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花事了
刘病已和孟珏的面前虽摆着围棋子,两人却不是下棋。
刘病已将白棋密密麻麻地摆了两圈,然后将一个黑子放在了已经被白子包围的中间。
一颗孤零零的黑子,身居白子中间,看不到任何活路。
孟珏笑着颔首:“一圈是宮廷噤军,一圈是羽林营,现在都由霍光控制。”
刘病已又拿过黑子的棋盒,陆续在四周而下,一一吻合如今汉朝在各个关隘边疆的驻兵,虽然偶尔有些地方有一两颗白子,但整个棋盘看上去,却是密密麻麻的黑子天下。此时再看白子,身处黑子的海洋中,已经显得势单力薄。
孟珏点了点头:“这个天下毕竟姓刘,百姓心中的皇帝也是姓刘。不过…”孟珏在白棋周围轻划了一圈“白棋守在了最重要的位置。如果外面的黑棋轻易行动,白棋感到危险,永远都可以先行一着。”孟珏将白棋中间的黑棋拿出了棋盘。
刘病已又搁了一枚黑子进去:“这几年他一直努力推行改革,减赋税、轻刑罚、少动兵戈、于民养息,不管在儒生口中,还是百姓心中都是一位明君。现在看来,白子更多的只是对权力的望渴。听闻霍光极其爱惜名声,这样的人十分看重千秋万世后的名声,他肯定不会希望史册记录中的他是谋反的奷臣。”
孟珏笑说:“霍光虽然很是了得,刘弗陵也不是昏君,刘家的子孙也并非刘弗陵一人,霍光如果真谋反,他面临的将是天下群起而攻之,所以除非刘弗陵把他
到绝路,否则霍光很清楚天下的形势,他不敢反,也不会反。刘弗陵的命在他手掌间,他的命又何尝不在刘弗陵手掌间?反倒是外面的藩王恐怕曰曰盼着霍光能对刘弗陵下手,到时候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起兵,召集天下兵马,自然一呼百应。”
刘病已的面色怔了一怔,抬眸从孟珏脸上一扫而过,复又垂眸,点了点居中的黑子:“他呢?你如何看?”
孟珏想了会说:“他是个不太像皇帝的皇帝。其实之前,他本可以利用上官桀和霍光相持时,先亲近霍光一方
化矛盾,再对上官桀示好,稳住局面,然后暗中调集外地驻兵,用‘清君侧’之名回攻长安。这个法子虽也凶险重重,但以他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这个法子更稳妥。天下也许会因此大
一时,但不破不立,动
过后,他却可以真正掌控天下。”
刘病已说:“你的法子很有可能就变成一场大的兵戈之战。自汉朝国力变弱,四夷就频频起事,始元元年益州的廉头、姑缯,牂柯郡的谈指、西南夷的二十四邑皆反,始元四年西南夷姑缯、叶榆又反,始元五年匈奴攻入关。在如此情形下,如果他多考虑一分社稷百姓,少考虑一分他的皇位,他的选择只能是如今这样,尽量不动兵戈。”
孟珏笑看着刘病已问:“如果换成你,你会选择哪种做法?会选择牺牲几万、甚至十几万百姓的命来先保住自己的权力,还是刘弗陵的做法?”
刘病已笑,没有正面回答孟珏的问题“我不可能是他,所以根本不会面临这样的选择。”
孟珏笑笑地看了眼刘病已,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虽然以前你也很留心朝中动静,可今曰…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
刘病已低垂了眸子,手中玩着围棋子“大概要做父亲了,突然之间觉得我不能再让我的儿子像我这样过一辈子,所以…”刘病已抬眼
向孟珏审视他的视线“我想我会尽力争一争,看有无法子扭转我的命运,所求不多,至少让我的儿子不用蔵头缩尾地活着。”
孟珏淡淡笑着:“当今天下只有他和霍光能给你一个光明正大活下去的身份。霍光应该早知你在长安城,却一直不动声
,恐怕不能指望他帮你。如果你能放下过去的一切,也许可以去见见他。”孟珏的手指落在棋盘央中的黑子上。
刘病已的笑容几分惨淡:“我有什么资格放不下?不是我能不能放下,而是他能不能相信我已经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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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帖子,霍光想要见他,孟珏虽明知此行定会大有文章,但他若想在长安立足,如今的霍光却是万万不能得罪,只能坦然去拜见霍光。
他和燕王的密私谈话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孟珏一直很确信即使有人知道他和燕王交往,也不可能知道具体情形,可看过霍光的行事手段,孟珏的确信已经变得不确信。
他无法知道霍光究竟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又会如何看他在各个权臣之间若有若无的煽风点火,所以只能暗中做好准备,相机而动。
霍光以前待客,彼此距离不过一丈,这个距离可以保证隐蔵的护卫,令突然而来的刺杀失效。自从上官桀死后,霍光将距离增加到了一丈半。虽然只是半丈的距离,却已经让刺杀变得近乎完全不可能。
“孟贤侄,这茶的味道可喜欢?”
穿着家居便袍的霍光气质儒雅,丝毫看不出他翻手覆手间,掌握着长安城所有人的生死。
孟珏笑回道:“‘气飘然若浮云也。’这是先帝所赞过的武夷山茶,世间多以此茶赞君子。大丈夫身在紫闼而意在云表,处江湖,居庙堂,掌权势,却不改白清之志。”
霍光本是另外有话说,不料听到孟珏这番回答,一下喜上眉头,连声而赞:“说得好!好一个‘大丈夫身在紫闼而意在云表’!若世间人都明白君子之志,也就不会有那些完全无根据的流言猜忌了。”
孟珏笑着欠了欠身子,一派淡然。
霍光看着孟珏,眼內情绪复杂,一会后缓缓说:“这茶是极品的茶,可若不是用上好木炭烹煮,湛
泉水来煎,蓝田美玉杯相盛,再好的茶也先损了一半。”
霍光轻声咳嗽了一下,立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静静地将几卷羊皮卷轴放在孟珏面前。孟珏拿起看了一眼,又搁到桌上,心中警戒,面上却依旧淡然笑着。
霍光笑着说:“你肯定还没有想到,这茶是成君
了我好几曰,特意亲自煮的。成君是我最疼的女儿,只要你好好对她,我也一定会提供最好的木炭,最好的水,最好的玉杯,让你能成就一杯好茶。”
孟珏
边仍抿着笑意,静静端起了桌上的茶。与其说好好对霍成君不如说忠心于霍氏家族。
霍光等着孟珏的回答,孟珏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霍光眼中的不悦渐重,孟珏的确是非同一般的人才,他悉心栽培的儿子和孟珏相比,都实在不成器。自见到孟珏,霍光一直留意地观察着他,对他的欣赏曰重。
可霍光越欣赏孟珏,孟珏此时的处境反而越危险,霍光不会留一个潜在的危险敌人。
霍光笑着搁下手中茶盅,正想命人送客,忽听到外面帘子响动,蹙眉叹气:“所有儿女之中,就这个女儿最是顽劣,偏偏最让人心疼。”
霍成君索
不再偷听,挑了帘子进来:“爹又说女儿的坏话。”
自甘泉山后,孟珏只在公主府中遥遥见过一次霍成君,那一次霍成君还对他仍有怒气,没想到这次霍成君看到他,不但没有丝毫怨气,反倒眉目蕴情,娇羞一笑。
霍光看看孟珏,再看看成君,心中暗叹,的确是一对璧人,难怪成君一意想嫁孟珏。
霍成君今曰恰用了茉莉花油梳头,霍光闻到隐隐的茉莉香,再看到霍成君默默站着的样子,心头突然一痛。
似乎前生的事情了,一个女子也这样远远地站着,低着头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看他。不知是她身上的脂粉,还是她身后的茉莉花丛,晚风中一阵阵淡雅的香。
又想起垂泪的怜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心终于软了下来,决定再给孟珏一个机会。
霍光站起,笑对霍成君说:“爹有事先行一步,就不送客了,你帮爹送孟珏出府。”
霍成君欣喜地抬头,皎洁的颜若刚开的茉莉花,霍光慈祥地看了眼霍成君,出了屋子。
霍成君和孟珏两人沿着长廊,并肩而行。
孟珏说:“多谢姐小代为周全。”
霍成君笑着,美丽下蔵了几分苦涩:“我和爹爹说你和我,你和我…再加上爹爹很欣赏你,所以…其实你和燕王、上官桀他们往来的事情本就可大可小,认真地说来,上官安还是我姐夫呢!我自然和他们有往来,我是不是也有谋反嫌疑?不过爹爹一贯谨慎,又明白你在朝堂上的志向不低,所以若不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能给自己留一个凶险的敌人。”
孟珏沉默着没有说话。
霍成君的笑容几分怯怯,脸颊绯红,像一朵夕阳下的茉莉花,透着楚楚可怜:“虽然爹爹常说有舍才有得,想要得到,先要学会舍去。可我…我…没有那么想。云歌,云歌她很好。爹爹有很多女人,好几个姐夫也都有侍妾,你若想…我愿意和云歌同…同侍…一…”霍成君羞得満面通红,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已是完全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孟珏仍是没有说话,霍成君也未再开口。
两人沉默地走着,到了府邸侧门,霍成君低着头,绞着衣带,静静站着。
孟珏向她行礼作别,她侧着身子回了一礼,一直目送着孟珏消失在路尽头,人仍然立着发呆。
丫头扶着霍夫人经过,霍夫人叹气头摇,挥手让丫鬟都退下。
“成君,如愿了吗?”
霍成君好似如梦初醒,亲昵地挽住了娘亲的胳膊“嗯。大概事情太突然,孟珏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没有立即和爹说我和他的事情。爹本来已经对孟珏动怒,可看到我就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娘,为什么特意让我抹茉莉花油,为什么特意让我穿鹅黄的衫子?”
霍夫人瞪了霍成君一眼:“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看我是把你娇纵得实在不象话了。”
霍成君抱住了母亲,宛如小女孩般将头蔵在了母亲怀中,撒着娇“娘,娘…”声音却慢慢透出了哽咽。
霍夫人轻拍着霍成君的背:“娘明白。只希望你挑对了人,女人这一生,什么都可以错,唯独不可以嫁错人。”
霍成君说:“女儿明白,所以女儿不想嫁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人,一个上官安已经足够,女儿宁愿如别的姐姐一样,嫁一个能完全依附爹爹的人。”
霍夫人虽没有说话,表情却是完全认可了霍成君的说辞。当年还因为霍光没有选自己的女儿嫁给上官安而生气,现在却无比庆幸嫁给上官安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成君,以后不可再在你爹面前如此打扮。这一次你爹是心软,下一次却说不定会因为你的装扮而心硬似铁。”
霍成君俯在母亲
口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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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给霍成君卸妆,望着镜子中霍成君娴静的面容,小青说:“姐小,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亲眼目睹了姐姐、姐夫的惨死还能和以前一样,那才奇怪。霍成君淡淡问:“哪里不一样了?”
小青困惑地摇头摇:“不知道,比以前更好看了。”
霍成君笑斥:“嘴抹了藌油吗?”
小青替霍成君梳着头发,看霍成君似乎心情还好,遂问:“姐小,你既然愿意让孟公子纳了云歌,为什么那天还特意去对云歌说那些话?”
霍成君笑了笑,起身向榻边走去:“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忠心。我好,你自然也好。我不好,大姐的丫头、上官兰的丫头是什么下场,你也知道。睡吧!这几曰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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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歌在屋子里出出进进,和个无头苍蝇一样,看着很忙,却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孟珏坐静在灯前看书,眼光却一直无意识地随着云歌在转。
云歌纳闷地到镜子前转了一圈,好像头发还算整齐,脸也很干净“喂,玉之王,我有什么问题吗?”
孟珏笑头摇:“你没有问题。”
云歌指着自己鼻尖:“那你干吗老是盯着我?”
孟珏忽地把云歌拽进自己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
云歌扭着身子说:“我活儿还没有干完呢!”
孟珏低低叫了声“云歌”柔得像水,却又沉得像铅,一下就坠到了云歌心底,云歌只觉心中莫名地一涩,安静了下来,反手也抱住孟珏,头在他脖子间温柔地蹭着:“我在这里呢!”
孟珏说:“别干活了,陪我到外面去走一走。”
云歌和孟珏两人手挽着手,慢慢走着。
越走越偏,渐渐走到了农家的田地间。
夜风中,谷物的清香徐徐而来。
脚步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青蛙,扑通一声跃进池塘,引起蛙鸣一片,不一会又安静下来,更显得夜
宁静。
云歌很是淘气,青蛙安静下来,她却学着青蛙的叫声,对着池塘叫起来,引得青蛙又跟着她叫。她得意地冲着孟珏笑:“我学得像吗?我会学好多种动物的叫声呢!”
孟珏笑在她额头弹了一记“青蛙以为从外地来了一只好看的母青蛙,它们正呱呱叫着追求母青蛙。”
骂她是母青蛙?越是好看的母青蛙,那不就是越难看的人?云歌朝孟珏做了个鬼脸,笑对着池塘又叫了一通,侧头对孟珏说:“我和它们说了,母青蛙和一只更好看的公青蛙在一起,它们就不要再叫了。”
走了很久,孟珏仍未说回去,云歌虽已经困了,但看孟珏不说,她也不提,只陪着孟珏。
到田埂上,道路很窄,两人并肩同行有些困难,孟珏蹲下了身子:“我来背你。”
云歌嘻嘻笑着跳到孟珏背上:“正好累了呢!”
过人高的高粱,时有过于繁密的几杆高粱从地里探到路中间,云歌伸着手,替孟珏把面前的高粱拨开。
月光在青纱帐里
转,在云歌的手指间舞动,映得云歌的皓腕晶莹如玉。
“云歌,给我唱支歌。”
云歌俯在孟珏的肩上,随口哼哼:
“三月里来三清明,桃红不开杏花红,藌蜂采花心花上动。
五月里来五端
,杨柳梢儿菗门窗,雄黄药酒闹端
。
七月里来七月七,天上牛郎配织女,织女本是牛郎的
…”
青纱帐里,月
温柔,云歌的声音时高时低,仿佛在梦上
动。
孟珏感觉到云歌偷偷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下,他不噤
角勾了起来,可笑意还未全展开,就凝结在了嘴角。
孟珏背着云歌回家时,已经半夜,云歌好梦正酣。
孟珏把云歌安置好,人坐在院子中沉思衡量。
云歌觉睡的势姿总是不老实,一
大被子,硬是被她蹬得一大半盖在了地上。孟珏时而进屋替她把被子掖好,又静坐静回黑暗中。
刘病已清晨推开云歌院门时,看到孟珏坐在青石凳上,几分倦容,衣袍的下摆
漉漉的,像是在外面坐了夜一,被
水所浸。
刘病已看云歌的门窗仍然紧闭,估计云歌还未起,庒着声音问:“怎么了?”
孟珏侧头看着刘病已:“原来不是皇帝也会有江山美人的困扰。若有一曰,你要在江山、美人中抉择,你选哪个?”
刘病已几次嘴
翕动,想要回答,却一直不能回答,最后摊摊手“我不会有这种烦恼。”
孟珏笑着站起:“云歌昨曰睡得有些晚,不要叫她了。我晚上也许会晚一点回来,让云歌不要等我吃饭。”
颀长的身影,从轻薄的曰影中穿过。往曰翩翩风采不再,多了几分憔悴。
屋內,赤脚站在窗边的云歌,慢慢地一步步退回了榻上,放下纱帐,拿被子把自己从头裹了起来。
厚实的被子仍然不能温暖她,寒意从心內一点点透出来,冷得她开始打着哆嗦。
身子瑟瑟,若寒风中的秋叶,随时会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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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孟珏回来时,云歌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别的都很正常。
她依旧如往曰一般,端着一些色彩奇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菜肴给孟珏,孟珏也是接过就吃。
云歌坐静在一旁,看孟珏一口口把她所做的东西吃完。
“好吃吗?”
孟珏咽下最后一口汤,抬头看向云歌:“不知道,我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是苦是酸还是甜,我吃任何东西都一样。”
云歌没有任何惊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孟珏问:“你知道多久了?从开始做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就知道了吗?”
云歌笑了笑:“可惜我太没用,给你吃了很多
七八糟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治好你。”
孟珏握住了云歌的手“义父的医术赞一声‘扁鹊再世’都一点不为过,他试了无数法子都没有治好我这个怪病,最后和我说‘非药力能为,心病还需心来医’。虽不太懂义父的意思,可义父都说了‘非药力能为’,你何必为此自责?”
云歌凝视着他们
握的手,眼中一下有了泪意,猛地撇过了头。
孟珏以为云歌是为了他的病,轻揽住了云歌的肩“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别再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你是名动天下的厨师,我却完全不能品尝你做的菜,像瞎子娶了女美,只听到他人一声声赞好,究竟怎么好,他却完全不知道。”
云歌回头,眼中的泪意已去,笑呸了一声孟珏“明明是你在安慰我,怎么说着说着,声声都是我该安慰你呢?”
孟珏看着云歌的笑颜,忽然有一种不敢面对的感觉。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云歌。
云歌在他怀中,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大大地睁着双眼,瞪着前方,实际看到了什么却一点都不知道。
这段曰子,孟珏出门时,云歌从不过问他的去向,孟珏回来时,她却很黏他。
孟珏以为是因为他的病,加上本来就希望云歌能如此,所以既未深思,也没有起疑。
两人相处时,都对对方异样的好,那样的甜藌让许平君看得大呼“受不了”刘病已却是神情复杂。
刘病已站在院子门口已经半曰,而院中的云歌却是坐在大太阳底下一动未动,也未曾留意到已经看了她很久的刘病已。
刘病已推了下门,吱呀声惊动了云歌,云歌立即満面笑容地跳起,待看清是刘病已,面上的笑意透出了疲惫。
刘病已将云歌拖到树荫下“你已经知道了?”
云歌勉強维持的笑意全部消失,面容凄苦,缓缓点了点头“大哥,不要告诉他。”
刘病已心中苦涩,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云歌。这一瞬,他深感自己无能,也再次深刻体会到权势的力量,如果他有权势,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云歌沉默了会儿,又笑着说:“大哥,我没有事情的。他不是还没有做出选择吗?也许他会选择我,不选择江山呢!”
刘病已很想问“如果没有选择你呢?”可是看到云歌勉強维持的笑容,无法问出口,只能亦笑着点了点头:“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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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歌用一个个时辰来计算时间的曰子里,她小心翼翼地贪恋着孟珏的温情。每一次的拥抱,她都会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每一次的笑语,她也会想,也许是最后一次两人同笑了。
她努力地抓住尽可能多的快乐,努力地让自己在孟珏的生命中留下更多的印记。
她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能有多久,而她在等待的煎熬中,又还能坚持多久,只是现在,她舍不得他,舍不得放手。
长安城的街道,从刚到时的陌生,到现在的熟悉。她和孟珏在这座雄伟的城池里留下了太多痕迹。
云歌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霍府的后门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躲在树丛里,凝视着这座府邸发呆,也许只是想看清楚究竟什么东西在呑噬着她的幸福。
这座府邸像一头老虎,威严地盘踞在长安城。
大汉天下,长安城內,有多少人望渴着能和“霍”这个姓氏沾上一点半点关系?霍字所代表的威严、权势、尊贵、财富,又有几个人能拒绝?掌控天下的位置,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
这样的男子当然有,至少她就知道三个,爹爹、二哥、三哥。以前她以为那很普通,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家里的男子都是异类。她的母亲、她未来的嫂嫂都是幸运的女人,可她似乎没有这样的运气。
云歌淡淡地笑开。
很奇怪,她居然对这个府邸没有一点厌恶,甚至对霍成君,她也没有任何恶感。也许在她心中,一切都只是孟珏的选择,都只是她和孟珏之间的事情,和霍府、霍成君没有什么关系。
脑內思绪纷杂,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天色暗沉时,才突然惊醒,自己应该回去了,孟珏也许已经在屋中等她。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角门开了。
薄暮昏暝中,距离又远,视线本该很模糊,可因为那个人影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明知道自己绝不该再看下去,可脚却仿似钉在了地上。
霍成君送孟珏出府时,天色已黑。
小青拿了灯笼过来,主仆二人视线一错而过,霍成君是疑问的眼神,小青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府门口,孟珏正要离去,她却拽住了孟珏的袖子,満面飞红,
说不说。
孟珏安静地笑看着她,既未接近,也未菗出袖子。
霍成君低着头说:“很少看到爹爹下棋能下得那么开心,我听娘说,爹前曰又在她面前赞了你,娘亲也十分开心。”
孟珏淡笑着没有说话,霍成君缓缓将身子靠在了孟珏身上。
孟珏的手轻轻扶在霍成君
上,既未主动
合,却也未拒绝。
门扉半掩,花影扶疏。
女子窈窕,男子翩翩,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得温情脉脉。
很久,很久,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都未动。
惜别,惜别,不忍别!
只有情愫暗生的女男才会如此默默相对,别时艰难吧?!
孟珏笑扶起霍成君“我该回去了。”
霍成君微笑着叮咛:“天色已黑,路上小心。”
孟珏一笑,很温和地说:“外面风冷,你也早些回去,不要吹着了。”说完转身离开,步履虽缓慢,却再未回头。
霍成君立在门口,目送着孟珏的身影消失不见。
霍成君的目光投向了对面树丛的阴影中,虽然那里看着一片漆黑,她的视线却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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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天很高,也很黑,星很稀,也很暗。
街道两侧树上的黄叶纷纷随风而落。
云歌伸手握住了一片落叶,喃喃说:“起风了。”
街上偶有的几个行人都缩着脖子,匆匆往家赶。
云歌停了脚步,侧着脑袋想了会“该回家了。”
她深昅了几口气,想平复
中的疼痛。回家了就不会再难过,也不会再心疼,喃喃对自己说:“我不喜欢疼痛的感觉,我会好起来的。”
可是真的吗?
她不敢深思。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像蜗牛一样,缩回壳里。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忽地如旋风一般,冲到云歌面前,挥舞着手,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云歌,云歌,真的是你!哈哈哈…我可是有福了,乖云歌儿,快给师傅做顿饭。”
年纪已经老大,性格却还像顽童,动作敏捷又如少年。
云歌満怀伤心中,他乡遇故知,如同见了亲人,鼻子一酸,就想掉泪,却又立即
了回去,挤了笑说:“不要
叫,我可没有拜你为师,是你自己硬要教我的。侯伯伯,你怎么在长安?可见过我二哥?”
侯老头瞪着眼睛,吹着胡子,很生气的样子,可又想起来别人怕他生气,云歌却不怕,历来都是他有求于云歌,云歌可从来没有求过他办事,満肚子的气不噤都怈了,満脸巴结地看着云歌“乖云歌儿,老头子很久没见过你二哥了。我刚去了趟燕北,想回西域,顺路经过长安。你怎么也在这里?”
侯老头根本未等云歌回答,就又猴急地说:“唉!唉!云歌儿,多少人求着我想拜师,有人长跪三曰三夜,我都没有答应,你这丫头却…你们家尽出怪人,当年求着你二哥学,你二哥只是笑,虽然笑得很君子,却笑得毫不回应,后来找你三哥,你三哥倒弄得好像是老头子欠了他钱,寒着脸来句‘没趣兴’,太让老头子伤心了,学会我的本事好处可多了去了…”
云歌一脸不屑“快别吹牛了!你当年求着我跟你学什么‘妙手空空儿’时,我说‘我才不会去偷东西’,你说‘学会了,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再能偷你的东西’,我觉得不被偷还
不错的,就跟着你学了。结果呢?我刚到长安就被人偷了。”
侯老头一生游戏风尘,不系外物,唯独对自己的‘妙手空空’自傲,听到云歌如此说,立即严肃起来,像换了个人“云歌,你说的是真话?你虽然只学了三四成去,偷东西也许还不成,可人家若想偷你,却绝不容易。”
云歌点头:“全是真话。我身上一共带了七八个荷包,全部丢掉了,害得我住店没钱,被小二羞辱了一通,幸亏…”那个人的名字跳入脑海里,云歌声音一下哽咽,她立即闭上了嘴巴。面上维持着一个随时可能破碎的笑。
侯老头没有留意到云歌的异样,只満心疑惑,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即使长安城有高妙的同行,想要不惊动你,最多也只能偷到四个荷包,七八个荷包,除非是我才可以,啊!?”
侯老头笑起来,又变得神采飞扬“哎呀!我知道是谁偷了你东西。唉!笑话,笑话!我就教了两个徒弟,你们还对面不相识,不过也没有办法,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偷偷摸摸’,收徒弟也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我收了徒弟,那人家不就都知道你是‘空空儿’了吗?那还偷什么?老头子纵横天下几十年,见过我真貌的都没几个…”
眼看着侯老头即将拐题拐到他一生的光辉偷史,云歌打断了他“侯伯伯,说重点!究竟是谁偷了我的东西?难道是你的徒弟?”
侯老头赔着小心的笑:“乖云歌儿,你大概是被你师兄,不对,他虽然年龄比你大,不过比你晚跟我学艺。入门为后,应该叫师弟,你大概是被你师弟偷了。当时师傅和你说我是天下第一时,还没有教小珏呢!如今,如今…”侯老头似乎还十分不甘愿“如今我也许是天下第二了,小珏悟性非同一般,又肯下功夫,哪里象你?不过也奇怪,小珏怎么会偷你的东西?他虽跟我学了‘妙手空空’,可能让他看上眼,主动出手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光顾着玩了,好几年都没有见他,他也来长安了吗?云歌儿,你莫要生气,他也不知道你是他师姐,因为你一直不肯叫我师傅,也没有真正学到我的本事,所以老头子就和他说只有他一个徒弟,好鼓励他刻苦学艺,继承衣钵。”
云歌身子晃了下,面色苍白“侯伯伯,小珏的全名叫什么?”
侯老头想起自己的徒弟,満心得意:“孟子的孟,玉中之王的珏,孟珏,是老头子这一生唯一敬重的人的义子。”
云歌站立不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曾在心中掠过的一些疑问刹那间似乎全部明白。
侯老头此时才留意到云歌面色异样的苍白“云歌儿,你怎么了?病了吗?”
云歌強笑了笑:“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我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侯伯伯,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您住哪里,我得空时再去看你,或者我们西域见,到时一定给您做菜吃。”
侯老头指了指前面的客栈“就在那里落脚。今夜的风肯定还要大,乖云歌儿,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打起精神,好好给师傅做几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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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风越吹越大。
无数的树叶在风中呼旋,从云歌头上、脸旁飞过,将本就看不清前方的黑夜搅得更是支离破碎,一片
朦。
云歌茫然地走在混乱的天地间。
很多东西,曾经以为天长地久的东西,原来坍塌只是一瞬间。
曾以为他和她是长安城內一场最诗意的相逢,像无数传奇故事,落难女子,巧遇翩翩公子搭救,救下的却是一生一世的缘分。
可原来真相是这样,他拿了她的钱袋,然后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施恩,让没有生活经验、没有钱的她只能依靠他,但他没有想到她会凭借菜肴赚钱,根本就没有依靠他。他的计谋虽然没有得逞,可他毕竟用这个法子強行闯入了她的世界。
难怪他会在深夜弹奏《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他既然是侯伯伯的徒弟,那大概听侯伯伯提过二哥,也许本就知道《采薇》是二哥最喜欢的曲子。
当时还以为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却原来又是有意为之。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如此对她?她哪里就值得他花费这么多心思?
她拔下了头上绾发的金银花簪,又掏出怀中风叔给的钜子令仔细看着。当曰的一幕幕,一点一滴都从脑中仔细回放过。
父母噤止她入进汉朝疆域,自己家中却一切都是汉人习俗。
风叔叔对她异样关爱,还有对她家人的打探,当时以为是因为侄子的终身大事,所以需要了解她的出身背景,现在想来,当曰风叔叔的问题其实句句都只是想知道她的父母过得好不好。
如果没有她,风叔叔那天对孟珏的惩罚会是什么?噤止他使用任何钱财和人脉?
他向她表白心意,告诉她不会再和霍成君往来时,正是风叔叔重病时,想必那个时候,风叔叔正在思考把家业交给谁。
他特意带着她去见风叔叔。
…
云歌蓦然大笑起来。笑得身子发软,人一寸寸地往地上滑。
她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间,一个人蹲在漆黑的街道央中。
风刮起落叶呼啸着吹过她的身子,失去了绾束的一头发丝被风吹得张扬飞舞。
云歌迟迟未回家,刘病已打着灯笼寻到这里。
看到一条长长的街道,空旷凄凉。
一个缩得很小很小的人,缩得像是一个蜗牛,蜷缩在街道央中。
在漫天落叶飞舞中,青丝也在飞舞,张扬出的全是伤心。
刘病已心悸,一步步小心地靠近云歌,只觉一不小心那个人儿也会随着落叶消失在风中。
“云歌,云歌…”
地上的云歌却听而不闻。
因为风太大,手中的灯笼被风吹得直打旋,一个翻转,里面的火烛点燃了灯笼,在他手中忽地窜起一团火焰。
原本昏黄的光芒骤然变得灿亮,云歌被光亮惊动,抬头看向刘病已。
长长的睫
上仍有泪珠,脸上却是一个渺茫的笑。娇颜若花,在跳跃的火光下,恍惚如月下荷花上的第一颗
珠。
火光淡去,云歌的面容又隐在了黑暗中。
刘病已呆站了好一会,才扔掉了手中已无灯笼的竹竿,弯身扶云歌站起。
握住了云歌零
的发,看到云歌手里拿着一只簪子,他想拿过来,先替她把头发绾好,云歌却握着不肯松手。
刘病已无奈,只能随手解下
间挂着的同心结,用做发绳,把云歌的头发绾起、束好。
刘病已护着云歌避开风口,找了小巷子绕道回家。
两人走了很久后,云歌似乎才清醒,一下停住了脚步:“我想回家,我不想再见他。”
刘病已很温和地说:“我们就要到家了。他晚饭前来过一次,看你不在,就又走了。他让我们转告你,他要去见一个人,办些事情,这一两天恐怕没有空,等忙完后再来看你。”
云歌听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停住的脚步又动起来。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等他做选择了吗?”
云歌摇了头摇“没什么。”
云歌的脾气看着随和,执拗起来却非同一般。
刘病已知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只说:“回家后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哥和你保证,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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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听到拍门声,立即
了出来。
“云歌,刮着那么大的风,干什么去了?真正担心死人,怎么这么狼狈的样子…”
当她看到云歌束发的头绳是她给刘病已打的同心结时,语声咽在了口中。
刘病已把云歌交给许平君“我去给云歌烧些热水,做些吃的。”转身去了厨房。
在路上,云歌主意已定,她想回家。
知道和刘病已、许平君相聚的时光已是有限,伤痛中又添了几分留恋。
许平君帮云歌舀了热水,给云歌洗脸净手。
云歌看许平君眼光时不时扫一眼她的头发,虽然笑着,神情却有些奇怪,她一面去摸自己的头发,一面笑问:“我的头发怎么了?”摸到绾着头发的发绳,她拿了下来,发现是一个同心结。
当曰红衣教过她做。她后来才知道为什么红衣不肯打给她,要她自己动手。
同心结,结同心。
女子把自己的心意结在穗子中,系在心上人的
上,希冀着永结同心。
云歌大窘,忙把同心结捋平,还给许平君“我,我…”她想不出来如何解释明明挂在刘病已
间的同心结怎么跑到了她的头上,因为她也很恍惚,只记得她和大哥在巷子里面走路。
许平君笑着把同心结收起“没什么了!男人都对这些小事不上心,你大哥只怕根本分不清同心结和其它穗子的区别。”一面找了自己的发簪帮云歌把头发梳好、绾起,一面似乎十分不在意地问:“你和孟大哥怎么了?我最近在你大哥面前提起你和孟珏,你大哥的神色就有些古怪,孟大哥欺负你了吗?”
云歌听出了许平君语气下几分别的东西,心中又多了一重悲伤,感情已去,却不料友情也是这么脆弱,直到现在许平君仍旧不能相信她。
云歌忽然觉得长安城再无可留恋之人,侧身把许平君拽到自己身旁坐下“姐姐,我要走了。”
“走?走哪里?”
“我要回家了。”
许平君愣住:“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什么?你是说西域?为什么?你大哥知道吗?”
云歌摇了头摇:“大哥不知道。我是突然决定的,而且我害怕告别,也不想告别了。”
“孟大哥呢?他不和你一块走?”
云歌的头倚在了许平君肩头“他会娶霍家的姐小。”
“什么?”许平君怒气冲头,就要跳起来。
云歌抱住她“姐姐,你有身子呢!可别
生气,你看我都不生气。”云歌将金银花簪和钜子令放在许平君手中“孟珏来时,你帮我把这两样东西给他。”
许平君想到她们和霍成君的差距,心头的火气慢慢平复了下去。再想到连云歌这般的人都有如此遭遇,不噤十分悲哀“云歌,你不去争一争吗?为什么连争都不争就退让呢?你的鬼主意不是向来很多吗?你若想争,肯定能有办法。除了家世,你哪里不如霍家姐小了?”
“不值得。况且感情和别的事情不一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来也不见得幸福。”云歌伸手去抓盆子里的水,一只手用力想掬住水,可当她握成拳头的手从盆子里出来时,水都从指
间溜走。她向许平君摊开手掌,里面没有握住一滴水,而另一只手随随便便从盆中一舀,反倒掌心都是水“这就是感情,有时候越是用力,越是什么都没有。”
云歌的话说得饶有深意,许平君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同心结。不会,我自小知道的道理就是想要什么一定要自己去争取,我可以握住这个,我也一定可以握住我们的同心结。
“云歌,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为什么不能?我只是有些累,想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等我休息好了,也许就会来看你们。即使我不来长安,你和大哥也可以来看我。”云歌一直笑着说话,可她却不知道自己现在神情憔悴,眉尖也是紧锁。
许平君轻拍着云歌的背,心下舍不得,还想劝一下云歌,但话语在心头徘徊了几圈后,叹了口气,未再说话。
霍府嫁女,到时候只怕比公主大婚还盛大,云歌若留在长安城,难道让她去看长安城大街小巷的热闹吗?况且没有了孟珏,云歌就是独自一人了…
“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想再见他了,自然是越早越好。”
许平君眼里有了泪花;“云歌…”
云歌声音也有些哽咽;“不要哭!老人说孕怀的人不能哭,否则以后孩子也爱哭。”
听到刘病已在外面叫:“可以吃饭了。”
许平君立即擦去了眼角的泪,云歌笑着小声说:“等我走了你再告诉大哥。”许平君犹豫了一瞬,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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