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羿死奴的姓很特别。
羿死奴的名字也特别。
但是,对于这个姓、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却有莫大的光荣。
三十年前,谁提起羿雕这个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脫口赞一声道:“好!”因为,羿雕是个忠心不贰的人,他绝对可以为了主人牺牲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的家人,包括自己的命。
羿雕有
子,就在
子临盆的那一天,羿雕不顾自己的
子儿全力抢救主人的独子。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
至今提起黑林山庄那一战,江湖中记得黑林山庄庄主沈黑林的人已经不多。
同样的,记得攻击黑林山庄的“百八龙”这个组合的人也不多。
但是,人们却记得阿万和羿死奴。
阿万是百八龙的龙头,传说是一个非常忍残的人。
他的一生原则是,斩草除
。
有没有例外?有。
那就是当二十七年前那个夜里,他抱着羿雕唯一的儿子时,做出这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反常”决定。
“这个孩子是武林的光荣!”阿万看着围绕在身旁的手,扬眉道:“他将会有一个奇特的名字和一身可怕的武功,全天下都会因为他而记得他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羿死奴这个名字是够奇特了。
武功呢?
“龙虎尊之所以会考虑你有这个能力入进八尊长老之位,是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一个羿死奴在!”
黑情人记得紫葡萄曾经告诉过他:“羿死奴是在二十五岁时就登于八尊长老之一,既然曾破了例让那么年轻的人入进核心,你当然也可以!”
黑情人可没有想到,狂风长老这条线被剪掉竟然不是安排另外一条线来跟自己接触。
而是羿死奴亲驾。
长安古城的街道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人或是失踪了几人而有所改变。
终究历史上多少次战火它仍然是峙立在那儿。
羿死奴就骑在马背上很随意的由东城门进来,这里将会有很多的事吧?他自己问着自己笑了起来。
“金头何首乌”是鬼域后头那个羽公子想要取得的十种药材之一。
至于这项绝世奇珍是落于何人之手,明天就会知晓。
羿死奴的座下马蹄停在一间很普通的客栈之前。
“好客客栈”只是寻常木造,分成上下两层的那种小客栈,长安城里最少有上五十座。
羿死奴才到了柜台,那个留山羊胡子的掌柜脑勺子后面的墙壁上,早已经着一张告榜。
“百种奇药材展售,七月十八金命堂”
羿死奴眼皮子眨也不眨,随着店小二入进了厢房。
“客官是做药材生意的?店小二陪笑的问着。他自信看人准,羿死奴的打扮有那八分像。”小兄弟好眼力!“羿死奴含笑问道:“怎的称呼?”
“小的人称小三子,客倌有事尽管吩咐。”
羿死奴淡淡一笑,摸出了碎银
到小三子手里,说道:“行!小三子,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打听打听。”
小三子的声音一下子奋兴了起来,揣了银子入怀,嘿嘿笑着问道:“客倌有事尽管说,小三子别的不行,跑腿比谁都快。”
“很快,人机灵就有赏!”羿死奴淡淡一笑,说道:“前天有一辆黑马车的事可知道?”
“这个当然!”小三子面有得
,笑着拍
脯道:“客倌的意思是…”
“我想知道那辆马车的下落何往。”羿死奴笑了起来,好亲切的样子拍着小三子的肩头道:“你知道,那辆马车如果能买下了用来装药材,以后做生意可大大有帮助。”
小三子的脑袋还真灵光,立时一拍掌笑道:“对呀!那辆黑马车这般有名,以后运着药材在城里转过三两圈,人人都知道是贵宝号活招牌。”
羿死奴笑了,觉得这小子脑袋动得极快,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小三子好快的出去,羿死奴嘿嘿一笑,负手到了窗前。
他住的是二楼上层向东的厢房,背着大街。
这厢望落下去,是正对着一间黄瓦屋宇的后院。
黄瓦屋顶有气派的,占的地面不可谓不广。
羿死奴凝眉看着,可有了一点点的端倪来。
后庭苑里种了不少树,有高有矮。
他发觉特异的是,这些树的排列并不太正常。
所谓不太正常的意思,就是指有人故意这种种法。每棵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高干低木间已有一定的设计。
最特别的是,明明是
清秋的曰子,树林中犹浮动着一层薄薄雾气。
羿死奴偏头想了一想,笑了起来。
“好客客栈可一点也不好客!”羿死奴嘿嘿自语道:“虎背之后岂容有长矛顶着?”
他摇了头摇,看见远远的那端厢房回廊里有人走过。
那是两名全身黑玄衣袍的女子,动作又快又俐落,谁都看得出来她们的武功不弱,最少身形移动间的那股轻灵,绝对是好手。
长安城里的武林人物很少不知道前天大恨后马车之侧有四名身着黑玄衣的女人护驾。
羿死奴笑了笑,换了件白雪的衣袍,系上紫金的
带晃到了楼下。
“客倌要出去逛逛?”羿死奴记得这个掌柜的自称老魏,他在柜台后面将目光离开算盘,抬起了头来笑着招呼道:“对长安城
吧?”
羿死奴温和一笑,朗声道:“久闻长安佛音古寺为天下八大名刹之一,正想前往礼佛。”
老魏呵呵一笑,猛点头道:“应该应该,到了长安不闻佛音,那真是愧对武则天了!”
武则天虽然是国中史上唯一的女皇帝,但是尊佛甚勤,长佛音寺便是在大唐之时由她手中所建。
据说,佛殿內壁柱雕塑是由蔵密请来的加比利学派所铸,而寺中上百金银佛像则是由万沙学派塑造。
万沙学派的镀金之术,号称天下第一,这等令誉直到了千百年后的二十世纪犹受举世推崇。
人在丈外,梵音唱呗已是声声入耳。
佛音古寺真有古寺的味道,历经七百余年的人世风霜,那一
的石柱鼎立傲然。
羿死奴抬了一下眉,见大寺前庭悬挂着一排又一排的灯笼,整面如墙的开展来。
算算,有近千之众。
七月,在佛教是兰花节,为的是纪念昔年释迦牟尼的弟子目犍琏到地狱救母的事迹。
后世民间谓之以“鬼门关开”
每逢此月,法事功德特别多。
羿死奴缓步踏入,只见前庭有上百个焚炉,各处都有着人在炉前烧金纸,是为了给死去的亲人吧!
纸灰在空中打转、飞扬。
羿死奴忽然想起了“百八龙”中有人曾告诉他。
“七月节烧纸钱必然満天飞舞。”说的人解释道:“因为,众鬼争夺!”
那时的羿死奴还小,只有傻楞楞听着。
“可是在平时如果是专门烧给某一个‘人’…”那人笑着道:“那‘人’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一定不会让风吹走。”
羿死奴到现在还是半信半疑。
不过,他相信的一件事是,江湖中谁的剑快,谁的拳头硬,谁就可以生存下去。
未时,秋老虎好像特别的热人。
偶尔在这时候起了一阵轻轻的凉风,风中有香气。
有两名穿着鲜黄镶绿滚边的女子,她们的手臂上挂着盛満兰花的篮子。
款款移步,女人身上的香气和篮中兰花的清雅气味在风中融合成一种令人陶醉的呼昅。
羿死奴在看,还有不少的男人也在看。
因为,像这么美而又这么有韵味的女人,看几眼总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这两个女人走进了大雄宝殿,羿死奴笑了。
最少后头跟了十七八个“正好”也逛进去的男人,他有七八分的把握,这两个女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人家的目的是自己,又何必眼巴巴跟人家后头走?他笑了,转了个弯,由回廊到后头的偏殿去。
偏殿当前有一座大铜炉,里面已揷満了満満的香。
浓浓冒升的烟雾,遮得前后人影都有点模糊起来。
终究这儿是庄严的道场,人虽多,但并不喧哗。羿死奴缓缓往前踱着,抬眉。
铜炉前有三名老少正好揷下了香。
两个老的是一对老夫妇,正由他们的儿子陪着进寺。
香揷入的时候,有一阵风飘着。
风中除了香的味道外,还有方才那两个女人的味道,羿死奴笑了,因为这中间还有淡淡的兰花香。
两天前,韦燕雪不就是这样着了人家的道儿?
羿死奴信手拈了三支香朝佛殿內拜了拜,他转身揷香到铜炉的时候,携兰花篮的女人正站在那旁朝自己一笑。
贝齿轻
,眼眸
转,那一个男人都可以立即想到一些事,羿死奴的肚子在叹气,也在笑。
因为方才跟着这两个女人后面入进大殿的男人们,此刻正是用着又妒又恨的眼光望向自己。
羿死奴淡淡一笑,揷放好了香炷,便再踏上回郎往后头的厢房花园而去。
这间佛音古寺建得相当巧妙,几排厢房间不但植种花草,而且俱铺之以白色的鹅卵石。
落眼过去,在一片庄严中别有风雅情致。
几名僧人谈笑的走动着,或有的在搬运东西,大概是为了法会的需要吧!
每排厢房中各有一间较大的念佛室,一声声木鱼敲打诵经之声由里头传来。
是僧人们在做着功课。
羿死奴继续往后头走着,最后头这座大花园里也有不少的游客,这儿素来是长安城里文人雅士聚集之所。
每座亭子的梁柱上,多少都有历代名诗人的题字,他站立到一座匾额题名“西望亭”之前,柱上是大词人贺铸的名词伴云来。
“烟烙横林,山沉远照,逦迤黄昏钟。烛映栊,蛩催机杼,共苦清秋风
。不暇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舂相付。
征骖北道,客樯南浦,幽恨无人语。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
羿死奴轻轻喟叹一声,踏上了亭子坐下。
忽然,竟是趴在桌上睡着。
亭子又有人来,是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儿子,紧接着是那两名美娇姑娘,盈盈笑着配合着前头三人将羿死奴围住。
“鬼踪三步倒果然大有效用…”姑娘中的一个轻笑了起来,道:“韦燕雪躲不过,这个姓羿的也一样。”
那对老夫妇正是聂百闻和大姑所乔装,当下便嘿嘿笑道:“韦燕雪是因为有大舞相救,这个姓羿的可没那么的好运道!”
他们笑了起来,当“儿子”的井鹰冷嘿嘿的挑眉道:“前天韦燕雪放过我们当然是有目的的。”
目的就是暗中监视他们,好找出大恨后来。
最少也可以查出来他们之间联络的方式。
“那姓韦的太低估鬼域的能力了!”聂百闻嘿嘿一笑道:“大恨后要我们解决这小子,让姓韦的找上龙虎尊去。”
这次行动的目的,是在转移韦燕雪的注意力。
既然鬼域和龙虎尊都是韦燕雪的目标,何不让他去对付敌人?
像羿死奴这种人物死在佛音古寺一定会很轰动。
长安城里的议论会
着韦燕雪不得不追查羿死奴的身分,自然直接影响到龙虎尊。
井鹰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那儿有两名韦大捕头的手下,他们不时看过来自己这边的动静。
他们五个之所以还没动手,因为在等巴山老剑。
巴山老剑先摆平了那两个小子,然后才是自己动手的时机。
井鹰的理由是:“只要那两个人没看见我们出手,当然不能对韦燕雪作证。”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乾脆杀了那两名探子?井鹰说得很有道理:“韦燕雪的刀很可怕,但是,柏青天却更可怕!”
韦燕雪的刀已经
得他们三人落败,更何兄消息中传来柏青天到金陵上任之前会回长安作一些
和安排。
很快,柏青天最晚明天一大就可以进长城。
“柏青天的习惯是,只要不杀了他的人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谈。”聂百闻这点看法影响很大。
大恨后对于柏青天还是有点忌讳,所以下的旨令中再三
代不可以杀韦燕雪,也不可以杀六扇门的人。
因为明天金命堂所展出的“金头何首乌”是他们必买之物,在这节骨眼之前横生枝节总是自找麻烦的事。
巴山老剑终于出现,也很快的在那两名探子的背后点了几下,几乎不为人察觉的,巴山老剑已经拖了两个昏
的探子折了个弯不见影。
聂百闻笑了起来,瞄了趴在桌上的羿死奴嘿道:“我想,龙虎尊最上头的那位龙老大脸色可能很难看了!”
可不是,他的指尖已经很用力的戳了下去。
韦燕雪的脸色果然是难看极了。
佛音古寺这么庄严的地方竟然发现了五具体。
女男老少都有,特别是他们用了曾经对付过自己的法子。
只不过,这回死人的是用这方法的人。
那两名探子也被带到了身前,看着五具体发呆。
“这是怎么一回事?”韦燕雪显然很愤怒。
因为,这里头就有三个是他的“引路犬”如今好像被开了大玩笑似的死在自己探子的监视下。
“有人点住了我们背后的
道。”探子中一个叫叶海的期期艾艾回道:“然后我们醒来时是在另一端的厢房中。”
韦燕雪嘿哼一声,道:“那时他们正在做什么?”
“有一个年轻人趴在桌上睡着了。”另外一个叫林鼓响的恭敬的急回道:“他们五个人围了上来,我们正注意着,忽然就叫人点了
道。”
韦燕雪挑了挑眉,嘿道:“那个年轻人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是…穿一件白袍系紫金
带。”
韦燕雪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好,一炷香內我要知道那个人去了那里!”
有样子、有服饰,查起来可快得多。
果然,不久之后便找到了“好客客栈”
“官爷口中的那个人刚才回房了!”老魏陪笑的回道:“小的这就带各位上去。”
韦燕雪轻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登时,背后十来个捕快散开了去,动作相当的纯
,而且井然有序。
这个时候楼上小三子満脸嘻嘻笑的蹬了下来,看这小子的表情,好像捡了个大元宝似的,眉尾巴都快飞了出去。
“小三子,你这是高兴什么劲?”老魏皱眉,在楼阶上问着。
“呃!是那位姓羿的房客有赏小三子。”小三子乐呵呵的回道:“五两重的银子咧!”
姓羿的?韦燕雪嘿的一笑,问向老魏道:“他登记什么名字?”
“羿死奴!”老魏乾笑了两声道:“好怪的姓,好怪的名字,是不是?”
韦燕雪的瞳孔一缩,转向小三子冷冷问道:“那位羿先生为什么赏你银子?”
“因为…因为…”小三子给韦燕雪这一瞪,结结巴巴的道:“他要小的打听一件事…”
他呑了一口口水,急慌慌的接下去道:“是有关两天前在大街上奔驰的那辆马车去向…”
韦燕雪挑了挑眉,嘿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小三子连膝盖都打起颤来了:“我…我…那…那马车如今由官府押着,在衙门里…”
韦燕雪的双目闪了一闪,嘿的忽然一把抓住小三子和老魏冲上了二楼,怒问道:“那姓羿的住那间房?”
房门破!
里面早已没人。
唯有的是,窗口开得老大。
韦燕雪大步跨到了窗口一看,看见了黄瓦屋。
当然,他也看见了黄瓦屋后头的这片花园和花园后面所种植的树干。
他冷笑一声,自窗口往下窜去。
不管羿死奴是不是从这里走脫,最少这片花苑和这座屋宇里的人就很可疑。
可疑的人,一定要好好的查清楚,这是破案的原则。
就在好客栈和那座黄瓦屋宇在韦燕雪带领数十名捕快翻天覆地的寻找时,长安衙门的后院也有了事。
叶万万和两名黑玄衣袍的女人迅速的自墙外翻了进来,他们似乎早已知道马厩的位置。
几个步子,他们欺身到马厩之前,看见了那辆黑马车和八匹被脫的黑马。
叶万万别看他八十岁了,三两下便套好了马,无声无息的开蹄驾了马车便要从后门出去。
蓦地,他觉得背后的气流一动。
好轻微的感觉,才皱眉便又觉得脖子一热。
两名黑玄服衣的女人并没有发觉这点,她们拉开了门,让马车迅速的驰出去,又很快的关上了门。
“成了!”她们嘘了一口气,弹身落坐到叶万万的身旁。忽然间,好像有一点点不对。
马车朝着一面墙直冲过去,叶万万并没有加以控制。
她们惊呼一声,这才发觉叶老头已经死了。
死人当然不会控制马车。
她们忽然间有一丝恐惧从背脊升了上来。
叶万万是怎么死的?对方又是怎么个下手法?
她们心中一凛,大力的往上弹身,可惜,在“百八龙”的杀技中,最少有九种方法来狙杀这种情况。
二十七年前“百八龙”的首领阿万答应给羿死奴一个奇特的名字和一身可怕的武功。
显然,他并没有食言。
韦燕雪正在清查黄瓦屋宇內所有的人时,大门口忽然冲进来一辆马车。
马车是通墨深黑。
而且,车夫的位置上还坐了三具体。
黄瓦屋的主人叫做韩以新,有着一张黑脸。
韦燕雪很清楚的看到韩以新的眼睛看见黑马车闯进来,以及上面的那三具体,一张黑脸变成了白色。
“你认识他们?”韦燕雪冷笑的问道:“你要否认?”
韩以新呑了口口水,勉強笑了起来,道:“韦爷,韩某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怎么会认识这些江湖人物?”
韦燕雪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江湖人物?”
韩以新楞了楞,陪笑道:“因为…这辆马车很有名,城里谁不知道两天前发生的事?”
这话是有它的道理。
韦燕雪却冷笑道:“那么,你想人为什么要把这辆马车由衙门的马厩里开出来撞破你家大门?”
韩以新不愧活了五十来年,嘿嘿一笑道:“这点还有望韦爷明查。”
“是吗?”韦燕雪冷冷一笑,挑眉道:“你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何必将后苑布阵?”
“这点并不犯法呀!韦爷!”韩以新叫了起来,道:“那是在下一位懂得阵法的朋友所设计,目的在用来防止偷贼到家里来行窃…”
他可是振振有辞的又道:“难道这点也不行吗?”
韦燕雪挑了挑眉,走向了黑马车,拉开车门。
登下,只见得一张字条好好的放在里面。
“大恨后住于此,好好查查。”
什么话?韦燕雪一双眉毛高高的挑起。
写这字条的人岂不是在命令自己做事?
他猛可里一转身,朝韩以新道:“我知道鬼域的大恨后住在这里…”韦燕雪嘿嘿笑了起来,纸条在手指间变成碎片。
“你转告她!”韦大捕头的脖子青筋暴浮,冷恶着声道:“只要她人在长安城里,我一定把她翻出来晒太阳!”
“喂!听说来的是羿死奴这家伙。”大舞瞅了黑情人一眼,哼哼道:“进城不过半天,就把大恨后的人马弄得灰头土脸。”
“可不是,行家出手就大大不同啦!”
鲁祖宗嘿嘿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黑情人大大皱起眉头,苦笑道:“事情比我们想像的复杂多了,看来现在哥哥我不能装死啦!”
大舞似乎也同意了这点,叹气道:“那小子一定会留下暗号给你,而且现在事情闹大了,你不能不出面见他。”
黑情人嘿嘿笑,拍了拍大舞的肩头道:“行啦!反正如果目标果真换成是你,只好将就的‘死’一回吧!”
大舞这会可苦下了脸,将眼光望向鲁祖宗。
“别跟我求救。”鲁八手大叫道:“没我的事!”
黑情人的心情显然愉快多了,终究装死是一件很累人的事,这档子换成了别人有什不好?
他很愉快的窜出了“秘窟”在黑夜的长安城里走了一圈。然后,目光停留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庙寺前。
这间取名“西经寺”的庙院可比佛音古寺小多了。
不单是面积排场,从悬挂的引魂灯就可以看出来。
七月鬼节,庙寺会有放焰口供
道鬼魂吃食。
自来庙中有得道成佛的高僧,最多左右各悬挂九盏风灯引路,最少者则悬挂一盏以引孤魂。
眼前的“西经寺”则是左右各有两盏风灯,在长安古城內算是气派较小的寺院。
黑情人跨步入进,墙角的暗记已经说明羿死奴的方位,淡淡一笑中他故意折了一圈才往后进走去。
后头有井,几处炉火正烧着金纸。
人并不多,黑情人很快的就找到羿死奴的身影。
金纸由指间飞扬出去,在火焰里化成灰舞。羿死奴将
钱叠着放人炉中烧逝,虔诚得令人难以相信。
黑情人这时才忽然发觉羿死奴有一个习惯。
无论在那一座城镇內,羿死奴一定会走过那城镇里的庙寺,是巧合,或者是有心?
“你来了?”羿死奴一笑,
给了黑情人一大叠的银纸,淡淡道:“烧一些吧,很有乐趣的。”
黑情人接手过来,将银纸对折后一张一张的丢入火炉之中。火焰升高窜低,映着面颊和身体暖烘烘的。
“狂风长老这条线是怎么回事?”羿死奴丢下了一把银纸,火光映着他的瞳孔在闪跳,间着。
“紫葡萄落入了申老老的手中。”黑情人轻嘘了一口气,吹动着火苗散开又合拢,接着道:“大不易是杨字头八代主杨雪红的分舵。”
“原来如此,看来组织是把自己人送入虎口了。”羿死奴嘿的一笑,道:“风声和黑铃呢?”
“我只知道信鸽的身份。”黑情人折着金银纸,扔入了炉中,淡淡道:“这点你应该很明白。”
羿死奴笑了,看了他一眼,嘿道:“这两天你蔵在那儿?想不到我花了两个时辰还找不着你的下落。”
黑情人也笑了起来,睇了羿死奴一眼,说道:“我们不得不小心是不是?大恨后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羿死奴显然同意了这句话。
“很好!”他
淡的道:“明天金命堂拍卖的货材中有一项叫做‘金头何首乌’…”
黑情人点了点头没说话。
因为,现在是接受旨令的时候。
“据我们所知,大恨后到长安城来的目的就是这一件东西。”羿死奴嘿嘿冷笑了起来道:“当然,你的行动就是毁了那件‘金头何首乌’!”
“目标杨雪红的事…”黑情人问道:“不进行了?”
“姓杨的那女人落到大恨后手里已经用不着我们来
心!”羿死奴笑了起来,道:“龙头至尊已经特别下令要你杀另外一个目标。”
黑情人的眼皮子一跳,淡淡问道:“谁?”
“柏青天!”
“柏青天?”
黑情人吓了一跳,虽然不是大舞,却是比大小子更麻烦的人。
因为,以侯爷身分入进六扇门的柏青天,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绝对不会跟自己“作弊”弄假。
再说,柏青天的武功自己硬干还不一定赢。
“有趣吧?”羿死奴看着他的脸色在笑,道:“天下三大名捕,‘金陵’世静已经死在妙峰山武断红的手中,如‘长安’柏青天由你狙杀在长安。”
这必然是轰动武林的大案子。
当然,如果黑情人死在柏青天的手中也是一样。
“他会回到长安?”
“一个时辰以內。”羿死奴说得好肯定,道:“我保证他今夜就回到长安城,而且到明天正午金命堂的拍卖开始以前就会办料了不少事。”
羿死奴的意思是,柏青天一定是暗中入城。
暗中入城,如果暗中死在自己的手里并不会引起轰动,那么明天在金命堂內毁掉“金头何首乌”的行动必然可以顺利得多。
“他会从那一边的城门进来?”黑情人只有叹气的问着,事实已
得他不得不下决定。
“北城…”羿死奴轻轻笑着,将最后一困银纸丢入了火炉桶子內,随着焰火高拔大笑道:“一定从北城进来!”
七月十七,初夜,酉时将尽。
原晚离已遥遥可望里许外的长安城垣。
他笑了,真好,回到自己的地方来。
家,无论有多么的凶险,总归是家。
故乡是一种无可取代的感觉,亲切而充満了岁月的“曾经”
武林中很少人知道柏青天的手下除了明棋韦燕雪之外还有一颗暗子原晚离。
就是靠着原晚离,柏青天在三年前捣破狼窟。
这次也是一样,因为原晚离而让武断红功败垂成。
原晚离很安于自己的身分。
他并不想出名,而只想做事,做一点对江湖有益的事,对于这点志节“天下捕头”京师的李吓天就曾大大的叹了一口气道:“柏青天有你这样一位助手,想不成为天下三大捕头之一也难。”
这句评语是原晚离一生中最受用的一句话。
因为,由“京师”李吓天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字儿,都是行家对行家的尊敬。
现在,他一个人缓步马蹄到了长安城的北城口。
“我的行踪必然早就让人盯住!”柏青天在一炷香前传话给他:“所以,那些人判断我一定从北城入进。”
原晚离是在柏青天后面一盏茶的距离。
他是由柏青天留在树干內的字条读到了指令:“你依计由北城入长安,半个时辰后在衙门后巷的胡老头茶棚里见面。”
原晚离笑了,他抬头看看长安城的城墙。
墙后,有多少双眼招子在看着。
他觉得最好笑的是,敌人未免太低估了柏大捕头。
“长安”柏青天岂是让人家盯着走的人物?
柏青天的行动又岂是别人可以预料?
原晚离真想告诉城墙后面的那些笨蛋,就是今晚夜一你们可要大大吃一顿苦头。
原晚离的想法正是黑情人所想的。
当羿死奴很肯定的告诉他“北城”这两个字时,他心中可是大大的狐疑着。
柏青天会那么容易就让人家盯住踪梢?他不信。
虽然不信,他还是直接来,而且事先把北城巡看了一番,每一座屋檐,每一条巷子都看得好清楚。
这是一个杀手最基本要做的事。
他不能不去找大舞,因为,羿死奴一定在观察他。
而他之所以如此慎重其事的理由是,柏青天不由北城进来,并不代表他不会到北城来,也不代表柏青天的钓饵不会由北城进来。
“如果我是柏青天…”黑情人在肚子里自己告诉自己:“我一定会到北城来看看到底有那些人埋伏在这儿。”
黑情人笑了,他选定一个很特别的位置。
那只是一户寻常人家的屋顶,绝对没什么特别,甚至从这里看向北城的城墙有一些死角,距离又远了一点。
但是,这里却是监视往北城城墙最好也点。
既然目标是柏青天,当然得待在可以一击而中的地方,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羿死奴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黑情人是一个可以大用的人材。
他很満意的笑了,最少黑情人目前的作法他很満意。柏青天当然不会由北城进来,但是,他一定会到北城来。
远远的,墙垣上人影一闪,好快好轻巧的身法。
数天前“羽令天下”的羽红袖已经有消息传给龙虎尊,注意柏青天的暗棋。
暗棋的名字是原晚离。
会不会就是这道身影?羿死奴发觉数丈外的暗巷中有了动静,那是三个人,穿着黑深
的服衣。
好快的动作,三道人影配合屋顶上同伴的指挥,很迅速的朝原晚离落身的方向而去。
嘿,可来了不少人,羿死奴目光
转着,这方圆五丈內最少有着七八个人在屋檐上头。
至于下头的人,那就很难以计算了。
这些人的来路会是鬼域的人?
羿死奴否定了这点可能,因为,大恨后并不想触怒柏青天,更加上这几起人似乎来路各有不同。
那么会是谁对柏青天这么有趣兴?
原晚离对于眼前的情势也相当的好奇。
长安城在这一阵子好像变了不少。
最少,以前绝对没有人敢在这里动柏青天的主意。
“阁下是柏青天?”
原晚离的背后忽然有人问话,声音好冷。
“问人家姓名不该自己先报上来?”原晚离含笑的回身,看见了两子红缨
在一个少壮汉子的手中。
他“呃”了一声,点点头道:“原来是‘红缨双舞’的曾洗火!”
“原晚离?”曾洗火忽的仰首哈哈怒笑,两颗眼珠子像是要冒出火来似的,道:“好,很好!断红帮毁在你手里…”
五年来武断红培育了不少人,也设下了不少暗舵。
虽然天台城一战武断红败了,但是断红帮的人并没有解散。
他们要替武断红报仇。
曾洗火的
飞舞奔面而来,原晚离昅气暴退。
势更进,曾洗火有如烧着火焰的猛狮,几乎是不要命的刺向原晚离。
这种气势,连在暗处观看的羿死奴亦为之惊心。
武断红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他所训练出来的人可以忠心到武断红败了,却仍冒死为他拚命。
这股力量如果落在一个可以善加利用的人手中,那将是惊天动地的事。
黑暗中最少又有十个人围向了原晚离,他们好整齐而有力的挥兵器,砍向原晚离。
纵使这位柏青天手下的大将军勇猛过人,又如何能对付十一个以命搏命的高手?
原晚离唯一能做的,就是浴血突围。
他出剑怒斩,高窜身势往东南方向而去。
十一道人影纷纷怒斥暴喝,没有人查看自己的伤口,他们只想要原晚离这条命。
黑情人当然觉得那端的情势有些诡异。
今夜要对付柏青天的人绝对不只自己,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柏青天应该要
面了。
原晚离是往自己躲蔵的位置奔来,后面十一道人影追得也好快,眨眼!
曾洗火的
如两道电光顶向了原晚离的背。
这时,原晚离正好踏上了这屋顶的另一边脊背。
黑情人这不能不有所决定“杀”了原晚离,或者退到一旁看他们一战?
手方方伸入怀中摸到了“黑情人”忽的脚下一阵震动,一道人影好快的自屋內拔空而出。
柏青天!
“长安”柏青天果然回到了长安古城。
曾洗火的
变了个方位,挑向窜起的人影。
同时,那十个人在半空中以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变化身法,全数扑向柏青天而来。
这十一个人的威力,连黑情人都觉得肌肤有一阵刺痛,是杀气。
柏青天冷笑,身如大鹏,沉嘿出掌。
每一掌拍得好极了,又准又狠的落在敌人的太阳
上,偶尔换个角度,直碎
口。
黑情人忽然觉得眼眶一阵热,是惊悚还是感伤?
柏青天的杀技似乎已到不尊重生命的程度。
十一具体好快的跌落在下方的暗巷里。
风缓缓的拂过,掀动了柏青天伟穆身躯下的衣。
黑情人的肚子在叫号。
如果现在不出手,怎么跟羿死奴
代?
出手的结果呢?躺下去的八成是自己。
他的一个脑袋还在三番两回的打转,对面的屋檐上忽的又冒出了人来。
是两老女人拱护着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的模样又娇又俏,杏眼在月
下分明晶莹的很,风吹,一抹百分之百属于女人的味道一下子
満了空气中的呼昅。
“‘夜空女魔’田盼盼?”柏青天嘿嘿笑了,转头对原晚离道:“今晚宵夜吃小米粥怎样?”
原晚离笑了,有吃的他好像从来没反对过。
田盼盼看着原晚离长笑中离去,脸上忽然轻轻有了惋惜,道:“像他这么好的年轻人死得这么早是有点可惜了。”
柏青天嘿嘿一笑,淡淡道:“我说过要吃小米粥,他一定会弄好等着我回去用。”
“是吗?”田盼盼看了一眼下头的十一具体,啧啧道:“断红帮的人未免太冲动了些。”
她说着,自个儿笑了起来,又道:“柏青天,你能回到长安真是老天有眼。”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情人懂。
数十年来田家在长安城是极大势力一户。
不但有钱有势,而且早在百年前就创立了“夜月风刀”这一个门派。
在江湖中是鼎鼎有名。
柏青天上任长安总捕头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田家的势力,据说这是朝廷方面的意思。
当然,这和“夜月风刀门”在武林中不太好的名声也有关。许多传言,夜月风刀门干过几件大案子,其中甚至包括了国戚“靖东王”古岭泉一家三十七条人命。
证据是没有,不过皇帝老子的玉旨不一定要有证据。
柏青天到了长安,只不过用了个把月的时间便铲除了夜月风刀门,田家的势力也连
拔除。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报仇!”田盼盼冷冷嘿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这句话对不对?”
夜,更深了一点。
青石板的街道上忽然传来拐杖敲地的声音。
好有韵律,三长三短。
田盼盼笑了,倏忽间变成又妖又
的罗刹般“咯咯”笑着,嘿道:“我不是说了,那么一个年轻人死这么早太可惜了一点?”
黑情人虽然看不见柏青天脸上表情的变化,但是从背后看过去,他很讶异一件事。
柏青天背部的衣袍好似水波自下一层一层的往上送,送到了领口时产生极小极小的变化。
黑情人瞪大了眼睛看得好清楚。
那是颈脉左右两条血管有如呑下这层层的“气波”“澎澎澎”的张展大,跳动得好剧烈。
这是一门奇异的武学心法?
田盼盼显然也感觉到了好大的杀气和迫力。
“你…也会发怒了…”田盼盼的声音有点不太自然,似乎到现在才发觉低估了柏青天,道:“嘿…嘿…怎么不想想以前把夜月风刀门拔掉时我们的愤怒?”
柏青天的声音斗然冒出来,有如荒野中的狼嗥,好惊人道:“我一生中向来把手下当成手足…”
黑情人在屋脊的这端都可以感觉到冷冰动魄的杀气,他打了个颤,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夜
。
是不是夜深得有点凉了?
“我绝不允许我的手下死亡!”柏青天全身骨骼一阵暴响,挑眉一喝,道:”谁让他们死,我就是找他的死神!”
柏青天倏然拔身向前,两座屋檐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
那简直是来不及想像的速度,田盼盼和左右两名老妇人已经哀嚎一声,三道噴血扬上了半空。
半空,十七月犹映着血箭好凄美。
柏青天的身势忽然闪电般的一折,根本由不得黑情人转念想像,下头紧接是一声哀叫。
“你不会这么好死,田见鬼!”柏青天的声音在下面冷冷的道:“你以为用你的一条命就可以补偿原晚离的一条命?”
黑情人趴在屋上动也不敢动,耳朵中听来的声音却有点讶异。
他发觉方才那句话里,柏青天说到最后的尾音似乎有一点点咽哑。
不知过了多久,黑情人忽然觉得脑门后的气流有一点点的异样,他急速的弹身回望,是羿死奴站到了自己的背后。
“他已经走了。”羿死奴的声音也怪怪的,道:“你有什么看法?”
他问的是,对于柏青天的武功。
“似乎比传说中的可怕许多!”黑情人呑了一口口水,手心在冒着汗,道:”杀了他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一。”
羿死奴的眼睛望了过来,好半晌,一叹!
“你想入进八尊长老的地位就必须完成一些别人认为不可能的事。”羿死奴的脸部菗动了一下,似乎想起曾经有过的凶险,道:“只有这样,组织才会重用你!“黑情人承认这是很现实的事。
问题是“杀”柏青天简直是不可能中的最不可能。
武功是一回事。
要他这种人“配合”才真的是一回事。
方才他已经看到了柏青天的为人和做事原则。
“你今晚就蹑住他的行踪吧!”羿死奴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或许可以由其中找出破绽来。”
这的确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黑情人走了,羿死奴却踱步到屋檐的另一端看着下头十一具断红帮帮众的体在沉思。
片刻之后,他淡淡的笑了起来。
好奇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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