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里是“昆明城”一角。
现在是“昆明城”的一个夜晚。
“昆明城”现在这个夜晚,跟以往的夜晚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月,同样的星辰,同样的风。
但是,谁都感觉得出“昆明城”的今夜,气氛似乎有点紧张。
只因为,白天曾经有过兵马大调动“平西王府”吴三桂曾经亲阅雄师。
这,似乎跟最近云贵一带的传闻有关,什么传闻“平西王”要起兵举义。
当然是举义,吴三桂等于是云贵一带的土皇帝,谁敢说他别的!
就因为一白天的忙,这个府里的主人刚回来,回来还闲不下来,换下衣裳洗把脸,就又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处理很多机要公文。
这位,是吴三桂的另一个儿子,额驸吴应熊的弟弟,叫吴应骐。
吴应骐在吴三桂的麾下,是一个带兵的将领,也是一个掌管“昆明城”噤卫,及一些特殊任务的亲信。
当然是亲信,吴三桂的儿子嘛。
他,灯下刚坐定,耳边就传来一个话声:“京城来人求见将军。”
吴尖骐忙抬眼,书桌前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廿岁年纪,一知便装,英
、成
、沉稳,两眼炯炯有神,吴应骐微一怔:
“你是京里回来的…”
那人道:“将军听错了,我是从京里来的,不是从京里回来的!”
吴应骐脸色微变:“这么说,你不是慧娘带往京去的那些人…”
“不是!”吴应骐脸色大变,震地站起,就要叫人。
那人道:“将军,我能毫无惊动的来到将军面前,就不怕将军叫人,我要是有恶意,也不会等到将军叫人。”
这倒是。
吴应骐没叫人,道:“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
那人道:“我叫李诗,江湖草民。”
吴应骐神情一震:“李诗?你就是那个李诗?”
“我不知道将军所指是…”
“福临重用的是你!”
“那是先皇帝的错爱。”
“擒鳌拜,败贝勒纪玉,保住他们现今这位小皇帝的,也是你?”
“我不敢;也不愿居功。”
“在‘张家口’坏我大事的,也是你!”
“那将军应该连这次京城事一并算。”
吴应骐脸色大变:“什么?这次京城事也坏在你手里?”
“将军也许还没有接获禀报,不过我不能不实话实说。”
吴应骐砰然一声拍了桌子:“你好大胆,那你还敢…”
“将军明鉴,我不得不来!”
“你不得不来?”
“为各地无辜善良百姓,我不得不来。”
“你为什么意思?”
“为各地无辜善良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我不得不耒劝‘平西王府’打消起兵念头。”
“你?就凭你?”
“我还带了一封吴额驸的亲笔信函!”
“我大哥还在?”
“皇上仁德宽厚,吴额驸健在,只是人现在‘宗人府’。”
“被他们囚噤‘宗人府’?”
“将军应该知道,这是最宽大的处置!”
吴应骐一声冷笑:“他们还不敢拿他怎么样!”
“那是将军的看法,其实吴额驸的命是我保住的,慧娘也是我请准安葬的。”
“怎么说?慧娘死了,是你…”“慧娘是在吴额驸面前自绝的,她情愿这样留下来陪吴额驸。”
吴应骐脸上掠过一阵菗搐:“慧娘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可是你怎么保我大哥的命,安葬慧娘?”
“我认为错不在吴额驸,慧娘对吴额驸的情义,也让我感动。”
吴应骐似乎采信了李诗的说法,道:“我大哥的信呢?”
李诗探怀取出了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这就是!”吴应骐伸出了手。
李诗把信又蔵入怀中,道:“我不能交给将军。”
“不能交给我,怎么说?”
“吴额驸要我一定要交给王爷!”
吴应骐冷笑:“你怎么可能见到王爷,王爷也不可能见你。”
“我有把握一定可以见到王爷,只是我不愿意那么做。”
“你的口气未免太大了。”
“我已经见到将军了,将军是不是也要我试试见王爷?”
吴应骐显然不敢那么说:“那你是打算…”
“我来见将军,将军就应该明白我的用意。”
吴应骐目光一凝:“你是要我带你见王爷?”
“可请将军成全。”
吴应骐再次冷笑:“你是痴人说梦。”
“吴额驸有悲天悯人之心,我不信将军没有?”
“不要再说了,我绝不可能带你见王爷!”
“将军,我千里迢迢到云贵来,不可能白跑这一趟,为各地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我也绝不能白跑。”
“你不能白跑,难不成你要…”
“事非得已,万请将军原谅。”
“你敢!”
“将军,我没有什么不敢的,我已经来了,是不是?”
吴应骐转脸向外,就要叫人。
李诗一步跨到,手里多了一把匕首,那锋利的匕首,已经抵住了吴应骐的咽喉:
“我再说一次,事非得已,万请将军原谅。”
吴应骐脸色大变:“难怪你能连坏我两次大事…”
“将军夸奖。”
“只是,你认为这样就能让我带你见王爷。”
“我不敢说,只是这是我唯一的办法。”
“我可以告诉你,还是不可能。”
“将军不怕死?”
“不错!”
“令人敬佩。”
“你知道就好。”
“我只知道吴额驸悲天悯人,慧娘重情义不惜死,将军你却连带我见王爷的意气都没有。”
“你这算是
我?”
“我何必
将军。”
“你是说你可以杀了我!”
“像将军这样的人,我不愿意杀!”李诗取回匕首,退回原处。
吴应骐呆了一呆,讶异
绝:“你什么意思?”
“将军不必多问,尽可以叫进来人捉拿我!”
“那是另一回事。”吴应骐沉声道:“现在我问你什么意思?”
“不管我是谁,来自何处,我总是天下百姓之一,而且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如果平西王真是为匡复,真是为赎罪,他应该见每一个来见他的百姓,让每一个百姓知道他,相信他,这才是平西王应有的泱泱之风,将军是他的部将,又是他的儿子,更应该在这方面帮助他。”
吴应骐凝目深望:“我没有想到,你不但有很好的身手,而且还有很好的口才,王爷曰理万机,那有工夫见每个百姓。”
“将军,王爷直要起兵,他是为自己还是为百姓?”
“他不必让人知道,他不计毁誉褒贬!”
“将军应该知道,得民心者昌,失民心者亡。”
“就算要见百姓,那也不是没有选择。”
“我倒认为,越是小百姓,他越要见。”
“你实在很能辩。”
“我不跟将军辩,我说一个事实,我已经证明给将军看了,我更不是一点见王爷的可能都没有。”
“那么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带领不可。”
“我是为不愿百姓受刀兵之苦而来,又怎么能不尽量避免伤亡,何况我是带着吴额驸的亲笔信函来的,尤其,平西王非常人,我应该光明正大的依礼见他。”
“说得好。”吴应骐微微点头:“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你说你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不错。”
“既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为什么给他们卖命,阻挠匡复?”
“将军错了,我不是为任何人卖命,我为的就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怎么说?”
“我不能让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甫离虎口,又落狼吻!”
“平西王府’是为匡复…”
“所以我说要让天下百姓知道,要让天下百姓相信。”
吴应骐再深望李诗:“要是你相信‘平西王府’确是为匡复呢?”
“我从此不再管‘平西王府’事,并愿祝王爷一举成功。”
“要是不能让你相信‘平西王府’是为匡复呢?”
“我希望王爷能为百姓着想,打消起兵的念头。”
“平西王府’要是不肯呢?”
“我一定尽力阻挠,不死不休!”
吴应骐又凝目深望:“你想什么时候见王爷?”
李诗双眉微一扬:“将军是…”
“我问你想什么时候见王爷。”
“要抢在王爷起兵之前,当然是越快越好。”
“今天太晚了,不宜惊扰王爷安歇,明天一早,我带你见王等,我保证明早以前王爷不会起兵。”
“可以,谢谢将军”
“不用谢我,是我让你说服了。你有住处么?要是没有住处,可以住在我这儿,我命人给你准备客房。”
“谢谢将军,我已经找好了客栈。”
“那我不留你,你明早再来,我会
待下去,你一到迳可以进来见我。”
“再谢谢将军,告辞。”
吴应骐只觉灯影一闪,眼前人就不见了,他立即沉声喝道:“来人!”
李诗点尘未染的离开这王府,从离开那一刹那起,他就觉出被人跟踪了。
跟踪他的人修为相当不错,他并不在乎,只是他不明白,吴应骐身边既有这样的高手,刚才为什么一直没现身?
跟踪的人始终保持了一个距离,从那王府一直跟踪到了客栈。
李诗从夜空落下,进了他住的上房,点上了灯,才发了话:“阁下跟踪我的目的,应该是为探知我住在什么地方,现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走?既然不走,何不干脆进来坐坐?”
外头随即有人接了话:“深夜客来茶当酒,你有茶待客么?”
竟然是一个甜美的女子话声。
这话声听得李诗神情猛一震。
随着话声,人进来了,不是姑娘罗梅影是谁?
李诗脫口叫道:“姑娘…”
“没想到吧!”罗梅影嫣然一笑。走了过来。
李诗道:“姑娘怎么来了?”
“那天夜里我去找过你以后,我就想到我的话可能触动你的灵感,所以我一直在暗中盯着你,还真让我料中了。”
“姑娘,千里迢迢你竟然…”
“你不也是千里迢迢来的么?”
两个人坐下了,坐下之后,李诗道:“这件事,‘曰月会’不宜揷手。”
“我知道,可是明知道你涉险,我无法安心的待在京北城里。”
这话够
骨的了,也让人感动。
李诗心里为之一阵
。
他还不知道,还有另一位也是这样呢,只是那一位没这一位的本事,来不了。
罗梅影又道:“你放心,非到万不得已,我绝不揷手。”
李诗平静了一下自己:“姑娘放心,我自保还有余。”
“你见过吴应骐了,怎么就这么出来了,情形怎么样?”
李诗把经过告诉了罗梅影,没有任何隐瞒。
听毕,罗梅影道:“这个吴应骐倒不失为一个奇人,他居然承认让你说服了。”
“人应该都有良知。”
“早知道我就该多在那儿待会儿,看看他后续有什么行动。”
“姑娘是说!”
“我是怕他施缓兵计,明天会有什么安排。”
“明早就知道!”
“到时候才知道,岂不就迟了!”
“这次来,本就是冒险!”
“倒也是,明早我还是会暗中跟着你。”
“姑娘…”
“我已经来了,是不是,我是为什么来的?难不成你让我待在这家客栈里。”
“这家客栈?”
“你以为我住在那儿?”
李诗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京里的事,都
待玉贝勒了?”
“不能说
待,只是让他代我进宮说一声。”
“有你跟玉贝勒,爱新觉罗氏固若金汤,可以高枕无忧,只是不知道玉贝勒还会不会有二心。”
“我刚说过,人都是有良知的。”
“对他们来说,那是良知,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啊!”李诗又没说话,他没好说什么。
“歇息吧,明天一早还有正经大事。”
罗梅影站了起来。
李诗跟着站起。
“明天早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天一亮就去。”
“好,到时候你只管走你的就是了。”
姑娘走了。
李诗送到了门口,看着姑娘进了东边一间屋,他才关上门走了回来。
罗梅影总是愿意跟他共患难。
想想,李诗心里又开始
了。
时候不早了,是该歇息了,只是,今夜睡得好,睡不好,那就得而知了。
还真是,就是睡不着,想的全是罗梅影。
不知道姑娘怎么样。
是不是也跟李诗一样。
那就只有姑娘自己才知道。
李诗不知道自己到底睡过没有,只知道很快就天亮了。
天亮了,是时候了,李诗马上起来了。
他不是官,这也不是一般的见官,李诗没准备什么华服,还是那一身衣裳,漱洗之后他就出了门。
临走,往东边那间屋看了看,那间屋门关得紧紧的,还没有动静,整个客栈都不很安静。
他听了罗梅影的,径自走了,不过他知道姑娘不会还没起来。
天刚亮,街上行人少,到处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凉风
面吹拂,人很舒服。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变故。
吴应骐可以派人跟踪李诗,采取什么行动,可是他没有,情况似乎不坏,吴应骐似乎有诚意带李诗见乃父吴三桂。
除非,吴应骐另有别的阴谋,沉得住气,不急在这一时。
究竟如何,应该是很快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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