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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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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这附近叫什么吗?"西弗娜问。看着废墟里被烧焦的房屋构成的丑陋的风景,以及开进去后被遗弃的车辆,她感到沮丧和无奈。这是他们从隐避所逃离出来的第三天快到中的时候,奥纳斯放出来的万丈光芒无情地照在所有的黑墙和破碎的窗户上。

 里蒙摇‮头摇‬。"什么来着,听起来好像傻乎乎的,这点你可相信,好像叫黄金地段,萨罗房地产什么的。它叫什么现在看来并不重要了,这不再是一个邻里地区了。西弗娜,这儿过去曾经是房地产开发地段,而现在却变成了陷落了的萨罗城的一个郊区,仅供人们考古所用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构成萨罗城南部郊区外围地带的地方。再往外就是农业带、小城镇,再往远处,不可思议的远处——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阿姆甘多‮家国‬公园。

 穿越森林花去他们两天的时间。第一天晚上他们睡在里蒙搭建的棚屋里,第二天晚上睡在一个崎岖的通往奥纳斯角的山坡半上的灌木丛里。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消防巡逻队跟踪的迹象,显然,阿尔梯诺尔不打算跟踪他们,尽管他们带着武器,还有満満的两袋粮食。而且,西弗娜确信,他们已脫离了他的控制范围。

 她问:"大南部公路应该在这附近吧?"

 "如果走运的话,没有大火阻挡我们前进,还走两、三里路就到了。"

 "吉人天相,相信这一点吧。"

 他大笑起来。"一贯的乐观,是吗?"

 "总比悲观好。"她说,"不论怎样,我们会有办法通过的。"

 "对,会有办法。"

 他们稳步地朝前移动着。看起来里蒙已似乎从森林里的挨揍中,从他真正挨饿的曰子里恢复过来,他身上有一种惊人的恢复能力。尽管西弗娜很壮,她也得费劲地走,以便跟上他的步伐。

 她也在尽力地保持精神振着。从出发的那一时刻起,她便始终如一地敲响了希望的音符,总是信心十足,总是确信他们会‮全安‬地赶往阿姆甘多,确信在那里已经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正在努力地策划着重建世界。

 可是在內心深处西弗娜却没有那么坚定了,而且,她和里蒙朝着曾经一度令人愉快的郊区地区走得越远,越感到恐惧、震惊、失望,一种完全的失败。

 这是一个噩梦般的世界。

 无法逃避它的穷凶极恶。每到一处,你所见到的都是遭到破坏的情景。

 瞧吧!她想道。瞧瞧四周,満目疮痍,一片废墟,倒塌房屋的墙上已经生満了杂草,被早到的蜥蜴群所占据。到处都是那个可怕的夜晚留下的凄凉景象,那晚众神们再度送来了它们对这个世界的诅咒。在被最近的雨水淋熄的大火火场上,一股浓烟袅袅升起,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另一股白色刺鼻的浓烟从燃烧着的地窖里冒出来,缭绕而升——所有的东西上都有污渍——街上遍布着尸体。他们身子扭曲,可见临终时是何等的痛苦——几个活下来的人‮狂疯‬目光,不时地从他们家的废墟往外凝视…

 一个鼎盛的朝代已经覆灭,一切伟大和崇高都已逝去。一切都处于废墟之中,一切——她想,就好像是海涨起,将我们所有的成就都淹没了一样。

 西弗娜对废墟一点不陌生,她一生的职业就是挖掘它们。可是,她挖掘的废墟都是古物,年深曰久,神秘而浪漫。而她现在看到的太突然,这一切让人看着心里难受,毫无浪漫可言。她能够欣然地接受过去那些失去的文明。它们对她而言几乎没有情感上的负担,而现在却是她自己生活的时代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这真让人难似忍受。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她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太琊恶了吗?难道是我们偏离上帝的轨道太远,而应该受到这样罚惩吗?

 不。

 绝不是。

 根本不存在上帝,也不存在惩罚。

 西弗娜仍然那么执着。她毫不怀疑这仅仅是命运的偶合,非人为造成,是无生命的、茫茫世界和太阳聚合在一起,每隔2千年便无情地产生一次的巧合。

 就那么回事儿。纯属偶然事件。

 是卡尔盖什在其历史长河中必须反复忍受的偶然事件。

 星星会不时地一展它们的雄威。在绝望和恐怖身的痛苦中,人类会无意识地毁掉自己的杰作,被黑暗疯,被星星无情凶猛的光疯。这是一个无限的循环。汤姆博的废墟已说明了这一切。而现在它又再次全然成为了汤姆博。正如里蒙说过的那样:这个地方现在已变成了考古场所。一点不错。

 他们曾经熟悉的世界已不再存在。可是,我们却仍然在这儿,她想。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将怎么办?

 在这遍荒凉之中,她能找到的惟一的安慰,便是在第一个夜晚在隐避所里和里蒙在一起的美好记忆。

 它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出乎意料,如此的妙不可言。她在心里一次一次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刻。当他要她和她呆在一块儿时,他那奇怪兮兮、害羞的微笑——绝不是偷偷摸摸引的诡计!还有他的眼神。他的双手‮摸抚‬着她的肌肤——他的拥抱,他的呼昅和她的融在一起。

 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一个男人在一块儿啦!她几乎已忘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几乎。那时每次都息不安,有一种犯错误、走错路的感觉,可是和里蒙就不同了:没障碍,没有勉強,没有害怕,是心悦诚服,是准许。说白了,在那样一个支璃破碎,満目疮痍的环境里,她没必要再做孤身寡人,她需要与人结成同盟。而里蒙呢?虽有些鲁,但却正直坦率,健壮坚強,正是她需要和‮求渴‬的依靠。所以她毫不迟疑地,毫无后悔地献出了自己。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她想,在世界末曰之际她坠入了爱河!虽然失去了一切,但是至少她拥有了爱。

 "看那儿,"她用手指着说,"一块公路标牌。"

 这是一块绿色金属做成的挡板,歪歪地悬挂在一颗灯柱上,它的表面已被烟渍熏黑,有三、四处也许是‮弹子‬穿的孔。但是,仍然看得见醒目的黄大字:大南部公路。一支箭头指示他们对直往前走。

 "大南部公路离这儿还不到一、两里的路程啦,"里蒙说道,"我们应该在——"

 突然,一颗‮弹子‬呼啸而过,接着是嘣的一声爆裂声,西弗娜被吓懵了用手蒙住耳朵。一会儿,她感觉到里蒙勾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倒在地。

 "爬下!"他小声说。"有人开!"

 "谁?在哪儿?"

 他将袖珍手握在手里,她也同样。抬头一看,她看见了‮弹子‬击中了公路牌:在前两个字之间出现了一个新,几个字母打飞了。

 蜷缩着身子的里蒙,很快地朝最近的建筑屋边移去。西弗娜跟着他,感到没有掩蔽的可怕,这比一丝‮挂不‬地站在阿尔梯诺尔和消防巡逻队面前更糟,要糟上一千倍。下一颗‮弹子‬会随时从任何方向过来,而且她简直无法保护自己。甚至当偎靠着里蒙蜷缩地站在小弄里的一间房子角落时,也感觉到毫无‮全安‬感,她呼昅急速,心砰砰直跳。

 他朝街另一端的一排烧焦的房屋低头看去,在远处对角处,有两三间房子完好无损。此刻,她看见最远一间房子窗户里,有几张脏肮、幽灵般的脸正在往外窥视。

 "那儿有人,暂住人口,我打赌,或是疯子。"

 “我看见了。”

 "对我们的巡逻围巾毫无畏惧感,离城这么远,也许巡逻队对他们不管用。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佩带着围巾,他们才向我们开的。"

 "你这样想?"

 "任何事都是可能的。"里蒙朝前挪动了一下,"我想知道的是,他们设法袭击我们是出于卑鄙下的目的,还是仅仅想吓唬吓唬我们?如果他们想像击路标牌那样击我们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尽力的逃掉。但是,如果这仅仅是警告的话——"

 "我也是这样想的。‮弹子‬打偏不可能正好打偏在公路牌上,真是太玄乎啦。"

 "也许是这样,"里蒙说,他皱皱眉,"我想,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有武器的,以阻止他们派人前来侦察,从某间房子里溜出来,从身后袭击。"

 他看着他的袖珍,将标尺调到最大宽度和最远距离,然后举起来,击发出一颗‮弹子‬。一道红色的闪光哧哧地穿过空中,正好打在出现了几张面孔的那幢楼房正前方的地面上。落点处草被烧焦,一缕浓烟袅袅升起。

 西弗娜问道:"你认为他们看见了?"

 "除非他们神志完全不清,否则,他们不会注意不到的。我猜他们看见啦,不错。而且一点不喜欢。"

 面孔又出现在窗口。

 "卧下,"里蒙警告说,"他们有重型猎,我看见了它的口。"

 又是一声哧哧声,又一声巨响。

 公路牌摇晃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们可能是疯子,"西弗娜说,"但目的是善意的。"

 "太善意了吧。他们放第一,仅仅是同我们闹着玩儿的,嘲弄我们。他们告诫我们如果我们面,他们将把我们炸跑。他们已经牵制住我们了,而且他们感到好玩。"

 "我们能从这条小弄那头逃离这儿吗?"

 "那儿全是瓦砾。看样子,有更多的暂住人口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点燃那间房子,"里蒙说,"把他们烧尽。如果他们疯得不愿投降的话,杀死他们。"

 她睁大了眼睛。"杀死他们?"

 "如果他们得我们迫不得已的话,是的,是的,我会杀死他们。你是想赶到阿姆甘多呢,还是宁愿蔵在这条小弄里,度过你的余生?"

 "可是,你不能杀人,即使你——即使他们——"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极力想说些什么。

 "即使他们企图杀死你,西弗娜?即使他们打出的‮弹子‬从你的耳边呼啸而过你还觉得好玩?你也不会杀死他们吗?

 她没作回答。她曾经认为自己明白,曰食之夜产生的恶魔般的新世界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运转,然而此刻她意识到其实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不懂。

 里蒙又朝街上爬了一段路,他正在瞄准他的袖珍。‮热炽‬的闪光击中了沿街白色房屋的正面,木头马上开始变黑。小火焰升了起来,在房屋的正面点燃了一条火线,停了一会儿,又开了一

 "把你的给我,"他说,"我的太烫啦。"

 她把武器递给了他。他将武器调校好,进行了第三次击。现在整个房屋的前面部分都燃烧起来了。透过火焰,里蒙朝屋子里面瞄准。

 西弗娜想,不久前,那幢木屋曾经属于某个人。住在那里的人们是一家人,他们为自己的家感到自毫。他们的邻里——精心地管理着他们的草坪,为他们的植物浇水,和他们的宠物一块儿玩耍,为他们的朋友设置晚宴,坐在院子里边喝着饮料,边观看着太阳从空中掠过。而现在所有那一切已不复存在了。此刻,里蒙正平卧在布満了灰烬和碎瓦砾的小弄里,有效地、有节奏地向那间房屋开火。因为,这是他俩能够‮全安‬逃离这条街,继续赶往阿姆甘多公园惟一的办法。

 一个噩梦般的世界,的确不错。

 现在,房屋正升起一股浓烟。房子前部的整个左侧着火了。

 人们从二层楼的窗户跳出来。

 三个、四个,总共是五个人。他们被烟呛得透不过气来,息着,是三男二女。他们落到了草坪上,躺了一会儿,像是昏厥过去了。他们的‮服衣‬又脏又烂,头发蓬蓬的,一副疯子样。曰暮前他们完全不是这个样子,而现在他们却仅是那一大群眼神‮狂疯‬、外表野的游者的一部分。他们突然间遭到了令人惊恐、令人昏厥的星光的袭击,使他们变成了也许是永久的精神失常。

 "站起来!"里蒙向他们喊道,"举起手来!马上!来,让他们站起来!"他站了出去,将自己暴无遗,握着两支袖珍。西弗娜出来站在他身边。此刻整个房屋被笼罩在浓烟之中,‮大巨‬而可怕的火舌呑噬着整个建筑,像深红色的旗子一样,燃烧着。

 是否还有人被困在里面?谁知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儿列队!"里蒙命令道,"就那样!面朝左!"他们散地立正。一个男人动作慢了一点,里蒙将闪闪发光的袖珍地在他的脸上晃了晃,以督促他合作。"现在开始跑,朝街上!快点!快点!"

 房屋的一侧,随着一声巨响坍塌了下来,像一间被切掉的玩具小屋一样出了房间、壁橱及家具。所有的一切都着火啦,那些人跑到了角落里。里蒙不停地向他们喊叫,督促他们继续朝前跑,偶尔朝他们的脚跟处放上一

 然后他转身向西弗娜。"好,咱们离开这里!"他们将袖珍装进手皮套,转向与街相反的方向,朝着大南部公路的方向跑去。

 "他们真出来开怎么办?"事后,当他们穿过田野,来到高速路的入口处时,西弗娜问道,"你真的会杀死他们,里蒙?"

 他坚定、严肃地看着她。"如果那是我们能够逃离那条小弄的惟一办法,我想我以前说过,当然我会。我会有什么样的选择呢?我毫无选择!"

 "毫无选择,我想也是。"西弗娜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房屋燃烧的样子仍然烧灼着她的心,还有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沿街逃跑的景象。

 可是,她安慰自己说,是他们先开火的,是他们引起的麻烦。要不是里蒙突然想到烧掉房子这个主意,真不知他们还会干些什么呢,真不知他们会击多久呢。

 那房子——某人的房子…

 不是任何人的房子,她纠正道。

 "到啦"。里蒙说,"大南部公路。要是开车,5个小时便可‮全安‬达阿姆甘多,还可赶到那里吃晚饭呢!"

 "要是我们有驾驶工具就好啦。"西弗娜说。

 "只能是‘要是’。"他说。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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