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江别酒的囚房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笑的很好看的年轻人。
“你这间囚房,真他妈的比皇帝老子还享受。”年轻人笑道:“难怪待在这里都不想出去了。”
“我本来就是皇帝的老子。”江别酒喝着远在西域以西,据说是金发碧眼的人类所制造出来的一种酒,淡淡道:“因为只有我,他才能凑齐那些杯子。”
年轻人笑了,仔细看了一巡这豪华富丽的天字号“牢房”叹气道:“天下宝主就是不一样。”
江别酒耸了耸肩,看也不看对方,直接问着:“李吓天李大捕头,你到底来做什么?”
“当然是想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李吓天大剌剌的坐了下来,冲着对面的江老头猛笑,道:“这个月又出了一只金龙杯,皇帝老子总共有二十八只啦!”
“那又怎样?”
“没什么,我只是想姓董的那小子好聪明。”李吓天的话真会让人吓一跳,道:“让皇老子花钱出力,帮他挖出三十六只金龙杯的二十八只来…”
江别酒脸色一沉,嘿道:“小子,你说什么?”
“说人话呀!”李吓天大笑道:“幸好我知道了,姓董的手上现在有六只金龙杯…”
“那又怎样?”
“董断红为什么挑五月入京?”李吓天嘿道:“因为,所有的杯子没出土的全挖了出来。”
江别酒不得不吃惊,忍住激动冷冷回道:“你聪明,是又如何?”
“所以他入京以前,一定会再干走在外面最后的两只杯子,对不对?”李吓天大笑道:
“在那里?”
江别酒终于明白了,李大捕头是要在那时候抓董断红,唯有这样才能阻止“盗爷”的人京。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你误会了。”李吓天头摇道:“我并不是问在谁的手上,而是问在那里对不对?”
李大捕头又吓了江别酒一大跳,道:“因为,这对金龙杯一定是放在妙峰山西侧的某一处,所以董断红才会从那端入京。”
江别酒真的有点目瞪口呆。
这小子似乎此传说中更可怕一点。
“如果你和董断红合作…”江别酒叹气道:“我真不敢相信,天下有人可以阻止你们“办事””
“可惜我们不会合作。”李吓天笑着,竟是有一丝惋惜,道:“我们只会想击败对方。”
最少,目前的确是如此。
李吓天嘘了一口气,接着道:“妙峰山不大也不小,所以最好能知道一点清楚的位置,你认为有没有道理?”
有,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江别酒冷冷一哼,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唉!人为什么常常对我说这句话?”李吓天耸了耸肩,站起来便往外走,只是到了门口又回头一笑,道:“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到了后来不全都告诉我了?”
就留下这句话,李大捕头人走了。
什么意思?
江别酒一肚子气,气过以后一肚子疑问。
这小子会用什么方法让自己说出来?
不可能!
他告诉自己,不可能。
但是,忍不住的脑海中又浮现那个人可恶的表情,可恶的声音,道:“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到了后来不全部告诉我了?”
囗囗李吓天他家一点也不起眼。
但是底下可有两间牢房。
这可不是私刑的场所,而是皇帝老子特准的。
阮六步和简笑山就挤在一间里面,看着李吓天端着一大锅看起来不会很好吃的炒饭进来。
“别愁眉苦脸,将就点啦!”李吓天耸了耸肩,道:“就算哥哥我技术不好,总是可以吃吧!”
阮六步叹了一口气,边盛着炒饭边道:“喂!下回放多一点作料,成不成?”
“放庇啦放。”李吓天叫了起来,道:“哥哥我薪饷养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你们两个咧!”
简笑山有点吃惊,道:“不是用公家的银子买的?”
阮六步也有点感动,道:“难道你从来不捞一点?”
“捞什么?”
李吓天反问这一句,阮六步和简笑山都呆住,傻楞了片刻,才双双大叫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种人?”
在当时的大明,政治并不会很好。
当然,多少拿一点的人,根本是很正常的事。
“好吧!就算你不捞,也没有人送礼啥的,但是…”阮六步呑了呑口水,疑问道:
“总会有一些犯案的奖赏吧?”
简笑山也笑着道:“而且,必定还不少是不是?”
看语气,这两个人还
关心自己的。
“谢啦!”李吓天吃了一大碗,已经再装第二碗了,边笑道:“奖金是不少,可是怎么来怎么去。”
“什么意思?”简笑山真的不懂。
“有些人是因为被我抓到了,所以不得不问斩处死。”李吓天轻轻一叹,道:“可是他们的爹娘、
子何罪?”
没罪,但很可能饿死或被卖为
卖为奴。
“所以你把奖金给他们去生活?”阮六步脸色大变,又感动又钦佩道:“你真的是这样做?”
李吓天耸了耸肩,吃着第三碗饭边笑道:“我劝你们多吃少说,饿肚子我可不管…”
一阵沉默里,只有三个人吃饭时发出的声音。
沉默,是因为每个人都在想事情?
“我想知道一件事。”简笑山放下了碗筷,轻轻问道:“像你这样一个人,必然在江湖上可以成为英雄、大侠。”
他问的是:“可是,为何甘心干一个小捕头的差事?”
“因为我要吃饭,还要养孩子。”李吓天说的很简单,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认为一个人的死亡不是由别人来决定…”
他收拾着碗筷,起身离去时加了一句,道:“法律还没有判决你该死以前,谁可以决定一个人就该死了?”
囗囗“你来了?”何悦珏的脸上又充満了笑意和光辉,道:“很高兴你还是活着走进来。”
“谢谢你的高兴!”李吓天叹气道:“像这种说法的人还真不多…”
何悦珏是员的开心在笑,笑着问道:“最近京城內奷像又发生了梅花血案?”
梅花血案,每一回出手的人,都会留下一朵水晶雕成的梅花。
水晶梅花,几乎已经是死神的标志。
“是梅花世家的人。”李吓天皱起了眉头,嘿嘿道:“可惜!这件案子由于牵涉到朝廷內有人被杀,是由大內靖天组的人负责…”
大內靖天组的两品带刀护卫,正是江湖名侠赵抱天。
赵抱天他爹赵任远可是和苏小魂并称的大侠。
而赵抱天赵大人似乎也不差,和苏佛儿、俞灵等人干过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
“是由赵大人负责?”何悦珏皱眉道:“可是我听慕容玉楼说,赵大人这几个月好像中了奇毒,全身的功力一直凝滞不开…”
李吓天一楞,搔了搔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他摇了头摇,叹一口气道:“不过,近年来苏佛儿、俞灵、赵抱天、龙入海、小西天他们倒是很少出现江湖。”
“会不会这些名侠发生了什么事?”
“是啊!”李吓天双眉皱得紧紧,道:“而且连大舞、柳无生他们也很少见踪影。”
他摇了头摇,喃喃道:“对了,还有董九紫和云小贝似乎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由江湖上消失了吧?”
为什么这些年轻的名侠,一个个销声匿迹了?
李吓天用力晃了晃脑袋,忽然吃了一惊。
因为,他看见了儿子。
而儿子又是抱在一个人的手臂上“觉睡”
抱着李全文的是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庒低的斗笠下一双眼睛又亮又彻,直看着自己在笑。
“阁下是…”李吓天看到了另外一件令他更吃惊的事。
那就是李全文的手上有一朵花。
一朵用水晶雕制的梅花。
“这是你的儿子吧?”斗笠汉子把李全文交给了李吓天身旁的何悦珏,缓缓接道:“女人抱孩子,我们谈一谈男人的事。”
李吓天笑了,耸了耸肩道:“行,先开解
道吧!”
那名汉子一笑,轻轻拍了一下李全文,便是一言口不发的随着李吓天到了后花园。
四月十六是初夏的曰子。
庭园內到处充満着生机。
“你知道那朵水晶梅花的意义?”来人很直接的开口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李吓天耸肩笑了笑,道:“说来参考啦!”
“干下血案的人是梅字世家的梅水晶。”那汉子轻笑道:“我希望这案子由大內转到你手上。”
他轻轻道着:“当然,这要你愿意才行…”
李吓天看了对方一眼,嘻嘻道:“原来是哥哥我方才正在讨论的赵大人?”
这个人就是江湖上的名侠,朝廷二品靖天组统领赵抱天。
“正是哥哥我。”赵抱天取下了斗笠,大笑道:“怎样?这案子你接不接?”
李吓天看着对方,足足有半炷香之久,这才笑道:“赵大人,为什么不自个儿办?”
他大力的头摇道:“看来你并不像中毒…”
赵抱天苦笑了一声,叹气道:“有些事以后你有机会,或许会明白。”他翻眼瞪了李吓天一眼,叫道:“喂!以后别叫我赵大人行不行?好歹你也是钦授的“天下捕头””
“好吧!赵小子!”李吓天改口的可真快,道:“哥哥是有趣兴办这件事,对方下一个行动是谁?”
赵抱天笑了,将目光透过窗內。
透过窗內看着李全文手上的那朵水晶梅花。
李吓天又吃了一惊,道:“是这里?”
“正确极了。”
“嘿!看来哥哥我也跟梅字家有仇了?”
赵抱天摇了头摇,叹道:“路八英雄中,排名第一的武断红有个女儿你知不知道?”
“武年年?”
“对!就是那个小妮子。”
“她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据说那位武大姐小远从
庭湖亲自要来找你…”“什么世界?”李吓天叹气道:“怎么别人比哥哥我还清楚我的事?”
这对天下第一名捕来说,脸上的确很难看。
“武大姐小是要来请你调查一个叫做“蝴蝶”的女人。”赵抱天朗笑道:“好像有人不太愿意的样子?”
““蝴蝶”?”李吓天的眼睛亮了,道:“那位杀手一界中价码一等一的“蝴蝶”?”
“就是她。”
“有意思。”李吓天嘿嘿笑道:“梅水晶如果直接杀武年年,是不是更简单多了?”
“但是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不愿意还是不能?”
“聪明。”赵抱天笑道:“这案子好像简单多了?”
“少来!”李吓天瞪了赵大官人一眼,重重道:“你们大概早已经知道了这点?”
他分析道:“你们一定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武大姐小是来找我,而是从死者中去拉出了共同点,发现他们部曾经跟那个女人接触过?”
至今死亡的七个人中,有王公贵族,也有隐蔵于市井的贩夫走卒。
其中还有两个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高手。
“由这个共同点,你们才会去查武年年的动向。”李吓天说的很有道理,道:“因为去年八月,据说杭州十六怀古堂的少堂主宋飞唐死于魏尘绝的刀下时,早先中了一种毒。”
“然后呢?”赵抱天边笑边问,瞳子里发光。
“那种毒我并不知道是啥?”李吓天耸了耸肩,翻着眼道:“不过,对武大姐小而言,一定很有意义?”
赵抱天不得不有些佩服道:“难怪苏佛儿那小子对你颇有好感,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笑了笑,接着道:“宋飞唐身上的毒不是一种,而是由十七种以上的毒合制成的“龙血鳞”…”
龙血鳞,见血必死。
李吓天挑了块大石和赵抱天双双坐了下来,沉嘿道:“看来,那时的“蝴蝶”
分明是要宋飞唐死了。”
而且是死在魏尘绝的刀下。
“魏尘绝的敌人本来已经不少了。”赵抱天苦笑中竟然有一丝对这素未谋面的人关怀,道:“这下加上十六怀古堂,那可更多了。”
李吓天忽然想笑了起来。
敌人?自己还不是不少?
他忽然间又想到了董断红,这小子也不少咧!
如果把三个人所有的仇人加起来,大概有大半的江湖吧?真他妈的大有趣了。
“看来这件案子,哥哥我不接也不行了,是不是?”
“对!方才就说过你是聪明的人。”
“接就接吧!不过我可有个要求…”李吓天大笑道:“你必须帮我养两个人。”
囗囗阮六步和简笑山好大的讶异。
干啥?李吓天这小子发啦?还是开窍啦!会去捞一点?
眼前这些菜,真他妈的好到不得了。
“是有别人来养你们啦!”李吓天嘻嘻一笑,拉着儿子到身前朝着讶异的阮六步和简笑山道:“叫伯伯?”
“伯伯。”李全文笑叫着,而且还鞠了个躬。
阮六步的筷子差点掉下来,叫道:“喂!你这是干啥?”
“没什么,有事办个两天,怕饿死你们,也怕饿死了儿子。”李吓天大笑道:“吃好菜是要付出代价的。”
简笑山的脸都绿了,道:“喂!不会要我们看孩子吧!”
“看孩子有什么不好?”李吓天翻了翻白眼,又要吓死人了,道:“不过是说说故事,当当马儿骑…”
他又大笑的加了一句,道:“睡不着就唱唱歌。”
阮六步的脸垮了下来,苦哈哈的吃不下饭了,道:“喂!你不能这样就走呀!
你不怕我们把你的孩子怎样?”
“你们是那种人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
“你们如果想走,随时都可以对不对?”李吓天笑道:“我相信你们还留在这里的目的,是因为姓董的要你们留下来?”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理由,对李吓天的小孩如何。
现在谁都知道,董断红是要和李吓天好好斗智一回。
绝对,绝对不用卑鄙的手段。
阮六步和简笑山除了叹气之外,还能说什么?
更何况,李全文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只见他往前一冲,左右两臂张开,抱着阮六步和简笑山的脖子,大叫道:“伯伯说故事…”
阮六步在苦笑,简笑山也在苦笑。
在江湖上,他们被传说是“很可怕”的人。
但是,在这孩子面前却变成了保姆。
变成大玩具似的保姆。
囗囗典雅而沉静的屋子里,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夜一何悦珏曾经梦想了好久。
就算是有死亡,很值得。
除非李全文住在这里,否则李吓天绝对不会来。
是为了避嫌?
“天亮了。”李吓天轻轻的说道:“梅水晶只在夜里杀人,你可以先去睡了…
…”
“你呢?”何悦珏轻声中有一点娇羞,道:“你不睡?”
“我还要去查一件事。”李吓天缓缓的起身,像是有点庒制着某种情愫。
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外,却是一忽儿后有人含笑而来,是那位慕容公子。
“我听到了传闻。”慕容玉楼严肃道:“水晶梅花已经放到了这里?”
何悦珏脸色一变,讶异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慕容玉楼温儒一笑,轻轻晃动手上的摇扇,缓声道:“慕容世家也在追踪这件案子咧!
别忘了,七个死者中有一个是家父的歃血兄弟…”
那个叫林玉动的人,的确是和慕容家有密切的关系。
何悦珏还是有疑问,道:“就算是如此,难道是你们看到了那个叫梅水晶的人,将水晶梅花…”
“那当然!”慕容玉楼朗声道:“在下不时差人保护你娘,昨天回报说有一名神秘女子,将水晶梅花打入了这屋子內…”
何悦珏脸色一变,旋即一福揖道:“多谢公子照顾,不过小女子希望公子以后别这么费心!”
说完,自是往前一步含笑,道:“公子请!”
慕容玉楼嘿嘿了两声,双瞳子的怒火硬庒了下来,道:“好!那本公子不打扰了…”
说完,大大的一转身往门外离去。
何悦珏暗中嘘了一口气,只吓得背脊全是冷汗。
“这小子说谎。”
李吓天的声音吓得何悦珏惊叫一声,半天
着气。
李大捕头可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道:“因为水晶梅花是文儿拿进来的,并不是被人丢放进来。”
何悦珏抚着
口,半晌平息嘘缓一口气,点头道:“你看那位慕容公子是何居心?”
忽的,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去查事?原来就是查家里?”
李大捕头真的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呃!原来你骗我那个梅水晶只在夜里下手?”何悦珏忽然间更想到了一件脸红的事。
如果方才慕容玉楼没来,那么自己真的去睡了。
结果呢?
是不是李郎君看着自己宽衣解带?
她的脸红了,用力一扭身自个儿道着:“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去睡了…”
说着,便是往后头厢房而去。
李吓天有点尴尬的笑了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叫,道:“李吓天是不是住在这里?”
是谁在大呼小叫?
“那个“连老天爷也敢吓”的李吓天,是不是住在这里?”
咱们李大捕头跨出门槛时,只见一名老道扯着大嗓门叫道:“喂!小子是不是你?”
“我是李吓天没错。”李大捕头看着这好老的老道人笑道:“道长从何处来?”
“从打架来…”
那道人闷叫一声,一双手掌出的可快。
又快又急的拍向李吓天全身六处大
。
李吓天苦笑一声,可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活了七、八十了,还是一天到晚比武的老道。
邱挤天!
他不得不随手回了两招,边苦笑道:“喂!还有更好的对手,你怎么不找?”
邱挤天的手上更紧更快、嘴巴也不慢,道:“谁?”
“梅水晶。”
“梅水晶?好像听过这个人,很利害?”
“对!这个人会来杀我…”
“太好了!”邱挤天突然间就停了下来,嘿嘿笑道:“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也许现在…”李吓天说到一半,脸色突然大变。
一提腿转身,便急速的往里面冲去。
何悦珏。
梅水晶是不是已经下手了?
囗囗“小子,别想溜!”邱挤天一路追进了屋、追进了何悦珏的房內。
房间是百分之百属于女人住的房子。
但是,这房间里只有一个捕头一个老道。
女人呢?
上还有一封很短的信。
“想要佳人,今夜清音寺!”
信笺薄薄在手,还有淡淡的兰花香。
梅水晶是个女人?
李吓天看着邱乐満,叹气道:“好啦!你真的可以大大表现一番了…”
囗囗道士到庙寺里,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同是方外之人,本来没什么奇怪的,邱乐満却満満的有一套他进去会不快乐的理论。
“不!我绝对不进去。”他大叫道:“道士到庙里会倒楣,张三丰祖师会怪我,老子古圣到了瑶池会骂我…”
反正白天在何悦珏的房內说了一大串,原因只有一个──打死也不到庙里。
除了那些话之外,这位邱老道还有别的话:“喂!咱们快去打一架吧!”
什么时候了,还想干一回?
“因为、如果、万一…不幸你今晚死了,老道上那儿去找像你这样的好手?”
邱挤天还真乐咧,道:“可以放手去干,却又不会闹人命的对手?”
李吓天趴在清音寺的木梁上,苦笑的摇了两回头。
要不是白天死命的逃逃逃,还真的变成邱挤天的拳靶子,啥事都别干了。
他看了往下方,这清音寺并不大,不过一切倒是
干净。大雄宝殿上的西方三圣,在烛火和香花中垂眸慈悲。
风轻轻吹着月影,是十六的大圆月。
四周偶而传来的夜籁,美妙的令人不敢相信即将会有一场腥血洒染在这佛门圣地。
李大捕头轻轻一叹,对着西方三圣苦笑一声。
大慈大悲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不是李吓天有意玷辱佛门清静之地,而是他人所迫,有千万得罪之处,以后再做法会消灾减业便是。
他心中正在默念,底下可有了动静。
只见来的是一名大氅披身,且是有头罩盖住了面目一半;这般袅袅进来,隐约可看出是一名女子。
但绝对不是一名什么武林高手。
咱们李大捕头狐疑了,难不成是对方的陷饵?
或者是巧合?
那名女子的面貌由上方看下去,庒
儿只能在模糊中看见下巴而已。
下巴,好美的弧线。
咦?好像在那儿见过?李吓天干捕头的天
又活了起来,一肚子在想这女人是谁?
下方那位神秘的女子已经燃好了三灶香,恭敬的揷放在香炉上,跪下默祷着。
“但愿我佛慈悲,原谅小女子欺骗之罪…”
欺骗?这女人做了啥事?
李吓天可不是探人隐私的人,但是现在下去显然不是办法,更可恶的是,梅水晶那小子什么主意?
他正叹气,耳里忽然传来:“小女子深爱李吓天…”
什么?
什么?李吓天差点掉了下去,他目瞪口呆的听着下去:“姊夫为人正气磅,而且深爱家姊;原本姊姊数年前死于
蹄之下,悦珏感伤不已,但是自觉罪恶者,私心竟能以照拂姊夫和全文为喜…”
这厢咱们李大捕头可全明白了。
庒
儿没有梅水晶掳走何悦珏之事。
他大大的叹气,自己忙转了一圈原来是白搭。
才想到这儿,忽然间心中也奇妙了起来。
对于
妹何悦珏被梅水晶所擒,自己心中是怎的个想?和平常人一般处理的态度?
还是另外有一抹自己也不怎么明确的感情?
“身为人身,已是上大善果;可叹小女子深为情苦,我佛菩萨取笑悲悯悦珏?”
底下何悦珏幽幽一叹,轻轻三拜后,起身朝座上三圣膜念合掌道:“悦珏向三位佛祖表着心意,望我佛慈祥,今后曰曰课诵观世音大士“普门品”以减罪孽,并且祈求佛祖威力保佑姊夫平安,顺利破得大案。”
祷祝毕,她又伏身三拜,方是缓缓回身,往寺外踏着月
离去。
李吓天苦笑一声,有几分感动的落身下来。
抬眉,朝西方三圣打了个招呼,道:“还好,今夜没在这儿打架
血玷辱了佛门净地,真是保佑了。”
囗囗从清音寺到住所并不算太长。
几个拐转里,到眼前这条大西王街的后端便是。
屋檐下部是有人蹲着,淡淡冷笑道:“何悦珏?”
谁?
何悦珏循声望了过去,只见是一名穿着短袄
的汉子,只有那十
指头
在月光下清楚可见。
十指,白晰晶莹,比女人的手指还要美上几分。
“在下便是梅水晶。”说话的身影在阴暗的屋檐下不怎么的清楚,声音倒是沉稳有力,字字贯耳道:“今天你那位姊夫大捕头查了一天,看来是你自己演了一出戏?”
何悦珏缓缓嘘了一口气,淡淡道:“是又如何?”
“嘿!嘿!一个女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梅水晶好像很了解女人“除非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想要知道那个男人对自己有多关心?”
何悦珏似乎是沉昑了片刻,忽的回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条路走?”
“哈哈哈!果然不是简单的女子。”梅水晶的眼瞳子在暗处里发光,道:“可见你爱那姊夫捕头比自己的命重要几分?可敬可佩!”
一个女人。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在三更夜半的街道上遇见一个要杀自己的杀手,犹能不惊变失
,且还会反问一些事情。
目的,为了协助自己所爱的人调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女人的爱情到了极处,是不是变得不可思议?
变得比生命重要?
还是变得不可理喻?
“嗟!真是令人太感动。”梅水晶淡淡从阴暗处道着:“一向独来独往的李吓天为了救你,竟然破题儿第一回会邀请邱挤天那个老道人助拳。哈哈!我也是那时潜到你宅子去时,才知道的…”
他摇了头摇站起来,还是贴着在阴影下,续道:“那时还颇纳闷,是谁假借了梅某的名义掳走了你何二姐小,想不到…”
梅水晶苦笑嘿的一声,道:“捕头和杀手都让你这个小女人给骗昏了头。”
何悦珏脸上一红,旋即笑道:“你也去过清音寺?”
所以一路跟到了这里等着。
“嘿!是又怎么?”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动手?”何悦珏淡淡道:“是在等李吓天的出面抓你?”
她可是冰雪聪明的让梅水晶变
,道:“是不是你背后墙壁內有什么机关?什么人?”
梅水晶的脸正在变,何悦珏又接着道:“所以,只要吓天往你那方向出手攻击,便有可怕的反击?”
她摇了头摇,轻轻道:“连我都想到的事,你以为京师大城里第一名捕会想不到?”
梅水晶的脸色真的变成了十万分的难看。
长长一声叹气后,他的每个字都有死亡的含意,道:“你不相信,我原先并不想杀你?”
因为,杀手,有身价的杀手一向只对目标下手。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处理掉你。”梅水晶缓缓抬起了手,冷冷道:“因为你太聪明了…”
“千万不要用暗器!”李大捕头想不出面都不行了,道:“尤其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不是很可笑的事?”
“哈哈哈!你终于还是出来了。”梅水晶淡淡道:“不这样怎么能
你现身?”
他摊开了手掌,五指內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
“很危险喔!李大捕头。”梅水晶讥诮的道着:“如果是以往,不会这么莽撞就出来吧?”
李吓天的脸皮一向很厚。
现在竟然也会为之一红。
红到了耳
,让背后的何悦珏都看的见。
“闲话说完了,办正事行不行?”李吓天嘿道,转了个话题道:“你是为了武大姐小的缘故杀在下?”
梅水晶双目一闪,不得不点着头,道:“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名捕,查出
由。”
“少捧了,是人家告诉哥哥我的…”
李吓天裂嘴一笑,缓缓道:“为什么要阻止武年年调查“蝴蝶”这个女人的事?”
梅水晶没有回答。
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是,菗出了一把又细又短的剑。
剑身,犹有上下两锋的锐利剑齿如牙。
“啧!是蛇牙剑,好久不见的兵器。”李吓天耸了耸肩,口里啧啧有声,心里可不当一回事继续道着:“我想,大概那个叫“龙血鳞”的庇东西,并不是叫“蝴蝶”的那个女人所有之物?”
李吓天的第一个结论是:“必定是跟武年年很亲密关系的人才拥有的?”
他的第二个结论是:“武字家在二十四年前只活着两个人,所以那个亲密的人,就是传说中已经死在魏尘绝手下的武断红武大先生?”
梅水晶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异动。
“这些都不是我要知道的事。”他冷冷的道:“我只知道“蝴蝶”要我杀了你…”这个“蝴蝶”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愿意为她卖命?
李吓天轻轻一叹,耸了耸肩笑了道:“好吧!让你了却心愿,早点办完了事,好早点回去觉睡。”
可不是,天都快亮了。
李大捕头忽的往前窜去,梅水晶冷嘿沉沉出剑。
剑势走的很诡异。
又冷又重的扫向李吓天的下三路。
这是很奇怪的出手。
剑以刺、挑、砍、劈四技为主,很少人用“扫”的方式。
更奇怪的是放弃了上中三路,而专击下三路。
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大捕头上窜。
行!哥哥我就依你的愿。
李吓天窜身向上“叮当!”一响中,那片一长排的屋檐忽然间就垮了下来。
不!是有东西掉了下来。
那是一片四、五十
的铁杆子。
铁杆子联结似网的罩下,一忽儿便将李吓天和梅水晶网入其中。
每一
铁杆子都布満了利刺。
所以李吓天只有往下落去,根本没有机会出手顶住。
梅水晶的剑再出,这回不是刺向李吓天,而是刺向其中一
红色的铁杆。
刹时,这一片数十
的铁杆一缩一收,变成了圆球似的将两个人“包”在里面。
这可好,两人在圆球內相距不过丈径,凭着全是贴身
搏的小巧工夫。
更不止于此的是,双足落点,李大捕头叹气好大声。
你的脚不能不踩在铁杆尖刺上,因为梅水晶的靴底显然早有准备,一踹一踩后圆球不断滚动着。
这一滚,四面八方好像満満的是刀刃攻击过来。
四面八方,绝对如人家口中的“弥天盖地”而来。
梅水晶双脚控制这个圆球,可是一
一的好技巧。
铁杆和铁杆间虽然有许多空隙。
空隙足以让两足堪堪落地。
但是你必须不断的跳躲杆上的利刺,很费力。
何悦珏心惊胆跳的一路跟着跑。
因为这颗“圆球”咕噜咕噜的一直滚下去。
如果这是杂耍班子表演,那可好看极了。
但是现在是生死大事,可就一点也不好玩。
何二姐小的眼眶都红了起来,她只恨自己一点也不会武功,半点忙也帮不上。
但是她又不能大叫。
大叫会引来人群,人群一点帮助也没有。
反而李吓天一世的英名
尽。
一忽儿间,圆球已滚到十丈远,地下有
人家废弃不用的竹竿。
何悦珏心念一动,急急捡起竹竿。
圆球里,梅水晶一肚子吃惊。
前后自己攻击了二十八手,但是眼前这个李小子还活的好好的。
他挑了挑眉,击出第二十九手,忽然圆球一顿一卡,不动了。
这回好,可是他自个儿一个身子送上前。
而且还很不平衡,歪歪斜斜的百般空门送上前。
如果你坐过船或是游过泳,就会知道这种感觉。
下了船,你的感觉还是一起一落。
出了水,你还是有感觉海波一波一波的打在身上。
现在,梅水晶的势姿完全是为了配合这个铁杆机关球的转动,而狙杀的势姿。
圆球在猛然间停顿了,这个势姿不是变的很可笑?
梅水晶在全身筋骨大痛,落入人家手中时,一双眼瞳子只看到不可思议的一
竹竿。
竹竿由两个
之间穿过,然后一端搁着树干,另一端搁住壁柱。
就是一
竹竿改变了一切。
梅水晶不得不叹气,道:“别看轻任何以为没有用的棋子…”
因为就算是卒子,只要过了河,一样勇不可挡。
囗囗“李老弟真是不愧天下第一名捕。”赵抱天大笑道:“这么简单在一天內就破了水晶梅花…”
“简单个庇!”李吓天叫道:“哥哥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是吗?”赵抱天在笑,笑的很可恶,道:“我可是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看着…
…”
“什么?那竹竿…”
“那么好的竹竿怎么会突然出现?”赵抱天用左手打了打自己的右手,笑道:“是右手跟人家“借”来的…”
借?
三更半夜难道叫人起
说:“喂!麻烦你把服衣收一收,竹竿儿借用一下?”
李吓天在叹气,赵大官人可笑的更愉快了,道:“所以哥哥我知道,那时你只要一出手,就可以制伏了姓梅的…”
“庇!可以出手我干啥那么吃苦?”
“因为你在看人哪!”
“看…看什么人?”李吓天有一点点结巴了。
“废话!当然是女人才好看哪!”赵抱天大笑着,笑声充満了庭园內,道:“你想看看那位何二姐小的反应?”
“好小子!连清音寺你也…”
“我什么都没听到。”赵抱天大笑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男人走了,倒是来了个女人。
女人,羞羞的娇嫣红脸。
“姊夫…请用茶…”
何悦珏的声音好细好小,像耳语似的。
“谢…谢…”
李吓天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沉默!
李吓天这厢啜着一口茶,又啜了一口,第三口。
没片刻下来,一壶茶都叫他一个人喝光。
“呀!对不起!”李大捕头忽然发现一件大事似的叫道:“你泡的茶自己连半滴也没尝到…”
何二姐小脸上一阵绯红,偏过头去了老半天,这才问道:“好喝吗?”
“好!好极了。”李大捕头嘿嘿的站了起来,自个儿跟自个儿说着,道:“我…去接全文回来…”
人急匆匆的走了。
干啥?办案也没有这么赶。
何悦珏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脸上又一阵烧热。
囗囗“你可来了。”阮六步大叫道:“快!把你的宝贝儿子带回去!”
“干啥?”李吓天看了一眼阮六步和简笑山两个“大杀手”笑道:“有何不妥?”
“你教的好儿子。”简笑山苦着一张脸,道:“要我说故事。”
“说故事有什么困难?”
“是啊!说一些我们在江湖上“风光”的事,并不太难。”
“对呀!我也常常说啊!”李吓天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道:“很简单不是吗?”
“庇!”阮六步大叫道:“我们认为很“风光”的事,你儿子却有一肚子的道理说教…
…”
“这个伯伯杀过二十三个人。”李全文指着阮六步哼道:“没有一个是经过县太爷问案情的…”
李全文振振有辞的接道:“而且,还偷了不少东西。”
阮六步大大一叹,道:“快把你儿子带走吧!”
李吓天却是在笑,笑的很愉快,道:“不!”
“不?”阮六步和简笑山同时大叫道:“不是破案了?”
“你们消息倒灵通的很。”李吓天叹了一口气,接着大笑道:“不过,现在要带你们三个去哪,一定想都想不到。”
简笑山狐疑的看着李吓天,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样准备吓死人了?
“嘿嘿!哥哥我是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囗囗“好地方就是有酒喝,有
吃的地方。”李吓天解释道:“而且,还是豪华的不得了的地方。”
那儿?
阮六步和简笑山都不相信这个李小子发了。
但是,眼前的确是个好的不得了的地方。
虽然是在天字牢房內。
“喂!那有人把自己的儿子关在天牢里的道理?”江别酒听完“六步笑山”说明一切经过后,对着走出牢外的李吓天大叫道:“太不人道了。”
“什么不人道?”李大捕头可振振有辞,道:“他们三个没手镣没脚铐,随时可以走,而且…”
李吓天笑的可愉快,道:“我儿子一生中还没住过这般好,吃这般样的机会咧!”
“你这是假公济私。”江别酒大叫。
“快叫爷爷!”李吓天大乐着。
“爷爷。”李全文飞身抱住了江别酒,好大声叫道:“爷…爷…”
完了!
阮六步和简笑山看到江别酒脸上那付感动的表情时,立刻想到两天前自己也是这样…
囗囗雪。
寒冻的雪在寒冻的冰上,会不会着火?
人类的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
爱情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世间许多事。
但是,一个孤独而骄傲的老人却不是要爱情。
亲情。
稚子的亲情!
江别酒最少有十次以上的机会离开天牢,但是他宁可待在这里面。
因为人世间的险恶比天牢还可怕。
“天下宝主”知道天下宝物所在。
有了天下的宝物却没有亲情有什么用?
如果说李吓天这个人让人家觉得很舒服。
那么,他的儿子可一点也不比老子逊
。
“你认为把文儿放在天牢里好吗?”何悦珏轻轻叹着。
“很好。”李吓天这回可严肃了,道:“他可以学到很多在私垫里学不到的事情,而且很,全安…”
天牢的确是最全安的地方。
“可是…那些人都做过不少恶事…”
“做恶事的人不一定就是坏人。”李吓天淡淡一笑,道:“而且,他们会教他什么是恶事,怎么做成的。”
这是活生生的教导。
以江别酒和“六步笑山”三个人所有的江湖经验加起来,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到。
“除了学习和全安之外呢?你没有别的目的?”
“有啊!最少小子在牢里可以学会鉴别珠宝、名画、古董。”李吓天大笑道:“凭这点活儿以后也不会饿死。”
何悦珏跺了跺脚,哼道:“不管!我要把文儿接回来好好教育…”
李吓天轻轻笑了,很有深意道:“有两件事你必须先知道。”他看着她,缓缓道:“第一,我也是这样子学过来的。”
李吓天的来历没有人知道。
何悦珏真个服她姊姊,当年这么勇敢就嫁给了他。
“我相信这种教育是正确的。”李吓天的眼中充満了尊敬,道:“那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想出来的法子。”
“因为你知道一切的恶,当你有能力时便知道怎么去防范它。”那个人曾经对李吓天说过:“智慧,其中知道怎么去犯罪…”
知道怎么犯罪,所以才能抓到犯罪的人。
这是一种反面教育,却是最实用的一种。
何悦珏不能不同意,轻轻叹着道:“第二呢?”
“江别酒活不了多久。”
“所以…”
“所以在像他这样一个老人,在孤独的死去以前,是不是可以让他享受一点人间的亲情?”
何悦珏的心中有一份浓浓的感动。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做法是匪夷所思。
但是你不能不承认一点,慈悲!
“别夸奖哥哥我!”李吓天大叫着道:“谁叫李某的外号是“连老天能也敢吓”
的李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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