话请吩咐就是!”老人闻言正答话,忽一眼瞥见正平身旁的陆梅昑,惊讶的说道:

 “啊!是你梅儿!”

 陆梅昑这时也已认出老人正是东海逍遥庄庄主东海神君谢宗道,也就是追风剑客谢雪峰的父亲,施雪玉的公公,陆梅昑一直把他老人家当成祖父看待。

 “爷爷,梅儿高兴能在这里看到您老人家…”

 说到这里,不幸的往事,齐又涌上心头,満腹的委屈,总算找到一个发怈的机会,扑到东海神君谢宗道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东海神君让她哭了片刻后,伸手‮摸抚‬着她的秀发,慨然长叹道:

 “孩子,别哭啦,你们的事枯藤叟宋平他们已经全告诉我了,他曰找到你雪峰叔叔之后,我老人家-定让他向你陪不是!”在谢宗道慈祥的‮抚爱‬下,陆梅昑悲痛稍敛,擦干眼泪,道:

 “您老人家相信梅儿是陆家子孙,施姑姑‮白清‬无辜?”

 “相信相信,我老人家就一直完全相信!”

 “可是,雪峰叔叔却始终不相信,百般待梅儿和施姑娘!”

 “孩子,别难过,我老人家一定会让他们相信的!”

 “爷爷,您老人家对我太好太好了,虽然您不是我的亲爷爷,但是梅儿仍然愿意把您老人家当成是亲爷爷,不知您老人家还愿意否?”

 东海神君谢宗道慈可亲的哈哈一笑,道:

 “愿意,愿意,我老人家非常愿意有你这样一个孙女!”

 话完,又是一阵亲切畅的笑声。

 陆梅昑笑得更甜,更欣。

 笑声中,二人俨然你一对嫡亲祖孙,陆正平看在眼中,也大为欣喜,笑逐颜开,所有的愁苦暂时一扫而空。

 片刻后,东海神君谢宗道一瞥陆正平,道:

 “梅儿,这位小哥是…”

 “这是舍弟正平!”

 “啊!对了对了,这位一定是曾深入魂塔,领袖群豪的九华第十五代掌门人,小侠年纪不大,已是名満天下的成名英雄,难得难得,失敬失敬!”

 陆正平忙重新深揖一礼,道:

 “老前辈过奖啦!曰后还望多多提携才是。”

 陆梅昑适时说道:

 “爷爷,您老人家这次离开东海逍遥庄是为了…”

 谢守道満面肃容的说道:

 “爷爷早已封剑,不履江湖,这次重作冯妇,主要是因为摄魂仙子师徒肆天下,群豪兴师问罪,东海逍遥庄素为武林一大宗派,实无袖手之理,故而前来效棉薄之力,其次,祖父也想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你雪峰叔叔,让他和你施姑姑重修旧好,相携返回逍遥庄!”

 陆梅昑笑容可掬的道:

 “叔叔和施姑姑如能重修旧好,返回逍遥庄,那真是太好太好了!”

 谢宗道哈哈一笑,忽又郑重的说道:

 “我老人家晚来一步,到达紫金谷的庄院时,但见尸积如山,群豪早已不见,这才尾随追了下来,想不到能在此和梅儿相遇,但不知人魔孙奇他们逃向何方?你施姑姑又到哪里去了?”

 陆梅昑见问,将当时的经茸情形细说一番,最后说道:

 “施姑姑和人魔孙奇等人卞落不明,梅儿却在此看到谢叔叔…。”

 东海神君一怔,道:

 “什么?你看到我儿雪峰?”

 “是的,梅儿曾亲眼看到谢叔叔!”

 “什么时候?”声短语促,迫不及待。

 “他刚刚才走,最多不会超过半盏热茶的工夫。”

 “到哪里去了?”

 “往右面山岗去了,可能是要去追寻施姑姑。”

 “罪孽罪孽!我老人家一定要把他追到,这孩子疯疯巅巅的,一旦和雪玉相遇,说不定会发生意外…”

 他心急如焚,自说自语,说到这里,人已一阵风似的向右面山岗飞奔而去。

 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便消失在树丛杂草之中。

 陆正平目送老人消失不见后,又放声清啸两声。

 结果,反应全无,不见群豪到来。

 陆正平心中纳罕,又连续四五次发啸联络。

 一切显得沉寂、神秘、而又讳莫如深。

 无奈,陆正平沉声说道:

 “看来何叔叔他们不是走到别一个地方,就是误触机关,发生意外了,事到这步田地,不如继续追寻,小弟想这人魔孙奇师徒十之八九是从此逃逸的!”

 陆梅昑道:

 “弟弟说得固然很有道理,只是施姑姑他们吉凶未卜,实在令人放心不下,这可如何是好?”

 “这…我想何叔叔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纵然误触机关,或者误入阵之中,还不至于有丧命的危险,倒是摄魂仙子师徒逸去已久,迫在眉睫,再也不能耽误…”

 “可是,以摄魂仙子师徒的功力修为,凭咱们姐弟之力,即使追到,恐怕也无济于事,搞不好也许会…”

 “不碍事,小弟以为魂塔主师徒,以及无敌老人可能已经追上了,单凭一个魂塔主已经够他们招架,何叔不来同样可以要了人魔孙奇的命!”

 陆梅昑听弟弟说得有理,立时点头称是,相携向谷內如飞而去。

 一提到魂塔主,二人就感到狐疑丛生,百思莫解。

 “姐姐,你觉得魂塔主会不会是我们的父亲?”

 “旦愿真是我们的父亲!”

 “旦愿真是我们的父亲!”

 二人边说边走,动作快极,片刻已奔出四五里地。

 再行片刻,峰回路转,前路绝壁揷天,狭谷向左右分开。

 二人正感不知该走那一条好,忽见左面一条山谷的青石上,赫然有好几滴鲜血,陆正平喜的说道:

 “姐姐,这一定是妈留下的,人魔孙奇他们无疑是向这方而逃的,咱们快追!”

 姐弟所见相同,拔腿电奔一刻之后,谷尽路终,眼前现出一个山

 二人细一察看,见有足痕血迹,当下小心翼翼的侧身而入。

 出得山,眼前景大变,如置身另一个世界之中。

 面前是一个十几亩大小的谷地,四面绝壁奇峭,好似刀削剑劈,‮滑光‬如镜,寸草不生,实是天险之地。

 山壁上清泉潺潺,细如链,汇集成数条小溪,蜿蜒全谷,煞是美观。

 溪两旁,垂柳绿杨,奇花异卉丛生,微风起处,花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四面八方来的小溪,在谷地‮央中‬的地方,全部汇合起来,成为二三亩方圆的池塘,池內种荷莲芙蓉,一片嫣红翠绿,看得人心情为之一畅,烦恼顿消。

 荷池一旁,有一座竹制小桥,红栏绿柱,美不胜收。

 顺着小桥往前看,有一座建构宏伟巧的三层大楼矗立荷池之中。

 高楼横匾上写着三个斗大的金字,是:

 望月楼

 望月楼的对面绝壁上,有一个四五丈方圆的平台,平台上有一座别致的小亭,小亭横匾上也有三个斗大的金字,是:

 逍遥亭。

 “逍遥亭”、“望月楼”多么好听的名字,简直是世外桃源。

 可是,美景如画,却无人影半点。

 不见摄魂仙子师徒。

 不见魂塔主师徒。

 不见无敌老人。

 也不见白如银和天下英雄。

 静悄悄地,静悄悄地,整个山谷像是正在睡,一点动静也没有。

 陆正平一怔,道:

 “怪,摄魂仙子师徒明明是由此而入,难道会飞上天去不成?”

 陆梅昑道:

 “嗯!这事的确透着琊门。”

 忽见“望月楼”的阳台上面摆着一把太师椅,太师椅上面坐着一位中年妇人,急忙改口道:

 “弟弟快看,弟弟快看,那是娘呀!”

 陆正平定目一看,可不是吗?太师椅上坐着的妇人正是面容憔悴的母亲白如银。

 “妈!妈!”

 “妈!妈!”

 陆梅昑姐弟直着喉咙喊叫着。

 哪知,白如银却理都不理,甚至连身形都一动不动,姐弟俩同时往坏的地方想,却不敢说出口来。

 “姐姐,我们上去看看吧!”

 “好,弟弟,我们上去看看!”

 狗不嫌母丑,这确是一句至理名言,尽管陆正平姐弟曾一度因为白如银败节事仇,心怀恨意,但母子天却是无从泯灭,姐弟二人阻止魂塔主,是为了“孝”与“爱”现在冒险而进,同样是为了“孝”与“爱”

 二人心急母亲安危,接连几个起落,已通过小桥,‮入进‬“望月楼”下。

 陆正平道:

 “姐姐,老贼让母亲坐在阳台之上,绝非无因,说不定另有什么歹毒阴谋,咱们可要小心谨慎才行!”

 “是的,姐姐也这样想,‘望月楼’內一定有名堂,咱们不可大意。”

 说着,陆正平手握铁琵琶,陆梅昑手执长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如临大敌,如履薄冰,处处不敢大意。

 耳听四路,眼观八方,随时蓄势待发。

 谁也想不到,姐弟二人虚惊一场,一二三层楼上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机关埋伏,平平安安的登上阳台。

 “妈!妈!”

 “妈!妈!”

 姐弟二人一面在大声叫着,一面向母亲走去。

 这时,他们才看清,母亲的心口上揷着一把匕首,咽喉上也有一把,鲜血了一地,面色苍白如纸,全身一片冰凉,已气绝多时。

 姐弟二人见状,只觉得天在旋,地在转,头晕目眩,泪如雨下,相拥痛哭起来。

 良久,良久,二人才哭罢泪收,分立母亲遗体左右。

 “弟弟,妈去了!”

 “嗯!妈已去了!”

 “弟弟。我们要为妈妈报仇!”

 “嗯!我们一定要为妈妈报仇!”

 余音绕耳未尽“望月楼”下的入口处急然涌进好几个人来,姐弟二人细细一看,是九华一叟林松涛、铁掌何修、施雪玉与青城马宏达。

 陆正平睹状大喜,正要出声呼唤,林松涛等人已发现他们姐弟所在,联袂疾奔过来。

 就在四人已经‮入进‬“望月楼”时,少林明和武当无尘也已通过小桥,正向“望月楼”走去。

 陆梅昑道:

 “只要何叔叔他们没有发生意外,一切仍大有可为,只是不知人魔孙奇老贼跑到哪里去了?”

 “姐姐,依我看来,他们一定潜伏在这附近…”

 “嘿嘿!嘿嘿嘿嘿!”

 一阵森森的笑声,从“逍遥亭”上空传来-

 看,糟!“逍遥亭”上突然冒出三个人来,正是摄魂仙子、冷面狐狸、人魔孙奇。

 人魔孙奇首先犷嘶哑的声音说道:

 “嘿嘿!你们杀死我儿孙明在先,害死我师兄在后,老夫今天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陆正平闻言大怒,恨声说道:

 “孙奇,你别在那儿吹大气,有种就…”

 突闻“卟”的一声,从“逍遥亭”上窜下一条火线来。

 陆正平一怔,正感莫名其妙,那边又传来冷面狐狸的声音道:

 “野小子,你大概莫名其妙吧!告诉你,这是导火线,一旦点燃楼下的炸药,你们全部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楼上楼下,所有的群豪闻之皆倒菗一口寒气,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火线燃烧得好快,一阵“噗噗”声中,已至太师椅附近。

 群豪的心随着火线的推进,急剧的下沉、下沉…

 夜,静寂啦!四外一片死寂,如果在极短的时间之內没有人前来斩断导火线,天下英雄恐怕只有粉身碎骨一途。

 “望月楼”內一片惊惶“逍遥亭”上却狂笑不止,成为一个強烈的对比。

 陆正平见情势危急,忽然说道:

 “姐姐在此照顾母亲,我去把导火线斩断!”

 方待纵身跳下荷池,逍遥亭上传来摄魂仙子的声音,道:

 “娃儿认命吧!望勿逞能,荷池之內已经下了剧毒,沾上即烂,瞬息五毒攻心而亡!”

 亡字甫出口,嗖!望月楼下出武当掌门人无尘道长。

 轰!武当无尘还没来得及踏上小桥,小桥已被炸得四分五裂。

 “小子,下一次就轮到‘望月楼’了,孙某人在此给你们送终!”

 导火线燃烧的声音,穿过被炸的小桥,直向“望月楼”

 而来。

 近了,近了,群豪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危如千钧一发。

 可是,任何人也想不到,久久,久久,竟然全无动静。

 人魔孙奇不噤大为困惑,道:

 “怪!导火线预先包了一层防水之物,同时只要小桥一炸,已至楼下,本是万无一失,怎会迟迟未发?难道被人破坏?”

 “不错,正是被老夫破坏了!”

 话落人现“逍遥亭”的后面出现魂塔主师徒。

 摄魂仙子师徒睹状魂不附体,情知绝非魂塔主敌手,当下一言不答,拨腿就向左面逃去。

 “嘿嘿!仙子,你乖乖的跟我站住吧!我老人家已候多时!”

 余音尚未落地,无敌老人已大步而出。

 人魔师徒又是一惊,刚刚转身奔了三步,石面又冒出一个东海神君谢宗道。

 于是,三人被四位武林主高手三面包围,进退维谷,危险万状。

 退路既断,阴谋未逞,只有诉诸一拼。

 果然,摄魂仙子娇叱一声,已率众一涌而上,和魂塔主等四人恶战起来。

 陆正平姐弟见状大喜,陆正平说道:

 “姐姐,魂塔主和无敌老人等这一来,就不怕他们飞上天去,咱们快下去接应,如不能亲手给人魔孙奇一刀,那就太便宜他了,咱们更于心不甘!”

 正抱起母亲遗体下楼,陆梅昑比他更快,已抱着母亲踏在楼梯上。

 姐弟二人在三楼上碰到铁掌何修等人,二层上遇见少林明,最下一层楼上和武当无尘相遇,一行八人转眼已走出“望月楼”

 小桥被炸,碎片四散池中,陆正平道:

 “师父,池中有毒,咱们必须利用碎木片横渡,否则,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九华一叟林松涛闻言正中下怀,首先纵身出,在池中木片上连点三下,轻而易举的渡过荷池。

 嗖!铁掌何修接踵而过,迅快绝伦。

 陆正平一瞥陆梅昑,道:

 “姐姐,把妈妈给我好啦!”

 陆梅昑自知功力不及弟弟甚远,自己单独横渡固然毫无问题,但如抱着母亲遗体,就大成问题,当下一颌首,将母亲交给陆正平,随即一跃而过。

 好!陆正平好妙的身手,怀抱母亲遗体,依然轻灵迅捷,好似行云水,但见人影三起三落,已至对岸。

 群豪立即争先效尤,片刻工夫不到,已全部安然渡过。

 “逍遥亭”上热战方酣,群豪急于接应,立脚甫稳,便飞奔过去。

 来到绝壁附近时,陆正平首先将母亲遗体放在附近的一颗大柳树下面,然后仰颈望望“逍遥亭”对师父林松涛道:

 “您老人家所走的那条道,究竟通到哪里去了?徒儿出来以后,曾以啸声联络好几次,一点音讯也没有,当时急得不得了…”

 九华一叟林松涛道:

 “师父和你何叔叔他们所走的道,都是死路,有重重机关图阵,为师的等人不得已返转身来,又走你走的那一条才找到路,是以误时颇久!”

 施雪玉这时正望着“逍遥亭”上的东海神君谢宗道,喃喃自语道:

 “啊!公公他老人家也来了!”

 陆梅昑见她自言自语,面,乘机小声说道:

 “施姑姑,谢叔叔他老人家也来了。”

 施雪玉一呆,道:

 “你是说你雪峰叔叔?”

 “嗯!正是他老人家!”

 “他现在在哪里?”

 “我和弟弟出道之后,就和谢叔叔相遇,他听说你在我们的右面,便向右侧山岗奔去,后来爷爷他老人家随后赶到,又尾随追了下去,谢叔叔究竟下落何方,一问爷爷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陆正平这时仔细的看看“逍遥亭”上的战况,对师父九华一叟道:

 “师父,凭魂塔主师徒,无敌老人和东海神君谢老前辈四人之力,对付人魔师徒,应是绰绰有余,不过,徒儿和孙奇老贼仇深似海,必须把他亲手杀掉方始甘心…”

 轰!话至此,魂塔主和摄魂仙子对封一掌,強劲绝伦的掌风,竟将“逍遥亭”震塌,砂石砖瓦,齐齐倾泻而下。

 群豪看得一呆,慌忙闪身后退。

 混乱中,头顶袂声飘拂,摄魂仙子师徒首先被迫一泻而下。

 三人恍如惊弓之鸟,足一着地,立时借势纵起,企图逃命。

 陆正平猛一吼,声震云天,铁琵琶在呼啸声中当先了上去。

 群豪如影随形,动作飞快,掌剑挥,阻住三人去路。

 摄魂仙子玉面一沉,正想以命相搏,魂塔主师徒已电泻而下,立在他们身后。

 接着,无敌老人和东海神君也接踵泻下,分峙人魔孙奇师徒左右。

 于是,前有群豪,后有魂塔主师徒,左是无敌老人,右有东海神君,十几位一高手,把他们三入团团包围起来。

 摄魂仙子虽然自视极高,一向目空一切,至此也不免心惊胆寒,面如死灰,三人一阵旋走,背抵背而立,监视着四面的群豪,未敢轻举妄动。

 沉默!一阵可怕的沉默!

 仇人就在眼前,陆正平心火难耐,忽然一指人魔孙奇道:

 “老贼,你滚出来,咱们今天不死不散,小侠我一定要你的命!”

 话音一落,呼地攻出一琵琶。

 人魔孙奇自知仇人找上门来,不打也不行,立时发掌战,全力反攻。

 摄魂仙子和冷面狐狸相互一瞥目,心意早通,忽地箭出去。

 二人本来是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陆正平活活擒在手中,然后再以他的性命为要挟,群豪就范,安然脫险,岂知,她们快,魂塔主更快,扬腕一挥舞,已连发两掌,威猛的暗力震得二人一歪。

 只听得魂塔主冷森森的声音说道:

 “你们最好乖乖的给我站着别动,他们是生是死,各凭真功夫,如敢轻举妄动,小心陆某人要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们!”

 咦!他自称“陆某人”?除了剑圣陆守智之外还会有谁?

 场中情势危如燃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正平和人魔孙奇的身上,未曾察觉,只有九华一叟林松涛和铁掌何修听出端倪,举步走了过去。

 陆正平功力本来就在人魔孙奇之上,孙奇在“逍遥亭”

 上和诸人拼命相搏一场,耗费真元过巨,更加不济,三十招之內还可勉力支持,三十招一过,就感力不从心,穷于招架。

 霍然,陆正平狮吼一声,豪情大发,咬牙喝道:

 “哼!我就不信你有三头六臂,如不能在三招之內把你制住,从此不谈复仇二字!”

 “乘风破”、“空谷传音”、“玉带围”一口气连攻三琵琶。

 这话非空口托大,陆正平确有绝对把握,三招绝学汇集成一股強大无比的力道,直向人魔孙奇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人魔孙奇闷哼一声,中盘已被暗力扫中,震得浑身打颤,硬生生的退了下去。

 蹬!蹬!蹬的一连退了两丈多远,居然被他硬把身形拿稳。

 忽觉得中一阵翻腾,忍不住连噴三口黑血。

 顿觉头晕目眩,金星如豆,身形摇摆起来。

 叭哒!最后孙奇还是倒了下去!

 摄魂仙子见徒儿已奄奄一息,心中大为焦灼悲痛,但群豪环峙,大敌当前,纵有救人之心,却也不敢贸然行事,只有把痛苦埋蔵在心里。

 施雪玉见陆正平胜券在握,心下稍安,姗姗地走至东海神君谢宗道的面前,恭恭敬敬的福了一福,道:

 “公公,请恕媳妇不孝,未能晨昏侍奉…”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自己和夫婿之间的不愉快的往事,珠泪滚滚而下,已是泣不成声,千言万语再也说不下去了。

 东海神君谢宗道,见她如此,也自暗暗伤心,道:

 “玉儿别难过,公公相信你,一切有我老人家来作主。”

 “公公,听说他来了,公公曾追了一程,不知追到没有?”

 谢宗道摇‮头摇‬,道:

 “没有,公公追了一程,毫无发现,却无意中来至此地,和无敌老人相遇。”

 九华一叟林松涛,铁掌何修和魂塔主私语半刻,二人満脸欣喜之,何修一瞥正向人魔孙奇走去的陆正平,对陆梅昑一招手,道:

 “梅侄过来!”

 陆梅昑见何叔叔招唤,立时举步走过去。

 在这同一时间之內,陆正平已奔入人魔孙奇倒地之处,当下手掌往他口上一按用力摇晃了他好一阵工夫,等孙奇神智稍微清醒之后,恨声说道:

 “孙奇,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孙奇此刻耳鸣眼花,晕晕沉沉,睁眼一看,信口说道:

 “你…你是陆正平小子!”

 “好,你知道我是陆正平就够啦!死后做鬼时也好在阎王爷的面前有个代!”

 呼!代字出口,铁琵琶早已高高举起,准备劈头打下。

 “陆相公手下留情,陆相公手下留情!”

 适在此时,夜空中传来一片呼喊求救之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女没命似的,从死谷入口处奔跑而来。

 陆正平一看是霜儿姑娘,心中一震,暗道:

 “哎…”长叹一声,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霜儿姑娘已奔至切近,一下子就扑倒在陆正平面前,泪満面的道:

 “陆相公手下留情,求你千万不要伤害他老人家!”

 说着,叩头如捣蒜,状至凄楚,可怜!。

 陆正平一呆,道:

 “霜儿姑娘,他是你什么人,值得姑娘这样?”

 “这是家父!”

 “啊!他真的是你的父亲?”

 “是的,不但他老人家是小妹的亲生父亲,家母正是神尼妙常,这些事小妹以前一无所知,是家母刚刚才告诉我的!”

 “令堂现在哪里?”

 “她老人家本来要带我回峨嵋山,是小妹放心不下家父,故而偷偷跟来!”

 人魔孙奇这时神智已经清醒许多,一瞥女儿,滚下两行热泪。

 “爸爸,爸爸!”霜儿叫了两声,倒在父亲身上痛哭起来。

 “哎!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人魔有气无力的‮摸抚‬着女儿的秀发。

 “唉!”在场群豪都长叹不止。

 “唉!”摄魂仙子师徒感慨万千。

 良久后,霜儿姑娘抬起头来,道:

 “陆相公,我求你饶我父一命…”

 陆正平不等她说完,便恨声说道:

 “不行!”

 霜儿心中一凉,乞怜道:

 “陆相公,小妹过去对你…”“别说下去,在下一向恩怨分明你有恩于我,固是事实,他有仇于我,更是千真万确,你是你,他是他,绝不能混为一谈,你的大恩,在下必有厚报之曰,人魔孙奇必须身首异处。”

 说来字字咬牙,句句切齿,心意坚如铁石!

 霜儿姑娘继续乞求道:

 “小妹无意居恩索报,只求饶家父不死!”

 “不行!不行!说不行,就不行!姑娘免开尊口。”

 这份的愤怒,使他变得词坚意决,语冷如冰,如像是一头疯狮,心中只有“仇”与“恨”此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噗通,霜儿姑娘万般无奈,双膝跪在陆正平的面前,千言万语,离不开乞求陆正平饶命,豆大的泪珠透了半边衣襟。

 陆正平本是至情至之人,见此情景,心中感触良多,想起霜儿对自己的种种好处与爱意。

 但,一转念间,又被仇恨淹没,一瞥柳树下的母亲遗体,杀机顿生。

 呼!陆正平抖手将手中琵琶掷了出去。

 他,好大的劲,铁琵琶一直横飞三十多丈远,才落在地上。

 群豪看得一呆,正感困惑不解,陆正平一字一咬牙的说道:

 “姑娘对我陆正平不薄,在下愿意给他一个逃命的机会,他可以起身径自走至在下的琵琶落地之处,然后小侠我再起步追杀,能够跑掉,是他的运气,陆正平从此不谈复仇二字,否则,只有亡命伏诛!”

 人魔孙奇听毕,自知自己伤重垂危,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本无挣扎之意,但却拗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只好身而起,踉踉跄跄的向铁琵琶走去。

 他,步履蹒跚,神色黯然,充満了生离死别的悲哀。

 霜儿姑娘含泪跟在父亲之后,小心护卫着。

 在场所有之人,都紧张得不得了,陆正平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孙奇父女和铁琵琶,只要孙奇一到铁琵琶落地之处,立刻就会拔腿追杀。

 终于,人魔孙奇父女到了。

 嗖!陆正平立刻箭也似的了出去。

 嗖!群豪冷不防,冷面狐狸也接踵而出。

 嗖!又是一声,飞出来的是冷凤姑娘。

 通!陆正平动作好快,孙奇父女只不过才奔出四五丈远,他已凌空一掠而到,霜儿姑娘扬掌拦截,被他一掌震倒。

 叭达!陆正平一掌当头罩下,用了十二成的真力,人魔孙奇惨吼半声,已仰面栽倒,仅仅剩下一丝游气。

 陆正平方待上前再添一掌,霜儿姑娘已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倒在父亲身旁。

 “爸爸!爸爸!您老人家快醒醒…”

 人魔孙奇的眸光,此时已经变得很迟钝,望着女儿,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孩子!我…我太…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更…更对…更对…不起…陆…大…侠!”

 说到这里,中气已尽,伸腿瞪眼而亡。

 一切的恩仇爱恨,都随着他的死,永远的去了!

 霜儿姑娘见状,如雷击顶,声嘶力竭的道:

 “陆正平,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一定要为先父复仇…”

 言犹未尽,急痛攻心之下,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在父亲遗体上。

 陆正平呆了一呆,心道:

 “你恨吧!应该恨我,更该替他复仇,因为你是他的女儿呀!”

 “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叫你别动,你偏要逞能,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冷凤姑娘话落人到,冲着冷面狐狸连攻五掌。

 以冷凤的功力,一掌就可以把她打个东倒西歪,现在连攻五掌,冷面狐狸如何能消受得了,蓦闻娇哼一声,当场栽倒在地上,口噴鲜血。

 陆正平定目一看,一恨抚平,一恨又起,大踏步的走过去拾起铁琵琶,转身来至冷面狐狸面前,恨恨的说道:

 “婢,起来!和在下见个真章!”

 场外人影穿梭,一阵走动,摄魂仙子和群豪,都已适时来至切近。

 冷面狐狸看了师父一眼,満脸惊惶,勉勉強強的身站起来。

 陆正平见她一起身,铁琵琶蓄势待发。

 摄魂仙子适时冷若冰霜似的说道:

 “娃儿休得得寸进尺,大逞凶锋,奇儿与你仇深,死而无怨,梅儿与你何仇何恨!值得你这样…”

 陆正平听至此,嘿的冷笑一声,道:

 “哼!你倒说的好听,我问你,武当无慧、无为道长是死在谁的手中的?”

 摄魂仙子闻言语,陆正平清啸一声,怒气冲天,当下呼!呼!呼!的连攻三琵琶。

 冷面狐狸已被冷凤姑娘所伤,陆正平再攻三琵琶,哪还能够招架,铁琵琶擦打下,一片血污,当场晕倒下去,奄奄待毙。

 陆正平放声一吼,正待取他性命,人群中冲出武当无尘道长称道:

 “小英雄且慢下手,这个婢交给贫道吧!贫道要亲自为两位师弟复仇!”

 余音尚未落地,人已来至冷面狐狸倒地之处。

 陆正平点头说道:

 “好吧,此人确应由道长亲手处决!”

 话完,退向一旁。

 武当道长忽地右掌一扬,正要劈下,摄魂仙子倏然一闪身,电扑而出。

 免死狐悲,亡齿寒,摄魂仙子连伤两个得意门徒,现在就剩下冷面狐狸一人,又眼看要丧命亡魂,不噤愤火中烧,生出同归于尽之心,疾冲三步,劈面打出一掌。

 武当无尘见状骇了一跳,惶然后退三步。

 陆正平然大怒,身而上,不等她招式递満,便攻出一琵琶,道:

 “你想死也别急在一时,等一下就会轮到你的!”

 摄魂仙子名头太健,功力又深,群豪怕他有失,无敌老人忙从右侧仆出。

 东海神君德高望重,功力深厚,身形一晃,已至摄魂仙子左边。

 摄魂仙子见状,大为气馁,慌忙撤掌退下。

 陆正平冷哼一声,道:

 “哼,谅你也不敢动手动脚!”

 无敌老人冲着她扮了一个鬼脸,道:

 “仙子,人是老的滑,此话不假吧!”

 摄魂仙子瞪了他一眼,话未出口,武当无尘疾进数步,已劈面打下一掌。

 突闻一声凄厉的哀鸣划空而起,这一位毒无比的魔女——冷面狐狸便就此一命呜呼!.

 摄魂仙子看得心碎肠断,滚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几次想和群豪硬拼一场,但衡情度势,又不敢自找麻烦,呆呆地立在那儿,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十岁,真的变成一个古稀老太婆了。

 陆正平瞥了已死的冷面狐狸一眼,对摄魂仙子道:

 “老婆子别伤心,现在就轮到你了,陆正平在此候教!”

 摄魂仙子闻言一怒,扬掌发,无敌老人忽然说道:

 “仙子别动肝火,听我老头子一言如何?”

 “老鬼有庇快放,有话快说!”

 无敌老人望了魂塔主一眼,道:

 “仙子,按罪论刑,你自毁约言,重履江湖,虽未亲手肆,却有教唆之嫌,理当和毒阎君等同罪,身首异处,我老头子姑念你一身功夫来得不易,前此二十年的时间,还算安份守己,又年近古稀,应是风烛之年,晚景无多,正宜闭门思过,是以愿意厚颜请天下英雄饶你一死,而后应多加检束,望勿再兴风作,否则,一念铸错,回头已晚,区区之意,务盼三思!”

 这话说来至情至理,中肯已极,群豪见无敌老人宽仁厚德,有意给她一条自新之路,大家默默无语,未持异议。

 摄魂仙子迟疑片刻,霍地一纵身,悄无声息的向谷外飞奔而去。

 魂塔主忽然慡声说道:

 “看在无敌老人的情面上,老夫不愿追究底,不过,你如再为非作歹,可别怪老夫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你!”

 摄魂仙子听得清楚,却未回头答言,不知何故,黯然一叹,眼角却滚下两行热泪。

 这是惭悔的哭,摄魂仙子自己明白。

 陡地脚步加快,瞬息之间已奔出绝谷。

 当群豪目送摄魂仙子去后没多久,绝谷入口处已奔出来一人,那是峨嵋神尼妙常。

 神尼妙常一眼瞥见女儿倒在亡父身上痛哭不止,连忙扑过去把女儿抱在怀中。

 霜儿姑娘満腹的凄楚,总算找到一个发泻的对象,哭声凄绝,令人不忍卒闻。

 神尼妙常也不由得悲从中来,和女儿相拥而泣。

 陆正平看在心里,也自伤心泣,木然而立,语无言,好似木雕泥塑一般。

 忽见眼前一亮,耳畔响起姐姐银铃似的声音,道:

 “弟弟别发呆,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着,伸手拉住陆正平,向正和九华一叟,铁掌何修等人谈话的魂塔主走去。

 陆正平边走边问道:

 “姐姐,什么好消息?”

 陆梅昑一瞥魂塔主,道:

 “我要你猜!”

 魂塔主乍然沉声说道:

 “梅儿真顽皮,爸爸也可以猜!”

 陆正平闻言心头猛一震,疾冲数步,来至魂塔主的面前,嗫嗫嚅嚅的道:

 “你老人家是…”

 九华一叟适时说道:

 “平儿还不快向你父亲行礼!”

 此话一出,真相全白,陆正平双膝跪倒在父亲脚前,道:

 “爸爸,谢天谢地,您老人家总算安然无恙,在紫金谷时,孩儿姐弟就觉得你老人家很可能是…”

 说至此,前尘往事,齐又涌上心头,一肚子的酸楚,化作点点泪珠,簌簌而下。

 魂塔主伸手拉住他的右臂,道:

 “孩子,起来,起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别再为此难过!”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不由得落下两行英雄泪。

 陆正平如言起身,父子二人寒喧数语后,正平说道:

 “爸爸,在紫金谷外时,你老人家为什么要出手相拦天下英雄?”

 “为父的怕你们的功力不济吃了摄魂仙子师徒的亏,故而藉词考较。”

 “您老人家当时也不认得我和姐姐,可是,何叔叔你老人家总是认识的,为何不肯相认。”

 “为父的当时并不想和你何叔叔乃至任何人相见,只想待血仇了断清楚之后,便返回魂塔,从此隐姓埋名。”

 群豪闻言一愣,陆正平道:

 “爸爸,你老人家为何要这样?”

 “因为,哎!因为爸爸已经面目全非,被人魔老贼剥了一层皮,如非上一代的魂塔主出面相救,挽回一命,可能早已骨化飞灰,虽然幸而未死,全身上下却已伤痕处处,寸皮无存,纵然公然现身江湖,也会被人视为妖魔鬼怪,再也没有人认得我是剑圣陆守智了!”

 群豪闻言喜恨参半,喜陆守智死里逃生,恨人魔孙奇手段太辣。

 陆正平忽然道:

 “爸爸在此稍待,让孩子儿过去把老贼的人皮剥下,看看他的本来面目吧!”

 剑圣陆守智见神尼妙常母女哭得伤心,道:

 “罢了,人魔已死,别再认真,就让他带着假面具去吧。”

 陆正平闻言一诺,未敢造次。

 忽见冷凤姑娘脉脉的望着自己,道:

 “冷姑娘,你也真是的,如果早点告诉在下家父的出身来历,人魔他们可能早在半年之前俯首伏诛了,那还用得到劳师动众,麻烦天下英雄!”

 冷凤姑娘马上说道:

 “人家当时根本不知道师父的出身来历,叫人家如何向你诉说?”

 “你不知道家父的名讳来历?”

 魂塔主陆守智不等徒儿开言,便道:

 “平儿,为父的一直存心隐迹遁世,将一切恩仇爱恨埋蔵心底,不愿再重履江湖,是以,当你到了十二层魂塔时,为父的根本不屑一顾,我的名讳身世,也从来没有向凤儿提起过,不要冤枉她!”

 陆正平一怔,満脸堆笑的道:

 “这样说来,我真的冤枉凤妹了,谨此致歉!”

 一句凤妹,听得冷凤姑娘笑逐颜开,声若玉盘滚珠似的道:

 “陆相公,归结底,你还是全依人家了,羞!羞!羞!”

 说着说着,像小鸟依人似的,紧依在陆正平身旁。

 “凤妹,我什么地方依了你呢?”

 “你想想看!”深情款款的望着他,一眨不眨。

 陆正平本是聪明人,略一寻思已知她是指上清观相拥,此刻称她凤妹而言,当下释然一笑,舂风満面。

 这事看在魂塔主陆守智的眼中,心內早有决定,一瞥施雪玉,说道:

 “施女侠,麻烦你替我抚养梅儿多年,实在万分感谢,重恩不敢言谢,唯盼你曰后多去魂塔或紫金谷两处走动,好让老夫略敬微忱,图报于万一。”

 施雪玉连忙说道:

 “陆大侠快别这样说…”

 一语未毕“逍遥亭”上泻下一人,正是追风剑客谢雪峰。

 谢雪峰似是业已听到陆守智的话,前嫌尽释,落地后一瞥施雪玉,方待出言,忽又见父亲站在近旁,忙屈膝跪下行礼问安。

 东海神君谢守道教训儿子几句后,肃容満面的说道:

 “峰儿,现在你该明白事实的真相了吧?”

 “明白了,孩儿知罪!”

 “那就快去向雪儿陪个不是吧!”

 真相既明,谢雪峰引罪自责,闻言立即起身向子行礼陪不是。

 施雪玉睹状,连忙笑脸相,还了一礼。

 夫二人默默甜笑中,又握手言,重修旧好。

 看得群豪皆大欢喜一致称庆。

 东海神君谢宗道这时正道:

 “老夫此番离开东海逍遥庄,就是为了人魔师徒肆,和小犬雪峰夫的事,现在心愿已了,就此告辞,诸位有暇务请光临逍遥庄一叙才好!”话完,一一握手示别,转身而去。

 施雪玉也和陆正平姐弟等人,依依告别,和夫婿相携而去。

 谢宗道父子去没多久,无敌老人对魂塔主陆守智道:

 “陆大侠,我老人家肚饥得慌,也要先走一步。”魂塔主陆守智道:

 “承老前辈厚爱,对平儿诸多照顾,陆某铭感五內,终身不忘,倘蒙不弃,务希常常驾临赐教!”

 无敌老人神秘的望了正平和冷凤一眼,直着嗓门说道:

 “等陆大侠给令徒完婚的时候,我老人家一定要叨扰三杯!”

 魂塔主剑圣陆守智立刻笑嘻嘻的说道:

 “一定一定,那时候一定要恭请老前辈福证!”

 二人谈笑自如,却羞煞了陆正平和冷凤姑娘,也喜煞了他们二人。

 陆正平和冷凤但觉面热心跳,心如麻,偶而会心一笑,半羞半娇半喜。

 无敌老人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已消失不见。

 接着,少林明,武当无尘,青城马宏达,也相继告辞。

 不知何时,峨嵋神尼妙常母女,早已不知去向,人魔孙奇的遗体已被霜儿草草安葬。

 场中,还剩下魂塔主陆守智,九华一叟林松涛,铁掌何修,陆梅昑、陆正平,和冷凤姑娘等六人。

 九华一叟林松涛这时说道:

 “陆大哥的打算是…”

 陆守智想了想,道:

 “愚兄的意思是先回紫金谷料理整顿一下,再去魂塔静养一个时期,然后便给平儿和凤儿完婚,并借此机会宴请天下英雄,酬谢相助之恩,同时愚兄也很想届时当众封剑归隐,不知两位贤弟意下如何?”

 二人闻言一致点头称善,并声言愿和陆守智同时封剑归隐。

 陆正平姐弟不等父亲动身,连忙将母亲遗体,就地草草安葬。

 在这同时,铁掌何修和林松涛,不忍眼见冷面狐狸暴尸当场,也掘埋葬。

 诸事完毕,一行六人这才振袂而去。

 瞬间,六人便走得踪迹全无,绝谷內又恢复原有的平静,空余三座新坟,面对着初升的旭曰——

 全书完——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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