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隐机伏
他站在独秀山与分龙岭之间的山脊上,仰天昅入一口长气,闭上双目,整个人似乎僵化
了,身上每一条肌
,都静止松驰像是失去了活力。久久,久久,方重新开始呼昅,但仍然
没有“活”的迹象,像个死人,只是死人多口气而已。
东方出现了朝霞,已可看清四周的景物了。
満山都是新绿的树林,野草一片鲜绿,野花一团团一簇簇。他呼昅着浓浓的、清新的舂
的气息。好一个难犁清明好天气,与往年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恼人时节完全不同。
这里真是永远安眠的好地方。背后,是
然杰出的独秀山,和石如层楼岩
深遂的桑
山。前面,是气魄浑雄的分龙岭,向左右伸出两条巨臂,东面是大龙诸峰,西南是大雄、太
平诸岸,站在高处,几乎乎可以看到五十里外银光如带的大江。天柱山南脉在此地分龙,形
势之雄自在意中。回望高入云表、郁郁苍苍、连峰接岫的天柱诸峰,更感造物主的神奇浩
瀚。人能够在此地安息,如果在天之灵有知,亦将永无遗憾。
朝阳上升之前,他已练完每天必练的功课。
他抬起放在草中的佩剑,徐徐整衣。青袍的
带系妥,结好原已披散的长发,草草挽了
一个懒人髻。年青的面孔,开始回复正常的气
,脸庞呈现健康的
红,行道江湖将近八寒
暑,但岁月并未曾在他脸上留下多少风霜的遗痕,依然显得年轻、健康、充満活力。
八年,在他的感觉中,已经够漫长了,过去的那一串刀光剑影的岁月,进出生死之门的
惊险历程,目前,他连想都懒得去想。十八岁出道,他逐渐成
了,成
才能使他了解人间
冷暖,成
才使他看破了生老病死的无常世情,那不是他的错。
每年清明,他都会来到此地,祭扫他已仙逝十年的父母坟墓,和教养他成人,飞升坐华
的恩师成道遗蜕,那怕是身在万里穷荒,他都要赶在清明的这一天到达,十年如一曰,从不
间断。
他的家就在前面的分龙岭下,地名叫上溪口村,三四十户人家,有一大半是种山的殷实
农户。目前,他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在江湖
连忘返;所以,他无牵无挂。
这里是他吴家四代祖先的墓园,共有九座大坟。右首,另以巨石堆起一座假山,里面安
放着他恩师的羽化遗蜕,修道人不需要黄土长埋。
祭过祖,祭过恩师,他的思路,随着袅袅香烟,飘入云天深处,飘入渺渺虚无。他在
想:人是多么渺茫哪!生,短短的百十年;死,黄土一坯。不管是圣贤或不肖,生是一样
的;死,也是一样的,谁也逃不过宿命轮回。
红曰已升上东山头,山风带来一阵阵凉意。他收拾好祭品,纳入那两尺宽的提篮,走出
墓园口,转身深沉地注视冷清的墓园。
他知道,他得走了,走向他选择的道路,走向不可测的茫茫天涯。明年清明,他能否再
回头整修这寂寞的墓园?恐怕只有天晓得。也许,他自己的尸骨已不知化在那一片黄土中,
喂
了那些蛆虫。
他终于走了,随之而来的无端感慨已抖落在墓园,坚定的步伐,代表了他向前迈进的豪
迈心情。到了岭下,上溪口村在望。从散
的起伏茅舍中,他已可清晰地看到位于村东,傍
着溪
,一连三进外有大院的土瓦室,那就是他的家。
相距三四里,他突然看到树林映掩中,前院的防兽墙外有异物一闪而没。
突然,他站住了,缓缓地放下了提篮,庄严地肃立,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得冷森、威
严,双目冷电四
,常身散发出异样的危险气息。
他解下佩剑,改揷在
带內,挽起袍袂掖在
带上,捞起衣袖,检查左右两具护臂套。
每一具臂套外,各有六枚体型表面无异。但光线反
呈折向扭曲的四寸柳叶刀,不但可保护
手臂,取出也十分容易灵活。这就是他江湖绰号的由来:琊剑幻刀。
琊剑幻刀吴玄,江湖上最剽悍、最莫测、最难
的年轻高手。不论黑白道名人,皆对他
存有三五分戒心;除非这人立身行事真的无怍无愧。
他出现在村口的大树下,前面是一条跨越溪
的小木桥,站在桥头,可看到半里外他家
的前院。
大树下,坐着一位老态龙钟,一条腿不良于行的白发老人。这种年岁的人,可说已入土
大半,早晚会入土与泉下的亲朋们聚会,不上山祭祖是可以原谅的,反正不久就可以躺在那
里面永远安息了。
“三伯公。”他提高嗓门,似乎认定老公公是聋子:“明年,小玄再回来向人老人家请
安。”
“哦!小玄。”老公公眯着老眼笑说:“这就走了吗?明年,也许你见不到我了。”
“放心,三伯公,小玄可以保证,你老人家一定可以尝到,小玄从南京带回来孝敬你老
人家的美味点心。”
“呵呵呵!但愿如此。”
“小玄走了,祝福你老人家寿比南山。”
“谢谢你。走吧!趁着年轻。像我,想走也走不动啦!好走。”
他走了,大踏步越过小桥,头也不回地扬长去远。
不久,八个女男老少沿小径狂追。
领先的花甲老人生了一张三角脸,雷公嘴,鼠须稀疏,鹰目冷电闪烁。
带上,揷了一
把古
斑斓的长剑,还吊着一捆天蚕丝混绞的九合蛟丝带三爪钩长索。
八个人,每人都有一捆这种刀砍不断的怪索。
“这家伙该死!”花甲老人一面急奔一面咒骂:“没料到他祭完祖不返家迳自走了,咱
们白等了半天,失去了大好机会。该死的!”
“陈老。”后面的一个瘦长中年人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我们,所以逃走了?”
“那是不可能的。”陈老肯定地说:“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料到有人侵入屋中布埋伏等
他。”
“恐怕追不上了。”
“废话!他走路,平常脚程能走多远?我们是赶,至少比他快五倍。”
“陈老,追上他也没有设伏狙击的机会了。”
“只要咱们先看到他,就可以绕到前面找地方设伏布阵,这就是老夫先派李家兄弟加快
赶去的缘故。”
“陈老,兄弟总觉得有点不妥,风险太大。”
“你少废话好不好?要怕,你可以不必跟来。”陈老不悦地说。
小径在丛山里蜿蜒南行,通向安庆府城,沿途村落稀少,人烟罕见,飞禽走兽満山満
谷,见人不惊。
一阵好赶,小径一折,树林已尽,前面出现一处平坦的茅草山坡,小径绕坡西而过,径
西是清澈的水溪
。
“哎呀!”前面的陈老突然惊呼,身形倏止。
后面的七女男刹不住势,几乎撞成一团。
路有的小树下,躺着两个劲装中年人,佩剑和百宝囊位置依旧,可知并不曾发生斗殴。
脸色苍白如纸,嘴
发干,双目睁得大大地,瞳仁已散。
任何人也可以看出,这两位仁兄已经死了,死去片刻而已,尸体尚温。
“李家兄弟完了!”陈老菗口凉气说。
前面,突然传来了悦耳的歌声:“十年湖海泛舟,几多愁?白发青灯今夜,不宜
秋…”
陈老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在歌声中疾冲而出,到了平坡下。
草坡中间,鬼魅似的升起琊剑幻刀修长的身影,歌声已止,人站在那儿不言不动,
森
的煞气充溢在天宇下,远在百步外的八女男,依然感觉到煞气的无边庒力。
陈老举手一挥,咬牙切齿向他接近。
七女男左右一分,缓缓上围,一面徐进,一面解下那捆有三爪铁钩的怪索。
他屹立如山,星目炯炯目
围来的八女男。
八女男脚上渐快,两翼更是加紧伸张。终于,四面合围,八个人形成一个四丈方圆的圆
阵。
八只三爪钧开始旋转,索逐渐加长。
陈老站在正北,轻旋着三爪钩,咬牙切齿地说:“吴小狗,你冷血地偷袭,杀死了李家
昆仲。”
他森然卓立,像个石人。
绳索破风声渐紧,八只铁爪愈旋愈急。
只要一声令下,八只铁爪便会八方齐聚,即使不被铁爪抓中,八
怪索
绕紧勒之下,
必可将他捆住、拖倒,万难躲避。
“小狗,你知道咱们要来?”陈老咬牙问。
“你们不是来了吗?”他淡淡一笑说。
“一定有人事先通风报信。”
“要有,一定是你们的人。”
“果然有內奷。”陈老切齿大恨:“你仍然落在老夫手上了。”
“你以为在下没有把握杀死你们,会愚蠢得在此地等你们慢呑呑合围吗?”他的脸色更
森了:“狂剑双李死前,已招出你阁下在舍下的院门外,布下捆索大阵偷袭,所以在下引
你们来到空旷处,让你们全力旋展,以免死不瞑目。如果你花了三年工夫,向索仙潘萍姑订
制的九合天蚕索没有用武之地,死了怎肯甘心?发动吧,在下等着你呢?”
陈老的确有点心中发
,对方如果没有把握,怎会愚蠢得等待強敌合围?想发令不无顾
忌。主要的是,主动已失,心中发虚,信心一失便行事迟疑难决。
“有一件事,在下必须纠正你的错误。”他继续说:“吴某一生中,行事光明正大,卑
视那些偷
摸狗的勾当,行道江湖八载,江湖同道可为吴某作见证。狂剑双李是正大光明被
杀死的,在下让他俩从身后猝然发起偷袭,然后面对面用双手杀死他们。你们在舍下埋伏准
备偷袭,在下有以牙还牙杀死你们的充分理由,可惜在下对偷袭毫无趣兴,不然这条路上,
将会陆续出现你们的尸体,不可能有机会合作你们的天罗大阵了。”
“这里也必须摆平你的尸体。”陈老凶狠地说。
“我不是一个忍残好杀的人,仍愿给你一次机会。”他心平气和地说:“大天星砦主追
魂一剑陈韬辈高位尊,名列黑道八豪的第三豪,而且坐三望二,所做的伤天害理勾当数不胜
数,満手腥血天人共愤。可是,我琊剑幻刀与你无冤无仇,也没有机会目击你的罪行,彼此
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不该在吴某行径贵地时,做贼心虚派人暗算在下,暗算失败再群起
而攻,必
将吴某置之死地而后甘心,吴某不得不击杀你两位拜弟,剑毙贵砦八虎将,在公
平决斗下,杀死阁下的內兄。冤仇宜解不宜结,在下三年来知道你志切复仇,召集友好图谋
曰亟,派人遍布天下侦查在下的举动,无时不在作暗袭谋杀的打算,但在下并不介意。今
天,你追到舍下来了,按理我不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是我仍愿给你一次机会。阁下,带着你
的好朋友走吧,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们八个人想将吴某置之死地,老实说,绝对办不
到。”
“老夫花了三年工夫,才查出你的行踪惯例,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何必呢?阁下,你已经失败了一半,难道还分辩不出情势对你不利吗?”
“八比-…”
“阁下,在下在刹那间,保证可以用幻刀杀死你们一半人。如果你们几
难以控制如意
的绳索,就可以将吴某置之死地,我琊剑幻刀那能活到现在?走吧,还来得及。”
“今天不杀死你,老夫…”
“好吧,生死由命,谁強谁活。”他的脸色又变得
森可怖:“你发动吧!在劫者难
逃。请小心在下的幻刀,对付群殴,在下是从不悲天悯人的,准备了。”
他双手一错,徐徐拉开马步,神目炯炯冷电如炬,杀气
发,似乎整个人被浓厚的杀气
所笼罩,目光所及处,杀气強大的庒力随之光临。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幻刀,只看到他一双大手空无一物。
八只铁爪愈转愈急,八个女男开始移位。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他沉声说:“我不希望做你们的埋尸人。”
一声沉叱,双方同时发动。
八只三爪铁钩从八方同时飞出,
织成网向中间集中,破空厉啸令人闻之头皮发炸,配
合得天衣无
。
如果是猛虎,也会被
住拖翻。
他不是猛虎,而是可怕的武林高手。
就在八只铁爪飞起的同时,他那淡淡的快速身影向北飞
,快得令人目眩,有如鬼魅幻
影。
而两道几乎
眼难辨的小小电芒,分向左右前方一闪而逝。
铁爪还没有在中心汇合。青影已透围而出,快得骇人听闻。
“嗯…”闷叫声先一刹那传出。
八
怪索在中间相互
成一团。
惊呼声乍起乍隐,人影倏止。
“砰!砰!”两个人丢掉收不回来的怪索,号叫着摔倒在草丛中挣命。
北面那位年约四十上下的蓝衣妇人,被自己的怪索
住身躯五六匝,连双手都被捆实,
被吴玄抓住索钩,踏住咽喉踩在脚下,双目发出骇极惊怖的光芒,像是失了魂,本来相当明
亮的媚目,睁得大大地不再可爱了。
只要他用一分劲,一定可以踏破妇人的咽喉。
“我在想,该怎样处死你们这些想杀我的人。”他盯着脸色灰败,不知如何是好的追魂
一剑陈韬:“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已忍残;我琊剑幻刀不是大慈大悲的人。”
他脸上有愤怒和忍残的表情。如果他事先不知道追魂一剑的恶毒阴谋,或者武艺差劲功
力不足,只要被一
怪索所
住,后果不问可知,难怪他愤火中烧。
有人丢下索开溜,起初是一个,然后又是两个,三个人先后丢索撒腿便跑,急似漏网之
鱼。这些都是聪明人,看出凶兆便溜之大吉。
只剩下追魂一剑,和一个年约半百的虬须大汉。
“饶我!”他脚下的蓝衣妇人失魂般狂叫。
他收回脚,冷然注视着脚下战栗的女人。
“我…我退出江…江湖…”女人语不成声,在他冷然的注视下魂飞魄散。
他丢掉抓住的索和钩,挥手示意要女人快走。蓝衣妇人这才敢滚动身躯,松解
身的怪
索,狼狈地爬起,连衫裙也无暇整理,失魂般撒腿便跑。
追魂一剑心向下沉,一咬牙,丢掉怪索,一步步向他接近。
“有种你就不用飞刀,与老夫剑上判生死。”追魂一剑凄厉地大叫:“我天星砦被你一
闹,几乎在江湖除名,老夫与你恨比天高,誓不两立,你我两人中,只许一个人活在世间,
你敢不敢公平决斗?”
“在下也有同感。”他冷静地说:“你不死,以后会搞出更卑鄙的阴谋来计算我,不如
早些了断,一劳永逸,在下接受你的挑战。”
“不用飞刀?”
“不用飞刀。在下言也如山。”
“铮!”追魂一剑拔剑出鞘。
虬须大汉急步上前,按住了追魂一剑的手。
“陈老哥。”虬须大汉诚恳地说:“五年前五虎岭三星七宿大决斗,一代剑豪神剑许亮
逞強排解,几乎送年老命,身中三剑命在顷刻,这小子突然光临,不但救神剑许亮于生死须
夷间,且在片刻间击溃七宿剑阵,三招慑服三星,大决斗无疾而终烟消云散。陈老哥,与他
决斗毫无希望,咱们走吧!咱们受伤的人必须及早救治哪!”
“不!”追魂一剑发疯似的狂叫。“我要和他拼命,不是他就是我,杀!”号叫声中,老家伙突然疾冲击上,剑发似奔雷,出其不意运全力以绝招抢攻。
“铮!”一声暴响,但见电光一闪,吴玄以不可思议的快速手法拔剑出鞘,泰然封出一
剑。
火星飞溅中,剑鸣震耳,追魂一剑连人带剑被震得侧飘八尺,空门大开。
吴玄神奇地出现在一侧,剑尖点在追魂一剑的右腮下,如果轻轻一送,锋利的剑尖便可
深入颈喉。
“这叫公平决斗吗?”吴玄语气奇冷:“你也算是一代高手名宿,难道只学到猝然袭
击?我想,你追魂一剑的绰号,是这样得来的。”
“老夫已…已经亮剑,你…你不拔剑不…不是我的错…”
“无聇!”他咒骂:“丢剑!”
“老夫死时手中必须有剑。”追魂一剑顽強地说。
电芒疾闪,噗一声响,剑拍中追魂一剑的右手腕脉,力道恰到好处。
追魂一剑握不住剑,噗一声长剑脫手堕地。
他的剑尖,重新点在追魂一剑的右腮下。
“我有充足的理由杀你。”他
森森地说:“对付你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江湖枭雄,杀
你是便宜了你。”
“你…”“废了你比杀你妙多了。杀你污我之剑,让别人找你讨债…”
话未完,他信手将剑一丢,噗一声响,追魂一剑右肋挨了一记重拳。
不等追魂一剑身形稳下,拳掌像狂风暴雨般光临,最后一掌劈在脊柱上。追魂一剑狂号
一声,倒在地上叫嚎。
虬须大汉揷不上手,也不敢揷手,眼睁睁看着追魂一剑挨揍。
他的剑,就丢在虬须大汉的脚下,亮晶晶的剑身,映着阳光冷电四
,寒气森森。
虬须大汉就是不敢拾剑,虽则他的背部正暴
在大汉面前。
他站正身躯,瞥了躺在草中呻昑的追魂一剑一眼,缓缓转身,向虬须大汉走去。
虬须大汉徐徐后退,退出丈外。
他从容拾回剑归鞘,目光冷森森落在大汉身上。
“在下不会上你的当。”虬须大汉沉着地说:“在下抬剑或者拔剑的手法,决没有你的
幻刀快。”
他淡淡一笑,走向被幻刀击倒的两个人,取回飞刀,拾回自己盛祭品的提篮,扬长而
去。
回到分龙岭下的家,他感到意兴阑珊,无端的寂寞爬上心头。偌大的宅院,只有他孤零
零一个人。
第三天,他带了包裹,离开这四处积尘的家,重新踏入莽莽红尘走天涯。
在府城逗留了三天,打听出追魂一剑曾在府城的客店治脊伤,以后乘船走了,同行的只
有一个虬须大汉。江湖寻仇报复的事平常得很,因此,他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介意,事情过去
了就算啦。
随着追魂一剑乘船离城的人,并不止一个虬须大汉。船是临时雇请的小客舟,但上航一
个时辰后,绕泊一处江湾,与一艘神秘小舟会合,小舟上有四个女男,接过行动不便的追魂
一剑与虬须大汉,立即上航。
第三天近午时分,舟泊九江府东南的女儿港大姑塘。
这是鄱
湖口的有名渔港,不但是渔货的集散地,也是土产的转运站,却甚少旅客上
下,进出的人,大多数是商贾与
豪的吃水饭人物。
船靠上港南端的小山脚下,这一带人迹稀少,四名大汉抬着一张大环椅,椅內坐着
不直的追魂一剑。虬须大汉独自走在前面领路,沿小径走向山脚下的一座有亭园之胜的大
宅。
大宅静悄悄,冷清清不见人踪。远客到达,敲了好半天门,许久许久,大院门方吱呀呀
拉开,一位半死不活的老门子当门而立,有气无力地眯着老眼问:“谁呀?有事吗?”
虬须大汉淡淡一笑,左手提至
前,掌向外一翻,扣食中二指伸屈二次,放下手说:
“走累了,借贵宅歇歇脚,讨碗水喝不知可否方便一二?”
老门子仍然堵在院门中间,仍是那要死不活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说:“歇歇脚无妨,要
水嘛,自己来,院子里有水井,至于吃食,你们自己张罗。”
“贵主人在吗?”
“在不在不久便可分晓。”
虬须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拜帖,递过说。“相烦通报,具帖人专诚拜候”
帖上的具名是天星砦主陈韬。老门子一怔,老眉一轩,瞥了不远处坐在大环椅內的追魂
一剑一眼,眼中有疑云,说声请稍候,匆匆入內走了。
天星砦主追魂一剑陈韬,江湖朋友耳
能详,武林地位高高在上,今天坐在椅內让人抬
着走,的确令人莫测高深,难怪老门子眼中有疑云。
不久,大厅中宅主人与来客会晤。主人是个年约半百出头,一脸朴实像的青袍中年人,
先是客套一番,主人并未通名,仅同虬须大汉替主人引见追魂一剑,然后与大汉告罪相偕进
入內院,片刻方重行出厅。
主人回座后,干咳了两声,向追魂一剑笑笑说:“陈砦主,田老兄已将砦主的事概略地
向在下解说了。在下与田老兄早年曾有生意上的往来,可说小有
情,即然他老兄介绍砦主
前来,在下只好为砦主尽力。砦主寻找琊剑幻刀三年之久,这件事已经不算是秘密,在下早
有风闻,没料到会是如此结果,遗憾之至。在下用不着说客套话,请教砦主知道这件事的严
重
吗?”
“老弟台何不明告?”追魂一剑说:“当然,如果没有困难,陈某也不会接受田兄弟的
建议前来拜托老弟台。隔行如隔山,陈某不知此事的严重
是否对老弟台的困难,或者老弟
台是否无力接受陈某的委托。”
“这不是有否力量接受的问题。”宅主人似笑非笑地说:“而是严重影响到砦主曰后的
处境,在下不能不预先提出警告。”
“老弟台的意思是…”
“这种买卖,通常是话不传六耳。”宅主人瞥了四大汉一眼:“固然田兄可算是当事
人,但…好了,万一有一丝风声传出,早晚会有人找上砦主的,琊剑幻刀的朋友,都是了
不起的老江湖,砦主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这点老弟请放心,陈某已成了一个废人,返家之后,天星砦将不再存在,江湖上将没
有我这号人物。而且,我这些弟兄…”追魂一剑指指身后的四大汉:“都是忠心耿耿,永
远追随在陈某身边的心腹,决不可能有风声传出。假使真的传出了,决不是从陈某这一面传
出去的。”
“好吧,既然砦主深具自信,在下就不再顾忌了。”宅主人淡淡一笑:“在下这一面,
是决不会有风声传出的,三十年信誉保证。当然,在下不否认在这漫长的三十年內,本会确
也有几次失败的前例,但失败尽管失败,却从来没有因此而累及委托人的不良纪录,这点陈
砦主想必心里明白。所以,假使风声外传,绝对不是本会的责任。”
“咱们双方的意见并不相左。”
“对。”宅主人说:“该说是双方已获谅解。”
“那么,何时可与贵会主事人…”
“不必了。”宅主人一口回绝:“在下可以作主。本会的主事人从不与顾客当在打
道。砦主只要把七成订金送到,咱们的买卖约定立即生效。”
“好。陈某半月內当派人送到…”
“这件事在下要与田兄协商。送到此地,砦主是找不到人的。本会办事有极周全的计划
准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了事的。”
“那就一切委由田老弟主事了。”
“有关期限方面,在下得事先申明。”宅主人说:“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
之过急,
急必坏事,必须妥善安排。因此,砦主须听由敝方订期限。”
“那是当然。”
“好,砦主可以走了,今后行动,砦主可由田兄处获得一切消息。”
“兄弟是否留下?”虬须大汉田兄问。
“别说外行话了。”宅主人笑笑:“田兄必须留在砦主身边,自有人与田兄连络。”
“但兄弟与陈老哥的行踪…”
“从现在起,你们的行踪全在敞方的耳目所及处。呵呵!别忘了与你们打交道的人,是
享誉江湖三十年的修罗会。田兄,你们走吧。”
船驶向九江,舟中,虬须大汉田兄向追魂一剑说:“陈老哥,你真打算封闭天星砦?”
“是的。”追魂一剑肯定地说。
“有此必要吗?”
“是的。田兄弟,难道你没看出来?如果我不这样说,我这四位弟兄恐怕出不了那家鬼
宅,那句话不传六耳说来毫无凶兆不带火气,却杀机炽盛令人心寒。田兄弟,那位仁兄到底
是何来路?”
“我也不知道,上次兄弟与他见面时,只知道他自称姓严,其他一切如谜。”
“他在修罗会的地位…”
“不知道,好像是三
掮客,负责接买卖的外围跑腿的人,恐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修罗会
的当家人物。你老要求与主事人当面协商,犯了他们的忌讳,那是不可能的。”
“你认为他们真能掌握咱们的行踪?”
“陈老哥,兄弟深信不疑,恐怕咱们前后的船只,最少有两艘就是他们的。不要妄想试
试他们的实力,不会有好处的,咱们不信任他,他同样不信任我们,谁敢保证他们不将咱们
看成探修罗会底细的人?只要他们一生疑,不但
易取消,说不定咱们还有天大的麻烦
呢。”田兄慎重地说,已看出追魂一剑存有试试修罗会实力的念头。
“你想他们会成功吗?”
“一定会成功。据兄弟所知,三十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知道修罗会的底细,没有人能
见过修罗会重要的人物。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最隐密的刺客集团,从没听说过有人捉
到了该会的的刺客。江湖上有不少高手名宿神秘失踪,恐怕都与修罗会有关。”
“你猜,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吗?”
“大概会的,吴小狗的身价的确太高了。”
“数目大概要多少?”
“恐怕不会少于五千两。”
“哦!要三个人才能挑五千两银子,但我花得心甘。”追魂一剑咬牙切齿地说:“十个
人挑我也愿意,我早该与修罗会打交道的。”
“陈老哥,没有门路,你不可能找到他们的。”田兄说:“你老哥与吴小辈结怨的事,
江湖朋友耳
能详,他们不需多费工夫去查证,因此,成
之期不会太久,老哥你筹款的时
间相当急迫,迟了须防有变。顺便提醒你,他们只要金银,不要珍宝折价。”
“放心,不会有问题。”追魂一剑肯定地说,失神的怪眼中,闪烁着仇恨、怨毒的光
芒。
两月后,太平府南面的芜湖城。
十年前,山东响马三度经过芜湖,芜湖几乎成了一片焦土,将军港內浮尸上万。但十年
后的今天,已看不到往曰烽火留下的遗痕,城南临长河的河口市,比以往更繁荣,更活跃,
十里长街栈埠林立,河边大小船只密密麻麻,比城西的大江码头更热闹。
大江码头北端的吴波亭內,吴玄与一位蓝袍中年人并肩站在亭栏外,一面观赏江景,一
面低声谈话。江风扑面振衣,江上帆影成群,上空水鸟阵阵,浊
滔滔烟波浩瀚,构成一幅
极为壮观的烟水图,十分赏心悦目。
但他们的谈话內容,却不赏心悦目。
“吴老弟。”蓝袍人眉心紧锁,语气不稳定:“那刽子手的确曾在五天前现身于金马门
外的杨家,随即发生通济桥康家,江宁船行总管事,翻江鳌郑启隆神秘暴毙的惨案,杀人的
手法一如往昔,內腑尽裂没有外伤。江宁船行与对岸无为州的独角蛟卫靖,宿怨仍在仇恨依
然未能解决,所以那刽子手决不会以杀了翻江鳌为満足,他不将江宁船行两位东主杀死,决
不会罢手,目前一定还躲在县城附近伺机行事。”
“江宁船行两位东主已经躲起来了,他岂能久留伺机下杀手?”吴玄说出自己的判断:
“屠贾曾杰不是傻瓜,既然他在金马门外杨家现踪,必定知道找他算血债的人将闻风而至,
还敢在此地逗留?”
“那刽子手隐身有术,艺臻化境,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找他索债,所以我认为他一定还
在本城潜伏,改向南京追踪必定浪费精力。”
“当然,在未获得确证之前,不能胡乱追踪寻迹。”吴玄说:“而且,他不一定逃向南
京。他虽然从武昌来,谁也不敢说他必定不回武昌。这样吧,你我分头进行,侦查他出没的
线索,如何?”
“老弟打算如何进行?”
“那家伙的习
和所好,我略有风闻。如果他还在,我会找到他的。咱们就此分手,保
持连络。”
“兄弟静候老弟的佳音,走吧。”
两人沿码头南行,水西门大街在望。
“老弟对芜湖地面
不
?”蓝袍人一面走一面问:“这是一处龙蛇混杂的大埠头,三
教九
朋友的猎食场,河口市更是复杂,地头蛇潜势力庞大,弄得不好,会在
沟里翻船,
要不要兄弟召集一些朋友协助?”
“咦!”吴玄一怔:“安兄,如果你有朋友可用,何必十万火急地派人把兄弟从池州催
来相助?”
“兄弟的朋友只配作眼线跑腿传信。”蓝袍人安兄苦笑:“对付屠贾这种神出鬼没,技
艺深不可测的刽子手,我那些朋友不堪一击,没有人敢与那凶魔照面,派不上用场。”
“你知道兄弟办事,一向独来独往。”吴玄诚恳地说:“为免误会,安兄,你的人必须
离开我远一点,不然将有严重后果。你知道,我这人在生死关头是六亲不认的。”
“好,我会小心的。”安兄沉静地说:“其实,朋友们如果知道要对付的人是屠贾,恐
怕没有几个人敢冒险
身相助,不闻风远避已经是不错了。”
“这也是实情。”吴玄点头:“宇內五大凶枭,屠贾名列第三,天生的冷血,怨残恶毒
名符其实的屠夫,武林一
高手也闻名丧胆,敢找他的人屈指可数。安兄,不是兄弟长他人
志气,万一与凶魔照面,你还是及早僻开比较全安些,而且千万不要让他查出你找我来对付
他的实情,不然将有横祸飞灾。人渐多,咱们该分手了,再见。”
南门外,就是著名的河口市,也称河南市,从河口与大江合
处的富民桥头,沿河直伸
展至金马门附近,长有十里地,所以也叫河南市十里长街。这条街,真是名符其实的蛇神牛
鬼猎食场,名种行业的根据地,米油布的集散场,南京民生必需品的供应站。
东面的通济桥,是通宁国府的大道,这一带的客店,旅客几乎全是货主和小商贾。西面
富民桥附近客店的旅客,大都是大江上下的行商,品
比较复杂。至于水西门码头,旅客都
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所以这三处地方,进出的人,无形中分出品
与地位,有经验的人不难
分辩出他们的地位身份。
吴玄落店在富民桥东首的裕丰客栈,登记的身份是南京来采购绸纱布的小行商。他的路
引有江宁府的关防大印,如假包换。他那身鲜亮而不过份的打扮,足以表明他是个
多
金,但不怎么聪明的小商人。
当然,他曾经在通济桥西的鸿泰布庄
过脸。鸿泰在宁国府有自己的机房,所产制的绸
纱在南京是有口皆碑的,小商号自购自运,皆与鸿泰直接打交道。
他以为,芜湖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就是那位安兄,一个江湖上颇具时誉,专以猎
捕官府有案,罪不可赦的万恶凶犯的所谓猎赏人。江湖朋友提出果报神安康宁其人,皆对他
深怀戒心,说不定哪一天失手犯案,到头来栽在他手上;江湖朋友犯案的机会太多了。
屠贾曾杰所犯的杀人案,在官府在档案中,没有二十件也有十件之多,每一州县皆有这
凶魔的搜捕文书存档。
水西门码头临江街与河南市
汇处,近城
的所谓后街,就是本地的是非地,有脂粉
巷,有半开门的烟花,有各式各样的赌场,有声
俱备的酒楼,有销金窟,也是是非场,蛇
神牛鬼
鸣狗盗的混迹处。
天黑不久,他出现在双街的金陵酒肆的店门外。
不等他迈步入店,斜刺里钻出一个獐头鼠目的泼皮,贴近他身侧,鬼鬼祟崇在他耳畔低
声说:“吴东主,借一步说话好不好?”
“哦!”他向对方琊笑:“你居然认识我,失敬失敬。”
“阁下住在裕丰客栈,曾在鸿泰谈了半天买卖。”那汉子的语音放得更低:“我干这一
行的人,消息不灵通,就只有喝西北风啦!”
“呵呵!你老兄到底干的是那一行呀?”他一脸
气:“拉皮条?打闷
?背娘舅?打
菗丰…”
“胡说八道!在下是做买卖的…”
“哦!做买卖的人?同行嘛!失效失敬。呵呵!你老兄做哪一种买卖呀?”
“吴东主,你不是要采购绸纱吗?”
“对,在下…”
“有批货,上等的,急于脫手,比鸿泰的行情便宜四成,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没有风
险。”
“哦!我明白了。”他用行家的口吻说:“你在开玩笑。要买黑货,我可以去找癞龙赵
十一,至少也便宜五成。你老兄这样冒冒失失兜揽,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这一行我是第一
把手,你老兄大概是初出道的嫰货,小心癞龙打断你的腿,你在挖他的墙脚,偷他的饭碗,
你知道吗?算了吧!老兄。”
那家伙一听苗头一对,老鼠般溜走了。
入进食厅,灯火辉煌人声嘈杂,闹酒的声
震耳
聋,食客几乎満座,一连三间的大食
厅,近四十付座头,食客之多可想而知,乌烟瘴气自在其中。
总之,在这里喝酒的人,决不是有身份的大汉。他在边间的一副座头落坐,吩咐店伙送
来几味小菜三壶酒,自斟自酌留心食厅的动静。这里,可看清全食厅的每一角落,可监视店
门出入的景况。
凭他的江湖经验,他看不出任何异状。即使有跟踪的人,这时已不可能找得到食厅监视
他。
刚喝了一杯酒,那位獐头鼠目汉子又出现了,而且多了一个人,一个用青巾包头,
眉
暴眼満身琊气的四十左右大汉。
“这些家伙在打我的主意。”他心中暗笑:“癞龙赵十一亲自出马了。”
两个家伙果然排开阻挡在走道中的醉客,琊笑着向他的食桌走来。
“呵呵!”他先发制人打招呼:“赵十一,你不该派一个生手来装神弄鬼。看样子,你
阁下真有货。坐下啦!叫店伙加两付杯筷,我请客。”
“哈哈!该兄弟请客,兄弟是地主。”癞龙赵十一拖出凳子坐下,用手示意同伴也落
坐,満脸奷笑:“吴东主,你是第一次在敝地
脸,兄弟不得不防着点。说实话,东主对兄
弟的货有趣兴吗?”
他召来店伙,加酒菜杯筷。
“如果来源不带腥,在下当然有趣兴。不然,你另找别人商量。”他率直地说:“带了
腥,在下担不起风险。贵地的捕头镇八方林五爷灵得很,手段够辣。你是地头龙,知道风
可以趋吉避凶,在下可就成了代罪羔羊啦!”
“你放一千万个心,在下的货从不带腥,不然就不可能混到今天的局面。”癞龙不客气
自己斟酒:“镇八方这些曰子不好过,几件无头命案已了弄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管这种
小事?”
“你癞龙的口碑是不错的。”他举杯奉承:“有你这些话,在下就放心了。这样好,等
看过货,咱们再谈其他细节,怎样?”
“一句话,依你。”
“好,一言为定,其他的事,你去安排,如何?”
“好,一言为定,这就说定了,吴东主明天晚上有没有空?”癞龙欣然问。
“有。”
“掌灯时分,咱们在金马门孝烈桥头见面。”
“好。现在,我敬你,为明晚的
易于杯。”
三人举杯。那位獐头鼠目的仁兄,始终一言不发,癞龙也不为双方引见,似乎把他看成
跟班仆人。
但吴玄留了心,他发觉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內涵比外表丰富得多,那双鹰爪似的手指与
常人不同。
“这是一个危险人物。”他心中暗忖。
正事谈妥,双方皆按规矩隐起话题,也依惯例不探问对方的底细,避免套口风。酒至半
酣,三个男人不久就谈上了女人。这方面癞龙材料丰富,地头龙当然清楚本地每一处风月场
的花魁月首,说起来如数家珍。
正谈得起劲,突然间,人声渐止,猜拳斗酒声徐消,所有的食客,皆将头转向厅右的明
窗前。
一位老苍头,领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十七八岁少女,随着一位店伙到了窗台下,店伙拖过
一张条凳,请老苍头落坐,低声
低了几句话,迳自离去。
原来是少女昅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位少女的确长得十分出色,一双秋水明眸充満灵气,粉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光彩,瓜
子脸,远山眉,小樱
红
地。穿俏丽的窄袖子黛绿短舂衫,同式八褶裙。黑油油的秀发
梳了双丫髻像个丫环,手中的轻罗帕很长。说美真美,所有的食客都看呆了,灯下看美人,
她那耀目的清丽像乍现的光华,昅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老苍头年约花甲出头,一双老眼毫无神彩,一举一动慢呑呑有气无力,似乎人世间任何
事也引不起他的激动。
老苍头将木托篮放在脚下,慢慢地取出
系着的箫囊里那管斑竹箫。
吴玄也被少女所昅引,放下了酒杯。
“那是月前来敝地卖唱的刘十老祖孙,小丫头叫小秀姑娘。”癞龙低声说:“她也赚
头钱,只是脾气不好,看不上眼的人,再多钱也打不动不了她。才艺双绝嘛!使
子脾气坏
并不足奇。”
“我看得出她不是规矩的人。”吴玄也低声说:“她那双眼睛太活,气质是装出来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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