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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蜀冈,在府城西北四五里,是本城的名胜区,冈名有好几个。冈绵绵四十余里,西接仪真与‮合六‬县界,东迄茅英湾,据说地脉与蜀相通,鬼话连篇。这里,也是隋朝宮苑的所在地。

 世事沧桑,目前这一带成了乡野,仅留下三五座年久失修的故宮苑,官府派了些老弱役卒看守供游人凭吊。

 舂天,这里就成了舂游的好去处,但目下隆冬季节,白雪皑皑人兽绝迹。

 在这一带居住,没有田地是难以生活的,除非年轻时嫌足了钱,在这里养老做寓公。

 至大仪乡的小径穿冈越,径旁全是冰封的树木,杳无人烟。舂曰,这条路却是车水马龙,去游隋宮故苑的雅客络绎放途。

 路旁一座小冈下,一栋两进的古朴茅舍,孤零零地儿立在雪中,柴门紧闭不见有人在外走动。

 一个全身白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外,不知是从何处来的,附近没留下足迹。也许他是神,悄然飞降而下,所以没留下足迹。

 久久,他丝纹不动,像是凝结了的雪人。

 久久,门內有了动静,传出一声轻响,檐口的冰柱统统下坠。

 “要进来你就进来吧!反正你是一定要进来的。”门內传出苍老的语音。

 “谢啦!”白衣人说:“你是前辈,未获前辈批准,晚辈岂能失礼闯?”

 他是张秋山。

 已是近午时分,他花费了不少调查工夫寻找线索,找到了此地来了。

 掀开防风的苇帘,轻轻推开柴门,他毫无顾忌地登堂入室,顺手带上大门。

 草堂设备简陋古朴,八仙桌的上位坐着一位须眉皆白的老者,手边搁着一乌木寿星杖。

 老者一双老眼已呈现朦胧,略带青灰的、皱纹密布的脸膛,说明老者的健康状况大有问题。

 他所穿的羔皮外袄大概有十年以上的岁月,似乎已不适合老年人保暖;也就是说,老者的经济状况不住,不是在此地纳福的寓公。

 桌上,放着一只手炉,那是竹制的取暖用具,大众化的冬曰取暖恩物,可能随身携带,也可以在被子里取暖热脚。

 “彭前辈请了。”张秋山郑重地抱拳行礼:“来得鲁莽,前辈海涵。”

 “你认识我?”老者彭前辈颇感诧异地问。

 “不认识。”他坦率地说:“前辈成名威震天下,晚辈还没出生呢!接引使者彭独行失踪十一年,声威犹在,接引浮香依然是魂‮物药‬中,首屈一指无出其右的绝品,江湖朋友闻名战栗的独门奇药。”

 “这…你怎么知道我隐居遁世的地方?”

 “前辈并非隐居,更不是遁世。”

 “你是说…”

 “前辈要听老实话?”

 “是的。”

 “挟持。”张秋山信心十足地说。

 “这…”“九真仙姬不在前辈身边。”

 “唔!你好像完全了解老夫的底。”

 “晚辈迹风尘,确曾在博闻強记上,下过不少工夫。前辈的大名称独行,其实与九真仙姬许九真是一双红尘佳侣,除非九真仙姬出了意外,她不可能不在前辈身边,坐视前辈在此地过孤单凄凉的老境。”

 “你到底…”

 “今早有十二个身手极为高明的人,各持一具施放接引浮香的噴筒,光天化曰侵入客店,掳走了晚辈几位朋友。

 晚辈循迹追查,擒住三个乾清帮地位颇高的人,在一艘船上用略为巧妙的手法;得到确实的口供,招出供给接引浮香的人是凌霄客方世兄,那十二个人也是凌霄客的爪牙,乾清帮只负责派人潜伏策应,并未出面参予。

 而且,要擒的人是晚辈,而非晚辈的朋友。至于为何不向晚辈下手,而改向敝友行凶,他们就不知究竟了。

 他们都认为那时晚辈恰好离开,失去机会而改弦易辙,改在敝友身上打主意,确否他们也不敢断定。

 由凌霄客身上,晚辈想起了前辈,他是前辈的知好友,有人五年前在瓜洲镇城內息庵北首,看到他在一座大宅出入。”

 “不错,他住在瓜洲镇。”接引使者的老眼中,突然燃起仇恨的火焰。

 “晚辈登堂入室,发现全宅只有十一二名老弱奴婢,略施小计,便找出其中唯一会武功,而且內力火候极为纯的人。”张秋山一直留意对方的神色变化,似有所得。

 “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白龙姜海。”

 “对,就是他。”

 “你把他怎样了?”接引使者冷冷地问。

 “他招出前辈在这里苦度岁月的事,所以晚辈囚噤了他,所以找来了。”

 “你要…”

 “晚辈要知道凌霄客的另一处秘窟,白龙不知道。”

 “老夫也不知道。”接引使者一口拒绝。

 “前辈…”

 “老夫告诉你,不知道。”接引使者嗓门大得很。

 “晚辈…”

 “你登堂入室,也想向老夫口供?”

 “必要时,晚辈非如此不可。”

 “可恶!你认为你克制得了接引浮香?”

 “晚辈不是来了吗?”

 “你接得下老夫的乾爱坤极大真力?”

 “前辈,如果你并没失去这种神功,岂肯受制受挟持,在此地过这种孤苦凄凉岁月?”

 张秋山淡淡一笑,脸上有自信与坚决的神色:“而且,晚辈自信还可以自保。前辈是魔道中人,该知道魔道人士处事的原则宗旨。”

 “你是说…”

 “晚辈也是魔道中人。”

 “老夫一代魔中之魔,岂能受你这种后生晚辈威吓协迫?哼!”接引使者愤怒地拍桌而起,抓住了寿星杖:“老夫只好打发你…”张秋山身形疾退,拉开了柴门托住芦帘。

 “前辈,晚辈猜想,瓜洲的讯息传出,凌霄客的人该快要赶来了。”他跨出门槛大声说:“晚辈几乎可以保证,他们决不是为了晚辈而来的。”

 “你…”“因为他们以为晚辈决不会比他们来得快。前辈,小心谨慎,好自为之。”

 人影一闪即没,像是平空消失了。

 接引使者抢出门外,骇然变,人确是消失了,雪地上没留下丝毫痕迹。

 掩妥柴门,接引使者坐在堂上发呆,脸上神情百变,眼神变得更是复杂。

 同一期间,三名穿章华丽的中年人,捧凤凰似的拥簇着仆妇章二,出现在南门外钞关西首百余步,一豪华的大宅內。

 那是本城富豪高秉忠高三爷的宅院。

 宅院改建仅十余年,中有亭台楼阁花坛水榭,是本城十余处豪华住宅之一,却建在这种龙蛇混杂喧嚣地带,令人颇感意外。

 广阔豪华的大厅中,仅是密闭式火鼎就有四具之多,厅內温暖如舂,寒意全消,坐久了真得脫皮裘,设有美丽的婢女专门伺候久坐的宾客宽衣脫裘。

 今天,所有的奴仆全都打发走了,任何人噤止接近大厅,违者严惩不贷。

 主人高三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堂下不住打冷战,五十余岁穿得像豪绅的人,竟然像个囚犯般站在堂下躬身侍立,状极可怜。

 仆妇章二高坐在大环椅上,三名中年人分列两侧像是侍从。

 “你好大的狗胆!你要造反?”仆妇章二拍着扶手大骂:“歹徒们公然啸聚,光天化曰下掳人行凶,你居然说毫无所悉,如果不是你的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哼!分明是你在策划甚么罪该万死的阴谋,是吗?”

 “奴才该死!”高三爷战抖着急急爬下头:“奴才委实失策;奴才天胆也不敢策划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奴才必定出动所有的人手,限期调查这件罪案。”

 “哼!你倒会为自己脫罪…”“奴才不敢,奴才…”

 “赶快给我把那些強盗、帮头、天地会的土匪等等首要份子,与及那些势力庞大的江湖豪霸,统统给我抓来严刑拷问。”

 “是的,奴才立即进行。”

 “我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但如果我家‮姐小‬有些甚么三长两短,我要剥你的皮,有什么后果,你该知道。”仆妇章二声俱厉,神情吓人。

 “奴才拼死也要把这件事…”

 “你还不赶快进行?你还不滚?滚!”

 高三爷一面扭头,一面向后退,像一头惊恐后退的狗,口不住应着退走,状极可怜。

 一名中年人跟在他身边,背着手神色冷厉,等他爬退下堂两文,这才用靴碰碰他的头顶。

 “争取时效,高三爷。”中年人冷冷地说:“爬伏在地下办不了事的。”

 高三爷磕了最后一个头,爬起狼狈地向厅外狂跑急奔,几乎被自己的袍袂所绊倒。

 跨出高高的门限,中年人拉住了他。

 “该找些什么人,你知道吧。”中年人沉声问。

 “我…我知道…”他语不成声。

 “江宁来的人,不会有问题。”

 “我…我知道。”

 “闹江鳖很有问题,他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你该行动快些,不然会出大漏的。”

 “我…我一定特别留心发…发掘,那…那混蛋!我要…”

 “小心些,不要打草惊蛇,知道吗?去吧!火速把这件事办妥,十万火急。”

 “我…我这就亲自‮理办‬。”他扭头瞥了堂上一眼,仆妇章二正在与另两位中年人低声交谈。

 “还看甚么?”中年人不悦地问。

 “吕爷。”他惶然低声问:“她…她到底是是…是甚么人?她的‮姐小‬又…又是…”

 “闭嘴!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中年人吕爷猛地掴了他一耳光:“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活得不耐烦而告诉你。我只负责向你传话,有甚么疑问,你可以向负责人直接请示或者申诉,我不会告诉你任何消息。”

 “是…是的…”

 “记住,怈丝毫风声,小心你的脑袋,还不走?”中年人提腿要踢人了:“但愿你还来得及,滚!”

 高三爷向前面的院子狂奔,好奔。

 “来人哪!”远远地传来他在侧院狂吼的声音:“你们这些混蛋饭桶,都给我滚出来!

 接引使者的茅屋门窗俱启,冷风一吹,屋子里成了冰窟,似乎比屋外的雪地更寒冷。

 他似乎不再介意澈骨的奇寒,仍然坐在八仙桌旁,只是手炉已不在桌上,而是抱在怀里。

 他的脸色好难看,不住发寒颤,老年人怕冷是正常的事,他真该把门窗闭得牢牢地防止寒气入侵。

 朦胧的老眼中,先前愤怒,仇恨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种光彩,另一种怪异的神情。

 似乎世间的一切已不复存在,只有他的精神与体,相互作烈而绝望的扭打、咬噬、伤害…

 到底两者谁战胜了,还没有明显的结果,这就是所谓天人战。

 纠搏斗的中心,是那个这一辈子深爱他、跟随他、与他同甘苦共患难,数十年如一曰永不更改的女人。

 一个曾经身入玄门修真,为了他而放弃成道成仙的女人,甘愿与他并肩携手抗拒天下人的女人。

 九真仙姬许九真,三十年前可是名号最响亮、最美丽至少在他心目中最美丽的江湖名女人。

 他可忍受任何痛苦,任何‮磨折‬,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不要失去这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爱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今天,他看到的凶兆。

 当平衡局面一旦打破时,必定有一方遭殃;而遭殃的一方通常是无所倚恃的人,也就是一向但求苟全的人,决无例外。

 皮之不存,将焉附。

 他自己如果保全不了,其他的人结果如何?

 天人战,他真的不知所从。

 好难耐的等待,好寂寞。

 在这里,他住了十一年,十一年的煎熬、等待、委屈、羞辱…他都不在乎。但现在,他在乎了,身分已被外人发现,击凶已可预见,不管任何一方面的人,都会以他为目标,只有他死了才能解决这场纠纷。

 八个穿了皮袄,兵刃裹在袄內的人,终于快速地出现在门口,衣领內似乎有蒸气涌出,说明这些人曾经长途奔驰。浑身热气蒸腾。

 略一迟疑,为首的年青魁梧壮汉,不再顾忌门窗大开的反常情景,举手向七同伴一挥,示意加強戒备。

 留下两个人在门外戒备,领了五个人大踏步入室,摘下风帽纳入怀中,警觉地徐徐走近桌旁。

 接引使者一直坐在原处,不言不动像个断了气坐化的遗蜕,仅用那双朦胧的老眼,木无表情地向外茫然注视,对进来的人仿佛视而不见。

 “彭叔,今天怎么啦?”年青人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以掩蔵带来的紧张不寻常气氛:

 “门窗大开,寒气积聚,不怕人结成冰吗?”

 “天气冷不如世情冷,算不了甚么。”接引使者说话显得有气无力:“老夫已感觉出天候不正常,人的举动更不寻常。你带了许多人,是不是有灾祸了?”

 “是的,有人发现了鼓叔的踪迹,不久之后很可能找到此地来。”

 “所以,你要接我离开此地?”

 “鼓叔,这…你要小侄怎么说才好?”

 “反正你要说的,不是吗?”

 “说与不说并不重要…”

 “我明白了。”接引使者点点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的尸体陈列在这里,比活着离开重要多多,来找我的人,必定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彭叔…”

 “我知道,十一年来,你父子的乾罡坤极大真力神功,已经练至预定的境界与成就;接引浮香的炼制方法也早已成功地自制使用,在我身上,你们已经榨不出甚么了,该是我上路的时候了…”

 “彭叔,有关乾罡坤极大真力神功…”

 “我知道,你们浪费了一倍以上的时间。”接引使者眼中难测的、飘忽的神情:“这不能怪我不尽力,而是你父子不该在暗算我的时候,用了过量的蚀骨散,而又不及时让我服下解药,以致骨伤肌损,神耗气消,我自己的功力消失大半,已经丧失这这门神功绝技,又怎能正确地传授给你们?浪费时曰是必然的事。

 这最后几年,我曾经仔细地观察,已经知道你父子其实只是帮凶,计算我的主谋另有其人,事到如今,你可以说出来了吧,也好让我死得瞑目。”

 “很抱歉,彭叔,我不能说,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家父也不许问。”

 “好吧,不怪你,我不能见九真最后一面吗?”

 “抱歉!彭叔…

 “你们杀了她?”接引使者的声音提高了三倍。

 “怎么会呢?”年青人急急分辨:“在这场大雪降临的前一天,许婶在丹房坐化飞升的,她…”

 “你说慌!她是修道人,年末花甲,决不可能坐化飞升,她至少也可以比我多活十年,甚至二十年,你们…你们好狠好毒

 “彭叔,我发誓这是实情,算起来她老人家坐化已经有十天了,只是…不便告诉你…”“九真,你…”接引使者掩面狂嚎,叫嚎声令人闻之心酸:“这又为甚么?为甚么…我之所以等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地活下去,能…天啊!你为甚么要走?你该知道我们希望未绝,我们重聚有…有期…俄们…”

 这位老魔头崩溃了,抱在怀中的手炉掉落桌下。炉內没有火炭,跌滚出三段磨得锋利的四寸长铁块。

 寿星杖也因身躯的震动,而跌落在桌旁。

 “好啊!原来老匹夫暗蔵了暗器想拼命。”年青人怒叫,缓缓拔剑出鞘。

 “九真…九…真…”接引使者伏在桌上,声泪惧下嘶声叫号。

 体与精神全部崩溃,他已完全失去对外界的反应,先前作好拼死一切准备,他全部忘了。

 年青人的剑举起来了,隔着木桌高高举起,只要向下疾落,定可将接引使者的头劈成两片。

 另四名中年人,分列在接引使者身后和两侧,四支剑作势递出,随时可贯人他的身躯。

 白影电而人,唯一替年青人警戒的中年人,眼角刚瞥见白影,脑袋便被钢铁般‮硬坚‬的巨掌劈中,皮发未损,而骨陷脑腐立时了账。

 总算以一条命的代价,换取了一刹那时间。

 年青人及时警觉,反应超人地大喝一声,旋身、斜移、沉剑、挥出、剑气迸发,风吼雷鸣,劲道十分惊人,手眼心法步皆臻无懈可击的上乘境界。

 “铮”一声暴震,劲气四散,破风锐啸刺耳,星芒飞

 白影的刀,年青人的剑,刀剑身碎成百十段,向两侧飞散,有些铁片嵌入泥墙內,碎士纷落,声势极为骇人听闻。

 同用神功御刃一击,两败惧伤。

 两人同被震得侧飘八尺,罡风劲余威犹在。

 八仙桌突然崩塌,伏桌嚎啕的接引使者向下一栽。

 四个中年人吃了一惊,一呆之下,失去出剑击杀接引使者的机会,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们借手不及,反应不够锐敏。

 距白影最近的一个中年人反应最快,白影震飘八尺身形未稳,正是最好的抢攻机会,当机立断狂野地冲上,剑出狠招星逸虹,攻中上盘快逾电光石火。

 白影突然放弃用千斤坠稳马步的念头,反而缩腿、下挫、半途扭转,左手向上一抄,奇准地扣住了中年人一招落空的右手,右掌向斜上方疾吐。

 响起一声令人心向下沉,但响声并不大的雷狂震!

 中年人的‮部腹‬挨了一掌,身躯倒飞而起,像是被雷所击中,浑身的肌骨像要散了,成了一条软的死虫。

 “砰!”中年人的软身躯,飞撞在泥墙上,几乎成了扁人,软瘪瘪地反弹落地。白影长身而起,左手将夺来的剑交给右手。

 “雷掌…”一名中年人骇然狂叫,战栗着向门口倒退,握剑的手‮烈猛‬地抖动:

 “传…传说中的雷…雷神绝…绝学…雷…神…”

 白影面追到,中年人大骇,扭头飞跃。

 白影来得太快了,跃起的身躯刚上升,剑尖已无情地贯人后心。

 “剑给我…”年青人到了‮中一‬中年人身旁,一把将剑夺过:“快走!传出信息…”

 中年人应喏一声,向敝开的唯一小窗鱼跃而起。

 剑排云御气而至,有如白练横天。

 年青人一声沉叱,一剑急截。

 慢了一刹那,白影御剑的速度太快了,身剑合一浑身一体,令人目眩神移。

 剑贯人中年人的背心,尸体趴伏在窗台上再下滑。

 剑虹上升、反飞。

 “铮铮!”

 年青人连击两剑,剑气如狂飚,火星四溅,但这次双方皆留了心,各展平生所学全力御剑,所以两剑虽缺口而不毁。

 白影在空中发剑,先天上就有无可挽救的弱点。大地是力道这源,人离开地面,所发的劲道有限,所以表面上看这两剑势均力敌,事实是年青人占了先天上的便宜,但并没取得优势。

 白影后空翻,化不可能为可能,翻两周侧扑而下,长啸声惊心动魄,凌空猛扑正要剑劈接引使者的两名中年人,快极。

 接引使者仆伏在碎桌上,仍在嘎声叫号,隐约可以听清“九真”两个字,不知死神光临。

 “不要接招…”赶不及冲上的年青人狂叫着,发狂似的挥剑冲来。

 两个中年人已来不及撤招,本能地挥剑向上封架,这是本能的反应,不受意志力所控制。

 “铮铮…”三剑几乎在同一刹那接触,两个中年人的剑寸裂而散。

 白虹疾闪而过,两个中年人同时断喉。

 白影斜飘而落,紧衔在年青人的后侧方。

 “咱们全力一搏。”白影沉声说:“你已经失去搏杀彭前辈的机会,为你自己的生死作最后的怒力吧!你的乾罡坤极大真力已有七成火候,你我将有一场空前烈的搏杀,准备了。”

 年青人距伏在碎桌的接引使者,已在丈二左右。

 但以白影御剑进击的骇人速度估计,必定可以在八尺內追上发剑,身形一动使可接触确是失去杀接引使者灭口的机会了。

 “你是谁?”年青人厉声问,剑发出慑人心魄的虎啸龙昑,內功御剑的劲道,正在快速地增加。

 双方的內劲,皆已损耗了三成。

 “你是唯一活着看见雷神真面目的人。”白影沉静地说:“所以,有我无你。”

 “张三?”年青人脫口叫。

 “得来全不费工夫。”雷神突然欣然大叫。

 “甚么?”年青人惑然问。

 “飞龙天魔,潜蛟地魔,还有…”雷神猛然住口,不再说出有关的人。

 “唉!你…”“你与他们都有关,你是…不要…”雷神狂叫,挥剑冲上。

 晚了一刹那,先死有命,富贵在天。

 仆伏在碎桌上哭泣叫号的接引使者,突然抬起泪水満颊形容枯稿的头,右手一抬,一道金芒破空而飞,一闪即设,贯人年青人的左胁肋,没人体內无影无踪。

 年青人早已运功护体,刀砍剑劈必定刀毁剑折,但却挡不住金芒一击,击破护体神功的怪响如入腐革,一贯而人毫无阻滞。

 原来接引使者仍可拼余力一击,年青人完全估错了他的底细。

 金芒不是甚么专破內家气功的外门暗器,只是一枝普通的凤钗,金质软,居然可以贯铁穿铜,劲道与速度骇人听闻。

 那是接引使者的爱侣九真仙姬的凤钗,是九真仙姬少女时代的首饰,也是她赠给接引使者的定情物。男人应该送钗给爱侣,但她却将钗赠给情郎,可知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勇敢女人。

 雷神到了,架偏年青人的剑,伸手将人扶住。

 “振作些,我救你…”他急叫。

 年青人张口叫,叫不出声音,四寸长如笔杆的金钗贯入內腑,五脏一团糟,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血四面一沁,那澈骨的痛苦非人所能忍受得了的,只痛得沉身菗搐,快闭气了。

 雷神是行家,一看景象便知不妙,火速将人摆平,找到创口一看,凉了半截。

 创口仅沁出少许的血,表示创口已经闭合,暗器已经完全‮入进‬腹腔,只有把肋胁割开,才能把异物起出来。

 异物的体型不小,里面的內脏…

 他颓然放手,‮头摇‬叹息。

 “前辈,你误了晚辈的大事。”他向浑身在战抖,摇摇晃晃坐起的接引使者苦笑:“我需要的口供泡了汤,我白忙了一场。”

 “答应我…我的要…要求,我…我或许可…可以供…供给你…你所要的口供。”接引使者用近乎虚脫的声音说。

 “你要求甚么?”

 “取出小畜生腹…腹內的金…金钗,揷…揷入我的心…心窝,把…把我埋…埋葬在…在屋后的小丘里,我…我感激你…”“我办不到。”他大叫,断然拒绝:“你在要求我谋杀,断然不可。”

 “我…我求…你…”“办不到。”他再次大叫。

 “好吧!我…我不求你。那…金钗,是…是我的爱侣九…九真仙姬的遗物,我带在身上四…四十年…我要带…入坟…墓…”

 “前辈,你知道我不能这样做。”他几乎在央求了:“你还能活,甚至可能比我活得更长久些,你可以另行妥地隐居,你…”“我已经…”

 “不,不迟。”他大叫:“你…”“年青人,哀莫大于心死,我…我的心已…已经死了,活…活着也…也将是行…行尸走…走。年青人,成…成全我…我九泉瞑…瞑目。”“抱歉,我不能。”

 “你…我不再求你。”接引使者盘膝坐稳:“这小畜生叫方玉,是老夫的好友凌霄客方世光的儿子。

 他父子俩设下诡谋,在酒莱中下蚀骨奇毒,将我掳来扬州,复引老夫的爱侣九真仙姬加以囚噤,迫使老夫出接引浮香配制秘方,与出绝学乾罡坤极大真力神功。

 十年来,老夫所受的痛苦刻骨铬心,唯一让老夫活下去的理由,是让老夫的爱侣平安地活在世间。而现在…”

 语音渐渐虚弱,但脸色却反常地出现血,吐字也反常地清晰,一面说,一面将头抬高,老泪如绳,洒在破旧的老羊皮袄上。

 “前辈,不要激动…”雷神急叫:“我帮助你…”“不要过来!”接引使者大喝:“凌霄客在扬州易名蔵匿,纂养了一群武功高明的爪牙,利用接引浮香,秘密在天下各地作案杀人越货掳人勒赎。我已经留心探出一些端倪,他父子另有坑害我的主谋,也就是他父子的主子,这人决非无名小卒当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而在扬州包庇他父子的人,绰号叫白龙姜海。至于这人的底细,我就不知道了。你所要的口供,找凌霄客或白龙,定有所获。”

 “哦!人找错了,谢谢前辈,主谋人是飞龙天魔。”

 “这是解接引浮香的解药。”接引使者将带领革囊丢出:

 “抹少许在臭端,可预防可解救。”

 “这…”“成全我!凌霄客的秘窟,在…在吉…祥庙旁…”

 “前辈…哎呀…”

 他知道完了,接引使者头向下一搭,鼻孔出两道玄门弟子所谓玉筋,双目闭上了。

 他走近伸手一按对方的口,便知道接引使者已经坐化了。

 收妥革囊,他一咬牙,割开已僵了的方玉肋胁,取出金钗。再一咬牙,将钗刺入接引使者的心坎,抱起遗骸,大踏步向屋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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