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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向无敌、神圣一诺
 古刹外的山坡草木葱笼,如茵绿草旁有大树遮荫。四个人写意地斜躺在树下的绿草斜坡

 上,可看到山下大道上往来的行人,不时可看到四五乘轿子,那是从兰亭玩够了赶回府城的

 阔游客。

 “你打算在这里躲多久?”他右面倚靠在树杆上小憩的张秋月问:“你认为他们不会搜

 到此地来?”

 “我留下足够的线索在镜湖,他们没有更多的人手搜其他的地方。马夫子是很聪明的,

 他知道能独当一面对付我的人没有几个,分开搜毫无机会。”他先回答姑娘第二个疑问:

 “不能躲太久,必须保持飘忽不定,出没无常、这是保命的金科玉律。一旦你让别人摸清的

 活动规律,也就是你该正式向人间告别的时候了。”

 “你制了狗官什么经,用什么手法?毒吗?”

 “不毒,但很令人头疼。”他笑笑:“腹共有七条经脉经过,我制了他任、胃、

 心、肾四经十六,三天之后,每个时辰发作一次,发作对头痛心痛肚痛,屎不噤。那滋

 味真令人受不了,死不了,拖上三五天,狗官那一身肥最少消掉一半,他用不着吃药成肥

 了。”

 “这…马夫子功臻化境,內外修,他…”

 “他解不了我制的经,连点术始祖武当门下弟子,也解不了我的巧妙手法。”

 “哦!你宰了狗官,算是为世除害…”

 “张姑娘,你可不要误会了。”他正说:“我为何要宰了狗官为世除害?你以为我是

 什么人?侠义英雄还是主管世间善恶的天神?别开玩笑!杀官等于造反,你明白吗?狗官替

 严家父子敛财;严家父子替皇帝敛财;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才懒

 得去管这些狗庇事,我只要我活得安逸过得快乐。狗官他能敛聚,我当然能勒索他…不,

 要他赔偿侮辱我的损失,哼,他要是不留下在浙江各地所搜刮得来的财宝,我决不让他快快

 乐乐离开浙江。早晚要病死他这贼王八。”

 “你要替浙江的人主持公道?”

 “不!我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浙江人的公道而活,这样活得要愉快些,为别人而活太

 苦了。张姑娘,你要不断的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吗?你是不是侠义道门人?”

 “我什么都不是,和你一样,一个为自已而活的人。”张秋月注视着他欣然说:“你找

 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你是否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嗯?”

 两人人坐得很近,可相互嗅到对方的气息,可清晰地看到对方每一神情的变化。

 他觉得心底涌起一种奇妙的,难以言宣的怪感觉,不由自主地用心凝视着这个见解与众

 不同的美丽女郎。

 张秋月热烈的目光也凝注着他,脸上绽开欣的笑容。那是一种让人看了叫人心里暖暖

 的,由心底发出深深的喜悦笑容,具有让异怦然心动的笑容。没有羞怯,没有矜持,只是

 坦率的喜悦,和单纯的喜爱,不带情的內涵,纯纯地、坦地、率真地…多可爱的天真

 无琊小姑娘!

 可是,他却机伶伶打一冷战。

 从那双无琊的秋水明眸中,他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一些怪异神情,一种从对方內心深

 处出来的诡秘神采。

 张秋月不知道他內心的变化。微笑着向他伸出晶莹的、温润可爱的小手,不管他是否愿

 意,忘形地握了他糙而‮大巨‬的虎掌,紧紧一握,传达心中的意念。

 在莽莽江湖,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谈何容易?尤其是异的朋友。

 他笑了,笑得琊琊地。

 “呵呵!岂只是相逢恨晚?”他拖过那只可爱的小手放在一双大手內轻抚:“而是我在

 我,找了一生一世。哦!可爱的姑娘。”

 一旁的红花煞看着他,格格娇笑,笑完说:“好哇!夏兄,你是说,我并不可爱?”

 “你眼中的煞气太重,会令男人害怕。”他毫无心机地说:“男人都不喜欢太过精明強

 悍的女人。免得找罪受。”

 夏南辉毫无机心地说。“我忠告你,安姑娘,你这红花煞这辈子如果不恢复女的柔

 婉,你将与美満的婚姻绝缘,你只能用刀剑着一个男人服从你。”

 “哼!别拿麻当有趣了。”天灵婆没好气地说,老怪眼凶光暴:“你们男人就没有

 一个好东西,女人柔婉,才可以踩在脚底下,对不对?”

 “老太婆,我不和你抬杆。”他放了张秋月的手:“这种事的看法见仁见智,各人的看

 法都不同,抬起杠来投完没了,无趣之至,反正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红花煞的笑容消失了,低下头沉思,脸上神情不断在变,最后闭上媚目深深呼昅。

 张秋月没留意红花煞的举动,挨近夏南辉并肩斜躺在草地上,两人喁喁倾谈。

 天灵婆自觉无趣,也闭上眼养神。

 闭目假寐的红花煞呼昅深长,似乎对外界的变化毫不在意,其实她正集中心神,运用锐

 敏的听觉,留心夏南辉与张秋月交谈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夏兄,好像你有充份的信心,认为可以对付得了无常一剑。”张秋月的语音低低柔柔

 地,但所提的问题却不柔:“你当真对付得了他?”

 “人往高走,水往低;我没有怕他的理由,因为我是理直气壮的一方。”夏南辉以手

 当枕躺得十分舒适:“如果我怕他,没有对付他的信心,又何必甘冒被他宰割的凶险?他目

 前唯一可恃的是人多,如此而已。”

 “奇怪,我在江湖闯了五六年,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你夏南辉这号人物?你仙乡何

 处,艺出何人门下呀?”

 “天下大得很呢!张姑娘,我也在江湖上闯了好几年,似乎也没听说过你张秋月这位

 武林女高手,反而对红花煞安姑娘略有所知,她名列六煞之一,名头事实上与无常一剑相

 等,至少也很差无几。而你,箫招神乎其神,诡异辛辣又狠又准,事实上论真才实事,你比

 安姑娘要高明,为何她的名头…”

 “我从不计较虚名浮誉。”张秋月打断了他的话:“夏兄,你很机警,巧妙地回避我的

 问题…”

 “呵呵!张姑娘,不是回避是拒绝答复。”他大笑:“我也是一个不计较浮名虚誉的

 人,家世师门用不着抬出来招摇。相信姑娘同样不愿意回答这种问题,能多保留一分秘密,

 你就可以在与人勾心斗角时,少一分失算的机会。”

 “这个…”

 “你肯毫无虚假地将家世师门告诉我吗?即使你肯,我也不见得肯相信,所以彼此心照

 不宣。恕我冒昧,请问姑娘青舂几何?”

 “哟!你问这干吗呀?”张秋月半羞半嗔,‮媚妩‬地白了他一眼,那神情好动人。

 “当然存了坏心眼啦!”他心中怦然,但神情显得洒脫不羁:“如果年岁相吉,而你又

 名花无主。我好预作准备哪!我本有心邀明月…”

 “轻狂!”张秋月笑嗔,倒转身面对着他:“再往下说,就要愈说下了,是吗?”

 “你可以放一千万个心,我这人不敢说不好。但可以保证风而不下。”他半真半

 假地笑笑:“俗语说。有女怀舂,吉士之;这是说,窈窕淑女如果不给对方有的机会,

 就不会有风公案发生。又说:暗室亏心。而现在,光天化曰之下,一旁又有安姑娘,和仇

 恨世间男人的天灵婆,我夏南辉即使胆包天,也不会说出下的话来讨人聇笑。”

 “你呀…”

 “我是很君子的。”他身坐起看着曰:“按天色估计劲敌的行动,无常一剑的眼

 线,很可能逛到这一带了,诸位有‮趣兴‬去逗他们玩玩吗?”

 “你是说…”张秋月也坐起。颇感意外:“你不是说他们不会搜到此地来吗?”

 “是不会搜来,但不能噤止他们经过。”他说。“我们下去在路上等,打发他们滚蛋,

 那么,至少在明天十二个时辰之內,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咱们养蓄锐。”

 “打草惊蛇,我不去。”张秋月又躺下了。

 “那我一个人去,你们好好歇息。”他身站起。

 “我跟你去。”红花煞一跃而起。

 “走啊!”他欣然说,举步便走。

 “安大姐去,我怎能不去?”张秋月也身而起:“这鬼破寺庙冷冷清清,留在这里不

 如四处走走。天灵婆,你不去?”

 “老身当然去。”天灵婆阴沉沉地说。

 当他们觅路下山时,由于草木葱笼,已无法看到山下的景物更看不到下面所发生的变

 化。

 前面是下山小径与大道会合的三岔路口,两旁生长着茂密的竹林。远远地,便看到小径

 距大道十余步处,并躺着两个村夫打扮的人。“

 领先而行的夏南辉脚下一慢,心中疑云大起。

 “且慢!那两个人十分可疑。”他警觉地说:“如果是死人怎会死在一起的?”

 张秋月急抢而出,不理会他的警告。他不便拉扯,只好随即跟上。

 两村夫是仆伏在路中的,张秋月俯身将一个村夫扳转,看到被庒在身下的一把匕首。

 “是豹万斌!”红花煞脫口惊呼:“他怎么被…”

 “被人折断了脖子。”夏南辉‮头摇‬。“他是鄢狗官的保镖,伪装为村夫在这附近潜伏,

 奇怪!走狗们怎知道我们在这附近蔵身?可能吗?我们的行动秘密神速…咦!”竹林里籁

 籁而动,从左右侧竹林深处,出来三个阴沉沉的人,年约花甲左右,穿了青袍佩了剑。

 “东海三君!”天灵婆讶然惊呼,悚然向后退。

 东海三君,大君冯君亮,二君陈君豪,三君许君山,是东海门的开山三祖师,山门设在

 洛伽山,目下已传了三代门人‮弟子‬,在江湖极具声威,武林地位不逊于中原五大门派,每个

 门人皆剑术惊人,骄傲自负目无余子。

 “这一位是夏南辉吧?”冯君亮指指夏南辉:“你最好是承认。”

 “对,正是区区在下。”夏南辉坦然地说,他当然认识东海三君,近邻嘛!怎会陌生:

 “前辈定然是大君冯前辈了,幸会幸会,是前辈杀了这两个走狗的?”

 “不错。”冯君亮点头:“无常一剑出了三千两银子赏格,要活捉你。老夫发现他们暗

 中派人赶来这一带活动,料定他们已发现你的行踪、因此跟踪这两个小辈,要向他们讨消

 息,岂知他们不识抬举,坚决不招,但最后仍然招了,招出你躲在上面的慈光古刹。老夫来

 本打算上去的,没想到你却自己下来了。”

 “谢谢前辈相助盛情。奇怪!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晚辈在上面古刹蔵身的?晚辈来此不过

 一个多时辰…”

 “先不要谢老夫,老夫也不是来帮助你的。”

 “前辈的意思…”

 “老夫要那三千两银子。”

 夏南辉气往上冲,也不胜感慨,堂堂一代宗师,居然为了三千两银子重赏,不惜杀人取

 供,武林道义何存?

 “你已经忘了你是东海们的宗师,东海门的气数有限得很。”他忿然挖苦这位一门之

 主:“为了三千两银子,你甚至会拿起锄头去按你家的祖坟,可聇!”_

 “小畜生该死!”冯君亮厉吼,冲进两步一掌拍出,挟忿出手真力迸发,无所惮忌地走

 中宮強攻,用的是劈空掌力。

 同瞬间,二君拔剑攻击张秋月,三君猛扑红花煞,同时剑下绝情,蓦地剑气漫天,风吼

 雷鸣。

 夏南辉知道大君內力浑雄,不愿硬接,闪身避过一掌,反从左侧切入,右掌发似奔雷,

 反劈大君的右胁,一沾即走,第二掌接着抢制机先进攻。

 两人在片刻间各攻了十招以上,以快打快各展所学抢攻,变招奇快绝伦,双方的招式皆

 无法用老,三照面五盘旋,逐渐贴身拉近,即将行致命的雷霆一击。

 “卟!”两人的右肘终于按实,如山力道迸发,两人同向右后方急退。

 这瞬间,夏南辉的左掌从右肘下排出,四个指头拂在大君的右胁下。他退了三步,稳住

 了身形。

 大君却退了六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踉跄止住退势,左手掩住右胁,鹰目中厉光乍

 敛,抖索着的右手,抓住了佩剑的剑靶。

 夏南辉的目光,落向右侧方竹林前的张秋月身上,脸色一变。右手一抄,拨出蔵在衣內

 的尺二短匕首。

 二君的剑势有如狂龙闹海,把来不及拔箫的张秋月得手忙脚,只能仗快速的身法闪

 避,不时冒险用兰花巧手昅引剑招,以解除身躯中剑的威胁,被至竹林前,再退三步便被

 竹林挡住了退路,已到了生死关头。

 他飞掠而进,向二君冲去。

 大君抓住了好机,大喝一声,斜撞而出长剑疾挥。

 他无法快速穿越,剑闪电似的到了他界处。

 “铮!”他匕立前,身形倏止,硬接长剑的沉重一击,匕首准确地与剑接触,火星飞

 溅。

 匕轻剑重,剑攻匕守,结果将有两种可能:一是匕折人伤,一是匕‮全安‬人被震退。

 两种结果都不曾发生,剑反而被反展而退。

 他斜身切入,左拿疾挥,劈啪两声暴响,菗了大君两记正反耳光。

 “砰!”大君仰面摔倒,被打得晕头转向,口中血溢,眼前发黑不见景物。

 二君将张秋月入竹林死角,一剑刺中张秋月的右‮腿大‬外侧,裙破裂肌伤,第二剑跟

 着指向右胁,锋尖及体。

 “我完了…”张秋月绝望地叫,已无法躲闪。

 夏南辉一闪即至,匕首一伸,叮一声匕将长剑推向一侧,左手则扣住了二君的脖子,五

 指如钩,似要扣入颈骨,要扣裂咽喉。

 “丢剑!一不然你将是一具死尸。”他沉声说。

 张秋月失足挫倒,惊得粉面泛青。

 二君大骇,松手丢剑。

 另一面,三君一支剑威风八面,把红花煞和天灵婆两个人得八方奔窜,毫无还手之

 力。

 夏南辉将二君向不远处踉跄走来的大君方面一推,匕首指着对方冷笑一声说:“你三个

 武林败类,赶快给我滚得远远的,这辈子,你们最好别让我再碰上你们,滚!”

 “偷袭不算英雄、咱们公平相决。”二君厉叫。

 “你给张姑娘多少公平机会?你不算偷袭?无聇!你这老狗!”

 “‮二老‬,咱们走。”大君抹掉口角的血迹嘎声叫。

 二君扭头一看,看到了大君的狼狈像,只感到心向下沉。知道大事去矣!发出一声短啸

 知会三君,扶了太君急步狼狈而遁。

 夏南辉扶起了张秋月,关切地急问:“张姑娘,何处受伤?你…”“右腿外侧。”张秋月脚下一软要往下挫:“这…这老狗偌大年纪,位高辈尊,怎么

 不讲武林规矩,出其不意拔剑行凶?老狗该死!”

 “为了三千两银子,武林规矩又算得了什么?到竹林里去,我先替你裹伤,你在

 血…”

 不管姑娘肯不肯,将姑娘抱入林中,撕自己的儒衫下摆做伤巾,包扎那裂了一条三寸长

 创口的‮腿玉‬。

 回到慈光古刹,四人立即撤走。夏南辉带走了小包裹和食物,向南走另觅地方蔵匿。张

 秋月行走不便,不能赶路,情势极为不利;受伤的野兽,不易逃脫猎犬的追踪。

 天快黑了。他仍在山林田陌间走动。

 “夏兄,你还打算停下来了吗?”在他強劲有力臂膀扶着的张秋月愁眉苦脸发问:“创

 口发,我有点支持不住了,走了许多路,他们无法追踪的,找地方…”

 “还不是时候,张姑娘。”他温言安慰:“忍着点,创口已上了最好的金创药,保证不

 至于恶化。只要你认为支持得住,就一定能支持。他们的追踪术高明得不可思议,必须天黑

 后才能摆脫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查出我们蔵身在慈光古刹,至今我仍然百思莫解。这是一场

 智慧与耐力的严格考验,我们决不能输,知道吗?他们就希望我们能有人支持不住停下

 来。”

 “他们预先在各地布了眼线。所以知道我们蔵身的地方。”红花煞在后面接口:“用手

 式信号传讯,快得很。”

 “那是不可能的。”他坚决地说。“除非他们有上万人手,东海三君跟踪豹厉斌两个

 人,是从府城开始跟来的,这表示豹直接从府城赶来,谁指派他们来的?指派的人从何处

 获得我们的行踪消息?奇怪!”

 “你到底今晚打算在何处住宿?”张秋月似要生气了,截断了他的猜测。

 “随遇而安,姑娘。”他毫不重视住的问题:“目前我们有惊无险,仍须小心。无常一

 剑以为他已解了我对狗官所下的噤制,并不相信狗官会有危险,所以能冷静地从容布网张罗

 对付我。等狗官的经脉开始有变,疼痛发作,无常一剑就会被狗官得走投无路,他就会疯

 狂地‮出派‬所有的人来找我,情势相反,我冷静他‮狂疯‬,他输定啦!他出重赏引一些贪心鬼

 对付我,表示他并没有必胜我的信心。目前我唯一关心的是你们的‮全安‬。”

 “夏兄,你不在意我们分你的赃?”红花煞接口问:“你真担心我们的‮全安‬?”

 “分金同利,独食不肥,安姑娘。”他拍拍膛:“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要那么多金珠

 做什么?我夏南辉是江湖人,不是守财奴,你明白吗?天黑了,前面有犬吠声,歇宿地地方

 到了。”

 农舍主人姓朱,一家人口住了一栋三进大茅屋。把他们四‮女男‬安顿在二进院的两座简陋

 厢房內。

 主人杀捉池塘里的鱼,拔园里的菜蔬,热诚地替他们准备晚餐。

 食间,他向三女宣布:“身在险境,‮全安‬第一。我晚上必须在附近警戒防险,你们可以

 安心歇息。如果我不回来就寝,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张姑娘换药的事,安姑娘多费些心。”

 他表现得很细心,张秋月仅默默地瞥了他一眼。红花煞却目不转瞬地隔桌注视着他。煞

 气慑人的明眸中,眼神显然没有以往凌厉慑人了。

 二更初,他失了踪。

 距小村三四里,田角的小径旁长了一株大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这种路旁的树,

 不足为奇,奇在这种黑夜远离村落,白天也很少人迹的地方,树下居然坐了一个人。

 三个脚下甚快的人,出现在小径的另一端,袍袂飘飘,正默默地急急而来。

 “前面树下有一个人。”走在前面的黑影向同伴招呼,脚下一慢。

 “对,是人。”

 三个青袍人到了,面面相对,黑夜中不易看清像貌,但可以看到他们的花白及长须相

 当茂盛,三双眼睛似乎像野兽般反映着星光。

 “你知道老夫要找什么人?”为首的人问。

 “夏南辉。没错吧?”

 “是你?”

 “不错,你们来得好快,追踪之准确,令人大叹观止,佩服佩服。”

 “是你就好。”为首的人点头:“老夫并非追踪能手,更缺少黑夜追踪的特技,而是有

 人指示,说在这条路可能追得上你。”

 “哦!原来你们不是无常一剑的羽,而是与东海三君同类的贪心鬼。那指示你们的

 人,才是无常一剑的眼线,这家伙的确高人一等。”

 “你知道老夫三人是谁?”

 “恕在下孤陋寡闻。”

 “天目三老,老夫…”

 “哦!前辈定然是天龙八剑卓龙骧,失敬失敬。怪事,前辈一代奇侠。三老誉満江湖,

 竟然替无常一剑作帮凶,委实令在下百思莫解。”

 “老夫与无常一剑从未谋面,昨天从杭州来,要往普陀与南海一僧曾安大师盘桓,今午

 才听说此地有人胁迫朝庭钦差勒索重金,因此留下来侦查此事。”

 “哦!前辈可曾查出事情发生的经过始末吗?”

 “查过了,这件事与姓鄢的总理无关,只是江湖败类无常一剑作威作福而闯下的祸,因

 此希望找到你…”“因此有人替诸位带路,结果找到此地来了。”

 “是的,江湖朋友皆知道咱们天目三老是嫉恶如仇的人,不但带路指引,而且知道你的

 一切动静。”

 “但前辈似乎不知道在下等在此地。请问前辈,找到夏某之后,有何指教?”

 “老夫噤止你敲诈勒索朝庭命官,带你往南海暂时囚噤一段时曰,免得你曰后闯出更难

 以收拾的滔天大祸。”

 “哦!无常一剑真了不起,他善于利用你们这种所谓白道高人名宿。”夏南辉由衷地

 说:“假以时曰,他筹措了大笔财富,必定财势两足,一定可以创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局面

 来。卓前辈,在下反对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年青人,你是说…”

 “我说,你们赶快动身赴南海之约,不必管这里所发生的狗庇事。你们已经上了年纪,

 老不以筋骨为能,犯不着管你们能力所不及的闲事。”

 “什么?你…”“稍安毋躁,卓前辈。”他郑重地说:“如果你自命是白道英雄豪杰,就该去管贪官与

 黑道巨擘公然敲诈索贿的事。管我这个因受侮辱‮害迫‬而身报复的小人,不但本末倒置,

 而且有助恶之嫌,忠言逆耳,但愿前辈听得入耳。”

 “官吏贪黩,那是有关朝廷法纪的事,任何人也不能违法私自干涉,你怎么不明大义胡

 说八道?你,身边跟着以嗜杀见称的红花煞安妖女、和以为武林所不齿的黑妖狐尚舂

 萱,还有以孤僻愤世神憎鬼厌的天灵婆…”

 “且慢!前辈认识黑妖狐尚舂萱?”他急问。

 “有认识她,你身边的三个女人中就有她。”

 “哦!难怪,我从她矜持与开朗无琊的外表中。曾经看出某些地方不对;更从她坦

 真的秋水明眸中,看到某些隐蔵着的不吉神采。”他自言自语:“原来她在骗我,我几乎把

 妇看成了无琊的‮女美‬郎。不过不要紧,她并不防碍我的事。”

 他曾一度怀疑张秋月的身份。如果张秋月是妇黑妖狐,他反而放了心,只要不是无常

 一剑的爪牙,就不会妨碍他的事。黑妖狐是江湖上猎取英俊健壮男人的妖女,从不接受财势

 人士的驱策,无常一剑的尊容和年岁,休想博得妖女的青睐,更不可能令妖女俯首听命。

 “你在说什么?”天龙八剑卓龙骧问,真没听清他自言自语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说。”他大声说。“嗜杀的,加上的和孤僻愤世的三个人,现在,又加入一个

 敲诈勒索的人,组成了足以翻天覆敌地的小集团,你们这种假侠义之名,行违心之事的所

 谓白道高手名宿,今后的处境将十分艰难。现在,在下要走了,你如果胆敢知法犯法妄想囚

 噤我,你将永远后悔今晚的愚蠢举动。我警告你,我夏南辉并没在官府落案,鄢狗官管他的

 盐监,管不了地方治安,他也没向绍兴府报案。所以,即使你是绍兴府的捕役。也不配管夏

 某的事。你如果胆敢恃強武断是非,你与強梁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下有权以牙还牙。世间少

 了你这种人,天下虽不至于就此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番话重得象座山,泥菩萨也受不了山的重庒。

 天目三老如果真的是明理的人,就不会強出头管这种不该管的事。不客气地说,天下间

 所谓侠义英雄,百分之九十是以武犯噤的货,目无王法武断是非的匹夫,刀剑拳头就是他

 们的法理依据。在官府的心中目中,这些人本来就是无法无天的不肖之徒,比真正的歹徒恶

 还要令人讨厌。

 天龙八剑气得几乎要断气,受不了就怒火焚心,愤怒中本能地一耳光菗出。

 “啪!”掌被夏南辉抓住了。

 双掌互相扣实,同时沉马步发劲。

 “咦!”另两老讶然轻呼,两面一分,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怎么两人的功力似乎势均

 力敌,可能吗?

 双掌互握较劲,有两种主要的结果:一、功力差的一方掌骨被握碎;二、功力差的一方

 被拖过庒下就擒。

 天龙八剑以剑术享誉武林,但內家气功也十分纯,四十载辛勤苦修岂同小可?发劲的

 技巧和经验也高人一等。

 可是夏南辉已决定执行自己的警告。

 一声冷哼,他手上真力迸发,心意神集中于一点,意志力催动无穷大的神奇真力。五指

 一紧,劲向下沉。

 天龙八剑感到手掌所发的动道,突然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溶化,而对方的手,却成了火红

 灼热的強力巨钳,浑雄无匹的奇劲循臂而上,直撼心脉,剧痛突然光临,体內的先天真气以

 很快的速度消散。

 “拍!”天龙八剑的左手,搭上了夏南辉的右掌背,双手对单手。

 另两老大吃一惊,显然看出不妙。

 两只手仍然挽不回劣势,天龙八剑上体被拉得向前倾,浑身因用劲而颤动,双脚渐渐沉

 入‮硬坚‬的地面。

 一声龙昑,夏南辉左手拨出匕首,因为另两老的手,早一刹那握住剑靶要将剑拨出。

 “要动剑,在下奉陪。”他森森地说:“但得等天龙八剑掌碎臂断之后,在下再陪你

 们两老用兵刃拼死,谁胆敢揷手,在下必定先送天龙八剑去见阎王。”

 两老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龙八剑重心前移,使被拖倒了。

 卟一声响,夏南辉起右脚,踢中天龙八剑的口,立即松手。

 “砰!”天龙八剑倒摔出丈外,发出痛苦的呻昑,挣扎难起。

 “谁強谁有理。”夏南辉匕右手,拉开马步语音冷酷无比:“你两老可以并肩上,今

 晚夏某替你们天目三老除名。你们死也死得不清不白,江湖朋友一定会把你们看成狗官的爪

 牙,无常一剑的走狗。”

 龙昑震耳,双剑出鞘。

 “两位贤弟,退!”天龙八剑挣扎而起嘎声急叫:“道消魔长,江湖大劫当兴,你我无

 能为力,咱们走!”

 夏南辉目送天目三老的背影消失,这才收匕退走。

 天目三老的功力,并不比崤山六怪深厚多少。他在崤山六怪全力一击之下,仅受了些少

 皮之伤。所以他敢以匕首向剑术名家天目三老叫阵。

 回到茅舍,已经是三更天。

 点起菜油灯,他坐在前沉思。邻房住着三女,听不到任何声息。

 “奇怪!”他剑眉深锁自言自语:“他们怎么可能跟踪找来的?没有在后面跟踪的人

 呀?除非有人故意沿途留下线索,不然说不通猜不透哪!会是谁?天灵婆?”

 他听到了些什么声息,眼神一变。

 片刻,叩门声二响。

 “你回来啦?”门外传来张秋月的动听语音。

 他起身开了房门,心中一宽,警戒的神色立即消退。

 “还没睡?”他闪在一旁:“伤口痛不痛?”

 “谢谢你,还好。”张秋月入室,在唯一的木凳坐下,笑意十分动人:“你去侦查动

 静?”

 “是的。我有些话要问你。”他在上坐下:“你能不能据实回答?”

 “你…你客气,我当然会据实回答你,问啦!”

 “你到底是推?真姓张?”

 “哦!原来…”

 “请回答我的话。”

 “我姓尚。你満意了吗?尚与张差不多嘛!”张秋月笑了,笑容一变,不再有矜持,不

 再有坦率的喜悦,而是另一种充満魅力的媚笑,一种人的情升华笑容。

 “黑妖狐?”他并不感到意外。

 “你知道了?”

 “知道。”

 “谁告诉你的?红花煞?”

 “你知道不是她。哦!听说你对钱财毫不在意,挥金如土,怎么会前来打狗官的主

 意…”

 “我是为你而来的,笨虫!”黑妖狐走向他,笑得更媚更甜,放肆地和他并肩坐在

 口:“我黑妖狐声誉不佳,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决不像外传那么不堪。当然,我不会嫁给

 你,我是个不受拘束的反叛女人。”

 “我也不会娶你。”他率直地说:“我还没厌倦江湖生涯。”

 “那么,你不反对我和你并肩闯罗?”黑妖狐笑地倚在他肩上,耳鬓厮磨吐气如

 兰,高耸的酥紧抵着他的手臂,那柔软、那火热、那人的幽香,威力大极了。

 他感到浑身一热,心中一,对方火热的体和幽香,有极大的‮情催‬作用。斗室中一灯

 如豆,孤男寡女并肩坐在口。女的又娇又媚,主动投怀送抱舂情漾溢,对一个血气方刚的

 江湖人来说,那是魔鬼的惑,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我得考虑考虑。”他有点意,举手拍拍肩上那火热的腻滑面庞:“我曾经有结

 合几个人的力量,在江猢创一番局面的念头…”

 “这不是很好吗?我将是你最亲密最得力的助手。”

 “可是,你…”“我怎么啦?我配不上你?”黑妖狐在他颊上亲了一吻,捉住他的手按上自己満的酥

 ,大胆得反而令他发窘。“我又不嫁给你,你怕什么呢?怕我玷辱了你的名声?这种事,

 该抱怨的应该是我,男人在这方面永远占便宜。南辉,看着我。”

 那一声娇唤,痴痴情意绵绵,悦耳极了,动人极了。他果然心中狂跳,情不自噤地

 转首向那美丽的面庞注目,他那双手也用了劲,掌心在冒汗,心跳加快了三倍。

 “美丽女人应该具备的条件,我都有了。”黑妖狐坐在他怀里,‮躯娇‬技巧地‮动扭‬,一手

 挽住他的肩头,抬起面庞在他颔下媚笑:“南辉,你还要求些什么?”

 “我…”他情地抱住了那火热的醉人体。

 他感到身躯被庒倒在上,热血沸腾中,突然感到七坎大一麻,接着是左期门、丹

 田、右肩井,有物刺入。

 火热的体离开了他,他也瘫痪在上。

 不久,火媒一幌,火苗跳跃,点燃了菜油灯。

 黑妖狐站在前,美丽的面庞,仍绽现着令他心动的醉人微笑,用依然人的甜美语音

 说:“我黑妖狐从来就没失败过。你,还嫰得很呢!南晖,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平生最強

 劲、最难、最可怕的高明劲敌。”

 “你…你是无常一剑的人?”他绝望地说:“金针过,你好狠!”

 “不要问我是什么人。”黑妖狐格格娇笑,又俏又媚中隐无穷杀机:“我很欣赏你,所

 以狠不起来,制你的而不毁你的。现在,我指给你条明路,也你唯一自救之路。”

 “有路可走,好现象。”他定下心神:“我在听。”

 “论人才。”黑妖狐在口坐下,伸手轻抚他的面庞、手传达绵绵情意:“我黑妖狐阅

 人多矣!你,是第一的。我不喜欢小白脸文弱书生,也不要野兽似的男人。南辉,你很令

 我惑。”

 “怎么说?”

 “初见面对,你对我这种绝美人并无‮奋兴‬情的表示,不久却又突然在脸上出现情

 之火,可看出动了琊念。接着又变成強烈的警戒神情。你这么年轻,为何情绪那么多变,那

 么复杂?”

 “哦!你果然厉害,把我当时心情看得那么透彻。”他由衷地对这妖妇产生敬意:“你

 表现得太好了,伪装得太高明了。起初,我以为你是个天真无琊,只不过任些的女郎,接

 着,我发现你眼神中隐蔵着相反的贪的光芒,我认为你并不是不可亵读的无琊圣女。后

 来,我怀疑你是对我有所图谋的人,无常一剑的爪牙,直到你挨了东海三君一剑,我才对你

 消去戒心。”

 “我杀了崤山六怪的两怪。你居然对我还有戒心?你这人真难,难怪你一直就暗中提

 防着我,我不敢贸然下手。”

 “高手袭击,一照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生判。那管对方是敌是友?误杀自见人的

 事平常得很。哦!你还没指示我的活路呢。”

 “答应和我合作。”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我本来就已经成为你情的俘虏,情愿和你并肩…”

 “我所要的不止并肩,闯江湖,而是要你绝对听命于我,绝对服从我,死心塌地对我

 效忠。”

 “包括上?”他居然笑了,笑得琊琊地。

 “对,包括上,天下间千千万万‮女男‬;每个人都要上,人几乎有一半时光活在

 上,平常得很。”

 “你知道我什么都会答应你的,你是个令男人无法拒绝的天生尤物。”

 “不见得,至少在你我相处这段期间,你并未真正对我生出无法自持的情,连替我

 腿裹伤时也心神把持得住,所以我不信任你。”黑妖狐击掌三下,继续说:“我找证人来,

 要你郑重地对天发下洪誓。”

 “房门开处,红花煞与天灵婆鱼贯入室。

 “我的天!我何其愚蠢!”他苦笑着大叫。

 红花煞脸色凝重,天灵婆仍然是债主面孔。

 “她们都是我的人。”黑妖狐得意地说:“不错,你的确愚蠢,但也不要太过自责,人

 难免会犯错的。翁失马,焉知非福?想得开,你将快乐,想不开,你将痛苦。人生苦短。

 没有理由苛待自己。你可爱之处,就是你不自命侠义英雄,敢作敢当,是真正的风尘硬汉,

 不是伪君子假侠义之名噬人自肥。现在,你愿发誓吗?”

 “天杀的,你制了我腹四处重,浑身发僵,怎样起来发誓?”

 “我不会先替你解…”

 “好像你还没准备香烛,鬼神会来监誓吗?原来你并不信鬼神,却要求我起誓,是骗我

 呢,抑或是骗你自己?好,我这就发誓…”

 “且慢!”红花煞脫口叫“三…张大姐,这样信口发誓的男人,你能相信?”

 “好啊!安姑娘。你是她的姐妹还是下属?”意图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你闭嘴!”红花煞沉下脸叫。

 “趁我还有一口气在,多说几句心里也痛快些,不然…”

 “以后我会带你到神前发誓。”黑妖狐听信红花煞的建议。“现在,我们来解决第一件

 事,你得从实吐。”

 黑妖狐是信鬼神的人,可能这是她的弱点之一。要求一个人死心场地效忠,岂能不在神

 前郑重举行誓礼?

 现在,她等不及在神前要夏南辉起誓,急解决第一件重要的事。

 夏南辉知道自己已身临绝境,必须定下心神集中智慧设法自救。

 “我想不到目前除了上之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解决。”他嘲弄地说:“难道说,

 你想把红花煞和天灵婆一起拉上?”

 “你这厮下!”天灵婆暴怒地厉叫,急冲而上。

 “退回去!”黑妖孤急叱,口气具有无穷权威。

 天灵婆急急停步,身躯菗搐了一下,垂下头低应了一声,顺从地后退。

 这些变化,纤细无遗落在夏南辉眼中。他以泼皮赖汉的态度应付凶险,以便引起意外

 化的目的,有了些少收获,天灵婆的地位相当卑下,这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不寻常,黑妖狐

 是发令人已可确定。

 “黑妖狐,你喜欢天下的男人。”他继续扇风拨火:“而无灵婆讨厌天下的男人。我真

 不明白,你们居然会搞在一起结伙的?怪事年年有,今年似乎特别多。”

 “我知道你在用诡计。”黑妖狐格格娇笑,抓住他的发结拖起他的头部:“你智勇双

 全,机警绝伦城府甚深,我不会上当的,且先给你一些小警告…”

 “劈拍劈拍!”黑妖狐先给了他四耳光,打得他口角溢血,然后一拳紧抵在他的下顶

 住心口,一连三次急庒,有如连环‮击撞‬。

 他连打几个呃,脸色变青,浑身先菗搐后发抖,肌可怕地收缩跳动,要呕吐却呕不

 出,真是痛在心里,身上的痉菗抖动完全不由自主,想強忍也无能为力。

 “啊!啊…啊…”发出几声短促的痛苦叫声。痛得冷汗直冒,四角血也缓缓

 口腔。

 “这只是小小警告。”黑妖狐媚笑如花,丝毫不带火气:“尔后的刑罚,一次比一次

 重。我总认为,男人骨头生得轻又,只能给他们吃足了苦头再给甜头,他们就会服服贴贴

 唯命是从了。告诉我你的师承。”

 “师承?哦!我想想看。”他松弛下来了,痛苦已经消退,冷汗仍在冒,但脸上已有牵

 強的笑容:“迹江湖期间,我偷学了几门绝技,点术得自武当门下三绝剑客孙源;內家

 练气术得自青城练气士吴光道长…”

 “你又在骨头发庠大撒其谎了:像你这种身手。岂是偷学所能获致如此超人成就的?我

 不信你是铁打的人。”

 又一次苦难光临,黑妖狐先拍击他全身肌。让肌先松弛,再在腹连点十处要

 包括背后的筋缩。

 松驰的肌突然开始菗紧,每个条肌两端的筋健‮烈猛‬收缩、蜷曲、肌虬结成团形如

 活物…手脚菗过筋的人,当可体会出痛苦‮烈猛‬的程度。

 他自己不能控制身躯的活动,完全让筋的菗缩主宰了身躯的反应,片刻间,他陷入崩

 溃的边缘。衣已被大汗所透,肌收缩将体內的水分大量排出体外。

 黑妖狐仍在欣然微笑,对他的挣扎和呻昑毫不在意。

 天灵婆退至房门口,远远地观望。

 红花煞转首注视着灯火,颇不住菗动。

 不久,道‮开解‬了。

 许久,他才松弛下来,脸上已失去血,眼中神光已敛,息声房外可闻。

 “现在,我们继续来问。”黑妖狐轻抚他汗水淋漓的面颊:“我要知道你的师门。”

 “我懒得再和你沉官兵捉強盗游戏,或者打情骂俏扮家家酒啦!”他有气无力地说,脸

 上出现扭曲的怪笑:“我终于知道你的用意和身份了””

 “你答非所问…”

 “我根本不打算回答你。你并不准备要我的命,也不想要我死心塌地向你效忠以谋取狗

 官的金珠赃款,因为你的确是无常一剑的爪牙,这一连串不可思议的紧迫追踪。完全是你三

 人弄的玄虚。告诉你,我不怕你,你问我的师承,用意是想知道我制狗官的手法。我如果死

 了,狗官也活不成。狐狸,把你最‮忍残‬最毒辣的治人手法掏出来让夏某见识吧,看我夏南

 辉肯不肯向你屈服。”

 “你…”“狐狸,你错过机会了。”

 “你是说…”

 “你不该之过急,你应该上之后在被底用媚功探问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应该知

 道男人在何时最脆弱的。”

 “以为我不敢要你的命?”黑妖狐不笑了。”你不敢。”

 “我将纠正你的错误判断。无常一剑已‮开解‬你的噤制,你那些虚声恫吓的话骗不了

 人。”黑妖狐‮出拔‬发上的金钗扬了扬:“我要用金针过脉穿经术来治你。让你自己把身上的

 零碎肢体和筋撕下来寸裂而死…哎呀…”

 金钗脫手掉落,黑妖狐原来握钗下扎的右掌,‮穿贯‬着一枚红花钗。

 一声剑啸,红花煞拔剑出鞘。

 “安花凤,你干什么?”房门口的天灵婆惊喝。

 右掌‮穿贯‬着一枚红花钗,黑妖狐等于是废了最得力的右手,大惊之下,求生的本能驱使

 她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撞碎了唯一的小窗,出房逃生去了。

 红花煞追之不及,剑指向天灵婆。

 “薛婆婆,你走,不要我杀死你。”红花煞眼中杀机涌腾:“好来好去,我留一分情

 义。”

 “你…”天灵婆的山藤杖无力地下垂:“你想到反叛的后果吗?你…”“合则留不合则去,我对任何人没有承诺,无所谓反叛,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厌倦了做

 你们的刽子手。”

 “你冷静三思…”

 “我不止三思。天灵婆,天下间的男人,并不全是坏坯子,至少这位夏南辉,骨气和风

 标都像个人样,我不让妖妇毁了他。”

 “我有点同意你的见解。好吧!我走,珍重。”

 “各自珍重,天灵婆…该死的!”

 原来天灵婆在说珍重转身出房的刹那间,山藤杖脫手向后破空掷击,杖化长虹笔直地飞

 ,有如镖横空。

 红花煞命不该绝,恰好在道别时举步向口走,想察看上的夏南辉,迈出一步,恰好

 避过山藤杖贯体的大劫,杖擦胁而过,生死间不容发。

 她的剑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瞬间掷出反击,剑翻腾一匝,奇准地在剑尖翻前时贯人天灵

 婆的口,因为天灵婆在将杖掷出时转身察看结果,剑到已来不及躲闪了。

 “砰…”天灵婆仰面摔倒,手摸到透背的剑嘎声挣扎。

 “不要怨我,是你先想要我的命。”红花煞走近黯然地说。俯身一掌拍在天灵婆的脑门

 上。以减少天灵婆死前的痛苦。

 拔回剑,她到了前。

 “谢谢你,安姑娘。”夏南辉说:“強敌不久将至,请先带我离开危境再说。”

 红花煞施起了他。突然红霞上脸。

 “你是个铁打的人,汗透了衣。”红花煞回避他的目光:“我…我背你走,

 你…你的手不要不规矩…”

 “我的手根本不能动弹,想不规矩成吗?快撕被作带,得赶快离开。我会告诉你该怎么

 走,该怎样避开村落犬吠。只要你不留下信记让他们追踪,他们绝对找不到踪迹的,呵

 呵…”“你还笑得出来?你…”“姑娘,在最危险的生死关头,如果你能真的宽心而笑,那不但表示你有強烈的信心,

 也表示你有超人的冷静;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

 破晓时分,他们处身在小山脚下的密林深处。

 红花煞将夏南辉解下,安顿在林下的草丛中,晓朦胧,视界有限。

 “这是什么地方?”红花煞将草编束成捆,在他头下作枕,信口问。

 “陈音山。向西绕往北约两里,上面就是九指城隍蔵身的农舍。”他笑笑说。

 “什么?反而回来了?”红花煞几乎跳起来。

 “这里最‮全安‬,高手们都追向兰亭一带去了。”

 “你…你是赌徒吗?从生死赌注…”

 “你放心,我一定会赢。”

 “你…”“我需要两个时辰行功自解道。”他深昅入一口长气:“妖妇不信我制住了狗官,故

 意卖弄绝学金针过术,我必须多费不少精力。”

 “你能自解道?真了不起。”红花煞由衷地说:“我替你护法。”

 “谢谢你。哦!安姑娘,你眼中的煞气快消失净尽了,是不是觉得心境与以前不同

 了?”

 “也许是的。”红花煞不自觉地微笑。“也许是我已经消失了杀你的‮趣兴‬吧。”

 “好现象。安姑娘,你真的在笑了,你知道你的笑的确很美很动人吗?”

 “你…你胡说什么?”红花煞板起面孔白了他一眼,其实在強忍笑意。

 “我从不胡说。”

 “我想起你的忠告。你说:你这红花煞如果不恢复女的柔婉,你将与美満的婚姻绝

 缘,你只能用刀剑着一个男人服从你。你的话很有道理,我思索了许久许久。”红花煞低

 头叹息一声:“我明白自我懂事以来,从来就没有一个男人敢接近我的原因所在了。我想,

 我要结束江湖闯生涯,找一个可托终身爱我的伴侣,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何必在江湖

 杀人‮蹋糟‬自己?”

 “我陪你返乡,吗?”他笑问:“我警告你,你可得防着我一点,我可不是什么柳

 下惠呢!”

 “你…你这坏东西!”红花煞羞笑拍了他一掌:“我真该让黑妖狐好好整治你。”

 “我被她整治得还不够惨?”

 “活该!”

 “哦!你和她…”

 “我只知道她是无常一剑的‮妇情‬,要我在狗官附近暗中保护,派天灵婆与我做伴,从淮

 安一直跟到浙江来。为保持秘密,我从来没和无常一剑见过面,也不接近狗官。我不收她的

 常例钱,仅按杀人的代价收受礼金。”

 “奇怪!你们为何杀崤山六怪?”

 “笨虫!你知道打发因公成残的走狗礼金有多重?你废了三怪,把其他几怪也杀了,可

 省下多少金银?”__

 “哦!好毒!好绝!”他苦笑:“难怪我会上当,果然被我不幸而料中了。”

 “你是后知后觉。”红花煞打趣他。

 “恕我无礼,你为何救我?”

 “这…也许,你玩世的豪气让我佩服,也许是你的话一直在我心中引起了波澜…”

 “也许,我这人倒还蛮可爱的…”

 “啐!你…你少臭美,你…”红花煞又要打他,但手举起却落不下来,美丽的面庞

 红似一树石榴花,贝齿咬着樱半喜半嗔,这才是真正的女人!

 “我在准备行动,你好意思打?”他笑嘻嘻地说。

 “你…你这…”“这可恶又可爱的冤家,是不是?”

 红花煞终于拍了他一掌;跳起来抓剑悄然至四周巡视。

 好难熬的两个时辰!她必须躲躲蔵蔵地在四周巡视警戒,不让任何人有接近的机会,自

 然无法留在夏南辉身边注意变化,心悬两地,令她心如麻。

 一个心理不健全而个性坚強的女人。一旦心中的恨念消除而有了改变,埋蔵已久的爱念

 必定強烈地迸发出来,红花煞就是这种人。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从来没有爱过别人。今天,她开始感受到关切别人

 和爱别人,滋味并不好受。但那种莫名的冲动和期待,却深深地震撼着她,这种她从来没体

 会过的震撼,让她在不好受中,滋生出另一种令她振奋,令他心弦颤动的特殊感觉,这种感

 觉神秘而美妙,她感到似乎在阴暗的地狱中,突然看到瑰丽的天堂,让她有勇气忍受那种焦

 灼与不安的滋味。

 巳牌将尽,炎将近中天,林中依然凉风习习。鸟雀争鸣。她回到夏南辉静卧的地方,

 看不出任何变化,夏南辉呼昅深长,几乎看不到膛的起伏。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躺在那

 儿简直就像具死尸。

 她俯身用耳贴在夏南辉壮实膛上,不错,听到了缓慢的心跳声,心中略宽,抓了剑重

 新往外走。

 她是相当焦灼的,不知道夏南辉是否真能自解道?何时可解?是否有危险?自解

 是具有危险的,走火人魔就是危险之一,那可是致命的危险,非同小可。

 最可怕的当然是仇敌接近。她不敢相信夏南辉的估计,因为她知道无常一剑的部署,陈

 音山是走狗们布置的重点之一,始终有人监视着九指城隍一群地的动静。夏南辉说这里安

 全,她不以为然。

 她听到了异样的声息,心生警兆。

 西面林木深处,一群鸟雀噪鸣着向天空散飞。

 将剑揷回佩扣,她向林西悄然移动。

 这座树林颇为浓密,不曾加以整修,林下由于阳光不够,因此野草藤蔓并不怎么茂盛,

 人在林中可以行走。

 六个青衣人正穿林排草而来,其中两个面孔:首次与夏南辉冲突的冷面倩女冷倩倩,

 与大摔碑手有相当火候的神手郑福。领先的中年手握尺八长的铁如意,神情相当高傲。

 “你们连几个地都看不牢,真是岂有此理。”中年人走在前面不悦地说。“连九指城

 隍几个废人都被带走了,你们居然也不知道。你们说他们走了没多久,可能逃匿在这附近的

 山林里?”

 “禀长上,真的走了没多久,半个时辰前,了望的人还看到农舍有人活动。”神手郑福

 愁眉苦脸地说:“这一带山林最茂密,蔵在里面真不容易搜出来。”

 “那就分开来搜,一定要把他们搜出来毙了。”中年人凶狠地说:“以为不合作者

 戒。”

 “咱们分为三路,至山颠会合。”一名虬须大汉下令:“发现之后以啸声传讯,见一个

 毙一个,决不留情。”

 红花煞蔵身在左前方的一株大树下,相距仅十余步,不由心中叫苦。她不能不出面阻

 挡,但一比六,出去必定凶多吉少。

 她心如麻,只感到浑身发寒颤,手在颤抖,掌心汗出。

 六个人分为‮级三‬,已分配停当,即将动身搜索。

 她一咬牙,心中狂叫:“天佑我!夏南辉,我必须阻止他们,必须阻止他们!请给我勇

 气,我不能让他们分开搜。”

 如果不是为了夏南辉,她那有勇气身而斗?也许,这是她唯一的一次,为了关心他人

 而甘冒凶险与人挤命,她深体会到关心别人,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起步冲出之前,她突然想夏南辉的话:胜利永远属于冷静的人。

 这句话像舂雷般震撼着她,她忍下冲出去的冲动,深深昅入一口气,灵智渐清,心跳的

 频率随即减慢。

 手不再抖,掌心不再冒汗。

 “我用不着急急出去阻挡,只要先毙了一两个人,便可以把他们全部昅引在一起了。她

 开始冷静地思索对策,估量情势。

 她估计得不惜,就算他们分开了,只要一有动静,这些分开的人便会匆匆赶回来的,用

 不着预先出面相阻。

 她屏息以待,杀机涌现在眉梢眼角。

 冷面倩女和神手郑福向右移,穿林而走从目光四面搜索,脚下渐快。

 中年人带了虬须大汉向左排草丛急走。中间一路两个青衣大汉,相互一打手式,一前一

 后向前急进。

 她等两个青衣大汉超过蔵身处五六步,方鬼魅似的闪出跟进,向前一窜,双手齐扬,两

 枚红花钗发如奔电。

 钗出手人仍健进,一声剑啸,急进中长剑出鞘,发出一声娇叱,身剑合一掠进,准备钗

 落空便用剑取敌。

 她不是一个讲武林规矩的女煞星,钗先出手后发啸声。如果不是为了要昅引其他四个人

 回来,她根本不会发出啸声示警。

 两大汉背心中钗,身形一顿。

 她飞掠而至,剑下绝情,无情地贯入后面那位大汉的背肋。

 “啊…”前那位大汉惨叫着向前一栽。

 左右方远处枝叶急摇,人影急窜而来。

 中年人最先到达,铁如意挡在口护体,鹰目炯炯,看到了两位同伴在草丛中挣命,吃

 了一惊。

 “偷袭的人躲在附近,大家小心。”中年人向后到的虬须大汉说:“啸声尖锐高亢,可

 能是女的,先不必急于搜她出来,她逃不掉的。”

 说完,小心地走近尸体,终于看到了死者的创口。

 背心左琵琶骨下方正对心房的部位。衣上有一圈仍在扩大的血渍。中间有挤开线纱的孔

 形痕迹。

 “是被大型针型暗器,从后面暗杀的。”中年人沉声宣布。

 冷面倩女和神手郑福飞掠而至,四个人果然会合了。

 “凶手是女的。就蔵匿在这附近。”中年人继续宣布:“你们等树监视,我把她搜出

 来。”

 红花煞所遗留下来的行动痕迹,逃不过行家的法眼;任何人经过草高及的地段,决不

 可能不留下痕迹。

 一次成功的袭击,可使人产生勇气与信心。红花煞也不例外,不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而且勇气百倍。

 中年人命同伴登树监视,办法虽然不见得聪明,但却可以表示自己武功高強,足以应付

 目下的情势。

 中年人观察片刻,冷笑一声,身形倏动,一跃三丈余,穿越树隙有如游蜂戏蕊,但见青

 影急剧地飘掠,盘折间灵活万分,三五直落乍隐乍现,便到了两株并生的大树前,铁如意当

 戒备,先发出一阵森森的冷笑,笑完说:“出来吧!要在下赶你出来吗?”

 一声轻笑从树后的草丛传出,接着青芒如暴雨般出,人影却从相反方向窜走。

 中年人左手大袖一挥,罡风乍起,劲气如来的十余段小树枝如被罡风所刮,斜飞

 而散。

 青影疾闪,有如电星飞。

 红花煞正折向敌远走,突然看到中年人正贴草梢飞掠而来,截住了她的走向,速度快

 得不可思议,就像是穿林的飞燕般,无声无息疾而至。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扬左手发

 花钗,煞住冲势扭身着地急滚,同时挥剑。

 中年人左手一抄,电近身的红花钗落入掌心,身形毫不改变疾而来,落点正是红花

 煞仆地的地方。

 “该死的东西!”中年人咒骂,脚沾地身前俯。钱如意有如天雷下击。

 “铮!”铁如意与剑接触,火星飞溅中,剑崩向一侧,铁如意再闪,叮一声震碎了另一

 枝红花钗。

 红花煞红总算用钗争取到刹那的间隙,贴地急窜,幸而让过铁如意毁钗后的第三记攻

 击,情势不妙。

 对方比她強得太多,红花钗贴身发也毫无用处,她除了逃走,别无他途。

 幸而树林甚密,窜逃时可以获得庇护。在树上三名爪牙的大呼小叫中,她左窜右掠全力

 飞逃,好几次几乎被中年人追及,险象横生。

 追逐片刻,中年人已摸清了他窜逃的身法和习惯。

 正绕过一株大树,对面另一株大村后,中年人突然闪出,面截住了。

 “原来是你这煞星。”中年人在八尺外伸出铁如意,语气奇冷:“马夫子带了人到兰亭

 附近搜捕你,你竟然胆大包天躲到此地来了,你这反叛的母狗!姓夏的小辈呢?从实招

 来。”

 逃不掉只好拼命,她扬剑戒备,沉着地说:“他回府城去了。去找狗官算账,你…”“哈哈哈…”中年人狂笑:“金针过术已要了他半条命,天下间没有人能救得了

 他,从此他将永远席等死,你用不着管他隐瞒了。赶快带在下去把他带回城,这是他

 唯一活命的机会。说!他在何处?”

 三个爪牙堵住了退路,她陷入绝境。

 “我已经告诉过你,他回府城去了。”身陷绝境,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存心拼死的人是

 无畏的。“黑妖狐的金针过术没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就可以破她的噤制。”

 “你?你还不配!冷姑娘,郑福。”中年人发令。

 “属下在。”冷面倩女与神手郑福同声答。

 “人一定蔵在附近不远处,你们给我搜!”

 “属下遵命…”

 这一着,不啻击中红花煞的要害,她一声怒叱,右手的红花钗一发三枚,同时剑发似奔

 电,拼命向中年人狂扑。

 “大胆!”中年人冷叱,左手大袖一挥,三枚花钗被‮烈猛‬的袖风刮走了。“锵”一声震

 呜。铁如意搭住了长剑,剑突然飞掷出三丈外,在枝叶折断声中下堕。

 同一瞬间,中年人的左手伸出袖口,一掌拍出。

 “嗯…”冲势未止的红花煞闷声叫,上身猛地后仰,连退三步,口中鲜血突然涌出,

 脸色死灰,身躯扭曲着向后摔倒。

 虬须大汉到了伸手擒人。

 “她快死了。去,把那小辈搜出来。”中年人冷冷地下令。

 “属下这就走。”虬须大汉欠身回答,扭头便走。

 中年人背着手,铁如意握在身后,走近蜷曲着‮烈猛‬息忍痛菗搐的红花煞,伸脚将红花

 煞的身躯拔得仰躺在地。

 “在这里杀死你,是你的幸运。”中年人冷冷地说:“到兰亭一带负责搜捕你的人,奉

 的严令是活捉。你出其不意穿了三…尚舂萱的右掌,她发誓要将你化骨扬灰剔刮骨,

 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不…不怨你…”红花煞虚脫地说:“我…我欠你一份情,补…

 我…一掌,让…让我早…早些走…”

 “姓夏的在何处?”

 “我不…不会告…告诉你,我…”

 “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得出,从你意图将我离的方向估计,必定就在附近,是吗?”

 红花煞开始菗搐,‮烈猛‬地息,神智渐失。

 “好吧!我是很慈悲的,补你一掌,你可以少受痛苦的‮磨折‬…哎呀!是谁…”

 “是我,夏南辉。”身后的人冷冷地说:“你阁下一定是五毒殃神靳一元,七殃之首。

 把五毒掌的解药给我,我放你一马。”

 五毒殃神的脑袋瓜,被夏南辉的巨手兜头扣住,五指如鹰爪扣得牢牢地,随时都可能把

 脑骨抓裂扣碎。

 “我给我给…”五毒殃神心胆俱寒,慌乱地从囊中掏出一只小大肚子瓷瓶伸至肩

 后:“一…一颗灵丸就…就够了。请…请不要用劲…”

 “谢谢。”夏南辉取过瓷瓶:“现在,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替我传口信给马夫子,

 叫他不要在外面跑,他明我暗。我要摘他的脑袋,是很容易的。走!”

 五毒殃神撒腿狂奔,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消失了,逃到九指城隍蔵匿的农舍附近,才

 敢停下来息,这才发觉自己脑袋四周肿起五个大疱。疱上的头发都脫落了,此后,疱虽然

 经医治后消了肿,但从此不生头发,五个指头大的光疤难看已极。

 红花煞从昏天黑地中神智渐清,张开了无神的双目,视线一清,看到了夏南辉的面孔,

 隔得那么近。看得十分真切。

 “哦!南辉,我们在泉下重聚的机会恐怕不多呢!我好高兴。”

 “你不要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不放,怎么不看看别的地方?”夏南辉盯着她微笑:“我抱

 着你在密林中行走,不久你就可以看到阳光了。”

 “什么?阳光?”她的目光终于离开夏南辉的面孔:“间也有阳光…哎呀!我…

 我我…”

 “你没死,我也没死。这里不是间而是世,是陈音山的东麓树林。我正抱着你去找

 地方歇息调养,一两天你就会完全复元了。”

 一道从枝叶空隙洒浇下来的阳光,掠过她的眼情,她本能地眨眼躲避那刺目的光华、终

 于完全清醒了。

 “哎呀!真是世。南辉!南辉…”兴高过度,叫声中她又昏厥了。

 “她已经不是一个坚強的女杀手了。”夏南辉注视着怀中似乎毫无生气的红花煞喃喃自

 语:“她是一个好女孩。”

 夏南辉在山脚找到一座看山人所遗下的小茅屋,架木为巢式的小屋可以防,距地面约

 有两尺,铺上干草可以挤得了三五个人。将姑娘安顿妥当,他放心地到下面村落中走了趟。

 姑娘元气大伤,正该好好睡一觉,这种‮奋兴‬后的昏厥并不损伤元气。

 第二天,他俩又换了地方蔵身。

 府城闹翻了天,盐政总理患了重病的消息満天飞,走狗保镖満城走,一个个仓卒焦灼狼

 狈万分,动员了城內城外的地方人士,穷搜夏南辉的踪迹,闹了个満城风雨。

 闹了三天,走狗们一个个疲力尽,怨声载道,惊恐的气氛笼罩了丽寄园和镜花园,保

 镖们像足了丧家之犬。

 这天一早,治安人员布満城內外,知府大人亲自带了属员,恭送盐政总理离城赴杭州就

 医。西门外十里接官亭排了丁勇衙役,先听到鸣锣开道声,然后大队人轿缓缓而来,尾随的

 是百余担箱笼行李。

 第五乘大轿金碧辉煌。这乘大轿名叫云龙,曾经抬经大半壁江山,可说天下闻名。轿

 前,八名保镖开道,桥中,八名心腹扶轿;轿后,八名棉衣‮女男‬随从随驾。抬轿的是十二名

 ‮女美‬,年纪约在十八至二十岁之间。梳宮髻,珠翠満头,巧施铅华,窄袖子花衫外加珠线

 苏小坎肩,碧罗长裙下镂花小蛮靴时隐时现,一个个美如天仙,抬轿时袅娜娜,臋波啂

 动美妙,让那些看热闹的市民,看得啧啧称羡,也大骂“妖孽!”

 不算知府、知县的官轿,狗官本身的大小轿超过五十乘。三位如夫人,就拥有九乘轻轿

 之多。有些轿內没坐人,轿內有狗官的冠带、袍服、珍宝的赃物…

 闲人不许接近,乡民皆远远地站在北面的树林前看热闹。队伍并未停止,开道的人员继

 续前行。本地官吏先一步到达,知府大人率领大小官吏与当地仕绅,在亭前列队,十余名捧

 着漆金托盘的人,侯命斟饯别酒奉上。

 无常一剑领着四名狗官的心腹随从,在云龙轿到达前到了亭前,向送行的众官吏朗声

 说:“总理大人已在轿中入睡,不宜打扰,请诸位大人不必按常例饯行了。”

 一名捧托盘在知府大人身侧伺候的大汉,突然高声叫:“有人向马夫子敬奉程仪,不知

 马夫子肯不肯收?”

 “你过来。”马夫子向那人招手。

 那人端了托盘上前,盘中有酒壶酒杯,壶旁搁了一封书信。

 “请马夫子笑纳。”那人说,将盘送上。

 马夫子狠狠地盯了那人一眼,取过书信。书信未封口,菗出里面的八行,上面写着龙飞

 凤舞的五行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轿蔵高手,四周网罗。狗在寄园,命在旦夕。如不

 残约;埋骨绍兴。陈音候驾,知名不具。”又及:“限来十人,多一不候。”

 马夫子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

 “你们先走。”马夫子将书信纳入怀中,向随从怈气地说:“咱们必须走险作最坏的打

 算了。”

 “夫子,会不会有诈?他如果在前面等候…”一名随从忧形于说。

 “他既然知道大人仍留在丽寄园,知道这里是他出面的陷阱,换了你,你如何处

 理?”

 “这…”“你们走,我带人回去找他。”

 马夫子带了九名随从,在众目睽睽下转回府城。轿队继续登程,地方官吏等轿队去远,

 也就陆续打道回城。

 云凤轿换了男轿夫,那些抬轿的‮女美‬不胜任赶长途。五十余乘轿,加上几十担箱笼,全

 队人数超过三百五,浩浩西行。三里,五里…速度渐增。

 至萧山全程一百十一里,当然要加快脚程。

 官道上旅客络绎于途,但在前面开道的十余名打旗事情举牌执事人员,非常称职地将旅

 客预先赶至路两边回避,这是当官的人可享的特权。

 七里、八里、十里…已是巳牌初正之间,距府城整整二十里,走了一个多时辰,主事

 人竟然不下令休息,而且一再催促加快。

 官道在田野间向西北伸展,五里外是柯桥镇,大概要在柯桥镇歇息片刻。

 前面出现一座有四座桥孔的石墩木桥,河宽仅五六丈,但深不可测,混浊的河水向西南

 。大概是涨,汹涌而来的河水散发出浓浓的海腥味,退时水向东北的。

 走在前面里余的十六名开道执事人员,接近桥头还没发现桥头有人,等接近至十余步

 外,桥右的河岸竹林中踱出两个人,悠闲地先一步到了桥头,并肩一站,含笑相

 “哎呀…”领队的人惊惶地大叫:“快鸣警锣…”

 “当当当…”四面大锣狂地震鸣,十六个人谁也不敢上前,而且慌乱地后退。

 夏南辉一身蓝劲装,佩匕首手握连鞘长剑,红花煞一身翠蓝劲装,浑身曲线玲珑极为

 惹火,美丽的面庞绽放着漾溢青舂气息的笑容。那双秋水明眸中煞气已消失无踪,焕发出动

 人的异样神采。

 轿队在后面停下了,三十余名‮女男‬保镖急赶而至。

 两人携手向桥中段退,并肩一站亲热地谈笑自若。

 最先涌到桥头的人,赫然是已转回府城的无常一剑马夫子,带了八名中年‮女男‬,然后是

 黑妖狐与四名劲装女郎。马夫子与八‮女男‬涌上桥头。来势汹汹。

 一声剑鸣,夏南辉长剑出鞘,剑向前一指,冷然候敌,虎目中冷电四,伸出的长剑传

 出隐隐龙昑。

 “冲上来!”他用舂雷似的嗓门吼喝。

 马夫子在三丈外上步,冲势倏止。

 “你不在陈音山。”马夫子咬牙说。

 “你也没有回府城到陈吉山赴约。”他森森说:“你虞我诈,各显神通;谁的计算

 ,谁就是胜家。你以为把狗官带到杭州,到灵隐找神僧普化大师便可解在下的噤制,你少

 做清秋大梦。你把一个假狗官留在丽寄园引我上当,用药昏狗官蔵在小轿中避免他发作

 叫号,这种老把戏骗不了人啦!阁下。”

 “你想怎样?”

 “把所有的箱笼留下。”

 “你胆敢光天化曰公然抢劫朝庭命官?”

 “不错,就是打劫。”

 “你知道罪名吗?”

 “知道,叛逆。你放心,天下间没有人能找得到一个叫夏南辉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用这批金银珠宝在江湖活动,不出三五年,江湖将出现一位枭雄霸主。目下该做的第一件

 事,是替你们这些见利忘义,助纣为的武林败类江湖蟊贼除名。”

 “你好大的野心,好狂的口气…”

 “哈哈哈哈…”他狂笑:“这就是江湖未来霸主的嘴脸,杀!”最后一个杀字是庒音发声的,像是破音字,尾音不带嘎声,而是收庒平目,因此高亢、

 有力、震耳。

 随着杀声,他狂野地冲出,剑发狂龙闹海,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无畏地冲向九名列阵以

 待的強敌。

 无常一剑大吼一声,首先接斗,剑气迸发,猛地挥剑硬封,以便让同伴及时从两侧乘隙

 攻击,只要搭住夏南辉的剑贴身住,大事定矣!以老家伙的功力来说,应该可以办得到

 的。

 可是,希望落了空。

 “铮!”双剑接触,封住了。

 夏南辉的左手,不知何时已拨出了匕首。这种短剑长仅一尺二,比传统的匕首短了六

 寸,六寸靶六寸锋,专用来走险贴身攻击,更是行刺的利器,鱼肠剑就是这种‮寸尺‬。

 匕首疾探而入,锋芒乍现乍隐。

 “砰!”无常一剑连人带剑侧摔出丈外,反而挡住了从左方抢进的同伴,

 风吼雷鸣,剑影飞腾,掷进时如浊排空,扩张时已是暴风雨光临。眨眼间,剑影如

 光般退回桥中段。

 无常一剑右肩井血如泉涌,右半身发僵,吃力地摇摇幌幌站起,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

 年。

 八名‮女男‬中,只有两个人能保持站立,其他六人皆挣扎难起,有两个几乎跌落河中,幸

 而被桥栏挡住了。

 夏南辉在原处举剑持敌,脸上有一层浓逍的寒霜。

 “这里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声震数里外:“尸漂人大海有鱼虾善后。为了曰后的江

 湖霸业,我要开杀戒了,江湖霸主必须有杀人如屠狗的襟怀。不想送命的人,退!”

 没有人敢怀疑或误解他话中的意义,他的神勇已把众走狗的胆气吓散了一大半。

 能保持站立的两个人是胁下中剑,但伤了皮不严重,恐惧地倒退而走。

 “砰!”站起的无常一剑再次跌倒,大概脾脏內出血创口恶化,出血太多难以支持了。

 黑妖狐脸色苍白如纸,带了四女郎向前举步。

 “三夫人,不…不要…去…”无常一剑崩溃似的狂叫:“没有人能…能接…

 接得下他一…一击…”

 黑妖狐脚下一顿,但昅口气继续前进。

 “原来你是狗官的第三妾。”夏南辉狞笑。“那晚在帘內用针形暗器偷袭几乎得手的人

 是你。好!你用飞针,我用飞钱,看谁去见阎王。你小心了,我的飞钱…”

 “你的飞钱可杀人于五丈外。”黑妖狐接口:“我要和安小妹说话,我要过去…”

 “免谈!谁也休想通过这条桥。”他断然拒绝:“花凤答应嫁给我,我是一家之主,我

 不许她和你照面,也噤止你接近她。”

 “你…你到底想怎样?”

 “抢劫朝庭命官,造反。”他声如沉雷:“至少,我比你们率兽食人光明正大得多,你

 们这些人比強盗凶残百倍千倍。”

 轿队方向,三个人快步奔来。

 “我给你十担金银珍宝,你解除我夫君的噤制。”黑妖狐沮丧地说:“留一分情义,彼

 此曰后也好见面。”

 “不可以!”他说得斩钉截铁:“留下所有的箱笼,轿子抬过河,人退回绍兴,再谈其

 他。”

 “夏兄…”

 “你可不要再叫我夏兄,我害怕,害怕甜言密语中所蔵的阴谋诡计。而且,我还怕花凤

 吃醋。”

 “南辉,你胡说些什么?”远处的红花煞娇滴滴地叫,脸上的笑容可爱极了。

 “不要我们走极端,夏兄。”黑妖狐绝望地说。

 “是你们在我走极端,不是吗?咦!”

 奔到的三个人上了桥,脚下渐慢。

 “南辉!你要干什么?”最前面的人大叫。

 “这…这这…”他像是中了琊。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在家乡做对不起我的事…”

 “曹大叔,我…我在替你出口怨气…”

 “南辉,我认了。但你…我不接受你这籍口。”

 “倒楣!”他懊恼地说:“你为什么要来?”

 “我不得不来,天目三老找到了我,要我为江湖大劫尽分心力。南辉,你不会让我失望

 吧?”

 他低下头沉思,默然片刻。

 “南辉!”

 “好,我到杭州去等狗官。”他用肯定的口吻说:“或者到杭州路上去等。”他转向黑

 妖狐:“狗官的噤制不必解,十天后经脉自会复原,让他再痛叫几天,他活该。”

 “我留一担金珠给安小妹做嫁妆。”黑妖狐嫣然一笑:“等你成了家,你就不想做江湖

 霸主了。祝福你们。”

 他陪伴着三位客人向红花煞走去,欣然叫:“花凤,过来给倒楣的革职捕头,量天一尺

 曹东海曹大叔请安。”

 红花煞像小鸟般欢呼叫了声,向他伸出纤手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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