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见伊人
卫天麟赶紧收敛心神,暗暗警告自己,在这杀机重重,步步惊心,偶一疏神,即会丧命的处境中,尚神不守舍,心不集中,岂不是自找死路?
他深信,由于自身的长衫隐隐泛光,所有隐身暗处的人,目光必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因此,他格外提高警觉,谨慎小心。
嗖的一声,一支短箭,由前方暗影中,
面飞来。
卫天麟轻挥折扇,幻起半轮光影,对准飞来的短箭,轻轻一敲。
吱的一声,短箭登时震了回去,飞行速度,较之来时,尤其快一倍。
喳。
那支短箭,竟
入一座高楼的楼窗上,入木极深。
一声惊咦,掠空飘来,不知发自何处。
寂静。
无声。
全庄立呈一片死寂。
那悦耳的乐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天上乌云很低,滚滚飞腾,遥远的天际,闪着划破天幕的电光,传来隆隆沉闷的雷声。
这正是暴风雨的前奏,因此,这座神秘庄院,愈显得
森、可怖。
这时,远处黑暗中的人影,骤然不见了,到处响着嘘嘘如舞蛇的声音。
这声音听来,令人胆战惊心,
骨悚然。
白衣少女和卫天麟,俱是初入江湖,阅历浅鲜,虽觉这种嘘嘘如舞蛇的声音,有些怪诞,但却不知这正是庄中遇到劲敌的讯号。
这嘘嘘的声音,是庄中有始以来,第一次发出的警号,正告诉全庄武功低,根基浅的人,速退本位,免送性命。
卫天麟乘机向庄內看去,但见房屋栉比,阁楼林立,俱是红砖琉瓦,画栋雕粱,端的美仑美奂,堂皇之极。
庄中院落,大小参差,高楼小阁,位置不一,房屋形式,长短不齐。
卫天麟看得心中不停地叫怪,这庄院似乎含有某种阵势。
再往后看,则是他所熟悉的那座高楼,那里面正住着黄衣女孩和小翠。
两个年头不见了,她们一定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卫天麟神情微微有些激动,他几次忍不住要向那座高楼扑去,但他心里明白,那无异是前去送死。
试想,由卫天麟伏身的屋面,至庄后那座高楼,要经过百栋房屋,数个院落,如林的高楼小阁。
这中间,要有多少暗桩,几处险恶的机关,和多少个武功卓绝的高手截击。
况且,两年前,黄衣女孩的武功即已惊人,如今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能分辨出他是卫天麟?
这时,那“嘘嘘”的声音,仍在响着…
卫天麟转首看看白衣少女,心中骤然一惊,见她伏在屋面上的躯娇不停地移动,并不时望着左右附近,神色显得异常惶急。
卫天麟不觉一阵茫然,但他却知道,这定与那“嘘嘘”怪声有关。
于是他连忙察看自己伏身的的瓦面,俱是滑光发亮,一尘不染的琉璃绿瓦。
突然。
白衣少女眼
惊急,连连向他招手。
卫天麟丝毫未加考虑,伏在瓦面上的身形,原势不动,竟然飘身平飞了过去。
白衣少女见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穿着发亮长衫的少年,竟真的飞了过来,芳心又吓得噗噗跳个不停。
卫天麟禀
仁厚,心地憨直,飘至白衣少女跟前,原势伏在她的身边。
自衣少女见卫天麟靠得如此之近,急得真想一掌把他震开。
但一阵男孩子特有的气息,薰得她沉沉
醉,粉面如火,皓腕也
举无力了。
卫天麟转首一看,身边的白衣少女,粉面上不知何时已罩上一层薄纱。
薄纱挂在耳上,黛眉、凤目、白如凝脂的前额尽
纱外,琼鼻、樱口,美如桃花的粉颊,俱都覆在纱內。
但由于距离过近,白衣少女清丽绝尘的粉面轮廓,仍隐约可见,显得更美,更富神秘感,较之半年前,尤觉惹人爱怜。
卫天麟玉人在侧,近在咫尺,竟然看呆了。
虽然,丝丝似兰的女处幽香,扑进他英
的鼻中,但他这时已兀自不觉了。
白衣少女意
神
,芳心狂跳,细看身边少年,竟是一个剑眉星目,薄
鼻,面如冠玉的俊美公子。
一身啂黄长衫,头束粉蓝儒巾,手拿描金折扇,如非自己亲眼看见,谁会相信他是一个身怀卓绝武功的人?
细看眉宇间,英气过人,憨直仁厚中,却又带着凌威。
白衣少女见对方一双朗眸,直望着自己的粉脸,顿觉眼帘沉重,一对凤目,再也睁不开了。
憨直的卫天麟,见白衣少女神态有异,立时慌了,不噤急声问:“姊姊,你怎么了?”
白衣少女听得一震,她确没想到这个看来年甫二十的俊美少年,竟喊自己一十刚刚十九岁的少女为“姊姊”
她虽然觉得好笑,但她的心里,却是甜甜的。
当然,她不会知道,天麟实际的年龄比她还小了一岁。
卫天麟见白衣少女不理,又亲切地急问一声,说:“姊姊,你叫我来有事吗?”
白衣少女顿时想起那“嘘嘘”的声音,立即睁开凤目,有些紧张地问:“他们会不会放蛇出来咬我们?”
卫天麟不觉暗暗好笑,继而一想,他真的笑了,因为,他想到了“十个女人,九个怕蛇”
的谚语。
白衣少女见卫天麟笑而不答,又问:“你不怕蛇?”
卫天麟微微一笑,傲然说:“武林儿女,身怀绝技,岂畏蛇蝎。”
白衣少女粉脸一红,两眼一直望着卫天麟,看来,对卫天麟的不怕蛇,似乎显得钦佩至极。
于是,樱
一阵启动,似乎要说什么,似又不好开口。
卫天麟一出口,自知说错了,心中非常后悔。此刻见白衣少女粉面羞红,两眼一直望着自己,樱
微动,误认白衣少女已在生气。
于是,轻轻向前靠近了一些,柔声不安地问:“姊姊,你生气了?”
白衣少女眨着一双凤目,轻摇螓首,笑着说:“没有。我在想,你叫什么名字?”
卫天麟一笑,说:“我叫卫天麟。”
白衣少女的眼睛一亮,急声问:“你就是卫天麟?”
卫天麟心头一震,看来白衣少女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一双朗朗星目一直盯在白衣少女的粉脸上。
白衣少女冰雪聪明,看了卫天麟的愕然神色,不由掩口娇笑,说:“你还是我们顽皮小玉的朋友吧?它是不是时常到北峰喊你的名字?”
卫天麟顿时想起那只白雪可爱的鹦鹉,因而也想起白鹦鹉的主人那个慈祥的老尼姑。
于是,低声问:“姊姊,那位慈祥的老师太是谁?”
“是我的师父。”
“我知道,我是问她老人家的法号。”
白衣少女一阵犹豫,说:“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卫天麟略感失望,星目一转,又问:“你师父的名字不告诉我,你自己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吧?”
白衣少女似乎极怕天麟不高兴似的,立即轻点螓首,笑着说:“我叫林丽蓉。”
卫天麟听了微微一笑,立即亲切地喊了声“蓉姊姊”
正在这时,一阵哈哈狂笑,由前面林立的阁楼间响起,声震山野,入耳铮然,在低沉的夜空里,历久不散。
天麟、丽蓉,循声望去,两条幽灵似的人影,由西北方一座侧院中,衣袂轻拂,缓缓飘来。
两人心头同时一震,蓉姑娘不噤脫口喊了声麟弟弟,说:“麟弟弟,这两人內功深厚,轻功卓绝,动手时千万小心。”
卫天麟急声问:“蓉姊姊,你认识他们?”
林丽蓉摇头摇,说:“不认识,我是依据他们的笑声和轻功,断定他们是这庄院中的高手。”
卫天麟不解地问:“蓉姊姊,你看发笑的这人,会不会是这庄院中的主人?”
林丽蓉略一沉思,说:“恐怕是的。”
卫天麟一听来人是庄主,也正是自己急
一见的人,立即微哼一声,说:“哼,我正要见他。”
说着,
身而起,衣袖微拂,身形向前,电
扑去。
林丽蓉见天麟未按阵势前进,吓得急声高呼:“弟弟快回来。”
卫天麟心头一惊,顿时想起庄中院落楼舍的奇异形势。
于是,双袖一抖,一提真气,一式腾龙七绝剑中的“飞龙回天”身势,硬将闪电疾扑的身形,腾空五丈。
就在这时,万点银星,疾如电
,势如骤雨般,向着空中的卫天麟洒下。
蓉姑娘尖叫一声,手足颤动,由于芳心过度关注天麟的安危,竟然吓呆了。
前面飘来的两道人影,也一敛狂笑,立顿身形,停在院中大厅的厅脊上。
身在空中的卫天麟,冷哼一声,折扇疾张,骤然一式“经天长虹”一道耀眼光华,直向漫天洒下的银星,闪电挥去。
顿时。
万点银星幻起无数银丝,挟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直向全庄屋面楼房上
去。
一时之间,叮当连声,火星四
,银丸跳跃,瓦片横飞。
继而,全庄瓦面,暴起一阵银丸滚动的“格拉拉”的声音,房下,叭叭之声,不绝于耳,银丸坠地之声,此起彼落。
大厅上的两道人影,同时暴喝一声,飞舞双袖,疾挥飞
而来的银丸。
卫天麟身在空中,一收折扇,双袖微拂,衣袂飘飘,已落在蓉姑娘的身边。
林丽蓉被卫天麟这种美妙的身法,骇人的绝技惊呆了,这时一定神,想起方才漫天洒下的银丸,心中犹有余悸。
于是,粉脸一沉,嗔声说:“你怎的一声不响,
闯一气,害人家为你担心?”
蓉姑娘话未说完,粉脸一阵绯红,立时停止不说了。想是发觉那句“害人家为你担心”说得太
形了。
卫天麟对蓉姑娘的呵责,毫不在意,只是一双星目,注定蓉姑娘的粉脸,傻笑不止。
突然传来一阵沉声大笑,继而朗声说:“魔扇儒侠孙
萍兄,老友西岳双星洪玄、贡元两人在此恭候大驾,你我兄弟久违已近二十年,就请孙兄过来一叙吧。”
卫天麟听得莫明其妙,心说:糟,今天第一天穿上这件服衣,就遇到相识的人了。
林丽蓉听得芳心一阵狂跳,不噤脫口急问:“你是魔扇儒侠孙老前辈?”
说话之间,凤目闪闪,显示內心有着无比的惊异。
卫天麟一阵憨笑,幽默地说:“我要是老前辈,还呼你姊姊吗?”
蓉姑娘粉面一红,涩羞地垂首笑了,心说:我真傻,师父明明说,当年与腾龙剑客交往莫逆的魔扇儒侠,两人声威同震武林,不知为何骤然息隐侠踪,已近二十年未历江湖,算来,年龄至少已在四十以上。面前的少年,明明说是卫天麟,自己还偏偏去问人家是不是孙
萍。
心念未毕,大厅脊上,又传来了西岳双星的笑声,说:“孙兄不必多疑,全庄机关尽皆撤去,孙兄与那位女侠,尽可放心过来。”
接着,右手一扬,一道耀眼火花,直上半空。
顿时。
全庄通明,光华大放,所有院落楼房,俱都相继燃上烛光。
蓉姑娘琼鼻微哼-声,倏然立起,转首对天麟,说:“麟弟,跟着我走,他们在讥笑我俩不识阵势。”
说着,香肩微动,疾向横里飘去。
卫天麟已有方才的教训,不敢逞強,于是紧随在蓉姑娘身后。
只见两人一阵腾跃,横飘前掠,几个纵身,已达大厅厅侧的一排高房之上。
天麟举目一看大厅脊上,一俗一道,并肩而立,四目
光闪
,正全神盯着蓉姑娘与自己。
左立者,是一个老道,青袍长髯,白袜云鞋,背揷长剑,看来年龄至少五旬开外。
右立者,是一老叟,秃发细眼,葛布短衣,背负双手,傲然而立。
青袍老道一扫二人,朗声说:“两位小施主,夤夜入庄,定然有事,小施主虽不是魔扇儒侠,但身穿孙兄宝衫,手持龙凤魔扇,必是孙兄传人,就请进厅入座详谈来意吧。”
说完,上身微晃,两人飞身飘下大厅,离地尚有七尺,双袖一旋,横飞两丈,直落大厅阶上。
卫天麟知二人有意炫
轻功,于是,转首看了蓉姑娘一眼,似乎在问:下去吧。
林姑娘轻点螓首,面含娇笑,神色泰然已极。
天麟细看厅前,井院宽大,亮石铺地,两侧厢房,阶高九级。大厅之上,宮灯高悬,明如白昼,厅內陈设,金碧辉煌,令人看来,宛如皇宮王府。
天麟迅速一瞥之后,立演凌云轻功,缓缓飘落地上。蓉姑娘,轻拂翠袖,衣袂飘拂,紧跟而下。
西岳双星何等人物,两人面色同时微变,不噤互望一眼,似乎在说:这娃儿轻功,实不在当年孙
萍之下,回头动手之时,务必要小心。
卫天麟见西岳双星神态有异,眼色不正,不敢进厅,依然立在院中。
青袍老道单掌
前一立,说“贫道洪玄与拜弟贡元,昔年与尊师魔扇儒侠曾有数面之识,小施主不必多疑,尽管入厅就是。”
说着,侧身让路,作势肃客。
卫天麟心里一动,暗说:我何不在这两人身上,打听一些魔扇儒侠的过去事迹,说不定,赠扇之人,即是魔扇儒侠。
心念间,身形竟然向前移去。
蓉姑娘微哼一声,说:“你这人为何如此糊涂,怎会深信这两人的鬼话?”
卫天麟心头一震,立即停步不走了。
西岳双星同时冷哼一声,四目凶光闪闪,一直望着蓉姑娘的粉脸。
倏然。
一声暴叱,掠空传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深夜跑来撒野。”
喝声未毕,一道黑影闪电
下。
卫天麟本能地退后半步,举目看去,竟是一个蓬头麻面,一身破衫,手持龙头铁杖的老太婆。
蓉姑娘黛眉微蹙,凤目含威,轻轻瞟了老太婆一眼,一撇小嘴,说:“姑娘前来撒野,与你何干,要你这丑婆婆来管?”
卫天麟一听,不噤笑了,这个突来的老妇,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婆婆。
麻面老太婆怪眼一瞪,凶光闪闪,厉喝一声说:“哪个敢说我疯婆婆丑?”
话声未尽,掠身而前,一抡手中铁杖,呼的一声,一招“风扫落叶”直击蓉姑娘的纤
。
蓉姑娘黛眉一挑,不屑地连声说:“我偏说你疯婆婆丑,难看,像个鬼。”
说着,身形一闪,轻轻让过疯婆婆的凌厉一击。
疯婆婆被骂得怒火高烧,加之一击未中,只气得哇哇怪叫,厉叱一声,说:“
婢找死。”
厉喝声中,挥舞手中铁杖,挟着风雷之势,宛如怪蟒出
,恶狠狠地再向蓉姑娘扑来,声势凌厉,触目惊心。
蓉姑娘一声冷叱,怒声说:“老鬼婆,你真是不知死活。”
说着,身形电闪,罗袖双飞,一双洁白玉掌,倏伸如电,觑准杖端,疾拍而下。
啪的一声,拐杖脫手而飞,直向大厅之內飞去,其势之快,捷逾离弦之箭。
疯婆婆顿时一惊,嗥叫一声,闪身暴退。
就在疯婆婆怪叫暴退之际,哗啦一阵大响,厅內桌翻椅倒,断木横飞。
啷的一声,那
龙头铁拐杖,竟有一半
入厅壁中。
蓉姑娘望着惊得发愣的疯婆婆,冷冷地说:“老乞婆,还不去找你的成名招牌,还立在这里发什么呆?”
疯婆婆惊得一身冷汗,麻面铁青,这时一定神,突又怪叫一声,说:“
婢,娘老与你拚了。”
说着,疾伸双臂,十指如钩,直向蓉姑娘拼命扑来。
蓉姑娘见疯婆婆不知进退,不由芳心大怒。
于是,黛眉倏立,凤目圆睁,身形不闪,已至疯婆婆身后,一声娇叱:“去吧。”
吧字出口,玉腕疾翻,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旋转劲力,直击疯婆婆的后
。
一声暴喝:“丫头找死…”
喝声中,人影一闪,秃头老叟贡元飞身扑来。
蓉姑娘凤目一瞟扑来的秃头贡元,左掌推向疯婆婆的掌势依旧不变,右掌疾向飞扑而来的贡元闪电劈出。
砰然一响,嗥叫闷哼,人影滚动,蹬蹬蹬连声。
疯婆婆一声嗥叫,身形急转,终于拿桩不稳,仰身跌倒,直向两丈以外滚去。
秃头贡元闷哼一声,身形踉跄,一连后退数个大步。
呆了,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惊呆了。
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看看发呆发愣的西岳双星,又看看麻脸苍白,运气行功的疯婆婆,似是一个前来观战的人,今夜偷探入庄的事,似乎与他无关。
蓉姑娘看了卫天麟的悠闲样子,芳心微微生气,不噤嗔声说:“喂,你还有事吗?没事我们该走啦。”
说着,一双凤目望着卫天麟,等着他的回答。
秃头贡元一声暴喝,说:“
丫头,神君仙庄岂是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你们可知未得允许,擅入庄院者死,除非你衷心归服神君,加入本庄,否则,哼,休想活着走出庄院一步。”
蓉姑娘一声冷笑,不屑地说:“莫说你拦阻不住姑娘,就是你们神君在此,姑娘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就在蓉姑娘的话声刚落,秃头贡元正待暴叫之际。
一声震撼峰谷划破夜空的狂笑,骤然由后院传来。
卫天麟心头一震,蓉姑娘粉面色变。
西岳双星和疯婆婆俱都精神一振,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秃头贡元望着蓉姑娘,
恻恻地说:“不出片刻,就要你血溅当地。”
卫天麟听了不由有气,正待怒声叱问。
一阵风声,大厅之上烛火微动,一道如烟的人影由大厅內疾
而出。
天麟、丽蓉,同时一惊,心说:这人必是庄主。
果然,老道、老叟、疯婆婆,俱都恭身而立,面带肃容。
卫天麟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驼背独目,颚下蓄有短须的糟老头子。
蓉姑娘一脸不屑地看了驼背老头一眼,又望了正在转首望着她的卫天麟一眼,两人竟忍不住笑了。
的确,两人确没想到,这座震惊江湖的神秘庄院的主人,竟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子。
驼背老头独目中冷电一闪而逝,看也不看院中立着的天麟和蓉姑娘,直对阶前肃立的三人,问:“今夜何人值巡?”
西岳双星两人双双上前一步,同时躬身说:“启禀掌院,是卑职地院督巡洪玄、贡元两人。”
天麟一听,顿时又是一惊,心说:原来这糟老头子并不是庄主,只是数个院落之中的一个掌院,看来这座庄院之中,尚不知蔵有多少武功惊人的高手。
心念未毕,只见那驼背老头,又对疯婆婆毫不客气地问:“疯婆婆,今夜并非轮你值巡,为何擅自离开本位?”
这时的疯婆婆也不疯了,脸上狂态尽失,恭谨地说:“方才听这丫头言语狂妄,目中无人,竟敢来此撒野,辱骂神君,是以,忍气不住,贸然与那丫头动手。”
驼背老头一声冷笑,独目冷电暴
,冷冷地问:“可曾将那丫头击毙?”
疯婆婆麻脸一红,立时躬身说:“老婆子一时急怒,违犯院规,特向掌院请责。”
驼背老头独眼一瞪,厉叱一声,说:“退下去。”
疯婆婆立时喏喏连声,退至一侧。
卫天麟与蓉姑娘俱都看得心头一震,心说:想不到一个分院掌院,竟有如此权威,那被武林人物一直瞩目的庄主,又该如何?
两人心念未毕,驼背老头冷冷地望了两个人一眼,一手捻须,神色傲然地问:“你们两人快将师门姓名及为何深夜入庄,一并报出来,老夫驼背猿或许念你两人年幼无知,放你俩一条生路。”
说着,老气横秋晃了晃脑袋,一只独眼,直在卫天麟手中的折扇和蓉姑娘背后的剑柄上,闪来闪去。
卫天麟看看驼背猿那副倚老卖老的神气,心里就有点火往上冲,于是剑眉一立,星目电
,刷的一声,折扇倏然紧合。
这时,蓉姑娘冷哼一声,不屑地先说了:“别在姑娘面前耍威风,有本事尽管使出来,何必罗嗦套
情。”
驼背猿嘿嘿一笑,阴沉沉地说:“你俩不说师门属谁,也瞒不过老夫一双眼睛…”
蓉姑娘噗嗤笑了。于是,立即一绷粉脸,顽皮地问:“你有一双眼晴?”
驼背猿
然大怒,一声厉喝,须发俱张,双臂一伸,格格作响,枯瘦的两手,顿时大了一倍。
正在这时,一声哈哈大笑,由左侧房面上响起。
这声大笑来得突然,所有在场之人,俱都不噤一愣。
卫天麟立即循声一看,差点笑出声来。
不知何时,左侧房面上,竟坐着两个任何人看了,都要发笑的人。
左边一个,蹲腿而坐,蓬头垢面,一身鹑衣,两手抱着大酒葫芦。
右边一个,盘膝而坐,光头油脸,破旧僧衣,手中拿着一只
狗腿。
这两个僧不僧,丐不丐的人,看来俱有八十多岁,两人喝酒吃
,似乎是一对特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卫天麟心中止不住一阵好笑,心说:这座庄院中真怪,怎的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人呢?
再看院中几人,俱都面色大变,即是蓉姑娘,也显得有些紧张。
卫天麟心中一动,暗说:莫非这就是庄主,叫什么神君的人?
心念间,又向房面上看了一眼。
左边蓬头老丐咚咚喝了两大口酒,举起破衣袖往嘴上一抹,伸手抓过破衣和尚手中的狗腿,啃了一口,说:“二老,你看驼子活了这大把年纪,还硬要与小娃儿们动手打架,真不要脸。”
破衣和尚嘿嘿一阵傻笑,眯着一对小眼,一晃秃头连声说:“嘿嘿,真不要脸,真不要脸。”
厅上的驼背猿,一声怪叫,暴跳如雷,竟然破口大骂起来。
“蓬丐、秃僧,你们不要自认武功高绝,便仗着那几手鬼画符前来欺人,须知我们神君一向礼待你们,是为了保全你们武林二怪杰数十年的声誉,并不是怕了你们。”
卫天麟一听,心头骤然一惊,他确没想到,房上坐着的两人,竟是嫉恶如仇,黑道人物闻名丧胆的两位武林怪杰。
只见蓬头丐转首对秃头僧说:“二老,听到没有,你那套仙翁醉拳十八式,不是老哥哥瞧不起你吧,人家驼子也说你那是鬼画符呢。”
驼背猿只气得老脸铁青,浑身直抖,老牙咬得格格作响,想是恨透了这两个武林出了名的“活宝贝”
于是,独眼一瞪,凶光暴
,大喝一声:“值巡何在,快将这丫头拿下,看谁敢管。”
喝声未毕,青袍老道,飘身飞下厅阶,锵一声,寒光闪闪,长剑已然在手。
蓉姑娘神凝秋水,面罩寒霜,皓腕一翻,嗡然声响,一片耀眼光华笼罩了整个庭院,周围宮灯立被
得黯然失
。
蓉姑娘长剑一出,驼背猿立即沉声警告说:“洪玄小心,这丫头手中是柄宝刃,极像传闻中的伏魔宝剑。”
房上的蓬头丐又说话了:“二老,人人都说驼子独具慧眼,看来所传果然不虚。驼子这只独眼还真识货,宝刃一出鞘,便看出是妇孺皆知的伏魔剑。”
说着,将酒葫芦交给秃头僧,不噤又极轻蔑地哈哈一笑。
驼背猿看了,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只独眼,凶光闪烁,一直瞪着房上又喝酒又吃
的两位怪杰,不噤咬牙恨声说:“臭要饭的,你除了一张贫嘴,还有什么能耐?”
蓬头丐听了,毫不生气,仍嘻嘻哈哈地说:“独眼驼子,少废话,你的老道不出三招准现眼。”
青袍老道洪玄,素极狂傲,手中一柄长剑颇具功力火候。驼背猿也自信洪玄凭手中剑,定能将白衣少女擒下。
这时,蓬头丐嘻嘻哈哈一阵讥笑,顿把个手持宝剑缓缓
进的老道洪玄,气得面色发青,双臂微抖。
于是,一声怒叱,起剑欺身,一招“秋风送雨”手中宝剑,恰似一道白练,宛如划空银虹。
继而,右腕一抖,剑尖指向眉心,刺咽喉,削肩刺
。
老道洪玄一招四式,快如电闪,势如雷奔,幻起一片光雨,直向蓉姑娘罩到。
蓉姑娘一声冷哼,力透剑身,顺势一挥,光芒暴涨。
躯娇一闪,已至洪玄身侧,一声娇叱,剑势倏变,顿时,寒气砭骨,劲力万钧,剑光如雪片纷飞,直向洪玄肋背各大要
点到。
洪玄心神一凛,立取守势,抱元守一,企图拖延时间,以待驼背猿出手,无奈对方剑势凌厉,身法奇妙,顿觉头晕眼花,虚实莫辨。
蓉姑娘一声娇叱,身形疾转,银芒如雨,剑气弥天,立将老道洪玄,罩在重重光幕之中。
老道洪玄,顿感手足无措,心神紊乱,硬着头皮,掌剑齐挥,
舞一阵。
倏然。
剑光一旋,哧的一声,白影闪处,蓉姑娘飞身飘落丈外。
再看洪玄,手持长剑,満面羞红,呆立场中,兀自发愣,豆大冷汗,倏下如雨。
众人细看,俱都心头一震,老道洪玄的青缎道袍,已被蓉姑娘一招“玉带围
”齐
削断,两片下摆,倏落脚前。
一阵哈哈大笑,发自武林二怪杰之口,蓬头丐一敛大笑,说:“怪哉,怪哉,真怪哉,三招不到,剑削下摆。”
说着,两手抱着酒葫芦,咕噜噜又喝了两大口酒。
驼背猿一声怪叫,发须俱张,两臂又发出了格格响声。
于是,独眼一瞪,绿光闪闪,圈着两臂,缓步向着阶下走来,面目狰狞,怕人已极。
突然。
蓬头丐的双
一张,噗的一声,天上骤然洒下一阵疾雨,银丝闪处,落地有声,火花四
,石屑横飞,顿时之间,満庭俱是浓醇的酒香。
再看驼背猿,面色骤变,倏退五步。
因为,在他身前的石地上,被蓬头丐噴出的酒雨,已击了数以千记的小孔,深约一寸,整齐如锥,蓬头丐功力之厚,由此可见。
驼背猿气得一阵哇哇
叫,暴喝一声,说:“臭要饭的,你要怎么?”
蓬头丐大脑袋一晃,怪眼一翻,嘿嘿一阵冷笑,说:“你要以大欺小,违背常规,我老花子可就坐不住了。”
驼背猿面现狰狞,眼布红丝,厉声说:“什么叫以大欺小,我可不管这一套。”
蓬头丐纵声一笑,说:“很好,很好,那你就不妨试试。”
说着,抱起酒葫芦“咚”又是一大口酒。
驼背猿独眼望了一下地面上如麻的小孔,只气得浑身剧抖,怪叫一声,说:“臭要饭的,这丫头是你的什么人,要你来袒护她?”
极少讲话的秃头僧说话了:“驼子,你妄自活了这一把年纪,你不认识这位姑娘,难道你还不知道伏魔剑的主人吗?”
驼背猿听了,身不由主地打了个冷战,脸上狞恶神色顿时全消。
卫天麟一直手摇折扇,冷眼旁观,几乎忘了自己是处身強敌环伺之中。
尤其,对房上一僧一丐,与这驼背老头,是友是敌,一直没搞清楚。
是敌,双方却尽说不打。
是友,双方又怒眼相对,声
俱厉,剑拔弩张。
正在这时“当”地一声巨钟大响,声震屋瓦,地颤灯摇,钟声嗡嗡,历久不绝。
武林二怪杰面色一沉,立收嬉笑之态,但仍兀自默默喝酒吃
。
驼背老人飞身纵上厅阶,闪至一侧,恭谨而立。
老道洪玄、秃头贡元和麻脸婆婆,俱都面色肃穆,垂手躬身。
蓉姑娘轻翻玉腕,光华骤失,伏魔宝剑咔的一声,收入鞘內。
只有卫天麟,手摇折扇,气定神闲,星目注视着厅上。
一阵轻步履声,大厅屏风之后,左右鱼贯走出数人。
为首一人,黑袍虬髯,浓眉环眼,背揷钢鞭,这人正是出名的独脚大盗
上玄坛邬天保。
第二人,绿袍黄面,塌鼻高颧,身系长剑,这人即是称霸长江下游的奇门一剑郝正年。
第三人,是一葛布老叟,剑眉虎目,垂鼻方口,花白胡须,飘散
前,手捏一柄铁拐,看来威武至极,此人正是震惊全蜀的铁拐震北川。
第四人,是中一年道姑,柳叶眉,桃花眼,一身淡黄道装,轻持拂尘,狐媚
人,正是武林尤物三妙仙姑纪翠莲。
四人身后,陆续走出十数人,有僧有道,俱是身着劲装,手持兵器,面罩杀气的武林人物。
先前四人,分立大厅两侧。
后随几人,俱站大厅阶前。
顿时。
人人面带肃容,转身侍立,全场寂静无声,落叶可闻。
又是一声震撼夜空的巨钟大响。
紧接着。
大厅正中的屏风,骤然大开。
卫天麟看了这番威风气象,不噤呆了,手中的折扇也不摇了。
他举目向里看去,屏风之后,是一道长廊,直通后庄。
廊上,悬満了精致宮灯,照耀如同白昼。
地上,铺満了地毡,直达后院二厅。
蓦地,四个如花侍女,手持宮灯,丫髻分挽,衣裙飘飘,步履跚跚而来。
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天麟的心头庄主来了。
他想,根据这些人的年龄,庄主必是一个武功高绝,年已近百的白胡子老头。
心念未毕,一片彩衣之中,拥着一人,跟在四个持灯侍女之后,向着大厅走来。
定晴细看,心头又是一震,中间一人,竟是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面如満月,长眉入鬓,一双星目,朗朗有神,身穿淡青儒服,头束浅黄儒巾,丰神如玉,儒雅至极。
身后,紧跟两个年约二十八九的妇人。
一着淡紫衣裙,雍容清丽。
一着
红劲装,并罩同
大披风,面目姣好,媚眼横生。
再向后看,卫天麟顿时吓了一跳,身不由主向着身后阶前一排花树中隐去。
因为,两个妇人之后,正是他一直怀念的黄衣女孩和小翠,以及另三个侍女。
的确,黄衣女孩变了,两年不见,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尤其,那双晶莹大眼晴,宛如秋水,清澈明亮。
这时,中年书生已端坐厅中唯一特大的椅子上,两个妇人,分坐两则,黄衣少女立在身着淡紫妇人的椅后。
卫天麟想:这位雍容清丽的妇人,一定是黄衣少女的母亲。
因此,他也想到自己离家寻夫的母亲,想到那首哀歌,想到厅上坐着的中年书生,便是自己久已
见的人。
中年书生坐在大椅上,神情冷漠,双目电
,一扫全场之后,面上顿时罩上一层煞气。
卫天麟心中-动,在这一瞬间,觉得这中年书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显得有些熟悉。
是离家
的时候?
是幼年刚有记忆力的时候?
蓦地,他想起了父亲腾龙剑客。
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这中年书生会是父亲卫振清?
如果是,看父亲这副有如元帅升帐,几似皇帝临朝的气势,他还会想到为寻他离家出走的苦命妈妈吗?
但细看之下,又不像自己,他记得很清楚,妈妈说:自己就是父亲腾龙剑客的第二化身。
况且,这中年书生是被他的属众称为神君的。
卫天麟苦苦地想,他只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中年书生。
一阵凉风吹来,带来丝丝凉意。
卫天麟本能地看了看天空,乌云更低了。
他无心注意这些,他的视线依旧在厅上中年书生的英
面孔上,闪来闪去。
由于距离稍远,风吹灯动,他不能极快地断定这中年书生是谁。
于是,他竭力在他脑海的记忆里去翻找,突然,卫天麟的全身一战,身形疾向花树下面隐去。
他心头一阵慌乱,连连暗呼:怎么办?他是
壁上所绘的恶人。
最后,他决心履行他的诺言,他要杀了这个恶人。
中年书生扫视全场之后,又冷冷地望了一眼左侧房面上正在兀自喝酒吃
的蓬头丐、秃头僧一眼,然后,对驼背猿沉声说:“孟掌院,武林二杰久未莅庄,今夜前来,为何未请两位入厅就坐?”
驼背猿強忍
中怒气,躬身说:“启禀神君,二杰来时,卑职曾请两位入厅,但…”
中年书生未待驼背猿说完,一摆手,说:“武林二杰一生游戏人间,一向不拘小节,只要你请过两位,他们自不会怪你。”
说着一顿,又望了院中面罩薄纱的蓉姑娘一眼,又问:“这位姑娘,你可曾问出她的来历,和夜半入庄何事?”
驼背猿知道庄主的话意,是指为何还没将白少女擒住。
于是,心里一动,躬身说:“卑职出来,见地院督巡西岳双星正与这位姑娘
手,卑职见这位姑娘手持伏魔宝剑,想是师太传人,因此…”
中年书生一听“师太传人”四字,微一挥手,双目冷电一闪而逝。
驼背猿一见,倏然住口,微一躬身,缓步走至三妙仙姑身边,垂手而立。
中年书生面色一霁,对着院中的蓉姑娘,微一颔首,笑着说:“高某东海神君,迁入中原,隐居于此已近二十年。久闻师太武功盖世,超凡入圣,向往已久,奈高某无缘得睹师太法颜。”
说着一顿,又望了蓉姑娘背后晶莹发亮的剑柄一眼,又说:“姑娘夤夜入庄,必有要事见告,现在即刻后厅设筵,为姑娘接风,并请武林二杰两位老英雄作陪。”
说着,转身对背后黄衣少女,说:“娟儿,代为父请姑娘入厅。”
黄衣少女粉颊微红,轻声应是,缓步向厅外走来。
蓉姑娘心中一阵犹豫,她不知是否应该进去,硬走,已不可能,进去,又怕东海神君不怀好意。
轻轻游目向左看去,芳心不噤吓了一跳,卫天麟呢?在场之人由于庄主的突然来厅,也俱都忽略了这个一直立在一侧的少年人。
突然,左厢房上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二杰飘身而下。
蓬头丐一敛笑声,大酒葫芦向背后一挂,急上一步说:“姑娘,进去吧,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今天要沾你的光,大吃神君一顿丰食美酒,也好喂喂肚里的馋虫。”
说着,又是哈哈一笑,怪眼不断暗示姑娘放心,大胆进去,一切有我。
这时,黄衣少女已姗姗来至蓉姑娘身前,裣衽一礼,亲切地说:“姊姊,小妹高兰娟,谨代家父,请姊姊进厅入座。”
蓉姑娘立即还礼,面含微笑,说:“谢谢妹妹,丽蓉理应入厅为神君请安。”
秃头僧将未吃完的狗腿往怀里一放,嘿嘿一阵傻笑,说:“今天我狗
和尚的口福果真不浅,昨夜吾佛如来便通知我了。”
说着,跟在蓉姑娘和黄衣少女高兰娟身后,大摇大摆,直向大厅上走去。
东海神君见武林二杰一同走进厅来,不得不由椅上立起,含笑抱拳
客。
蓉姑娘走上大厅,立即取下面罩薄纱,全厅数十只眼睛,顿时一亮。
尤其东海神君的一双俊眼,死盯在蓉姑娘的粉脸上,似乎看呆了。
即是东海神君两位娇
如花的爱
,和三妙仙姑,也不噤为蓉姑娘的天生丽姿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划破夜空电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
一声震山撼岳,入耳
聋的霹雳,骤然响起。
顿时之间,地动山摇,狂风倏起,厅上宮灯,半数立被吹熄,隆隆雷声,响彻夜空,连续不绝。
大雨,骤然而临,势如渲瀑,倾盆而下。
就在暴雷隆隆不绝之际,狂风大雨倾盆渲下的同时。
倏然。
一声刺耳惊心的凄厉怪啸,夹在哗哗雨响,隆隆雷声中,破空传来。
这声如鬼哭,似狼嗥的凄厉啸声,一入厅上众人的耳鼓,俱都面色一变。
即是武功高绝的蓬头丐、秃头僧和东海神君,也不噤神态愕然。
这时,厅上众人,俱都面色凝重,屏息静听暴风雨中传来的怪啸。
怪啸,对这座庄院里的人并不陌生,但以前是隐约可闻,如在云端,如今,却是啸声震耳,似在眼前。
啸声,愈来愈近了,似乎是向庄內飞来。
厅上众人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每人心中,俱有一种不吉祥的预感,厅內空气,也显得异常沉闷、不安。尤其蓉姑娘,更为卫天麟的去向,担心不止,这大的雨,他到哪里去了呢?
蓦地,一阵噗噗沙沙的怪异声音,由远处风雨中响起。
这怪异的声音,愈来愈听得真切了。
蓬头丐瞪着一双怪眼,侧耳凝神,似在细听这种沙沙声音。
突然,他大声说:“来了,这是衣袂冲破风雨的声音。”
秃头僧也侧首细听,连点秃头,说:“唔。这身法好快。”
就在这时,怪啸修然停止了。
一道宽大黑影,突破狂风暴雨,挟着噗噗沙沙的声音,电掣飞来。
宽大黑影在一片栉比的屋面上,如林的高楼间,几个闪电飘身,已到大厅对面的屋脊上。
夜空中,骤然一个长长的闪电,大厅上顿时一阵
动,传出一片惊啊尖呼声,想是看到了宽大黑影的奇丑面孔。
接着,一个暴雷,把一切声音掩没了。
宽大黑影,看了厅上众人的凝重面孔和震骇神色,不噤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沙哑悲壮,震慑人心,充満了愤怒。
笑声未毕,宽大黑影一展双臂,飘身落在雨水盈尺的庭院中。
就在宽大黑影落地的同时,厅上又响起几声惊呼。傲然立在雨中的疤面人,倏敛狂笑,一指双眉飞挑,目光电
,面罩杀机的中年书生,厉声问:“狠毒如蛇蝎的神君,你还认得我吗?十六年前的老帐,你我今夜也该算算了!”
说着,紧闭双
,两眼
出两道怨毒的冷电,竟缓缓向着厅上走去。
又是一个长长闪电,疤面人的丑脸看得更真切,显得更怕人了。
厅上又掀起一阵不安的
动。
东海神君双目如电,一声暴喝:“站住…”
这声暴喝,声震厅瓦,宮灯摇动,实不亚于方才天空中的那声霹雳。
这时,厅上所有高手,俱都功贯双掌,蓄势以待。
两位中年妇人,也俱由椅上站了起来。
疤面人嘿嘿一声冷笑,继续向前走去。
东海神君,似乎也看出疤面人眉目间有些熟悉,于是,纵声一笑,厉声说:“想我东海神君,数十年来,杀人无数,哪个还记得与你之间的一笔烂帐,看你这幅丑脸,必是本神君的掌下游魂,把万儿报上来,让厅上的群豪听听。”
疤面人前进中,又发出一声哈哈狂笑,说:“东海神君,我这张丑脸,十六年前,并不比你难看,你不要装痴作呆,我是谁,你心里明白,现在我的万儿,就在我的脸上…”
又是一声暴雷,疤面人以下的话,被雷声掩没了。
这时,疤面人距大厅阶前,已不足三丈了。
厅上气氛,愈显紧张。
东海神君电目一扫全厅,厉声道:“值巡何在,还不与我将这丑鬼拿下!”
疤面人一声冷笑,说:“你死在眼前,还摆什么威风。”
威风两字刚刚出口,厅上同时暴起两声厉喝。
接着,由厅上飞身扑下两人。
疤面人定睛一看,竟是号称西岳双星的老道洪玄、和秃头贡元。心说:这两个家伙也不是好人,就先拿他两人开刀吧。
哗啦两声水响,西岳双星已身落厅前,立即
身上步,疾挥四掌,幻起漫天掌影,直向疤面人罩至。
疤面人哈哈一笑,怒声说:“怕死的东海神君,你要
缩不前,可不要怨我心狠了。”
说着,急上两步,暴喝一声,双臂一圈,两掌同时推出。
立有两道疾劲掌力,分击扑来的洪玄和贡元。
砰然一响,闷哼两声,雨水四溅中,两道横飞的人影,直向厅前飞去。
数声暴叱,人影闪动,厅上一连纵下几人,飞身将洪玄、贡元接住。
众人定晴一看,洪玄、贡元,四目紧闭,浑身微抖,呼昅已经停止了。
一声嗥叫,一道矮小身影,电
扑来。
疤面人见是驼背猿,不噤心头火起,一指东海神君,厉声说:“东海神君,怕死惜命,你算什么英雄,让我再杀了这驼子给你看。”
驼背猿一声狂笑,须发俱张,两臂缓缓伸出,弄得格格直响。
疤面人冷哼一声,又对着驼背猿不屑地说:“你就会这一套,还有什么惊人的功夫,不妨换一套新鲜的。”
突然,厅上的蓬头丐一晃大脑袋,老气横秋地说:“哼,我看你这丑八怪也真有点不知死活。”
疤面人心头一动,知道蓬头丐话中有意,于是立刻提高了警觉。
驼背猿见蓬头丐暗示对方小心,不由更是怒不可遏,厉喝一声:“丑鬼纳命来…”
喝声中,两臂俱举,十指箕张如钩,双掌未至,十道凌厉指风,已将疤面人罩住。
疤面人大吃一惊,不噤杀机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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